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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沈鸿、姜飞去往龙亭寻独手丐席泗赴约,不料途遇墨蝴蝶吴章、勇金刚陶三奎和王老虎三个贼党暗中跟来。姜飞看出不妙,引了沈鸿上下绕越,掩到庙后树林之中,久候独手丐不至,贼党又在外面搜寻,心正愁急,忽听林外守望的幼童惊呼,方料不妙,陶、王二贼忽然赶到,想要行凶,夺银伤人。幸而姜飞灵巧机智,又练过三年苦功,解数虽然不会,内家功夫已有根底,身轻力大,手坚如钢,因未和人动手试过,自己却不知道,恐伤沈鸿,一时情急,穿林而逃,想将二贼引开。等到陶、王二贼随后追来,仗着身快手快,地理甚熟,掩向树后,由暗影中突然纵起,两拳一脚先将王老虎打倒在地,又乘敌人情虚,冷不防飞身一掌,将陶贼右腕斫伤。陶三奎虽是惯贼大盗,颇有武功,偏为姜飞先声所夺,不知深浅,反被闹个手忙脚乱,怒火头上刚将身边铁莲子发出,不料沈鸿在旁,看出敌人要发暗器,忙将手中一锭银子当暗器发出,陶贼手被打中,自然没了准头。另一面姜飞正在追敌,因知贼党厉害,得胜由于侥幸,并非真有本领,外面还有一个墨蝴蝶更是厉害,也是情虚着急,恨不能一下便将那贼打倒,脚底跑得飞快,追得正急,前面敌人倏地回身,把手一扬,心方一动,就这双方同时发动、时机瞬息之际,忽听哈哈一笑,跟着呼的一声,敌人所发两点寒星忽然中途一折,往斜刺里飞落,同时一条黑影横飞过来,一把便将姜飞抄起,纵向一旁。沈鸿看出来人正是连日苦寻未见的独手丐席泗,心方惊喜;另一面陶贼双手受伤,又见强敌飞落,唷呀一声转身就逃。

    沈鸿还未看清,耳听姜飞急喊“师父”,面前人影一阵急风已由身前飘过。再看席泗已落在陶贼面前,又是一声哈哈,陶贼似知厉害,急喊得一声“四太爷饶命!”人已跪伏在地。席泗手刚一伸,陶贼便杀猪也似哭喊起来。席泗骂得一声“狗贼”,手再一点便没了声息,单手一把抓起,拎将起来,将二贼放在一起,转身便走。

    姜、沈二人忙急赶上,口喊“师父”,未及行礼,席泗回顾笑说:“你们不要忙,我把那一个狗贼抓来再说。”话未说完,周家两小兄弟忽然急匆匆跑进,两下差不多撞个满怀。席泗停步问道:“那狗强盗逃走了么?”大的一个答道:“你刚将他点倒,放在殿台下面,刚一转身,庙场卖膏药的刑二忽由树林旁边跑出,怕他打我没有敢喊。幸而先并不知解法,连拍带捏了好几处,人都未动。后听低声说了几句,狗强盗也未开口,不知怎的竟会被他解了穴道,便同逃走。狗贼好似痛极,还叫了半声,被刑二将嘴按住,逃得甚急。因四太爷方才不许开口惊动外人,没有喊你。等我赶到下面,我兄弟正由前面赶来,他说并未遇见有人逃过,这条路无人往来,这好月亮,眼前的事竟未看见,真个奇怪。”姜飞惊道:“那卖膏药的和庙中和尚是一党,再加上一个墨蝴蝶,莫要走漏师父机密,我们快追他回来!”席泗笑道:“庙前人多,如何下手?二贼知我厉害。决不敢在此停留。也是我一时大意,只知贼党共有三人,没想到平日假作卖拳、实是黑贼的刑、与秃驴法光是一党,今夜三贼也与相识,方才三贼尾随你们,曾往秃驴殿房中去了一次,照此情势,三贼尾随想害你们,秃驴必已知道,只不知我会在此。也许刑二想要分肥,又料你两弟兄有点来历,掩在一旁偷看,见狗贼被我点倒,赶进林内乘机下手。

    我因淫贼墨蝴蝶作恶太多,想多给他吃一点苦头,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此。又恐你们吃亏,并想试试你们胆力,随便把狗贼气穴闭住,未点死穴,放在台下暗影之中,匆匆赶来,一时大意,被他同党救走。此时还有二贼不曾打发,秃驴想已得信,再往追贼难免生出枝节。好在我既安心除这狗贼,不怕他逃上天去,无须忙此一时。开封城内就有几个阉党,均是废物。秃驴知我的来历,决不敢当时发难,甚或先自避开都在意中。前往通风的人不等赶到,我们己早走开。我先发落这两个狗强盗再打主意罢。”

    这时陶贼已被点了哑穴,王贼想挣起逃走,见此情势,认出来人正是绿林中闻名丧胆的那位魔头,知其心狠手辣,疾恶如仇,乖乖听命或者保得残生,哪里还敢再存逃念,战兢兢爬起,蹲在陶贼身旁,低声警告,说这位太岁的厉害,并且软硬不吃,任你千言万语,他有一定之规,最好听凭发落,词色恭顺到底好些。否则,过于胆小怕死,没有骨头,固招四太爷生气,白吃苦头;稍微嘴硬,处置更是厉害,叫你哭笑不得,死活都难。正在心惊肉跳,愁颜相对,悔恨无及,忽听说要发落,王老虎忙即壮着胆子起身走过,颤声说道:“四大爷莫要生气,我们自知罪恶深重,犯在你老人家手中,能放我一条狗命自是感激万分。否则也请先将我那朋友陶三奎解开,任凭发落,只请手下留情,该死该活赏我们一个痛快。”席泗这次和沈、姜二人见面,直似换了一人,神态既极从容,词色尤为文静。本来面有笑容,见王老虎走过,将一双炯炯有光的英目注定王贼面上,一言不发。听完停了停,忽然笑骂道:“你这狗强盗倒会打算,知道我软硬不吃的脾气,又最恨那平日穷凶极恶,一旦被擒打败,便摇尾缩头、贪生怕死那样没骨头的狗种,想假充光棍,于中取巧,显得你力竭势穷,便自认命,决不含糊,也不和疯狗一样满嘴狂喷乱咬,一个投了我的脾胃便可从轻发落,日后再去为恶,还显得你是光棍,栽倒在我手中也不算丢人;却没想到你这狗贼欺软怕硬,经不起风浪,平日何等凶恶,此时知我厉害,心胆早寒,明知逃走不脱,出于无奈,口气仿佛软中带硬,不是脓包,实则声音都抖。我最恨这样无耻败类,比那真脓包还要可恶。你方才说光棍眼里不染沙子,也不想我怎会吃你这一套!”话未说完,王老虎已吓得浑身乱抖,由不得矮了半截。

    席泗见他跪倒,似更有气,两条长眉往上一飞,两目精光外射,哈哈笑道:“我果然看得不差,想活容易,你方才自称罪恶深重,你且照实说出,只有一线之路可以宽容决不杀你。”王老虎自知平日杀人劫财造孽太多,哪里还敢开口,跪在地下一路叩头,哪里回得出一句话来。姜飞想起他方才可恶,扬手就是一掌,打得顺口流血,握着半边痛脸,直呼“小爷饶命!”席泗便令姜飞将陶贼拖来。姜飞依言拖到,席泗先将穴道解开,使其自供罪恶;否则用五阴手点他重穴,叫他受尽罪孽,死活都难。二贼知他说得出做得到,心胆皆寒,没奈何只得备将平日奸淫杀抢种种恶迹说了出来。席泗笑指王老虎道:“我只知你杀人抢劫许多可恶,陶贼动辄杀人全家,好些良家妇女都是先好后杀,死有余辜,还不知他以前又做过捕快,如今积了许多造孽钱,在家做恶霸,已该万死,每年还要出来做上几次强盗,又与阉党勾结,鱼肉良民,无恶不作。今日犯在我手内,就这样死法未免便宜了他,我照例每次动手只诛首恶,一则他比你还要该死,、则我不愿留下死尸连累旁人。你虽万恶,偶然还能送点贼赃分与穷人,有这样一个替死鬼在前面,大大便宜了你,再想做强盗出去害人虽然无望,三五年的狗命总可保全,落个全尸回去。但我向不轻放恶人,必须代我办一点事,你愿意么?”王老虎知他下手必辣,听口气自己已可保全,不禁惊喜交集出于望外,连声应诺。席泗笑道:“此事容易,我因陶贼淫凶万恶,想替那许多苦主冤魂出口恶气,叫他死前多受上几天活罪,就便保一全尸,不使官差看出,免得连累好人。少时将他点了重穴,必须由你背他上路,雇一车轿送他到家;我再将你真气点破,由明日起你便一天弱似一天,终身不能用力。如其改恶归善,只要心平气和,也许多活两年。否则休说与人动武,稍微发怒便要早死。”

    话未说完,陶三奎久在绿林,比王老虎还要明白,深知敌人厉害,先知恶名久播,无法求生,只想求个痛快,不料敌人这等疾恶,情知那五阴手的厉害,一经点了重穴,六脉全乖,身软如棉,人便疯瘫,休说手打,便是一张纸头拂在身上也是奇痛钻心,胜如刀割;并且声音已失,一句话也说不出。此是武当、昆仑两派对付敌人最厉害的手法,不是对方万恶滔天从不妄用。死期长短全凭下手人功力深浅。最厉害的使敌人受尽七日夜工夫的苦痛,方始狂喷黑血而亡。想起近年业有良田万亩,妻妾成群,何等享受,好端端静极思动,妄想勾结阉党谋个官做,又不舍得先垫本钱,遇上机会照样还是明抢暗偷。如非贪心太盛,大小不拘,遇上机会决不放过,凭自己的家财,像两小狗所带这点有数银子怎会放在心上?做梦也未想到恶贯满盈,为这有限几十两银子送命,还遭惨死,越想越不值。方才如非被小狗将手打伤,或者也能逃走,今已无望,不由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假装胆寒手战,暗将力气运足,双足蹬地,突然纵起,冷不防照准姜飞一头撞去。本意暗算泄恨,死前试他一下,不问成功与否,人一落地便往侧面石笋上撞个脑浆迸裂,省得受那活罪,不料身刚一挺,耳听哈哈一笑,暗道不好,已被席泗夹背心一把抓住,宛如中了一把钢钩,其痛彻骨。刚惨号得半声,猛又觉腰隙间软骨微麻,人便不能言动。席泗随手将他放在王老虎肩上,令其捧住,笑道:“我近年不为己甚,虽恨此贼淫凶,强盗之外兼充恶霸,阉党,恨他不过,毕竟这类手法太惨,还在举棋不定。贼巢又远,更恐识窍的贼党中途解救又去害人。只有点他重穴才可无事。正在盘算,不料他会自作自受。我这两个徒儿均未成年,人又善良,你们素不相识,共总只有几十两银子在身边,不是什么豪绅富商。方才听你二人途中商计,你不过想将银子抢去便罢,他因吴贼说这银子乃他得而复失之物,料定家中还有,不特要逼人家全数献出,还要全数杀死,为吴贼出气。这等凶恶已无人性,此时死在临头,还敢当我行凶,平日随意残杀惨无人道可想而知,不给他多受一点罪孽情理难容。先想叫他上路之时再受活罪,给你省一点力,但我此法久已未用,还须费事,贼秃驴通风约人又将到来,好些顾虑,这样再好也没有,我已点了他的重穴,休说被人挤撞,你背在身上稍一走动他便痛苦难当。

    此贼便是恶入榜样,我现将你真气破去,以后无法为恶。如见同类贼党,可将今日之事告知,劝他们早日回头,免遭恶报,你背了他走罢。”

    王老虎早已心寒胆颤,痛悔前非,一面答应,忍不住痛哭起来。席泗把脸一沉道:

    “你见以后不能做贼伤心么?”王老虎哭道:“小人虽是强盗,当初原是出于不得已,不过性情太暴,杀了几条人命,有时想起也颇后悔,早想洗手改行,只为手头大松,好交朋友,接济苦人无什余财,迁延至今。这两弟兄事前不知是你徒弟,因和吴章交厚,听了一面之词,意欲代他出气,就便分点银子化用。曾劝陶三哥专抢银子,不杀他们,免留死尸连累别人,虽非有什好心,并无杀人之念。如今悔恨无及,活在世上成了废物,以后不能做贼,我又是个穷汉,转不如死了痛快,但我自己不能下手,四太爷可否算好日期,点我穴道,只不要用五阴手多受罪孽,我将陶三哥送到家中,能够到日无疾而终就感激了。”席泗注目静听,略一寻思,笑道:“你以后不能用力,无法谋生,果然死了的好。如今给你三个月期限,由你将人送到,安排好了后事,到时无疾而终也可。但我所说必须办到,三月之内力气还在,你如违背我所说,或者为恶,被我寻去,你这狗贼罪孽比他所受更大,莫怪我狠。”王老虎连声谢诺。席泗因见陶贼被王老虎用手由后托住,前身搭在肩上,头上正冒冷汗,二目凶光乱转,又教了一套话:“有人如问,你推生了急病,连夜雇车送他回去。并说陶贼财产妻妾均是偷盗霸占而来,照他所说并无子女。别的恶事你不许再做,陶贼死后却可代为做主,将他抢来的妻妾给资遣散,所有田财分与贫农穷人。如办得好,也许多活两月,到时我自前往寻你。”王老虎听出似有生机,心方一喜,忽听喝道:“话已说完,还不快走!”跟着,便觉背脊上软筋扭了一下,酸痛难忍,几乎叫出声来,料知点了奇怪穴道,大约还有三月寿命,只不知日后往寻是何用意,心乱如麻,只得谢别,背了陶贼走去。

    姜飞等人走远,笑问:“师父为何轻饶了他?日后寻他作什?莫非这样恶人还想救他么?”席泗道:“小娃儿家晓得什么!我们耽搁虽然不久,秃驴必已喊人,我师徒一走了事,周家两小弟兄却不可被其看出,好在方才没有与贼对面,我已另托了人,只不同路便可无害。此地不宜再停,分路走罢。”随令周家两小弟兄带了所余酒食由树林后绕往前面,自带沈、姜二人径由龙亭后面土坡沿着林间曲折小径直奔城墙之下,令姜飞伏在肩上,单臂夹着沈鸿越城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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