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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坐驿车离梯弗里斯(梯弗里斯,即今天的格鲁吉亚首都第比里斯的旧称.)的.那辆车上的全部行李,仅是一口不大的箱子,里面的一半,塞的都是在格鲁吉亚旅游的笔记.其中大部分,算各位走运,丢了(这里"走运",是一种诙谐的说法,意思为:没有什么再可唠唠叨叨,占用各位的宝贵时间了.后面另一个地方有较为直露的表白.),而箱子和里面留下的东西,算我走运,仍完好无缺.

    我进入科伊尔沙乌尔谷地时,太阳就要藏到白雪皑皑的山脊背后了.奥塞梯车夫一边不停催马,以便午夜前爬到科伊尔沙乌尔山上,一边可着嗓子眼唱歌.这真是座风景绮丽的山谷!放眼四望,尽是难以攀援的高山,万仞峭壁微微泛红,上面挂满了葱翠的长春藤的藤蔓,头上戴着一顶顶悬铃木扎制的凤冠,一面面黄色的悬崖上,雨水划出了道道沟壕,积雪的金色流苏从高高的地方垂下,而下面,则是阿拉格瓦河,与昏昏暗暗的.雾气腾腾的峡谷中呼啸不止冲出一条无名小河交汇后,银练般地伸向远方,像长蛇闪耀自己的鳞片一样,光芒四射.

    到了科伊尔沙乌尔的山脚下,我们把车停在了一家小酒馆前,那里闹闹嚷嚷,聚集着二十来个格鲁吉亚人和山里人;旁边是准备在此过夜的驼队.我该再雇两头犍牛,把我那辆车拉到这座该死的山上,因为已是地上凝结薄冰的秋天,......而在这座山里,却有两俄里的路要走.

    毫无办法,我只好雇了六头犍牛和一些奥塞梯人.其中一位把我的箱子扛到肩上,其他人则几乎只是以吆喝声来帮犍牛拉车.

    我的车后,四头犍牛拉着另一辆车,似乎逍遥自在,毫不费力,尽管车上的东西堆得老高老高.这种情况让我感到惊奇.车后跟着它的主人,嘴里叼着一只镶银的卡巴尔达人的小烟斗,时不时抽上几口.他穿着一身没有肩章的军官常礼服,戴着一顶切尔克斯人的长绒帽.约五十来岁;脸上黝黑的肤色使人一眼就看得出,他的脸早已结交了外高加索的太阳,而过早花白的胡髭,则与他矫健有力的步履和朝气蓬勃的神态互不协调.我走到他身边,躬了躬身子;他一声不吭,回了我一躬,嘴里吐出一个很大的烟团.

    "看来我们要同路了?"

    他又是不言不语的一躬.

    "您想必是到斯塔弗罗波尔的吧?"

    "是的......押送些公物."

    "请您点拨,为什么您这么重的车,四头牛拉起来儿戏一样,而我那辆,空空的,六头牲口,加上这些奥塞梯人帮忙,还拉得那么吃力呢?"

    他狡黠地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您大概初到高加索吧?"

    "一年光景,"我答道.

    "怪不得呢!这些亚洲人刁得要命!您以为他们吆喝是给牲口帮忙呀?鬼晓得他们吆喝啥呀?犍牛懂他们的话;您哪怕套二十头,只要他们吆喝自己的号子,犍牛就会一步也不挪......一帮可怕的骗子!能从他们手里捞到啥呢?......他们喜欢宰外地人......小骗子被惯坏,成了大骗子!瞧吧,他们还会宰您的酒钱呢.我好歹知他们的底儿,他们瞒不过我!"

    "您早就在这里服役了?"

    "是的,阿列克赛.彼得罗维奇(阿.彼.叶尔莫罗夫(一七七七......一八六一),帝俄步兵上将,以接近十二月党人和对尼古拉一世政府抱敌对情绪而著称,一八一六......一八二七年间任高加索军团格鲁吉亚统帅部司令,曾发动高加索战争.留有《札记》.)坐镇时,我就在这儿服役了,"他故作庄重地答道."他来边防线(指高加索边防线,是俄军为对付土耳其和高加索山民,于十八......十九世纪修筑的一道漫长而复杂的防御工事.从里海延伸到黑海,上有许多堡垒,驻守有俄罗斯正规军和哥萨克兵.)时,我是少尉,"他补充说,"在他手下因平定山民有功又升了两级."

    "那现在您在?......"

    "现在在第三边防营,敢问您在?......"

    我告诉了他.

    交谈就到这里,随后我们又沉默不语,继续并肩朝前走.在山顶上,我们见到了积雪.太阳转眼西沉,紧跟着就是黑夜,就像通常南方的天气那样;山虽已不那么陡峭,但毕竟是在山里走路,不过凭藉雪光,我们轻易就可辨出路径.我吩咐把我的箱子放到车上,用马替下犍牛,并最后一次朝下面的山谷看了一眼;可是从峡谷波涛般涌出的浓雾,把山谷遮得严严实实,那里的任何声息也难抵耳际,无从辨清.奥塞梯人把我围了起来,闹闹嚷嚷向我讨酒喝;但上尉声色俱厉,向他们大声一喝,他们便立即散去.

    "就是这么一帮子百姓!"他说道,"用俄语连个面包都不会说,可‘长官,给点伏特加钱吧!,这话却说得蛮溜索.我看鞑靼人倒好些:好歹他们不喝酒......"

    到驿站还剩一俄里来地.四下静悄悄的,那么悄无声息,以致可以循音追踪飞蚊.左边深邃的峡谷里黑黝黝的;峡谷的对面和我们的前方,千沟万壑纵横交错.长年积雪层层覆盖着的深蓝色山巅,呈现在苍白的穹窿上,上面尚留有最后一抹晚霞的反光.最早的几颗星星,已隐隐约约出现在昏暗的天空上,说来也怪,我觉得它们要比我们北方的星星高得多.路的两边,矗立着光秃秃.黑黝黝的石块;有一处雪下,露出几棵小灌木,上面一片飘动的枯叶也没有,所以在大自然沉静的梦境中,听着疲惫不堪的三匹驿马打着响鼻,俄罗斯铃铛忽紧忽慢的叮当作响,让人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明天是个大好天!"我说.

    上尉只字未答,而是伸手指着我们正前方高高耸立的一座大山.

    "指什么呀?"我问.

    "咕德山."

    "咕德山怎么啦?"

    "瞧哇,像冒烟一样."

    实际上咕德山就是像在冒烟一样;它的两侧飘浮着一缕缕轻柔的白云,山顶却横着一团浓黑的乌云,那么浓重乌黑,即便在昏暗的天空里,它也俨然是个黑团.

    我们已经看清了驿站和它四周山民住房的房顶了,而且我们的眼前已有让人感到亲近的点点火光在闪烁,当潮湿的寒风要来时,峡谷便咕咕咕咕,大声吼叫,并且下起小雨来.我刚把毡斗篷披在身上,天便鹅毛鹤羽般地下起了大雪.我满怀仰慕之情看了一眼上尉......

    "我们不得不在这里过夜了,"他神情懊恼地说,"这样的暴风雪天气是翻不过这座山的.情况怎么样?克列斯特山那里出现过雪崩吗?"他问车夫.

    "没有,老爷,"奥塞梯车夫答道,"不过挂在半山腰的雪很多,很多."

    由于驿站没有客房,便让我们到一间烟雾弥漫的山民平房中过夜.我约我的同路人一起喝杯热茶,因为我身边带着一只生铁壶......这是我高加索旅途中的乐趣.

    平房的一面山墙是依附在峭壁上的;门前有三级又滑又湿的台阶.我摸索着走进里面,一下撞到一头母牛身上(这里牲口棚也就是下人的住处).我不知该朝哪里走:这边羊在哀叫,那边狗在怒吠.幸好旁边闪过一点影影绰绰的光亮,让我找到了用作房门的另一个窟窿.那里的场景足可动人魂魄:房顶架在两根熏得黑乎乎的柱子上的.宽宽大大的平房里,挤满了人.房子正中央的地上,一小堆火正噼噼啪啪作响,从房顶窟窿里灌进来的风,把正朝外冒的烟又顶了回来,在四周结成了浓重的烟幕,使人久久看不清周围的东西;火堆旁坐着两个老太太.许多孩子和一个瘦骨嶙峋的格鲁吉亚人,一个个穿得破烂不堪.出于无奈,我们凑到火边,抽起烟斗,很快铁壶就发出悦耳的咝咝声.

    "多可怜的人呀!"我对上尉说着,用手指指我们肮七八脏的房东,他们则不吭不哈,愣愣瞌瞌地看着我们.

    "愚不可及的民众!"他答道."您信不信?他们什么也干不了,什么教育也不配受!至少说,我们的卡巴尔达人或是车臣人,哪怕落草当贼,赤身裸体,但拚个你死我活的心还是有的,可这些人,摸摸任何兵器的意思都没有:从他们哪个人身上都见不到地地道道的匕首.一帮名符其实的奥塞梯人!"(奥塞梯人,与"被网子网住的","被捆住手脚的"一词拼写完全一样,这里指墨守旧习的,不思进取的人.)"

    "您在车臣呆的时间长吗?"

    "长,我带着一连人在那里的要塞守了十年,在卡门内依——勃罗德(建在阿克赛河上的一处工事,离舍尔科夫斯克镇不远,是叶尔莫洛夫为防车臣人袭击下令修建的.)附近,......知道这地方吗?"

    "听说过."

    "就在那里,老兄,对那帮亡命之徒我们烦透了;眼下,感谢上帝,世事平稳些了;可从前,出了要塞围墙走上百步,就会有个蓬头垢面的小鬼在那儿守着呢:只要你一愣神儿,那就要你的好看......不是套马索套在脖子上,就是枪子儿钻进了后脑壳里.真是些好手!"

    "看来您有不少稀奇的遭遇啦?"我问道,好奇心使我丢不开,放不下.

    "咋会没有呢!有哇......"

    说着他就去捻左侧的一绺胡髭,低头陷入沉思.我极想从他口中抓到一个小掌故......这是天下所有旅游者与札记作者固有的心愿.这时茶煮好了;我从箱内掏出两只旅行杯,倒上茶,把一杯放到了他的面前.他呷了一口,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是的,有哇!"这种感叹给了我很大的希望.我知道,上了岁数的高加索人喜欢说,喜欢聊;不过他们很少如愿:有的人带着一个连,在这偏远的地方驻扎了五年,但整整五年却没有一个人向他道声"您好"(因为身边的上士司务长是说"愿您健康").可要聊的话题却有的是:周围尽是些稀奇的.怪异的人;每天的险情.遭际都是天下少有,妙趣无穷的,说到这儿,不由得感到惋惜,我们记载的是如此之少.

    "要不要添点罗木酒(罗木酒,用甘蔗做的一种烈酒.)?"我对自己的交谈伙伴说,"我有梯弗里斯白罗木酒,这会儿天冷."

    "不用了,谢谢,我不喝酒."

    "怎么不喝呢?"

    "真的不喝.我自己发过誓.我还是少尉时,有一次,您知道吗,我们聚在一起喝得晕晕乎乎的,夜里却拉起了警报;我们就这样带着几分醉意到了阵前,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知道以后我们可遭了大罪:别提他的脾气发得有多大!差一点没把我们送上法庭.不过这也是实情:有时您过上整整一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还谈什么伏特加哩......一个倒了邪霉的人啊!"

    听了他这些话,我差点失去信心.

    "就说切尔克斯人吧,"他接着说,"在婚宴丧席上布查酒(布查酒,是用烤面包或黍类(如高梁)制作的略带酸味的一种低度酒.)灌多了,他们就动起干戈来.有一次,我紧跑慢跑才算溜掉,就这还是在归顺了的王爷家做客呢.(归顺的山民,指向俄罗斯政府纳贡的山民.因纳贡并非自愿,所以与未归顺的也无本质区别.)"

    "怎么出这样的事呢?"

    "是这么回事(他给烟斗装满烟,深深吸了一口),您听,是这么回事,我当时带着一个连驻守在捷列克河对面的一个要塞里......转眼就快五年了.有一回,秋天,来了一个送粮草的运输队,队里有位军官,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他一身戎装来见我,报告他奉命留在我的手下.他那样修长,白皙,一身军装那么崭新,我一看就知他到高加索我们这里还没多久.‘您,想必,,我问他,‘是打俄罗斯调来的吧?,‘正是,上尉先生,,他答道.我拉住他的手说,‘非常高兴您的到来,非常高兴.以后您多少会感到闷得慌......嗯,不过我会和您以朋友相处的.对啦,请索性叫我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好啦,再说,......何必这一身戎装呢?您早晚来我这儿,就请戴便帽好啦,.我给他拨了一套房子,他就搬到了要塞."

    "他怎么称呼?"我问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

    "他叫......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毕巧林.是个出众拔尖儿的小伙子,您尽管信就是啦;就是脾气有点怪.您知道吗,譬如说,阴雨天,寒冷中,一整天地狩猎;所有的人手脚都要冻僵了,累得爬不起来......他却跟没那回子事儿一样.可有时候,他坐在房间里,一阵小风轻轻一吹,他会让您相信他感冒了;护窗板一响,他准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可我亲眼看见过他与野猪一对一地干;常常是几个钟头听不见他吱一声,但有时一开口,准能让您笑得肚子疼......是......呀,怪僻得很,另外,想必是个有钱人:既然有各种各样的贵重物品!......"

    "您跟他处得时间长吗?"我又问.

    "一年光景.嘿,不过这是让人忘不掉的一年啊:它使我遇到了许多麻烦,不过不是因此忘不了!您要知道,真的,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天生就是要惹出千奇百怪的事来的!"

    "千奇百怪的?"我带着好奇的神情惊叹道,同时给他杯里续了茶.

    "这正是我要给您讲的.离要塞六俄里来地,有个归顺我们的王爷.他那个宝贝儿子,十五岁上下的男孩子,三天两头儿都到我们那里泡:不管什么日子,常常是,推说有这事,推说有那事.也是的,让我和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给惯坏了.那可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什么事都干得干净利落,出手不凡,或飞马平地取冠,或举枪百步穿杨.可就是有一点:贪财.有一回,为了取乐,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答应,假使他从父亲的羊群里偷来一只最好的羊,就给他一个金币;您猜怎么着?第二天夜里他揪住羊角就把它给拉来了.常常是只要我们一激他,他就两眼充血,伸手拔剑.‘喂,亚扎玛特,你可要吃大亏了,,我对他说,‘你的脑瓜子яман(土厥语:不妙了,玄了.)!,

    "有一天,老王爷亲自来请我们去参加婚礼:他要打发大女儿出嫁,我们跟他是好友;所以,您知道,不能回绝不去,虽说他是鞑靼人.我们就去了.寨子里一大群狗迎着我们乱咬.女人们见了我们就躲起来;我们看得清面孔的女人们,远不算漂亮.‘我对切尔克斯人有一条妙论......,,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对我说.‘等等!,我讪笑一下回答说.我心里装有自己的事.

    "王爷的平房中已是高朋满座.您知道,亚洲人有一种风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人都要请来参加婚礼.我们受到大礼相迎,被迎进客厅.但是,我却没有忘了暗暗记下我们的马拴在了什么地方,以防,您知道吗,什么意外."

    "他们的婚庆是如何进行的呢?"我问上尉.

    "倒也平平常常.一开始教士给他们诵一段可兰经;接着是向两位年轻人和双方亲眷送礼贺禧;吃饭,吃罗木酒;随后开始特技骑术表演,而且往往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安排他骑着一匹瘸腿劣马,扭扭捏捏,出尽洋相地做小丑儿表演,招惹有身份的人们发笑;随后,天黑下来,客厅里开始了,拿我们的话说,舞会.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头儿,划啦着一把三根弦的......忘了他们那里怎么个叫法,嗯,类似咱们的三角形的巴拉来喀琴.丫头和小伙子们分成两排,面对面站着,拍着手唱歌.这时一个丫头和小伙子出列站在中间,拖腔拖调地朗诵自己随时想出来的诗,其他人就都同声附和.我和毕巧林坐在贵宾席上,这时主人的小女儿,一个十六岁上下的姑娘走到他跟前,给他唱......叫什么来着?......类似我们恭维性的赞歌."

    "那么唱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对啦,好像是这样唱的:‘都说我们的年轻骑手身材修长,身上的衣衫缀有白银,俄罗斯的青年军官比他们更洒脱,他们戎装上的饰带更是黄金.他是他们中间的一棵白杨,可惜不在我们园中开花生长.,毕巧林起身向她躬躬身子,手掌抚额抚心,并且请我回答她,我十分熟悉他们的话,翻译了他的答辞.

    "当她离开我们时,我小声问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喂,您看长得咋样?,‘可谓倾城倾国!,,他答道.‘她叫什么呀?,‘叫贝拉,,我回答说.;

    "真是那么回事,她长得很好看:高高的个子,窈窕的身材,一双眼睛像岩羚羊那样黑,一个劲地直勾勾看着人.毕巧林满腹心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不时蹙眉看看他.不过,不只是毕巧林一个人在观赏这位美貌的王府郡主:房间的一角还另有两只发直的.冒火的眼睛在看着她.我开始仔细端详,终于认出了我的老相识卡兹比奇.他对我们,您知道吗,也说不上是归顺,也说不上是不归顺.他可疑的地方很多,尽管从没见过他有任何越规之处.他常把绵羊给我们拉到要塞,便宜卖掉,但从来不讨价还价:漫天要价,你也得给,......即便杀了他,他也不落价.人们谈起他,说他爱带上一些山贼(山贼原指北高加索和达格斯坦一带被逐出氏族,游荡为寇的山民,这里特指高加索战争期间抗击俄罗斯军队的山民.)到库班,而且,实话实说,他那副嘴脸就很具匪气:矮小的个子,干枯的脸,宽肩膀......但机灵那可真叫机灵,活像一个精灵!短棉袄总是稀巴烂,上面补钉连着补钉,但器械却是镶银的.他胯下的那匹马,在整个卡巴尔达都远近闻名,......真的,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好的马了.难怪所有骑马的人都为之眼红,而且不止一次偷盗那匹马,只是没有得手罢了.现在每当看到这匹马,它都显得那么良骏:毛色乌黑如漆,四腿紧绷似弦,那两只眼睛也不在贝拉的眼睛之下;而且浑身都是力气!即便让它飞跑五十俄里,它都不喘大气;另外,驯得真叫得心应手......像只好狗一样紧跟着自己的主人,连他的声音都熟悉!当时他从来都不拴马.真是一匹顶呱呱的贼马!......

    "这天夜里,卡兹比奇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阴沉,而且我发现,他的短袄里面穿有锁子甲.‘他不会平白无故穿这件锁子甲的,,我想,‘他肯定有所图谋.,

    "房子里开始感到有些闷得慌,我就来到外面换口新鲜空气.夜幕已经降临山间,山谷里开始雾气弥漫.我想拐到我们拴马的棚里,看看它们有无草料,再说,小心谨慎向来于事无妨:我当时的那匹马是匹良马,所以不只是一个卡巴尔达人十分动情地说:‘Якшитхе,чекякши!,(土厥语:好马,一匹非常好的马.)

    "我正顺着篱笆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一个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浪荡公子亚扎玛特,这家主人的儿子;另一个人话少声低.‘他们在合计个啥呀?,我想,‘不会在打我的马的主意吧?,于是我就蹲到了篱笆下,用心细听起来,一字一句都不肯放过.只是闹嚷嚷的唱歌声和说话声从房子里传出,盖过了感兴趣的那席谈话.

    "‘你这匹马真绝!,亚扎玛特说,‘要是我是当家的,手里有三百匹马的马群,我就会拿一半来换你的快马,卡兹比奇!,

    "‘啊!果然是卡兹比奇!,我想,并想起了他穿的锁子甲.

    "‘是呀,,卡兹比奇一阵沉默后回答说,‘在整个卡巴尔达找不到这样的好马.有一次,......事情出在捷列克河对岸,......我带着抵抗战士抗击俄罗斯马队;我们打得很被动,于是大伙就各自逃命.我身后有四个哥萨克打马如飞;我已听到身后异教徒们的喊声,面前则是茫茫密林.我把身子贴向马鞍,把自己托付给了上帝,而且平生头一回让马蒙受鞭打的屈辱.它像一只飞鸟,隐身树林之间;树上的利刺撕破了我的衣服,叶榆的干枝抽打着我的脸.我的马飞跃树桩,用胸脯劈开灌木丛.要是我把它扔到林边,徒步藏入密林就好了,可我不忍和它分手,......于是受到了先知的奖赏.几颗子弹在我头顶呼叫着飞过;我已听到下马徒步而行的哥萨克人在身后紧追不舍......忽然,我面前横着一条深深的壕沟;我的飞马略加思考......纵身跃起.它的两只后蹄从沟岸拔地腾空,全身就撑在两条前腿上.我扔开缰绳,接着飞落沟中;这样就救了我的马:它一下就跑开了.这一切哥萨克都看在眼里,不过一个人也没有下马找我:他们也许认为我已摔死了,所以我听见他们急急忙忙跑着去逮我的马.我整个心都在流血;我顺着沟在厚厚的草上朝前爬,......一看:森林完了,一些哥萨克从林子来到空地上;我的卡拉骄斯也照直朝他们奔去;所有的人,一窝峰似的,嚷嚷着扑过去抓它;他们追了很久,很久,特别是有一个人两次都差一点把套马索套在它的脖子上;我发起抖来,低着眼睛,开始祈祷.过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我看见:我的卡拉骄斯正扬起蓬松的尾巴飞奔,逍遥自在,就像一阵轻风,而那些异教徒,却在草原上一个个骑着折腾得精疲力竭的驽马,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哪!这是真的,千真万确呀!我在沟中一直坐到深夜.突然,您猜怎么着,亚扎玛特?在一片昏暗中,我听见有一匹马沿着沟边奔跑,打着响鼻,发着嘶鸣,四蹄敲打着地面;我听出了我的卡拉骄斯的声音:这是它,我的伴侣!......从那时起,我们就没有分开过.,

    "当时我听到,他用手掌拍着自己骏马光溜溜的脖子,向他发出种种温柔的称呼.

    "‘假是我手里有千匹马群,,亚扎玛特说,‘我会把它们全部交给你,来换你的卡拉骄斯.,

    "‘Йок,(土厥语:不.)我不想,,卡兹比奇冰冷地回答说.

    "‘你听我说,卡兹比奇,,亚扎玛特跟他套起近乎来,‘你是个好心人,你是个英勇的骑手,可我父亲害怕俄罗斯人,不放我上山;你把马给我,我就会为你效尽犬马之劳,从父亲身边给你偷他最好的步枪或是马刀,你要哪样都行,不过他的刀是地地道道的古尔达宝刀(据说一位工匠造就一批工艺超群的宝刀,在和对手比赛时大喊一声"古尔达!"(看刀!)猛力一劈,对手与刀都一劈为二,宝刀的名字就这样留在了人间.):你只要把刀刃靠近胳膊,它自己就会刺进肉里;而锁子甲......像你身上这件,一点用也没有.,

    "卡兹比奇不言语.,

    "‘第一次见你这匹马时,,亚扎玛特继续说,‘看它打着响鼻在你胯下旋转,蹦跳,蹄下溅起飞沫一样的硅石,我心中出现了一种琢磨不透的东西,而且从那时起,我对什么都提不起神儿来:连我父亲最好的马我都看不上眼儿,骑上它们就感到无脸见人,同时一种苦闷塞在我的心里;于是,我苦闷透了,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悬崖上,分分秒秒,一个心眼儿想着你那匹乌雅马,和它均匀的脚步,光溜溜的.箭杆一样直顺的脊梁骨;它以自己那双机灵的眼睛看着我,好像要对我说句什么话来着.你要是不把它卖给我,卡兹比奇,我可要死了!,亚扎玛特声音颤抖地说.

    "我听得出,他哭了:这里还应告诉您,亚扎玛特是个宁折不弯的倔孩子,通常,什么也别想让他落泪,即便更年幼的时候也是这样.

    "作为对他眼泪的回答,听到的话语像是一声冷笑.

    "‘你听我说!,亚扎玛特石板钉钉似地说,‘我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你要是要,我就去把我姐姐给你偷来行不行?她跳舞,那叫棒!唱歌,那叫棒!另外,她那手金丝刺绣......可真叫绝了!过去就连土耳其皇帝,也娶不到这样的妻子哩......愿意吗?明天夜里,你在河水奔腾的峡谷里等我:我带上她,从那里走进紧挨着的山寨,......她就是你的啦.能说贝拉还抵不上你那匹快马?,

    "卡兹比奇很长时间守口不语;最后作为答复,他以低沉的声音,唱起了一首古时候的歌.(请读者原谅,我把卡兹比奇的歌词改成了诗,我听的当然是散文;不过习惯是第二天性.(作者注))

    我们村寨的漂亮姑娘数也数不完,

    她们的眼睛夜空繁星般辉耀光灿.

    甜蜜地爱她们,是惹人羡慕的福份;

    好男儿志如钢才更让人开心.

    黄金买得来成群的娇妻,

    银海金山也难抵剽悍的坐骑;

    它赛过草原狂飚,疾驰如飞,

    它不背信弃义,它不阳奉阴违.

    "亚扎玛特枉费心机地求他,又是哭泣,又是巴结,又是赌咒发誓;卡兹比奇终于打断了他的话.

    "‘滚开,傻小子!你哪配骑我的马呢?它三步两步就会把你摔下来,你会在石头上把脑壳撞个稀巴烂.,

    "‘让他摔我吧!,亚扎玛特疯狂地喊着,他童剑上的铁碰击着锁子甲,发出铿铿锵锵的响声.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他推开,使他重重跌在篱笆上,以致篱笆摇摇晃晃.‘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想,并随即跑进马厩,给我们的马戴上嚼环,把它们拉到了后院.两分钟后房内人声像开了锅一样,乱成了一团.你猜怎么着:亚扎玛特穿着撕得葱花儿一样的短棉袄撞了进去,说是卡兹比奇要杀他.大伙儿拍案而起,各抓自己的兵器......这就热闹喽!喊声.闹声.枪声;不过这时卡兹比奇已经骑在马上,手中挥着他的军刀,像凶神厉鬼一样,在沿街的人群中迂回穿行.

    "‘别跑掉了偷牛的,逮住了拔橛儿的,让咱替人受罪,,我抓住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的胳膊,对他说,‘我们是不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一下,看怎么收场.,

    "‘收场一准不妙;这些亚洲人向来这样:逮住布查酒猛灌,接着就大动干戈!,说罢我们骑上马匆匆回家.

    "那卡兹比奇呢?"我急不可待地问上尉.

    "这号人会能怎样呢?"他回答道,随即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溜掉了呗!"

    "也没受伤?"我问.

    "天晓得他怎样!大难不死的,泼皮胆大的土匪,譬如我在打仗时就见过这样的人,浑身上下,刺刀捅得跟筛子眼儿一样,可手里仍然挥舞着军刀."沉默片刻,一跺脚,上尉又说:"有一点,我啥时候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回到要塞后,我真是没事找事,把自己蹲在篱笆下听到的东西全都讲给了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听;他一声讪笑,......这个滑头!......就琢磨起自己的鬼花招来."

    "琢磨什么呢?请讲讲."

    "嗬,真叫没办法!既是讲了个头儿,就得往下说.

    "过了三四天,亚扎玛特到要塞来了.像通常那样,他去找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他总拿好吃的东西款待这小子.我当时在场.谈话从马开始,毕巧林大肆吹嘘起卡兹比奇的马来:它那么机敏灵巧,体态俊美,简直像只岩羚羊一样,......嘿,照他说,简直是盖世无双.

    "这个鞑靼哥儿们的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毕巧林却好像没看见;我谈点别的,可他,你瞧瞧,立即就把话题拉到卡兹比奇的马上.这个事头儿,只要亚扎玛特一来,就一次不少地接着再往下说.差不多三个星期过后,我开始发现亚扎玛特脸色苍白,日见憔悴,就像罗曼史里那种陷入失恋的人一样.你说稀奇不稀奇?......

    "您猜咋回事儿,后来我才了解了这里面的弯弯曲曲: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的激将法把他激到了那种地步,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眨一下眼,您听他咋对鞑靼哥儿们说的:

    "‘看得出,这匹马你爱得要命,亚扎玛特,但是你永远看不到它,就像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一样!喂,你说吧,假若有人把这匹马奉送给你,你拿什么报答他呀?......,

    "‘他要什么,我都会分毫不差地如数给他.,亚扎玛特答道.

    "‘要这么说,我给你搞,不过有个条件,你要发誓说到做到......,

    "‘我发誓......你也得发誓!,

    "‘好!我发誓,这匹马会到你手里;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把你姐姐贝拉给我:卡拉骄斯将是她的聘礼.我相信,这笔买卖对你来说是合算的.,

    "亚扎玛特撅着嘴不言语.

    "‘不愿意?那就悉听尊便!我原以为你还是个大老爷儿们,可你不过是个毛孩子:骑马还早着呢......,

    "亚扎玛特火冒三丈.

    "‘那我父亲那儿咋交代呢?,

    "‘难道他就永世不出远门?,

    "‘倒也是......,

    "‘同意吗?......,

    "‘同意,,亚扎玛特少气无力地说,脸色白得像个死人.‘那啥时候呢?,

    "‘卡兹比奇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答应赶来几十只羊;剩下的事......就全在我了.你就瞧着吧,亚扎玛特!,

    "他们就这样把事谈妥了......说实话,不是个好事!后来我把这话对毕巧林说了,可他却对我说,切尔克斯这样的尚未开化的女人,有他这样的可爱丈夫是一种福份,因为,照当地俗话说,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而卡兹比奇呢......却是个该受惩罚的山贼.您评评理,我能拿什么话对付他呢?......不过当时,对他们的阴谋我一无所知.这不,有一天,卡兹比奇来了,问要不要绵羊和蜂蜜;我吩咐他第二天带来.

    "‘亚扎玛特!,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说,‘明天卡拉骄斯在我手上;如果今夜贝拉不在这里,你就别想见那匹马......,

    "‘好吧!,亚扎玛特话一出口,便快马加鞭赶回寨中.

    "黄昏时候,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武装齐备,骑马出了要塞:这事他们是咋商量的,我不知道,......可是夜里他俩回来时,哨兵当时看见,在亚扎玛特的马鞍上,横躺着一个女人,她的手脚都被绑着,头被伊斯兰妇女的恰得拉披纱蒙得严严实实."

    "马呢?"我问上尉.

    "这就说,这就说.第二天清晨,卡兹比奇早早就到了,并赶来几十只绵羊出卖.把马拴在篱笆上后,他进来见我;我拿茶来招待他,因为虽说是山贼,可毕竟是伙伴(伙伴(кунак),即好友(приятелъ).(作者注)).

    "我们天南地北闲聊;猛然间,我一瞧,卡兹比奇打了个哆嗦,脸色全变了......并随即走到窗前;可窗户,真糟,是开向后院的.

    "‘你怎么啦?,我问.

    "‘我的马!......马!......,他说着,浑身上下不停地哆嗦.

    "是的,我听到了马蹄的嗒嗒声:‘想必哪个哥萨克来了......,

    "‘不对!呜(俄)罗斯人坏,坏呀!,他哇哇叫起来,像只凶猛的雪豹一样,纵身跳了出去.他两步就跳到了院里;在要塞门口,哨兵用枪拦住了他;他从枪上跨过,跳上大道奔跑......远处尘土飞扬......亚扎玛特骑着卡拉骄斯狂奔;卡兹比奇一边跑,一边从枪套中拿出枪来,打了一枪,有一分来钟愣在那里不动,直到确信自己没有打中;接着尖声厉叫,拿枪往石头上砸,把枪砸得稀碎,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眨眼功夫,他身边站满了要塞的人......可他谁也没发现;人们站了一阵子,说了一阵子,就都回去了;我吩咐人在他身边放上买他绵羊的钱......他没动它们,爬在地上,像个死人.他在地上躺到深夜,躺了整整一宵,您信不信?......只是第二天清早他才来到要塞,开始要求告诉他谁是盗马贼.那个看见亚扎玛特解开马,骑上它逃窜的哨兵,认为没有必要隐瞒.提起这个名字,卡兹比奇两眼发亮,随即到了亚扎玛特父亲的寨中.";

    "他父亲呢?"

    "文章就做在卡兹比奇找不到他这一点上:他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六天,不然亚扎玛特想把他姐弄走能得逞吗?

    "可当父亲回到家里时,无论女儿,还是儿子,都已经没有了.儿子是个滑头:要知道他是看准了,假使他一露面,定会凶多吉少,所以从那时起就杳无音讯:想必到抵抗者那帮匪徒那里入伙去了,而且,或是死在了捷列克河那边,或是死在了库班那边了结了他泼皮胆大,无法无天的一生,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我承认,我管得太宽了.当我知道切尔克斯女人在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那里时,我佩戴上长穗肩章.长剑就找他去了.

    "他躺在房中外间的床上,一只手垫在后脑勺下,另一只握着就要熄灭的烟斗;房中里间的门锁着,没有开门的钥匙.这一切我一眼就发现了......我开始咳嗽,用鞋后跟去磕门坎,......可是他却装蒜,好像听不见.

    "‘准尉先生!,我把话说得尽量地严厉.‘难道您不知道我来了吗?,

    "‘啊嗬,您好,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不抽袋烟吗?,他躺着不动,回答说.

    "‘对不起!我不是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我是步兵上尉.,

    "‘反正都一样.要喝点茶吗?您简直不知道我都心烦意乱成什么样子啦!,

    "‘我全清楚,,我回答说,并随即走到床前.

    "‘那更好:我也没有叙述的兴致.,

    "‘准尉先生!您闯下的祸连我也得负责......,

    "‘嗨,得了吧!这算得什么呀?要知道我们早就同甘共苦了.,

    "‘开什么玩笑?交出您的佩剑!,

    "‘米济卡,拿剑来!......,

    "米济卡把剑拿来了.执行完公务,我到他身边坐到床上说:

    "‘听我说,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认错吧.,

    "‘什么事上错了?,

    "‘您把贝拉弄来这件事上......我恨亚扎玛特这个骗子!......喂,认错吧......,我对他说."

    "‘那么要是我喜欢她呢?......,

    "唉,这话您教我咋回答呀?......我不知道说啥好.不过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他说,‘要是她父亲要她,那就应当送还.,

    "‘根本不成!,

    "‘他要是知道她在这里呢?,

    "‘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又不知道该咋回答才好.

    "‘您听我说,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毕巧林稍稍抬了下身子说,"您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假若我们把女儿还给那个野人,他会把她杀了,或者把她卖掉的.现在木已成舟,不能只是存心拆台;您把她给我留下,把我的剑您自己留着......,

    "‘让我看看她,,我说.

    "‘她在这扇门内;但是我自己今天想见到她也毫无希望:她把头包得严严的,坐在墙角,不说话,也不看人;她胆怯害怕,像只受惊的野羚羊一样.我雇来了我们小酒馆的老板娘:她懂鞑靼话,来照看她,开导她,让她对自己是我的人这一点渐渐习惯,因为她谁也不属,只属于我一个人,,他用拳头砸了下桌子,补充说.连他说这我也认啦…,您说有什么办法?有一种人,对他们说的你不能不答应."

    "为什么呢?"我问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他真的让她习惯了,还是在身不由己.苦苦地思乡想家中日渐憔悴了呢?"

    "不会的,有啥可思乡呢?在要塞中,和在她们寨中一样,都能看到那几座山,......而对这些没开过眼的偏远野民来说,除此之外也就啥也不需要了.再说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每天都赠送她点什么:头几天她不言不语.心性高傲地把礼品推开,那些东西便落到了小酒馆老板娘的手里,使她变得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嗬,好神的礼品呀!一块花布头儿就会把一个女人哄得团团转!......这先不说......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跟她苦苦折腾了很长时间;而且还学说鞑靼话,这样她也开始懂我们的话了.一点一滴,日积月累,她看惯他了,一开始是皱着眉头看他,斜着眼看他,而且总是满腹惆怅,低声哼着家乡的歌儿,从隔壁听着她唱歌,连我都为她伤心.我永世也忘不了下面这个场面:我从房前走过时,往窗内看了一眼;贝拉坐在轻便床上,耷拉着个脑袋,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站在她的前面.

    "‘听我说,我的仙女,,他说,‘你要知道,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何苦要一味折磨我呢?难道你看上了哪个车臣人?如果是那样,我现在就放你回家.,她让人不易觉察地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或者是,,他继续说,‘你根本看不上我?,她长叹一声.‘再不然是你的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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