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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他惡貫滿盈之日,生遭斧鉞之誅,死受冥罰之苦,到了那時,噬臍無及矣。」守一正在嘆息不置。

    〈【讀此文者,初讀必以為苛,再讀必以為快,決定無疑,守一議論,破膽開胸,深勸盜賊回頭,慈悲可愛。】〉

    岳天君曰:「師弟何必為這些大盜寒心,這班人從來不信因果報應,你與他講「善惡」二字,猶如春風貫驢耳一般,〈(說來可歎)〉他祇知道搶人為能,殺人為樂,生性十分凶毒,並不存半點良心,生遭慘戮,死墮獄坑,受盡千般苦楚,始准他投生為胎、卵、溼、化,亦是應該。〈(語重心慈)〉世上若無大盜,則牛馬豬羊,何人去變?世上為父母的,不論甚麼人家,生下兒男,孰不望他長大?做個好人,無病無災,保全首領。不論士農工商,各歸一業,有家有室,繼起宗嗣,便是好的。不料生了之後,漸漸長大,為非作歹,始而偷竊,繼而搶劫,結黨成群,橫行無忌,以為差役不敢捕,官兵不敢緝,可以一生快樂,安享自在,〈(凶頑可殺癡憨可憫)〉那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朝犯法被擒,不是槍斃,就是斬頭,並無一個逃脫的,卒至覆宗絕嗣,豈不可嘆可悲!〈(不忠不孝,罪大惡極,可殺可誅。)〉弟子想人家生此兒男,其風水之誤乎?抑別有說乎?願求指示。」

    〈【昭彰果報,豈爽分毫。】〉

    天君道:「凡世上不肖的兒男,生於其家,因為他家祖宗父母不曾積德,〈(原因在此)〉所以纔生出這樣怪種,又兼他家庭全無教育,有了兒男,從小不教他讀書,一味溺愛護短,任其喫賭嫖遊,無所不至〈(助桀為虐)〉及至父母亡了,家產敗盡,衣食缺乏,他不去做強盜,難道去討乞不成。此所以父母生兒男,陰德不可不培補,家教不可不嚴肅,〈(名言至理,為父母者,其三復之)〉職為此耳。與風水何干乎?今晚吾師與師弟這篇議論,無妨登入記中,以勸世人,令天下做父母的想想,且令天下為強盜的想想,看可有人醒悟否?」〈(一片深情紬繹不盡)〉

    正談論間,判吏請遊飢餓、焦渴二獄,天君曰:「甚善。」於是又轉向此二獄而來,三人移步,轉到飢餓獄,左右一看,那焦渴獄,亦是相連附近,守一定睛細看,其情形又與一殿之飢渴廠不同,問獄吏曰:「此獄內之人,又犯何罪?」獄吏曰:「一殿飢渴廠中人,在生輕生之犯也,此飢渴二獄,乃在生享用過度,不知惜福,口厭肥甘,暴殄天物,五穀不敬,任意踐踏。又或私造飲食,不奉高堂。貧者求貸,不肯濟急。如是等罪,罰他來這兩獄中,受些飢渴。善人不信,看他那種乞丐情形,又可笑,又可憐。」〈(這般模樣,定與世間乞丐不同)〉守一果掉頭看這飢渴獄中犯人,見他腹枵如鼓,骨瘦如柴,賸飯殘羹,亦難求乞。〈(餓得可憐,誰個憫之?)〉

    又轉面向焦渴獄中一望,見那些犯人,口吐青煙,心火湧紅,唇舌乾燥,苟延殘喘,〈(暴殄之報)〉守一看之不忍,欲待賑濟些飲食與他,又奈來時未曾帶著,正在躊躇間,忽見那些鬼使,將那般犯人。用皮鞭毒打,叫他們出獄場行走跳舞,那些犯人因飢渴已久,身無氣力,那裏還能行動,一個個東倒西歪,顛蹶於地,〈(還在裝瘋惡作劇耶)〉啞哭無聲,真真悽慘。〈(不知此等可想及紈褲肥甘之時否?)〉

    守一嘆曰:「在生享溫飽,死後作餓莩;口內叫荷荷,應同梁蕭老。」〈(守一亦愛誚謔耶?)〉嘆畢,請判司與天君,又領到別獄一覽,判司引導上前,挨次而進,判司曰:「前即是銅斗小獄,因此獄犯人太多,故又設多銅斗獄,以容納之,獄名雖二,其所犯之罪,與處治之法,則一也。」〈(近日文明進步、道德墮落、廉恥淪亡,此獄其格外增加耶?)〉

    未數步,即抵獄門,守一從門內望入,是一土牢,牢中盡設爐灶,燒炭然火,熱焰騰騰,爐灶內盡燒銅斗。又向多銅斗獄觀望,亦是如此。旋見有數厲鬼,拖出許多犯人,綁在鐵樁之上,不能移動,然後向爐灶內,取出銅斗,向犯人面部上,身上,一陣亂烙,如裁縫熨斗熨衣服一般,銅斗燄燄赤紅,甫一著膚,犯人叫喊連天,聲震屋宇,〈(嚴刑酷法我亦悚然)〉可憐犯人烙得逼身焦爛,厲鬼仍不住手,少刻犯人垂頭而斃。鬼使用扇一揮,孽風吹動,仍復原形,如是者三四次,然後將犯人拘還獄中,守一看見這樣慘刑,不禁膽顫心寒。問獄吏曰:「這些人又犯何罪?受如此之非刑。」

    〈【此獄中犯人,定是不顧廉恥之徒。】〉

    獄吏曰:「說來可笑,這般忘八,在生姦謀圖利,蠱惑世人,引誘少年男女及寡婦,入空門,修假道,壞了名節,誤他終身,造了多少罪孽,他還自以為是,不肯改悔,顏之厚矣,莫此為甚。〈(左道之徒,治以此刑,尚為極輕)〉故用銅斗烙其面部,看他臉面可紅,可知羞傀?砉是面不失色,不能不一烙再烙,總望他知道羞恥纔好。〈(越烙越厚,越不知羞,老仙想來要用利刀將厚臉刮去。)〉此等罪犯,在此獄受罪滿時,仍將他解往各獄,其慘狀更不知若何也?」〈(伏下後文)〉守一歎曰:「異端懷鬼詐,暗地起奸謀,天網何曾漏?幽冥雙淚流。」嘆畢,又往前行,判司曰:「由此而前,即是鐵磑小獄。」

    三人轉頭西向,即聽見號哭之聲,守一問曰:「何謂鐵磑獄?」判司曰:「磑,磨也。音銳,以石為之古公輸班所造,製為上下二扇,中有管心,以物實入其中,能碾為細末。有兩種:分手磨、水磨,今之鐵磑,不用石,以鐵鑄成壓力甚重,且於磑下製車輪,藉水力轉運之,其力甚猛,〈(創造希奇)〉善人到時一看,便知之矣。」方談論間,已到獄門,守一往內一看,果見一厲鬼,將一囚犯舉起,以頭塞入磨管之內,水流磨急,頃刻摧成齏舀粉,血水淋漓,充滿磨曹,銅蛇鐵狗,爭來吞食,一霎時間,即處治了十餘犯,望之甚慘。判司曰:「此在生強霸奪取不義之財,或明瞞暗騙,欺侮善良者,受此刑。」守一曰:「鐵磑研為粉,嚴刑亦可憐;世間無義者,盍自悔心田。」

    〈【將磑磨之製造作用,歷敘清楚,此獄吏博識可嘉。以此獄待誆騙之人,恰當之極。】〉

    又由此而轉西,祇見西北角上,亦有土牢,遠遠望去,亦覺宏敞,此至,見中陳列許多鐵斗,上鐫二字。曰:「豳量」,守一以手試舉之,其體甚重,難以搖動,只見那些厲鬼,將囚犯提出,跪在場中,膝下盡是尖利鐵沙,跪在其上,痛不可忍,鬼使又將鐵斗舉起,壓在犯人頭上,命他用兩手捧扶,不準放下,那些犯人伸頭不起,箇箇俱壓得汗出如漿,淚流滿面。〈(真是強迫教育,此刑到也可觀。)〉

    〈【豳量獄吏,想是清時學官,故其所用刑法大有可觀。】〉

    獄吏曰:「此等人在生,不講禮節,不行拜跪,故罰他受此刑。〈(哦,是令他補課。)〉要罰足在生年限,方準投生。此等人若不懲治,則將來世界之上,禮節全廢矣。」〈(關係重大,不能不嚴。)〉守一歎曰:「有皮尚譏鼠,而況在人乎?平等自由客,豳量得見無。」守一歎罷,方出了獄場。

    〈【禮節之壞至此極矣,世間竟無一人提倡整理之,若無此書發洩此獄,長此以往數千年禮教之中華,共將淪於夷狄禽獸乎?莫怪禽獸凶殘,皆緣爾心險惡。】〉

    忽然望見大獄之正西,有一股殺氣沖天,又聞喊叫之聲,疑為行刑場,因以問判吏?判司曰:「此非行刑場,乃雞啄、斬截、狐狼三小獄也。刑罰猛厲,故有殺氣,善人到彼,切勿畏懼。」於是三人舉步向前,此至獄場,果是此三獄,毗連相接,當時造獄的時候,安排的最為恰當。祇見左邊一獄,有千百隻餓雞,在場中飛跳,右邊有一獄,有數千頭狐狼,在場中嗥處,專待噬人之狀。〈(物猶如此,鬼將何如?)〉兩獄中間,別設一獄,名曰:「斬截獄」。

    門外一場甚寬,場內擺設的,盡是剁碪大刀闊斧,〈(排場擺設亦頗驚人。)〉祇見那些厲鬼,將犯人一箇箇拖出場中,將他按在剁碪之上,如屠伯宰牛羊豬豕一般,用大刀的,一刀劈為兩段。用闊斧的,一斧劈開頭腦胸膛,再用薄刃,將犯人細切細割,又如凌遲一般,剛將人犯按倒的時候,那些犯人哀號叫喚,〈(是你們自願的,叫哭何為?)〉那些餓雞狐狼,聞聲跳舞,〈(專等吃肉。)〉厲鬼將人肉向左右拋擲,餓雞狐狼,爭先恐後啄食,頃刻都盡,血流滿地,狐狼以舌舐之。〈(情景宛然,淒涼可怕。)〉

    守一看了,心中畏懼,為之膽寒。問獄吏曰:「此等人在生犯何罪狀?冥刑何其慘酷?」獄吏曰:「此男子在生,不孝父母,不和兄弟。婦女不孝姑翁,不敬丈夫,不和妯娌。殘害自己骨肉,而又離間他人骨肉者也,合受此刑。」守一歎曰:「在生殘忍傷骨肉,今日骨肉自遭傷;剁成肉泥膺慘戮,只供雞啄飽狐狼。」

    守一嘆畢,不敢再睹,即請判司,又領遊他獄,判司曰:「二殿之獄,尚有灰河、劍葉、寒冰三獄,未曾遊覽,今仍依次序而觀之。」言話間,忽見前面有一道長堤,內中熱氣,騰騰上升。守一問故?判司曰:「此灰河也。長五六里,寬十餘丈,其中盡是石灰,用以煮人,刑頗慘酷。」轉瞬間,已到堤邊,守一一望,兩岸上盡是土牢,拘留犯人在內,那些鬼使,正在發灰投人,只聽見河中灰漲炸裂,聲吼如雷,正在如沸如羹的時候,鬼使即將犯人拋投河中,犯人身落灰河,大叫數聲而絕,〈(真怕煞人)〉少刻皮開肉爛,肚腹炸開,腸胃流出,臭穢難聞,〈(真是王法如爐)〉看來真真傷慘。

    守一曰:「人生世間,何故造十分惡孽,來到陰司,受此極刑。」獄吏曰:「這也難怪,因為他在生追逐逋逃,勒索欠貸,逼人太甚,使人無容身之地者,合當受此嚴刑。」〈(狼差虎吏與世之討惡債者,其警懍之。)〉守一曰:「可畏也哉!爾等在生,仁恕全不體,居心已太苛,孽冤終有報,今日墮灰河。」守一正在嘆息不已,判司曰:「請善人與天君速速遊到劍葉獄去,此河可不必留連矣。」

    〈【灰河罪犯,差役為多,今日受此,可謂以暴易暴。】〉

    於是三人離了河岸,又往前行,祇見前面突出一山,高峻陡險,山上盡是鐵樹,枝材盡是刀劍,光芒閃灼,尖利無比,望之生畏。守一隨同天君、判司,到這刀山之下,徘徊佇立,即見有數十鬼役,將新解到的犯人,一箇箇拋擲樹上,穿膛破肚,血水下流,那些犯人,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可憫可憫。)〉都在樹上哀哀叫苦,懇求救命。〈(誰人敢救?)〉只聽得那些鬼使大罵道:「你這些沒良心的,在世逐日好殺戕生,宰殺牛犬、毒魚蝦,網禽鳥,那些物類闖著你,你可曾赦了幾個,今日到了這個地面,也教你試試利害,看你知道疼不疼,你向老子們告饒,那些物類又向何處告饒呢?」〈(你不饒人,誰又饒你,殺人即自殺,救人即自救,亦何苦而造無邊之孽哉?唉。)〉罵得那樹上的鬼犯,啞口無言,忍恨吞聲。守一聞之,也覺暢快。

    判司曰:「此處已知大概,還有那些寒冰獄,未曾遊過,盍隨我來,到彼一觀。」天君守一依允,大家掉轉頭來,又向北方而行。卻說這寒冰獄,乃在大獄之正北方,寒冱之地,終年積雪不化,寒冷異常。守一跟隨判司、天君,將到獄場,祇覺朔風凜冽,砭人肌膚,又兼是寒冬天氣,更加幾倍淒涼。〈(真是雪上加霜)〉守一到此,手縮袖中,趑趄不前。〈(也覺難為。)〉天君曰:「師弟不必畏冷,吾侯賜爾辟風珠一顆,帶在身邊,寒氣自不逼人矣。」〈(無此,寶珠此獄獄情恐難洞徹。)〉守一試之果然,遂前行,逕到獄門一看,祇見獄牢之中,層冰厚積,犯人足履其上,其滑異常;內中之人,盡是赤體光身,並無衣褲,手足凍殭,齒牙相擊,頭縮如蝟,個個叫冷號寒。〈(奢侈之報。)〉守一看見此情,心中十分悽慘,問獄吏曰:「這般人又犯何罪?何至受凍若斯。」

    獄吏曰:「此因他在生享受富貴,綾羅綢緞,任意穿著,重茵疊褥,備極奢華,而又秉性吝慳,不修片善,賑濟施舍,概不舉行,故令他死後到此受些寒凍,教他想想在生的的繁華。又有不孝之子,到了寒冬,自己則挾纊衣裘,父母則單衫破襖,他只圖在外體面,身體溫煖,不念及父母受盡淒涼,此等罪狀,由為識者所笑。縉紳士類中,尤多見之,〈(真堪痛恨!)〉其孽尤重,亦令他入此獄中受苦,也叫他想想在生自己安燠之樂景,與父母受寒之苦況。《詩》云:『明發不寐,有懷二人。』他能否念及,或不念及,便不知道了。」守一聞言,嘆息久之。此時二殿所管之各獄,均已遊完,雞聲三唱。天君曰:「時辰不待,不可留連,煩判司代為稟覆大王,吾侯與守一回壇去也。」當時天君、守一,瞬到壇中,吩咐明晚又遊三殿,欲知後事?又看下回分解。

    〈【暴殄天物紈袴之子,當以此為殷鑒。世間不孝之子,細心紬繹斯文,免得到獄底淒涼。】〉

    總評:

    ⊙楚江王禮神明一篇,痛陳時弊,真是為今人對症發藥。

    ⊙冥司設獄,因人治罪,因罪命名,活大地獄,活受死罪。皆世人自己造作,並無苛條。讀此不克怨艾者,定生受活罪,死遭慘刑。

    ⊙守一遊二殿時,若無光明珠、辟風珠、除穢丹,雖有天君保護,總難將諸獄洞徹,愈見神仙布置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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