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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老少英侠夜饭后谈不多时天已亥正。因王鹿子命沈、姜二人子初前往,乐游子便命起身。段无双早代二人准备好了一竹篮的干粮肉脯,约有好几十斤,另外还有一袋白米。姜飞说:“过了三日还要回来,何必带这许多?”龙灵玉接口笑道:“你娘深知王老前辈山居清苦,以后虽是三日往返一次,东西带得太多难免不喜。他老人家只一开口,以后便难多带,恐你二人吃得不好,特意上来多带一些,就他不喜,业已带去,也不会不近人情硬命退回。此是你娘疼爱你弟兄的好意,只管带走便了。”行时,齐全和先去男女四同门相送,段无双、龙灵玉借口散步,拉拉李玉红和黑衣女侠夏南莺也跟了去。

    沈、姜二人再三辞谢,万芳因姜飞苦苦推辞,说“夜已深,请四老回去”,不禁嗔道:

    “你急什么!娘和三位尊长顺便带了我们散步,又非真个送你,要你这样急法!”杜霜虹仗着师父钟爱,回顾同来诸老女侠都好说话,正想设词探询她师姊妹和万氏兄妹是否等到图解练成便可随后跟去,万芳接口说道:“恩师和贾师伯都说大哥二哥英气内敛,谨细沉稳,又未在江湖上走动,此去最是合宜,其实并不一定。休说郎公庙一战好些贼党都见过我们,便是商家堡住那一夜,江湖中人也有好些与之相识,天王山四凶虽然死了三个,大凶井壁漏网之后,我在郎公庙曾经留神察看,始终未见此贼踪影。勾十一、廖小鸾两位师叔走时虽有寻找此贼除害之言,以后不曾与他夫妇相遇,也许还不知道我们一同迁来武当山之事。这两家恶霸既与水旱绿林勾结,来往又多,江湖中人莫非内里就没一个认得我们的?一被看破,照样凶险,如何能说他二人去便无事呢?”霜虹方说:

    “此言有理。”夏南莺微嗔道:“霜儿近来太爱说话了,万芳所虑如在常人并非无理,她却不想崔、贾二位师伯和她师父多是老练机智的人,你当就这平常样子赶去么?日期还有一个多月,许多机密的话尚还未说,你姊妹先就忙乱起来。可笑茵儿平日那么娴静的人,到了自己身上也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虽不像你这样冒失开口,心里也在愁急。

    固然少年门人下山历练理应多经辛苦艰危,至少也要去的人能够胜任才行,谁还把心爱的门人硬往火炕里送不成?”龙、李二女侠最爱这几个少年男女,见樊、杜二女和万芳闻言低头不语,知其又羞又急,同声说道:“你们不必多虑他二人,上路之后,休说仇敌贼党,如不亲见他们起身,易地相逢,便你们朝夕相见的同门也未必能够认出呢!莫非你崔师伯和你大师兄齐全的易容丸都忘了吗?”众人才知到时还要变易形貌,就此岔过,人也走到崖上。众小兄妹又帮沈、姜二人把那一筐食物吊上,送到崖顶,仰望星月,天已亥子之交,只得分手。

    沈鸿、姜飞虽觉同门义重,夫妻情深,但是复仇除害心切,日常苦盼,好容易有了希望,非但没有一毫胆怯,反觉师长看重,从此本领增加,添了许多勇气。见夜已深,惟恐来迟,一到下面便顺崖腰往洞前驰去,去时带有灯火,匆匆点起,寻到日间所指安眠之地将筐放下,直入内洞。四下一寻,王鹿子并不在内,知道人在上洞还未下来,便在洞中等候。又隔了半个多时辰仍无动静。疑已他往,试探着喊了两声“太师叔”,未听答应。心想,听师长说此老一向言行如一,约好时间,并说一到便做功课,虽然来得稍迟,并未过期,如何不见下来?先在崖顶遥望上洞,月光正照,并未见人,心中奇怪。

    姜飞想往上洞偷看,两次均被沈鸿止住。后来连呼未应,寻遍全洞,人和随身竹杖都未寻到,连日里送来的一筐酒食也无踪迹,大有离山他去之势,好生不解。只上洞一处不曾去过,仔细一看,上洞离地高约三丈,仿佛有一条一人来高的厌缝紧贴外壁一角,虽无上下的路,但有一条弯曲的天然栈道斜挂裂缝之下,最宽之处不满一尺,又陡又滑,壁上崖石磊-,时断时续,轻功稍差的人休说随意走动,便想攀援上去也无立足之地。

    夜色越来越深,洞内外始终静俏悄的,几次低声商计,忍不住施展轻功,顺栈道提气走上。到了裂缝口外一看好生惊奇,原来那条裂缝深达丈许,最厌之处不过三寸,内里还有好些石齿,多么瘦小的人也不能侧身而过。口外靠壁一面离头尺许却突出一块崖石,壁上还有一片浅凹,此外并无落脚之处。上洞月光斜照,王鹿子并不在内,断定人已他往。

    正在低声议论,说那裂缝如此厌小,怎能随意往来出入,双方只有一崖之隔,如有急事,以此老为人必往通知,怎会不顾而去?越想越无此理。二人均以为临时有什至交老友来访,同往外面风景佳处赏月谈心,所以连日间所剩酒菜也都带走。猛瞥见斜对面晶壁之下钟乳丛中似有亮光一闪,如换别人早已出声招呼,二人均极机警细心,姜飞第一个看见,便觉王鹿子随身只有一杖一瓢,并无长物,怎会有什亮光?心先生疑。沈鸿更是谨细,觉那亮光似灯非灯,突在洞中出现,必有原因。双方不约而同互相拉了一把,由暗影中轻轻攀到头旁突石之上,伏身浅凹里面朝下窥探,那亮光两条交叉,就这转眼之间业已闪动隐现了好几次。二人目力本强,洞口前面又有月光斜照,不多一会便看出那是两条人影,亮光乃是两口极锋利的宽刀,两人一高一矮,动作极快,并还有点胆怯,恐身后兵器被人看出,不时掩向石后,好似一到便往洞内深处,先朝方才放有灯光的洞角掩去,见没有人,再往前洞搜查窥探,环着晶壁刚绕出来,在暗影中交头接耳,神情鬼祟,举动似颇慌张,洞外稍有动静,立时纵往石笋后面隐起,等上一会,再鬼头鬼脑钻将出来。二人料是王鹿子的对头,拿不准他的深浅,又不知王鹿子是否看出来人厉害,有意隐避,不敢冒失。正打算再看一会相机行事,忽听洞外好似有人冷笑了一声,下面两人立时掩身在旁,探头张望。隔了一会纵将出来,一边一个,借着石笋掩蔽,悄悄掩往洞外。洞口月光照处,见那两人一个道装老者,一个手持双刀的是夜行人打扮,身法轻巧已极,动作甚快,越看越不像是什好路道,先拿不准是敌是友。就是王鹿子的对头,既敢来此决非寻常,上来存有戒心,不敢冒失下手。

    刚看出来人十九是贼,怀有恶意,二贼已由洞外赶回,掩往自己脚底,藏在石笋后面低声议论。这才听出身材较矮的夜行人是个妇女,背上双刀业已取下,和道装的是师兄妹。大意是说,由卧眉峰追到这里人便不见,别无逃路,非此不可。洞中又有灯光和未打开的铺盖、一筐食物,大是可疑,分明住得有人。前听人说,那两老贼也常在附近出现,只不知他住处,是否与仇人师徒一起,也无人敢跟踪。今夜莫要误打误撞,自我无趣。女的答说:“不会,老贼穷得衣无二件,裤无二条,怎会有此整齐铺盖和大量食物,并且还未打开,必是那厮不知何事来到这里,见这山洞地势隐僻,不会被人知道,先将铺盖、食物放好,准备久居。也许出外寻水,或是闻得方才虎啸欲往打虎,以致狭路相逢。今夜不将他擒到,碎尸万段,非但不能消恨,我们踪迹已被看破,来时听说卧眉峰那个大对头并不曾走,与崔老鬼师徒实是一路,只不知换了什么地方。这厮和崔老贼也是相识,多半此来便是寻他。初来山中,尚未寻见,早晚寻到,连岳州的虚实也必被他泄露。虽然这几个老鬼近半年来不曾听人说起,他们一向无故欺人,专和我们为难。

    大事未成以前被他知道好些可虑!我料这厮铺盖、食物放在这里,还点有灯,迟早终要回来,还是埋伏在此将他除去方为上策。”道人又说:“话虽如此,万一两个老贼住在洞中,或是隐居附近,被他发现,对头再和他先见面,说出我们踪迹,单崔老贼师徒已极讨厌,加上这两个,彼时想要脱身却很难呢!”女的气道:“老东西,你这也怕,那也怕,不把我们五台派的人丢尽了么?我对你说,这不识抬举的小贼我和他已成生死之仇,莫要再起好心,以为我还想他这人,惟恐见面之后又活了心,那就错了。不杀这厮,这辈子也休想如你的愿!”道人好似心中惊疑,有些胆怯,但为女贼所制,迫于无奈,虽然答应,却是勉强。等不半盏茶时,女贼心情浮躁,力言:“方才洞外并非人的笑声,如是对头,不会等了这些时尚无动静。”意欲去往上洞查看。贼道说:“崖上是一死洞,方才已然看过,并无人迹。洞外月光斜照,万一老贼在此附近居住,非但踪迹泄露,便被对头警觉也是不妥,还是这里静守为妙。”

    沈、姜二人听出下面果是男女二贼,想要来此害人。先疑所寻是王鹿子,后又觉着来贼本领虽高,看神气不似此老对手。所寻那人许是新来山中,狭路相逢,寡不敌众,或是来贼厉害,事前逃避,二贼跟踪寻来,把自己的行囊误认对头所有,隐伏洞中,意欲暗算。没想到人未在此,落在自己眼里,王鹿子那样本领高强的剑侠异人断无人内隐避之理,又有约会在先,怎会隔了这些时还不见人,是何原故?互相猜测。因二贼近在脚底,恐被警觉,均未开口。隔不一会,二贼又在暗中低声议论,渐渐听出来贼乃是平日师长所说异派中的余孽,并还不是寻常人物。沈鸿素来谨慎,看出来贼本领高强,断定王鹿子早晚必回,想等人来再说,还不敢冒失发难。姜飞胆大得多,又最疾恶,虽和沈鸿一样心意,来贼所追那人不问是谁,什么来历,既与这高本领的贼党作对决非庸流。

    但听男女二贼口气却是越来越不入耳,本就激动义愤,再听一会便要发作。后见二贼久等无聊,竟在暗中互相调笑起来,语都不堪入耳,越发激怒,用时一撞沈鸿,令作准备,一面便将手中暗器拿起,照准下面二贼意欲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或是打伤一个重的再作道理。沈鸿暗中窥听,也是越来越有气,但因从师日浅,敌人深浅难知,来路危崖高险非常,诱敌入网尚非容易,胜了还好,如被打败求救都难,老想候到王鹿子回洞合力夹攻,生擒拷问。一见姜飞要动,惟恐冒失出手,本来必胜之势,平白吃亏太不值得,方想拦阻,刚把手一伸,忽又听身后哈哈一笑,与方才所闻相似,但是相隔极近,就在洞上。

    下面男女二贼本极机警,一听笑声立时警觉,同声大喝,往旁一闪。男贼手中还拿着一把特制的火筒,往上一一扬便有一个火星飞出,当空爆散,照得半边洞壁雪亮,二人踪迹立被发现,相隔三四丈,上下笔立。二贼初来,不知旁边隐着一条狭厌的栈道可以走上。沈、姜二人又同伏在洞口左上角突石之上,事起仓猝,瞬息之间,男女二贼动作又快,火球一亮,目光到处,瞥见上面伏有两人,不约而同口中怒喝,女贼当先把手一扬,立有两三点寒星朝上射到。沈、姜二人心有成见,先听洞外笑声,便料不是王鹿子也是二贼的对头。这时姜飞正取暗器要发,吃沈鸿一拦,稍微停顿,闻得笑声起自头上,虽然惊疑,因身后是片峭壁,再上便是磊用不平的峭崖,没有停足之处。同时瞥见下面火光骤亮,男女二贼相继纵起,自家踪迹已被发现,急切问只顾下面二贼,以为身后笑声是由旁边洞中发出,必是自己一面,敌人的对头;又见下面已有暗器打出,竟不暇再顾身后。沈鸿三折钩连枪和判官笔早就分持手内,暗中戒备;姜飞更是手快,右手就势一扬,接连三枚钢丸照准贼道打去,左手如意锁心轮一横,待朝那几点寒光反击,回伤敌人。说时迟,那时快,二人一样心思,均觉上面地方厌小,不便施展,打算发完暗器,略一招架,就势由上飞落,由敌人头上越过,然后引他出洞一拼。心念才动,猛又觉脑后一紧,被人一手一个夹颈皮抓住,耳听一声:“不许妄动,你们还差得远呢!”

    声才人耳,人已随同飞起,斜向空中,贴着洞顶作一弧形飞出三四丈再往下落。

    二人均知洞中到处钟乳石笋,上下如林,靠近前洞这一段虽没有后洞多而且密,但也不在少数,斜对面崖壁下更是纵横错立,大小钟乳之外还有好些高低参差的石笋,多半形似刀剑林立,石角尖锐,微一疏忽落在上面,多高本领也非重伤不可。月光只照当中洞口丈许阔一片,两壁黑暗,落处更在石笋林中,越发危险。想要凌空挣落,一则那人手法奇特而又巧妙,抓处并不甚痛,只觉周身微麻,无力与抗;又听口气不似敌人,在未落地分清敌我以前未便出手伤他。下面暗影中二贼还在厉声怒吼,并有笑声,仿佛另外有人,百忙中也未看清,方觉落脚之处形势危险,难免误伤,暗中叫苦。各人紧持手中兵器,准备落时施展轻功,鱼鹰人水之势,头下脚上,先用手中兵器护住头部,朝下面试他一试,不问钟乳石笋或是空处,只要试出实地,稍微一挡,立可就势翻侧下落,免受重伤。心念才动,猛瞥见亮光一闪,好似敌人又放火筒照亮,火光照处人已下落,不禁大惊,暗道一声侥幸。原来二人业已脚踏实地,下落之处正是靠近后洞晶壁旁边一片钟乳石笋林的后面。

    那些钟乳石笋根根直立,高约丈许数尺不等,和刀剑一般锋利,人由黑暗中飞将过来,恰由那大片钟乳尖上越过,下面的钟乳石笋尖端离开人身至多不过两三尺,势已奇险。洞顶上面也有大丛钟乳,缨珞流苏悬针也似根根下垂,火光亮处幻为丽彩,一闪即隐。妙在别处上下相隔尚宽,只落处一丛钟乳最密,往左往右均可避开,人恰由这当中穿过。最近的几根离头才只尺许,稍微高低固不免于受伤,便是二人身子稍微长大也是险极。二人虽不甚重,合在一起也有不少斤两,又有一身武功,得过高明传授,身后那人竟轻悄悄一手一个,由那离地好几丈高的洞壁之上抓起,作一弧形斜飞过来。飞到中段离地最高之处已决挨近洞顶,而那落处恰在上下钟乳石笋成林、宛如刀山剑树森立的缝隙中横穿过去,光景那等黑暗,竟和看见一样,落处共只数尺方圆平地,稍微偏侧均无幸理。最奇是落时似觉身子微微一侧,往上一抬,脚便轻轻立在地上。因颈项间被人抓住,对方手法巧妙,竟如无觉,人面并还朝外,方才所打主意并未用上。当时只觉头颈一松,就这心神一惊、微微呆得一呆的当儿忙即回顾,人已不见。凭二人的耳目,非特未见人影,连对方怎么走去的声音都丝毫不曾听出,这一惊真非小可。暗付,此人口音甚生,决非王大师伯,幸而是自己人,否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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