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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永井荷风异国放浪记最新章节!

    Je ne prétends pas peindre les choses en

    elles-même, mais seulement leur efet sur moi.

    ——Stendhal

    我们不想仿照事物的形象描写,

    而是力求通过事物的形象,描摹出心中的感受。

    ————司汤达

    一

    雨一滴没下,炎阳辉耀,晴空万里,内心兀自感到这是法兰西盛夏的一天。此时我在受雇佣的银行了结一日的工作之后,还未到六时,燕子交飞的蓝天之上,依然高挂着太阳。我从一座古老而黯淡的建筑前通过。它的前身是十六世纪的圣彼耶女子修道院,现在改建成了美术馆。我走在索恩河岸大道上,在一座矗立着雄狮雕像的桥头,或乘坐开往乡村的电车,或利用沿河道溯流而上的小汽艇,都能去里昂远郊散步。

    到过里昂的人想必还记得,从位于城中央的证券交易所门口,左右皆可登上楼梯,迎面就是一对裸体男女游泳的大理石雕像。那男子强劲的筋骨与严峻的面孔,象征着罗讷河湍急的水流;那女子面朝后,头发散乱,像是溺水的姿态,象征着索恩河。索恩河就像女性。河水宛似巴黎的塞纳河,流速平缓,岸边的景色优美可爱,两相比较,毫不逊色。

    离开狮子石雕的大桥,回望河流下游一带,河岸上排列着石头建筑的古朴人家。越过里昂法院一排粗大的石柱,就能看到十三世纪初期奠基的圣·让主教堂,以及周围中世纪遗存的即将倾圮的小型屋顶。与一望无际、古色晦暗的全景相比较,富维耶圣母院前方的河面,水流平缓曲折,河岸大道上排列着新居的人家,显示着都市的膨胀。背后,较之河岸更高的小山的半山坡上,遍布着古老要塞的断壁残垣。浑身长满树瘤的树木,那副艰难生存的姿影,看起来多么寂寥。

    “观景台、观景台,有人下车吗?”一看到桥畔,电车或轮船乘务员就接连不断地叫卖着车票或船票。

    稀稀落落的人家,还能看到砖瓦厂和木材厂。前边的河上,停泊着几艘堆满砂子和木料的拖船。石堤下的水边,芦苇茂密,几个人坐成一排,垂纶水上。河水径直奔流,向着正面远远耸立的多尔山(黄金山),次第高起的一列小山一览无余。在晴明的蓝天下,山坡中腹因彻底开垦,栽培的各种菜蔬各自排成五彩条纹,美丽悦目。

    突然,河流被坚固的堤堰阻挡了,奔腾的水流变成矮矮的瀑布跌落下来,仿若一条铺开的白练。瀑布前方也变成了一汪苍黑凄清的深水潭。自城堡般高大而坚固的石堤,向漂浮于堤堰远方青绿的小岛间,一道钓桥架起,一直通向河对岸。公共轮船上满嘴里昂口音的售票员,大声地吆喝通知旅客:“巴布岛(胡须岛1)到啦!”

    左右河岸和桥头,排列着五六座两层楼的建筑,白壁上顶戴着红瓦屋脊,有旅馆、咖啡店和餐馆。路边摆放的餐桌旁,晚上总是停放着兜风者的自行车、汽车,这些餐桌刚好供休闲人员歇息腿脚。二楼伸出栏杆的露台上,可以看到用餐的男女。

    “胡须岛”前方是公园,凉爽的树荫下有几个人玩投球游戏。他们身后古木的阴影中围绕着寂静的土墙,里边似乎无人居住。虽说过去是修道院,现今为著名的圣母院,但作为往昔的遗存,数百年古木森森,甚至不见一座房舍。建于水上的石垣,缠络着野生常春藤、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外面听不到一点声响。

    两岸越来越幽静,山下只能看到村庄里红色的屋顶和古寺的高塔。有时也能看到建有围墙的富豪别邸,以及专为各色风流人物服务的饮食店。沿河的道路生长着遭受风沙袭击的、被晒得泛白的白杨树,连绵无尽。道路又平又宽,自行车毫不客气地冒着尘烟,在上面飞跑。被青翠树林遮蔽的浮岛再度出现。孩子像青蛙一般游泳。水流像运河一般平静,在闪光的沙滩上搭起的栈桥旁的小船坞周围,停泊着几艘白色的货船。丰茂的芦苇丛中,可以窥见城市女子时髦的衣衫,她们的谈话声突然被接吻的响声遮断,紧接着,石垣下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钓客粗重的鼾声。

    这样的景色,我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看到一次。那是夏天的夕阳沉没前回光返照的格外明丽的时刻,归途中伴着梦一般的黄昏,再隔不久,里昂附近的灯火也将静静闪烁,就这样最后走回我的住居。夜色来临之际,沾有露水的草木吐露着芬芳,我经常沉醉在这弥漫的香气中,甚至忘记回家的时刻。而坐在村中的小酒馆、大树荫里的餐桌旁用晚餐,也是常有的事。

    二

    宽阔而洁净的河岸大道,每隔两三家鳞次栉比的咖啡店(休闲茶馆)和酒吧(居酒屋)其间,必定有一条属于村里的细细石板路,通向山下平地,或沿石阶也可以直接登上山麓。这里都是百户或二百户人家的小山村,房子互相挨得很紧,有的地方依旧残留着中世纪害怕邻村偷袭的颇为保守的旧时风貌。路面的石板已经被踩踏得高低不平,古老石墙曲曲折折,角落里竟然还贴着过去选举的纸板广告,例如社会主义本党、共产派、共和政党等。因为经年累月重叠贴在一起,新旧颜色混沌交合,别生一种特殊的风致。房子一般均为二层,有的窗户上安装着栏杆;但石板墙古老厚重,满是洞穴,感觉黑乎乎的,黯淡无光。大凡这样的人家,闺女和妻子会把椅子搬到小路边,一天到晚忙于编织和针指。不过,奇怪的是,一旦黄昏将临,便不见一个人影。周围晚餐后的油烟气息尚氤氲未散,孩子们早已喧闹着,将这条狭小的通道变成了投球游戏的场所。

    这个时刻,我或许正走在一条名叫“库增”的村庄小道上。这儿的房子结构属于待出租的别墅建筑,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标有时髦名字的陶器门牌,石墙上还写着,欲购带花园住宅者,可于几点几点前来商谈,云云。别处山间涌来的清水,越过青苔流来,潺潺有声。于是,我不由想象着在故乡的某个地方,曾经见到过这样的景色;同时,突然觉得路边这条河水的某个地方,定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伸出纤纤素腕,正在洗涤衣物。我沉醉于如此荒诞无稽的幻想之中,感到黄昏的光线更加优雅,不慌不忙地遍布四周而来。或因心情所致,总感觉村中的景象和平时不太一样。少女们各自系着新围裙,互相邀集一处,嬉戏笑语。在这儿很少听闻的马戏团的伴奏音乐,清晰地萦绕于耳畔。

    回头进入一家小酒馆用了晚餐,吃的是这家菜馆的拿手好菜,即具有乡土特色的油炸河鱼。伺候我吃饭的是一位微胖的女子,幸亏她讲起话来口无遮拦,我问她:

    “小姐,今晚上哪里有庙会或舞蹈演出吗?”

    “威格2来了,想必会有舞蹈会吧。”

    “威格是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

    女子笑了,带着乡下人的关切,她一边揩拭食客走后的餐桌,一边对我讲述着这样的事:“整个冬季在南部地区巡游的那些无家可归的艺人,每年夏天一到,犹如候鸟一般,瞄准这里不下雨的季节而来。他们赶着瘦马拉的大篷车,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从一座城镇到另一座城镇,辗转各地,巡回演出。他们三天在这里,五日在那里,唱戏,玩木偶,演出各种杂耍,十分有趣。我也想去看看呢。”

    英语称为吉卜赛(Gypsy),法语称为波希米亚(Bohemian)的这些不知起源的流浪人群,经常见于故事书或日常杂谈中。

    浪迹天涯,足无停趾。呜呼,这些词语的发音为何如此悲凉,同时又依依难舍地深深震动于心底?流浪,不正是人生真正的跫音吗?那些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临死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到哪里倒在哪里。既无恩爱,又无义理之眼泪。将一切烦累,抛却尽净。男女相互残酷争斗,深怀妒忌,于大篷车内,杂然一处,过着污秽淫乱的生活。万一生病,就会被无情无义的他人弃置于野外路旁。男人一旦外遇别的女子,只消片刻,就会被嫉妒的利刃划开肚子,剜出心脏……

    出了小酒馆,已经是深夜。我这才知道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了。幸好有条道路直通河滩,我瘫坐在草地上。或许是喝了劣质葡萄酒的缘故吧,头脑昏昏,夜景不断闪过,我认为事实上我已经被嫉妒的利刃划开了肚腹,那个愚蠢无知、欲火中烧的情妇的面孔清晰地出现了。夜间河水闪光,树林郁黑,万物战栗,飘浮于天空的明亮星光,看起来多么遥远。我向前一头栽倒在地上,翻了个身。

    河水方向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和车灯。四周黑魆魆的树林之间,幽会的男女身影不时从身边穿过,继续向林木深处走去。黄昏之后村子远方锣鼓咚咚锵锵,那喇叭大鼓的声音次第向这里走近,响声越来越高。我把脸埋于野草丛里,苦恼的头颅前额抵在阴冷的湿地上,于痛苦之中,两耳静听单调的音律的流动。能听到年轻姑娘的笑声。从后面的路上继续传来众人杂乱的脚步声。

    突然,我被大地摇动的轰鸣惊醒,猛然跳起身子。原来是夜行列车正从村后山通过。然而,当时我因喝劣酒引起的大醉已消,心情倍感愉快。本以为阴森可怖的河滩之夜,也变成了难得再来的美好夏宵。

    此时,我正从噩梦中醒来。夜空、山影、树影,人家的灯火,一切的一切,都十分清晰地、恰到好处地映入眼帘。锣鼓的喧嚣掠过寂静的田园之夜,悄悄传向远方,连回响的速度似乎都能分辨清楚。堤下隔着茂密的芦苇,划水的橹声很有节奏,正因为望不见帆影,才愈显得悠远动听。

    拾起掉落的帽子,摸索着理一理衣领,自己从草地上爬起来,慢腾腾越过河滩,朝着锣鼓震响的方向走去。

    三

    流浪艺人渡过河对岸的钓桥,进入村庄,在空地的草坪上占据一块阵地。众多的马灯喷吐着黄色光焰的烟雾。一眼望见村中一群男女的背影,以及停在草地上的四五辆大篷车。

    拨开人群进去一看,只有两座戏台,其余的帐篷都是贩卖煎饼、糖果和冰激凌的小食品店。后面稍远处是野外舞场,高高的木板台上,三个乐手正在拉小提琴。顶戴夏夜星空,马灯的油烟中,乡间男女热汗淋漓地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地转着圈儿。

    “锵————锵————”铜锣敲响了。大篷车上的汉子呼喊着招徕观众。帐篷外广阔的舞台上,从幕间两侧快步走出两个小姑娘,她俩将直立的身子微微前屈,向聚集在台前的观众致意。因为涂着厚重的白粉,很难看出年龄。似乎是姐妹,一样的桃圆脸,小巧的身材,乌黑的秀发左右分开,两鬓簪着红花。短裙裾,开胸衫,半身和两腕显露在黑色衣服的外面。红黄穗子的披肩自左边斜斜耷拉下来。不言自明,这是巴斯克地区或西班牙女郎风格的标准衣饰。一人两指之间夹着常规的响板。另一人手持巴斯克的小铃鼓,一边“特拉拉”地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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