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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搅水女人最新章节!

    半夜里,逍遥团骑士一个一个像影子似的溜到巴隆环城道上,在树荫底下一边散步一边低声谈话。

    每走近一个人,第一句话总是:“咱们干些什么呢?”

    鲍西埃家的儿子说道:“咱们可以到近边农庄上去捉鸽子,每个鸽棚捉一只,夜里把教堂屋顶开个窟窿放进去,不久就会招来几千只。”

    高台儿子道:“我能找到一样动物,一只抵得上四十只耗子。”

    高台儿子道:“你不跟我们提巴黎人么?”

    阿陶斐纳扶着外婆下楼,对阿迦德说:“看见没有,你哥哥出来啦!”

    阿陶斐纳和奥勋太太好像听人说着外国话;阿迦德站在儿子背后向她们俩做手势,表示这种行话她是听惯的。

    阿迦德道:“孩子,这儿不是你的画室,况且还有阿陶斐纳在场……”

    阿迦德道:“亲爱的干妈,哥哥和这个女的在一起,叫我怎么能去看他呢?……”

    阿迦德合着手,望着天,说道:

    老头儿举起一个手指放在嘴上,叫大家别开口。他万万没想到孙子外孙和玛克桑斯有交情,大门一关上,便对老婆和阿迦德飞了一个挺俏皮的眼风,说道:

    老太太被丈夫瞅了一眼,把话咽了下去。奥勋老人发觉老婆着实喜欢阿迦德,生怕将来干女儿遗产完全落空,她自己会送干女儿一笔钱。吝啬鬼虽则比老婆大十五岁,还指望承继她的产业,有朝一日把两份家私合并起来。他念念不忘存着这个心。奥勋太太用订立遗嘱的话威吓他,逼他作某些让步,办法的确想得不错。所以奥勋先生决意站在客人一边。况且牵涉的是笔极大的遗产;为了主张公道,他也愿意这笔遗产落在合法的承继人手里,不让低三下四的外人抢走。再说,问题早一天解决,客人也早一天动身。至此为止,抢家私的人和承继人之间的斗争不过是奥勋太太心里的一种计划,一朝成了事实,奥勋先生活跃的头脑也摆脱了内地生活的麻痹,觉醒过来。奥勋太太当天早上听见丈夫提到她干女儿,说了几句亲切的话,觉得这个又内行又精明的帮手已经偏向勃里杜这一边,不由得喜出望外。

    约瑟道:“噢!我愿意去……既然他会欣赏一个铁相的维纳斯,我倒不觉得他怎么蠢了。”

    约瑟叫道:“好一个美女!难得难得!……照我们的说法,她是天生‘上画’的!……那种肉色!调子多美!那个分界的部分,那种丰满,还有那肩膀!……真是了不起的柱子上的人像!……画起铁相一派的维纳斯来,的确是最理想的模特儿。”

    约瑟叫道:“一副蠢相!”

    第二天早上十点前一会儿,阿迦德和约瑟下楼预备吃第二顿早饭。所谓第一顿早饭是在床上或一下床就吃的一块牛油面包,一杯咖啡牛奶。奥勋太太虽然上了年纪,梳洗的周到仍不亚于路易十五时代的公爵夫人;大家正在等她下来。约瑟忽然看见约翰–雅各·罗日站在对面大门口,便指给母亲看;母亲看了竟认不得,她哥哥和她离开的时候模样儿差得太远了。

    玛克斯道:“噢!还得把他们研究一下。我先出一个赏格:我有一支皇帝钦赐的超等猎枪,凡尔赛厂制造的精品,值两千法郎;谁要想出一个捉弄巴黎人的办法,使他们跟奥勋先生奥勋太太闹得不欢,给两位老人打发走,或者自动滚蛋,当然不能太损害我两位朋友巴吕克和法朗梭阿的祖宗,我就把猎枪奉送。”

    玛克斯道:“不行!这些东西都查得出来历。”

    玛克斯对高个子的鲍西埃儿子笑了笑,说道:“一个星期之内,咱们夜里就拿法里沃的仓库做目标。你们知道圣·巴丹尔纳一带的人起身很早。要不倒穿着布底鞋,一个人都不能去。鲍西埃骑士既然发明鸽子的玩意儿,就专管鸽子。报销麦子的事归我负责。你们个个人都得替耗子当一下管家。要是看守仓库的伙计睡在教堂里,弟兄们就得用些手段把他灌醉,调虎离山,好让耗子们大开筵席。”

    玛克斯又道:“出计策的人要不愿意得我的枪,我就把我的马奉送。”

    法朗梭阿道:“我想玛克斯不过是请我们吃一顿。”

    帮口的全班人马都出席了;高涅德备下一顿名不虚传的半夜餐,叫二十二双眼睛看了就舒服。清早两点,正当众人像逍遥团的词汇说的“抿嘴咂舌”,小口小口的品赏好酒的时候,玛克斯发言了:

    巴吕克道:“我外公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吃饭,已经着了慌,一定很高兴借机会……”

    她想细瞧一下哥哥,不料佛洛尔·勃拉齐埃就站在老头儿背后,光着头,镶花边的纱围巾底下露出雪白的背脊,耀眼的胸脯,收拾得像个有钱的交际花,窄腰身羊蹄袖的薄绸衫是当时最时行的一种绸料子,腕上戴着华丽的手镯。搅水女人胸口挂着一条湛亮的金项链,正在拿一顶黑绸便帽递给罗日,防他伤风:这一幕显见是有心做给外人看的。

    奥勋夫妇不是玛克桑斯·奚莱的对手。这儿中饭吃到一半,科斯基奉主人罗日先生之命给勃里杜太太送来一封信。奥勋太太叫丈夫念出来:

    亲爱的妹妹:

    我从外人嘴里知道你到了伊苏屯。你不住在我家而住在奥勋先生府上的理由,我猜想得到;但要是你来看我,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招待。我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否则先来看你了。为此我向你道歉。我请外甥今天来吃晚饭,我很乐意见见他,年轻人对于同桌的人不像妇女们挑剔。希望他由巴吕克·鲍尼希和法朗梭阿·奥勋两位先生陪着一同来。

    爱你的哥哥 约翰–雅各·罗日

    奥勋太太道:“那个婆娘抢了你家私,你还觉得她好看么?”

    奥勋太太道:“这话有什么意思?管他怎样,我们回信就是了。至于你,”她望着画家说,“你尽管去吃饭;万一……”

    奥勋太太道:“约瑟的主意不错,让他先去看舅舅,要罗日明白你上门的时节不能有别人在场。”

    奥勋先生闯过来说:“他要不糊涂,早已安安分分娶了亲,生了孩子,轮不到你们来得遗产了。这也叫作有弊必有利。”

    奥勋先生道:“你们不怕得罪勃拉齐埃小姐么?……不行,不行,太太;还是忍着这口气吧……你要得不到遗产,至少想法弄一笔小小的赠予……”

    奥勋先生吩咐女佣人说:“告诉来人,说我们在吃饭,勃里杜太太等会写回信。勃里杜先生准定过去吃晚饭。”

    吃过那顿宵夜,二十个脑子用足苦功,要想出一个跟阿迦德母子捣乱的计划。可是附带的条件太严格了,事情太难了,除非魔鬼或者机会凑巧才能成功。

    到了中午,奥勋先生,奥勋太太,阿迦德和约瑟,四个人把各自的聪明智慧拼凑起来,写成一封特意给佛洛尔和玛克桑斯看的回信;约瑟母子没想到两个老人家字斟句酌,对措辞那么认真:

    亲爱的哥哥:

    我三十年没有回来,没有和本乡任何人来往,甚至和你也不通音信:这不但要怪父亲对我抱着古怪而错误的成见,还得怪我在巴黎所受的苦和所享的福。我做妻子的时期固然蒙上帝保佑,做母亲的阶段却受了打击。你想必知道我的儿子,你的外甥腓列普,为了效忠皇帝背着一个极大的罪名。想你也不会奇怪,听到一个寡妇不得不在一家彩票行里当个待遇微薄的差使,以资糊口,同时跑到看见她出生的人身边来,求些安慰和帮助。陪我来的儿子,干的一行职业需要极大的才能,极大的牺牲,极大的苦功,才能有所收获。他那一行,往往名誉比财富先来。就是说将来约瑟替我们一家增光的时候,他还不会有钱。亲爱的约翰–雅各,你的妹妹对于父亲冤枉她的后果尽可默然忍受;但是请你原谅,以我做母亲的地位,不能不提醒你有两个外甥,一个在蒙德罗当过皇帝的传令官,带领禁卫军在滑铁卢打过仗,如今关在牢里;另外一个从十三岁起凭着志趣挑了一项艰苦的,但是光荣的职业。因此我诚心诚意的感谢你的来信,既为我自己道谢,也为约瑟道谢,他等会一定遵命赴约。亲爱的约翰–雅各,有了病一切都可原谅,我会去看你的。妹妹在哥哥家里绝不会感到委屈,不管哥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亲亲热热的拥抱你。

    阿迦德·罗日

    众人那一阵叫喊传到城里像军队的冲锋喊杀,叫人听着毛骨悚然;随后又寂静无声,什么都没有了。第二天好几个人问邻居:

    一个新加入的团员说:“我贡献一只小猴子,它会把麦子吃得不亦乐乎。”

    “那不相干,反正是个出色的模特儿!肥得恰到好处,并没破坏身段……”

    “走,上高涅德酒店!”

    “行!让我去想,”高台儿子说;他是最喜欢打猎的。

    “松鼠。”

    “把他们赶跑倒也很好玩呢。”

    “想不到他给人摆布到这个田地!我的天哪,怎么还像一个五十七岁的人呢?”

    “对,我忘了;可是从巴黎到此地,一路看见的女人都是丑八怪……”

    “喂,弟兄们,”玛克斯走过来轻轻叫道,“望着天上的星星干吗?又不会给我们斟出杂合酒来。走,上高涅德酒店!”

    “半夜一点光景,你有没有听见一阵可怕的叫喊?我当着什么地方起火来着。”

    “他写这封信好比我肯拿出二十五块金洋……我们这是跟军人通信。”

    “什么东西?”

    “亲爱的弟兄们,今天早上为了跟法里沃开一次大可纪念的玩笑,你们的大统领受到低三下四的粮食商侮辱,再加是个西班牙人……叫我想起集中营来……他大大的损害了我的名誉,我非向这混账东西报仇不可,当然不越出咱们寻开心的范围。我想了整整一天,想出一条妙计,准会叫西班牙人急得发疯。这计策一方面能报我个人的仇,也就是报我们逍遥团的仇;另一方面也赈济了埃及人敬重的小动物,它们同样是上帝造的,却受着人类无理的迫害。善生恶,恶生善,善恶相生原是千古不易之理!所以命令全体弟兄——可不能违背你们大统领的意旨!——每个人用极秘密的方式搜集二十只耗子,或是二十只怀胎的老鼠,假如可能的话。捉来的耗子要关三天。能捉得更多当然欢迎。你们把那些高明的破坏分子收在一边,不让它们吃到一点儿东西,最要紧是叫这些小宝贝饿得发慌。小老鼠和田鼠,一律照收。二十二个人每人捉二十只,咱们就有四百多党羽,放进法里沃储藏麦子的卡泼桑老教堂,会报销不少粮食。但是咱们手脚要快!八天之内,法里沃就得送出一大批货色;他如今在四乡接洽买卖,我要他回来的时候仓库损失浩大。”玛克斯看见众人一致表示钦佩,便说:“诸位,想出这条妙计不能算我的功劳。凯撒的东西总是凯撒的,上帝的东西总是上帝的。我是抄袭《圣经》上萨姆逊捉放狐狸的故智。萨姆逊当初放火,未免不讲人道;咱们的作风却像婆罗门教徒,保护被迫害的弱小民族。佛洛尔·勃拉齐埃小姐已经把全部老鼠笼打开,我的得力助手科斯基正在捉田鼠。我的话完了。”

    “不会的;对他和搅水女人来说,眼前的形势太严重了。他准是想好什么计策对付巴黎人……”

    奥勋先生对勃里杜太太道:“事情就这样开场了。你去的时候尽可明明白白跟他提到两个外甥……”

    葛丽德送过信去,十分钟后回来,照内地习惯把她听到的看到的一齐报告主人。

    她说:“太太,从昨天晚上起,屋子全部打扫过了,太太本来……”

    “哪个太太?”奥勋老人问。

    葛丽德回答说:“他们一家都把搅水女人叫作太太。她本来把堂屋和所有罗日先生的东西弄得不像样子,从昨天起,屋子跟玛克桑斯先生没来以前一个样了,金光灿亮,连面孔都照得出来。范提告诉我,科斯基今天早上五点骑着马出去,九点钟带回许多菜。晚饭讲究得不得了,赛过请布日的总主教。大大小小的瓶儿罐儿都搬出来了,摆满一厨房。老头儿样样事情要人回报,他说:——我要好好的款待一下外甥。——看样子罗日一家看着信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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