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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姜二人睡时天已快亮,因睡前王鹿子力嘱,明日传授内家口诀白阳图解不比寻常,非将精神养好不可,限定午前起身。又说一经传授便要练到黄昏月上,稍微饮食再练,直到子夜过后才能完毕。这第一步乃是考较各人功力,以定传授次序。二人均恐到时精力不济,又知王鹿子的特性,不敢违背,互一商量,索性遵照师命安心睡去。等到睡足起身,日色业已老高,匆匆走往洞外,寻来溪水洗漱之后,一看师父正在上洞石崖自练功夫,不敢惊动。昨夜四具贼尸业早移去,打扫干净。二人知时尚早,匆匆回到洞内,取些现成食物吃上一饱,便在斜对面崖顶上面朝着上洞用心察看,刚悟出好些妙用,王鹿子忽令二人去往后洞,照着日前传授用功,跟着便来考问指点,并用手法在二人身上按摩揉弄。头几日因是初练,急于学会,真气真力往往顺逆相差,这类速成的练法没有高明人在旁照看本极危险,稍微气血逆行,不能归一凝练,自然流走,轻则半身不遂,重则送命。总算二人根底扎得极好,王鹿子更是行家,静心传授之外并还仔细照料,每练白阳图解必定守在一旁。二人也真聪明,共只上来错过两三次,均经王鹿子运用手法和本身真气代为揉弄,当时渡过难关,并还增加功力。后虽无事,王鹿子仍是守在一旁不曾离开。半月以后每日功力大进。王鹿子见二人天资颖悟,肯下苦功,也极高兴,当时夸奖说“难得”。光阴易过,转眼一个多月,二人自己也觉功力大进,远非昔比。中间王鹿子又传授了一种用内家真气所练手法,学成之后,眼前无论何物均可当作暗器使用,如将功夫练到极点,便是一花一草之微,发将出去也可碎石穿木,中人立毙。随同白阳图解练成,缩骨锁身之法也在未几天中将它学会。二人不料成功这快,虽听师父说应敌虽已够用,便遇上异派中的能手,也能应付,只是功力尚差,以后还要努力勤习,能够这样已出意料,自然高兴非常。

    这日想起,初从师时每隔三日必要回去一次,后因食物尚多,无须往取。樊茵、万芳又非平常女子,每次回去问完近日功课,必劝二人多用点功,无事不须回来。而各位师长每日又多打坐练剑,难得见到,见时也是起身日近,勉励用功的话。二人一想,回去无非和诸同门谈笑上一阵,拿点食物转来,并无意思,于是由后半个月起便难得回去,匀出工夫练习以前师传武功和那两件兵器。这日二人一算日期,从师将近一个半月,已有十天不曾过崖探望,打算明朝抽空回去,就便探询何日起身。王鹿子忽由洞中走出,手里拿了两口从未见过的宝剑,通体长只二尺,拔将出来宛如一泓秋水,寒光耀目,削石如腐,锋利己极,交与二人每人一口,笑说:“你们那两件兵器甚是触目,尤其沈鸿的三折钩连枪乃昔年老淫贼燕双飞的独门兵器,容易被人识破,此去带在身旁,早晚难免被人发现,虽然想好一套说词,到底不可轻用。这两口宝剑乃你诸师伯所赠,用作防身利器不在原有兵器之下。好在白阳图解中的剑诀你们业已学会,今夜稍微指点还可增加好些变化,以后再如用功,江湖上便少敌手了!”上人大喜拜谢。

    姜飞无意中得此好剑,急于归报喜信,正和王鹿子说明朝回去半日,齐全忽然越崖赶来,朝王鹿子礼见之后恭身说道:“诸位师长方才得到信息,岳州那面须早派人前往卧底,二位师弟如能胜任,三四日内便要起身,不知大师伯尊意如何?”王鹿子笑答:

    “他二人近来功力大进,我虽不曾得信,也想岳州之行早去为妙,正想命他二人明日回去无须再来,禀告诸位师长,说他二人业已学成,最好早点起身,先往作一准备。既然如此,我只稍微指点剑法变化,没有多少时耽搁,不必再等夜来传授。你可等在一旁,就便长点见识,看他们学完,今日便一同回去吧!”齐全忙答“遵命!”王鹿子随令二人比剑,自在一旁指点。按照平日传授,把一套剑诀练完,重又将剑要过,令三人留心记准,由单而双分别演习一遍,随口指点其中妙用。未了再令三人照样演来。三人均是会家,经此一来更多加了功力。二人心喜自不必说,便是齐全来此传话,无意之中得此高明指教,也是喜出望外,高兴已极。沈、姜二人自然依恋,行时再三拜谢。王鹿子笑说:“你们以后多救点人,多做好事,便算谢我。人生遇合不过如此,何必这样恋恋不舍呢?前途正事要紧,你们去吧。方才忘对你们说,我不久也要离此他去了!”

    三人辞别王鹿子越崖回去,众同门因二人多日未归,俱都想念。虽知齐全前往送信,没想到当日下午便会回转,见面自极高兴。樊茵、万芳、杜霜虹三女同门近日情分越深,出入必偕。万英有时也跟在一起,四人说时刚刚做完功课,同往万氏兄妹所居洞中学做点心,一听三人同回,都赶了来,问知图解业已练成,学会剑诀,还各得了一口好剑,越发欢喜,多向二人讨教,问那用功经过。姜飞笑答:“每次回来我们均以直言奉上,从未藏私,你们近来学得怎样?听王老前辈说,白阳图解前段二十七解乃扎根基的功夫,关系虽然极重,还可同时领会;以后三个二十六解虽较容易,但须按照它的次序一步一步向前学去,丝毫差错不得,你们两姊妹恨不能一下学全,如何行呢?”万、杜二女同声嗔道:“飞弟最喜装模作样,看沈大哥多好,有问必答,我们向他求教也是一样,不问你了。”樊茵正和沈鸿在旁相对说笑,闻言回顾,笑说:“飞弟所说不假,便沈师兄也是这样说法呢。”姜飞方说:“我不是成心吧!你间沈大哥也是一样,学不蹭等,我又不是不说。不过话说大长,各位师长尚未拜见,反正有三四天才走,想等闲时再说罢了。二位姊姊问得这样急法,稍微说错,无益有害,何苦来呢!你看癫师兄和哑师弟稍微问上几句便走开了,佟师兄呢,如何不见?”沈鸿闻言一看,同门都在,只佟振一人方才匆匆一见便自走开,仿佛没有以前亲热,不知何意。正欲往寻,段无双忽然走来,和沈、姜二人谈了两句,便说:“各位师长功课已完,此时可以请见了。”齐全闻言当先走去,众人跟在后面。沈鸿回顾佟振也由林中走出,仍和癞、哑二人一路,以为事出无心,这几个师兄弟知道自己和姜飞各有爱侣,万英、姜飞又是至亲,并且相交在前,到底要深一层,多日未见,难免有话要说,因此避开,不过比别人走远一点,并无他意,念头略转也就罢了。

    这时,汤八夫妇、李玉红三人已走,洞中只各位师长同在一起用功,刚刚完毕,众弟子进门之后,仍是天寒老人棘荆和乐游子二人领头发话,指示机宜。侠尼花明和真布衣也略说上几句,崔老人和黑衣女侠明月光双剑夏南莺向例不多开口,只各说了两句慰勉的话。众人一听前途的事这样艰险,都代沈、姜二人担心;沈鸿、姜飞却是心志坚定,丝毫不以为意,反因成行在即,心中高兴。为了众弟子情分深厚,朝夕相聚,沈鸿、姜飞第一次离开,还有三日便要起身,别远会稀,诸老侠特地放了三天假,令众弟子随意欢聚,就是用功也在一起,专一练习打对子应敌,无须静坐再练内功。众人闻言越发高兴,听完诸老吩咐相继走出,在白莲磴聚会了三日。沈、姜二人自不免各寻爱侣背人情活,都是一些互相勉励保重的话。

    回山第二日佟振也随众人一起说笑同游,只不似以前亲密。姜飞也有一点看出,本是同门至好,向无意见发生,也未听人有什话说,和沈鸿一样,均当佟振是恐妨碍小夫妻们叙别,不愿夹在中间,有意避开,全未放在心上。临走以前一日,虽觉樊茵等三姊妹对于佟振也似格外淡漠,心虽稍微有点惊疑,但因就要起身,段无双又忙着为二人饯行,情意殷殷,当夜乐游子和天寒老人又将二人喊去,重加指示此行机宜和应办之事。

    所有男女同门因快分手,日常都聚在一起,樊、杜二女和万氏兄妹之外,齐全在江湖上往来多年,人都不知他的姓名,但那铁笛子的外号业已传遍江湖,结交的人甚多,尤其是那湖湘一带的苦人虽不说是尽人相识,提起铁笛子三字几乎妇孺皆知,走到哪里都能得到这些天真朴实、心地善良的穷苦农人照应。众人平日虽有一点耳闻,因齐全不大肯说,也就无人理会。这时为了二人就要上路,前途形势那么艰险,仇敌那样凶恶的威势,如不得到这些穷苦的土人相助,想要混进贼巢难如登天,因此把自己以前经历和此去可以相投的人家几个好友至交分别说出,以备万一之用。沈、姜二人自是心喜,连声谢诺,仔细静听。齐全所说的话又多,并还开了一张单子,把前途所去何地,何人可以相助,有何力量,用什方法与之相见开了出来。二人均知此举关系重大,前日师长又有向大师兄求教之言,只顾听他谈论,极少离开。姜飞自不便当人把万芳喊在一旁探询。次日一早又要起身,虽然昨夜商定众同门一齐送行,要送到前山口外方始分手,但是大家都在一起,樊茵人又稳重,早就暗嘱沈鸿:“我们将来虽是夫妇,情深爱重,此时总是同门兄妹,应和别位师兄弟一样,不可露出厚薄亲疏,使人笑话。何况话已说完,大家都差不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本无背人的话,何苦那样小家子气呢!”沈鸿对于樊茵最是敬爱,自己也觉都是同门,单把爱侣引往一旁密谈不好意思,隔夜议定都送到前山口为止,樊、杜、万三女随众同回,并不远送。姜飞几次想问均无机会。虽见佟振夹在人丛之中,始终无什话说,偶然应答均带强笑,与以前和沈鸿相对谈笑风生,投机亲热情景不同,尤其良朋分手之际,前路那样艰险,虽然说过几句慰勉的话,也是随众敷衍,神情并不亲切,双方同门好友素无嫌忌,怎会如此?心想,小姊妹们多半亲热,这三个女同门平日都说佟振人好,近一个多月来忽然不提,也从未和他同在一起,偶然相见也似比对别人冷淡,其中必有原因。料定万芳定知此事,几次想问,苦无机会。后来仔细察看,越想越不对,方要借故把万芳引往一旁探询,前面不远已是前山口,当日又有庙会,途中香客游人往来不绝,急切间又想不起用什题目连他兄妹一同引开。

    正在寻思,佟振忽然满面笑容凑近身旁,笑语殷勤,全是惜别之意。沈鸿左边是樊茵,右边是齐全,正在低声说笑,佟振好似不便挤上,专向自己一人致意。姜飞暗忖,对方同门至好,万芳、杜霜虹都是口直心快,如有什事,就大师兄们不说,早有人谈起,怎会全无动静,也许此人有什为难的心事。三女同门又都担心自己和沈大哥,不顾得和他说笑,也未可知。细一回忆,由往隔崖练图解起佟振方始改了常态,每次回来为时不多,不曾留意,直到临走这两天方始看出。也许此人心高好胜,见他从小随师,平日用功那样勤苦,见自己和沈大哥入门不久,竟蒙王太师伯垂青,后来居上,只一个多月光阴便将图解学成,他和癫、哑二人乃天寒老人弟子,算起来还是王大师伯的记名弟子,至今图解尚有一半不曾学会,前月向师请求下山行道,未蒙允许,反被师父说了几句,我比他年纪小好几岁,反和沈师兄当此重任,难免量小忌妒,被众同门看出,别人还好,三女同门不是未来爱妻便是至戚,情分上自要深些,觉着既是骨肉之交,谁能出众向上都是一样,不应这样自私,因此看他不起。佟振外表谦和文静,内里刚愎自用,当然生分起来。大家都是少年人,暂时意见不投,久了自会和好,何况大师兄年长有德,最受众人敬爱,有他在内解劝更无话说,过上些日必能恢复原状。念头一转,觉着第二次所想有理,否则佟振如犯大过,休说同门轻视,师长也必责罚,决不相容,就此丢开,山口也同时到达。

    沈、姜二人便照隔夜预定,同往山镇小酒铺中要些酒菜,同饮叙别。按照师命,二人本应水陆并进,先坐上一段船,觅一偏僻之处登岸,把齐全所赠易容丸取出,换了形貌,同往岳州进发,中间还要寻人交一封信,见面之后再往前去,水陆两路听便。齐全恐二人心急,行时再三嘱咐:“此去务要听师长的话,作为两个外省新回的少年文士。

    好在沈师弟是本行,又是湖南人,岳州还有一家亲戚,到不得已时也可暗中前往投奔。

    姜师弟也读过书,这一两年人已成长,高了不少,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像以前郎公庙对敌时幼童神气,只要留心谨慎,必能混进贼巢无疑。但这一路之上到处都是仇敌的爪牙耳目,内中好些开有各种店铺,照样公平买卖,生意也颇规矩,不看出来人形迹可疑轻不发难。一被识破,立发传牌通知各地党羽,由此到处都是荆棘,危机密布,或明或暗,休想逃出罗网。虽然你两弟兄外表斯文,又似两个寻常行客,没有财帛在身,不会放在他们眼里,对头这大声势,心明眼亮的党羽决不在少。尽管你们内功颇好,真气内敛,外表不易看出,事情到底难料,小心为上。师长原定下手时期至少还有三五个月,甚而一年半载都不一定,重在打入他的内部,并非忙此一时。前日再三叮嘱,照着寻常路客走得越从容越好,并还水陆交换,便由于此。此去无论搭轮乘车,对方是什么人,均不可露出本来面目。第一要将以前忘记,把假事当作真事去做,才可兔去好些枝节险难。等到深入贼巢,见了为首群贼,事情反倒好办。这班恶贼虽然凶险狡诈,排除异己,大都有点爱才,而又自私心重,你只寻到一两个,表示愿意做他心腹,哪怕明言以前曾在四叔独手丐门下,因犯师规前往投奔均可无事。只将武当山白莲磴从师学艺,以及与各位师长相识之事隐起。王、诸二老和垂天鹏凌翼所杀群贼之事更提不得,这些话二师叔和各位师长已都说过。二位师弟只记住我的话和昨日所说那些人的姓名住址,和江湖上过节不要忘记,包你成功无疑。老河口搭船容易,你们先雇一船,到孔家湾上岸,易容之后由旱路经乐乡关通往双河口,再由旱路去往荆门山中,把师父的信交到,由此去往岳州,如何走法都随你们的便了。”众人谈了一阵各自殷勤握别,齐全等八人仍作游山的人转回山中。

    沈鸿、姜飞各带一个随身包裹依言上路。赶到老河口,天才申未之交,先想搭一装客货的大木船,后一打听,船早开走,要到明日早起才有。姜飞还不怎样,沈鸿离家年久,又知强占胞妹的杀父仇人业已迁往岳州,舅父年迈,近来光景不知如何。师命虽令从容,早走一天先往探望舅父也好。正和姜飞商计,忽见一十五六岁的舟童赶来笑问:

    “客人坐大船并不便宜,我和爷爷送客来此,就便贩货回去,业已停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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