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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搅水女人最新章节!

    写到这里,应当说一说圣·约翰广场上的情妇怎么会有搅水女人的绰号,怎么能在罗日府上当家做主。

    约翰–雅各和勃里杜太太的父亲罗日医生,老来发觉儿子一无所用,便把他管得很紧,满以为刻板的生活也能代替人生的智慧。这个办法不知不觉把儿子训练得依头顺脑,一朝落在霸道的人手里,只会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隔开两百步,在溪水上游,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听见城里人的声音,抬起头来叫道:

    这一幕发生在一七九九年九月。

    贝利出身的胖老妈子芳希德,在高涅德以前出名是伊苏屯手段最好的厨娘,急急忙忙赶来侍候,那种殷勤既显出医生平日的威势,也显出厨娘的好奇。

    谁见了勃拉齐埃叔叔都不免要笑出来,医生却一本正经,忍着笑容。监护人戴一顶乡下人的帽子,日晒雨淋,破得像一张虫蛀的菜叶,碎片用白线连着。帽子下面露出一张又黑又瘦的脸:嘴巴,眼睛,鼻子,看上去只是四个黑点。破烂的上衣像一块地毯,裤子是做抹布用的料子。

    没有问题,医生对佛洛尔存心学路易十五供养罗芒小姐的榜样,小规模的来一下;可惜他迟了一步;当时路易十五还年轻,而医生已经到了晚年。可爱的搅水姑娘从十二到十四岁一路享福。她穿扮整齐,衣衫比伊苏屯最有钱的小姐还讲究,身上挂着金表,戴着首饰,那是医生为鼓励她读书而给她的,因为她还有一个老师教她认字,写字,做算术。无奈佛洛尔过惯乡下人的半野蛮生活,觉得读书是做苦工,厌恶透顶,医生只得适可而止。他把孩子刮垢磨光,教育栽培,花的工夫着实动人,因为大家觉得他不可能再有风流韵事;但关于医生的用心,咭咭聒聒的布尔乔亚仍有各种不同的说数,其实那些闲话正如关于玛克斯和阿迦德出身的谣言一样,与事实完全不符。

    有人听了这话回答:“你说得不错,他作乐的日子早已过去了。”

    有一天,狡猾而无行的老头儿出诊回来,路过蒂伏里林荫道,看见草原边上有个美貌出众的小姑娘。草原上小溪回绕,从伊苏屯高处望下来,好比一件绿衣衫上钉着银色的缎带。孩子听见马蹄声,在小溪中抬起身子。医生冷不防看到水仙一般的女孩子,长相竟像画家意想中最美的童贞女。当地的人,罗日老头没有一个不认识,可从来没见过这绝色的美女。孩子几乎光着身子,一条短裙全是破洞和碎片,蹩脚呢料的花色一条白一条黄。头上用柳条系着一张硬纸当凉帽。画满笔画和圆圈的习字纸底下,盘的辫子用木梳卡着,美丽的淡黄头发会叫卖弄风情的女人看了羡慕。好看的胸部皮色乌油油的,破头巾改成的披肩勉强遮着脖子,晒黑的皮肤底下露出几处白肉。裙子从大腿中间撩上去,用大别针扣在腰里,活像游泳裤。透过溪水看得见的腿和脚,跟中世纪雕像上的一样细气。迷人的身体晒着阳光有股暗红的色调,别有风韵。脖子和胸脯有资格披上开司棉和绸缎。蓝眼睛,长睫毛,那眼神给诗人或画家看了准会拜倒在地。医生凭着他的解剖学知识,知道女孩子的身段一定美不可言,要是这可爱的模特儿给田里的劳动毁了,对艺术确是极大的损失。

    搅水是贝利一带的土话,把动作形容得很生动,就是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面的枝条编成网拍那样,放在水里乱搅。大虾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吓昏了,往上游乱窜;钓虾的隔着相当距离放好笼子,等惊慌失措的大虾自投罗网。佛洛尔·勃拉齐埃手里拿着搅水棒,天真烂漫,可爱得很。

    搅水姑娘来了两年,有人说:“老猢狲活到这把年纪,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当晚伊苏屯城里议论纷纷,只谈着罗日医生家来了个搅水姑娘的事。在一个嘴皮刻薄的地方,勃拉齐埃小姐从此背上那个绰号,不管在她得势的时期,还是在得势以前或以后。

    小城市里一有事情,必然引起各式各种推想和彼此矛盾的解释,群众听了不容易辨明真相。内地人好比从前蒂勒黎花园中小普罗望斯的政客,对样样事情都要来一套注解,结果自以为无所不知。但每个人只关心他在事情中喜欢的一面;他看到这一面的真相,指出这真相,认为只有他的说法正确。所以小城市的生活尽管毫无隐蔽,刺探的风气很盛,真相往往暧昧不明;要水落石出,必须等事过境迁,真相变得无关重要的时候,或者像史家和优秀人士那样取着不偏不倚的态度,站在高处观察。

    孩子回答:“我是华当人。”

    圣·约翰广场是一个很窄的长方形,栽着几株瘦骨伶仃的白杨。罗日医生从台戈安家承继得来的屋子,坐落在广场中部。这一带的房屋比别处建筑讲究,台戈安的一所尤其漂亮。屋子正在奥勋家对面,二层楼上临街开着三个窗洞;从底层的大门进去,先是一个院子,院子尽头有个花园。大门的环洞底下,一扇侧门通往一间极宽敞的堂屋,临街有两扇窗。堂屋后面是厨房,中间隔着通二楼和阁楼的楼梯。厨房拐角上盖着一间柴房,一个洗衣服的棚子,一个车间,一个容得下两匹马的马房;这些偏屋上面还有小阁楼,堆着燕麦,饲料,干草;医生的男佣人也睡在那里。

    另外一个聪明人说:“朋友,你要知道医生看着儿子这么颟顸气坏了,又始终恨他的女儿阿迦德;也许为了这个僵局,他这两年才安分守己,打算将来和搅水姑娘结婚,说不定会生一个白白胖胖像玛克斯一样活剥鲜跳的漂亮儿子。”

    叔叔道:“我看哪,还是先付两年,那我就把她留下了。她在你这儿比在家里好,我老婆讨厌她,打她……只有我护着她,这孩子太好了,真是一张白纸,像刚出世的小娃娃一样。”

    叔叔道:“她现在快满十二岁,到十八岁等于六个阿尔邦的葡萄园。噢!她乖得很呢,和顺得像绵羊一样,身体长得好,手脚又灵活,又听话……这好娃娃,我可怜的哥哥看着她就眼睛舒服!”

    叔叔勃拉齐埃向着医生和侄女走过来,说道:“不行,不行,侄女得跟着我;我在上帝面前众人面前答应抚养她的。你知道,我是她的监护人呢!”

    医生道:“我是罗日医生,住在圣·约翰广场。既然你是孩子的监护人,就带她上我家里去;你们俩都不会白跑的……”

    医生道:“我先付一年。”

    医生给勃拉齐埃一边斟酒一边问:“你那里一个阿尔邦的葡萄园值多少钱?”

    医生对他们俩说了声:“请坐。”

    医生回答说:“这是你的良心问题,你自己决定吧。孩子是孤儿,到十八岁为止,佛洛尔不能过问她的收入。”

    医生听了最后一句,注意到一张白纸的话,对勃拉齐埃叔叔做个手势,同他走往院子,又从院子走往花园。堂屋的桌上已经摆着饭菜。搅水姑娘被芳希德和约翰–雅各盘问之下,把遇到医生的经过很天真的说了一遍。

    医生吩咐芳希德:“把我房间上面的屋子收拾起来,小佛洛尔今晚就睡在那里,——唔,她的名字起得真不错。明天咱们叫鞋匠跟裁缝来。你马上添一副刀叉,让她陪我们吃饭。”

    医生吩咐厨娘:“芳希德,拿两个杯子来!……再来一些好酒。”

    医生不等那人回答,把马狠狠踢了一下,径奔伊苏屯,相信勃拉齐埃准会带着漂亮的搅水姑娘上门。果然,他正要上桌吃晚饭,厨娘通报说勃拉齐埃公民和勃拉齐埃女公民来了。

    医生不理会那人的打岔,接着问:“你从华当到这儿来干什么?”

    勃拉齐埃站在老地方叫道:“咱们现在不是共和政府,全国统一的么?”

    勃拉齐埃叔叔回进屋子,亲着佛洛尔的额角说:“好吧,小宝贝,再见了!我安放你在这位好心的大善士家里,让你享福。你得听从先生像听从我一样……乖乖的做个好孩子,先生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佛洛尔和她的监护人照旧赤着脚,瞪着眼睛瞧着医生的堂屋,呆住了。原因是这样的:

    乡下姑娘和她叔叔看得出神的堂屋,四周都有灰色的护壁板,完全是路易十五时代的雕工。漂亮的云石壁炉架嵌着一面大镜子,四面镶上金漆雕花的边;佛洛尔对着镜子照个不停。护壁板上东一处西一处挂着几幅画,都是台沃斯,伊苏屯,圣·奚达斯,拉·泼莱,希萨·勃诺阿,圣·舒尔比斯,布日各处男女修道院的遗物;当初我们慷慨的国王和善男信女,对那些机构捐过不知多少贵重的东西和文艺复兴期最优秀的作品。台戈安老夫妇保存下来而传给罗日的图画,有阿尔巴纳的《圣家庭》,陶米尼甘的《圣·奚罗姆》,乔伐尼·贝利尼的《基督头像》,雷沃那·达·芬奇的《圣母像》,铁相的《耶稣背十字架》,——这幅画是勃拉勃尔侯爵的旧藏,勃拉勃尔是被围之后,在路易十三治下砍头的。还有保尔·凡罗纳士的《拉萨尔》,“热那亚教士”的《童贞女的婚礼》,卢本斯替教堂画的两幅画,一幅班鲁琴,那是拉斐尔临的或者是班鲁琴自己的复制品;最后还有两幅高雷琪奥和一幅安特莱·但尔·沙多。台戈安在各处教堂的三百件画里挑出这些宝物,并非知道作品的价值,而是看保存的新旧。好几幅画不但框子雕刻精工,而且还配着玻璃。台戈安看见框子美丽,又装着玻璃,以为作品必定贵重,才把画保留下来。堂屋里颇有些精致的家具,现在大家认为了不起,在当时的伊苏屯却毫无价值。壁炉架上放一对华丽的六根梗子的白银烛台,烛台之间的座钟古色古香,已经有后来蒲勒的风格。橡木雕花的大靠椅,毛线编的坐垫全部出于有身份而热心宗教的妇女之手,现在市价一定很高,因为每张椅上都雕有纹章和冠冕。两个窗洞之间摆着一只从某个古堡流出来的半桌,十分华丽,云石桌面上供一只极大的中国花盆,医生用来放烟草。医生,医生的儿子,厨娘,男当差,没有一个人知道爱惜这些宝物。做工极精的壁炉肚子,金漆嵌线还配上灰绿色的条子,大家却往里面随便吐痰。一盏富丽堂皇的吊烛台,一半是水晶的,一半是瓷器烧成的花,跟天花板一样布满黑点,可见苍蝇的猖獗。台戈安夫妇挂在窗上的织锦幔子,原是从什么收入丰厚的修道院院长床上扯下来的。门的左首,当作碗橱用的雕花柜值到好几千法郎。

    七十岁的老医生问道:“孩子,你是哪里人?我从来没见过你。”

    “算了吧!一七七○到一七八七,罗日和罗斯多过的什么生活,还能在七十二岁上生育吗?那老贼看过《旧约》,哪怕仅仅用医生的眼光看,也知道大卫王老来怎么取暖……告诉你,先生,就是这么回事。”

    “没有了,先生;我爹在布日救济院里;他在田里做活,头上晒着太阳,先是中暑,后来变了神经病……”

    “替我这个勃拉齐埃叔叔搅水啊。”

    “是的,先生。”

    “搅水的季节五个铜子一天,我搅水一直搅到勃兰纳河。收割的时候在田里拾麦子。冬天是纺纱……”

    “可是每年都归我拿?……”勃拉齐埃眼睛睁得像衬碟那么大。

    “你要肯把侄女留在这儿当差,我出三百法郎工钱。你是监护人,三百法郎归你拿……”

    “你挣多少钱?”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我给你吃的好,穿的好,给你漂亮鞋子……”

    “你大概有十二岁了吧?”

    “你叔叔到这儿来钓大虾,有没有许可证?”

    “佛洛尔,你怎么的?讲起话来,不搅水了!货色走掉啦!”

    “不是共和政府,是执政府,”医生回答,“我不晓得哪一条法律准许华当人到伊苏屯地界上来打鱼。——孩子,你还有娘么?”

    “一百银洋……”

    有的人特别喜欢往坏处想,说道:“有人说勃拉齐埃在华当喝醉了酒,自以为敲了医生一笔竹杠,得意得很呢。”

    “哎啊,朋友,难道伊苏屯说的还不多么?”

    一八○○至一八○五,医生五年工夫栽培佛洛尔,只有乐趣,没有受到路易十五那样的烦恼,因为据说罗芒小姐野心不小,主意很多。搅水姑娘拿她在叔叔家过的日子和医生家的一比,只觉得称心受用,当然像东方的奴隶一般事事听从主人。写牧歌的作家或者做慈善事业的先生们听了别生气,乡下人不大知道有某些道德;他们的顾虑纯粹从利益出发,而不是由于懂得善恶美丑。他们从小到大只看见贫穷,饥寒和终年不断的劳苦,觉得只要能跳出饥饿和苦役的地狱,什么手段都使得,尤其是法律所不禁的那一些。即有例外,也为数极少。从社会的角度看,总是衣食足而后知荣辱,而且要从教育开始。因此方圆几十里内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羡慕搅水姑娘,虽则她的行事为宗教所不容。佛洛尔生于一七八七,长大的时候正逢着一七九三到一七九八,风俗极端败坏的一段时间:乡下没有教士,没有礼拜,没有神坛,没有宗教仪式,所谓结婚不过是合法的交配,革命党的宣传深入人心,尤其在伊苏屯这样一个有造反传统的地方。一八○二年,迦特力教的仪式只是勉强恢复。拿破仑很难找到教士。直到一八○六,法国许多小教堂还无人主持;经过屠杀和剧烈的清洗以后,教会要重新集合人马是很慢的。可见在一八○二年代,无论凭哪一点来说,我们都不能责备佛洛尔,除非她的良心。而在勃拉齐埃的侄女身上,良心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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