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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黍离诂训传第六

    ○陆曰:王国者,周室东都王城畿内之地,在豫州,今之洛阳是也。幽王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诗不能复雅。下列称风,以“王”当国,犹《春秋》称王人。

    王城谱王城者,周东都王城畿内方六百里之地。○正义曰:《车攻序》云“复会诸侯于东都”,谓王城也。周以镐京为西都,故谓王城为东都,王城即洛邑。《汉书·地理志》云:“初洛邑与宗周通封畿,东西长,南北短,短长相覆千里。”韦昭云:“通在二封之地,共千里也。”臣瓒按:“西周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为方百里者六十四。东周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为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方百里者百,方千里也。”《秦谱》云:“横有西周畿内八百里之地。”是郑以西都为八百,东都为六百,其言与瓒同也。《郑志》赵商问:“定四年《左传》曰:‘曹为伯甸。’言爵为伯,服在甸。案曹国实今定陶,去王城六七百里,甸服在二服,去王城一千五百里,亦复不合,敢问其故?”答曰:“东都之畿方六百里,半之三百里。定陶去王城八百里有馀,岂六七百也?除畿内三百里,又侯五百里,定陶在外,何谓之不合?以子鱼言为伯甸,本其始封而在甸服,明东都六百,初则然矣。西都初则亦八百,相通可知。《周礼》每言王畿千里者,制礼设法据方圆而言,其实地形不可如图也。盖以西都先王所居,东都贡赋所均,不可并为二畿,故通数之共为千里。”○其封域在《禹贡》豫州太华、外方之闲。○正义曰:《禹贡》云:“荆河惟豫州。”注云:州界自荆山而至于河。而王城在河南、洛北,是属豫州也。太华即华山也。外方即嵩高也。《地理志》华山在京兆华阴县南,外方在颍川嵩高县,则东都之域,西距太华,东至于外方,故云之闲。○北得河阳,渐冀州之南。○正义曰:僖二十五年《左传》称襄王赐晋文公阳樊、温、原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杜预云:“在晋山南河北,故曰南阳。”是未赐晋时,为周之畿内,故知北得河阳。《夏官·职方氏》云:“河内曰冀州。”知河北之地渐冀南境也。

    始,武王作邑于镐京,谓之宗周,是为西都。○正义曰:《文王有声》云:“宅是镐京,武王成之。”是武王作邑于镐京也。《正月》云“赫赫宗周”,谓镐京也。后平王居洛邑,亦谓洛邑为宗周。《祭统》云“即宫于宗周”,谓洛邑也。以洛邑为东都,故谓镐京为西都。○周公摄政,五年,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谓之王城,是为东都,今河南是也。○正义曰:《洛诰》云:“周公曰:‘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注云:“我以乙卯日至于洛邑之众,观召公所卜之处,皆可长久居民,使服田相食瀍水东。既成,名曰成周,今洛阳县是也。召公所卜处,名曰王城,今河南县是也。”则成周、洛邑同年营矣。《书传》云:“周公摄政,五年,营成周。”则知此二邑皆五年营之也。“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书序》文。彼注云:“欲择土中建王国,使召公在前视所居者,王与周公将自后往也。”武王已都镐京,成王尚云在丰者,丰有文王庙,将行,就告之,故《召诰》云:“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注云“于此从镐京行至于丰,就告文王庙”,是也。此王城,于汉时为河南县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今洛阳是也。○正义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亦《书序》文也。《地理志》河南郡有洛阳县,“周公迁殷顽民,是为成周”,是也。○成王居洛邑,迁殷顽民于成周,复还归处西都。○正义曰:《洛诰》云:“戊辰,王在新邑,烝。”是成王居洛邑也。《书序》云:“成周既成,迁殷顽民。”注云:“此皆士也,周谓之顽民,民,无知之称。”是殷顽民于成周也。《周本纪》云: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迁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是成王复还归西都。

    至于夷、厉,政教尤衰。十一世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废申后,太子宜咎奔申。○正义曰:《周本纪》云:“懿王立,王室遂衰。”《郊特牲》曰:“觐礼不下堂而见诸侯。下堂而见诸侯,自夷王始。”昭二十六年《左传》曰:“至于厉王,王心戾虐,万民弗忍,居王于彘。”是王室之衰,始于懿王。至于夷、厉,政教尤衰也。十一世者,以言武王作邑,因据武王数之。《周本纪》云:武王崩,子成王诵立。崩,子康王钊立。崩,子昭王瑕立。崩,子穆王满立。崩,子共王繄扈立。崩,子懿王畑立。崩,共王弟孝王辟方立。崩,子夷王谿立。崩,子厉王胡立。崩,子宣王静立。崩,子幽王宫皇立。自武王至幽王,凡十二王,除孝王辟方,是十一世也。《本纪》又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幽王得褒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用褒姒为后,以其子伯服为太子。”《郑语》云:“王嬖褒姒,使至于为后,而生伯服。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是申后见废,太子奔申,王欲于申求之,故韦昭云:“太子时奔申也。”○申侯与犬戎攻宗周,杀幽王于戏。○正义曰:《周本纪》云:“幽王之废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与缯、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杀幽王丽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鲁语》“里革对成公云:幽王灭于戏”。孔晁曰:“戏,西周地名。”《史记》云丽山,《国语》言于戏,则是丽山之下有地名戏。皇甫谧云:“今京兆新丰东二十里戏亭是也。”潘岳《西征赋》述幽王之乱灭,云“军败戏水之上,身死丽山之北”,则戏亦水名。韦昭云“戏,山名”,非也。○晋文侯、郑武公迎宜咎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正义曰:《郑语》云:“晋文侯于是平定天子。”隐六年《左传》称:“周桓公言于王曰:‘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地理志》:“幽王败,桓公死,其子武公与平王东迁。”《周本纪》云:“于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咎,是为平王。”《地理志》云:“幽王淫褒姒,灭宗周,子平王东居洛邑。”郑所据之文也。○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正义曰:于时王室虽衰,天命未改,《春秋》王人之微犹尊矣。言与诸侯无异者,以其王爵虽在,政教才行于畿内,化之所及,与诸侯相似,故言无异也。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广狭,故王爵虽尊,犹以政狭入风。此风、雅之作,本自有体,而云贬之谓之风者,言当作为雅,颂贬之而作风,非谓采得其诗乃贬之也。《郑志》张逸问:“平王微弱,其诗不能复雅。厉王流于彘,幽王灭于戏,在雅何?”答曰:“幽、厉无道,酷虐于民,以强暴至于流灭,岂如平王微弱,政在诸侯,威令不加于百姓乎?其意言幽、厉以酷虐之政被于诸侯,故为雅,平、桓则政教不及畿外,故为风也。”言王国变风者,谓以王当国,故服虔云“尊之,犹称王,犹《春秋》之王人”。称王而列于诸侯之上,在风则卑矣已。此列国当言周,而言王,则尊之,故题王以当国,而叙以实应,故每言闵周也。《周本纪》云:“平王即位,五十一年,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二十三年,崩,子庄王他立。十五年,崩。”维此三王有诗耳。《黍离序》云“闵周室之颠覆”,言镐京毁灭,则平王时也。《君子于役》及《扬之水》、《葛藟》皆序云平王,是平王诗矣。《君子阳阳》、《中谷有蓷》居中,从可知。《兔爰序》云桓王,则本在《葛藟》之下,但简札换处,失其次耳。《兔爰》既言桓王,举上以明下,明《采葛》、《大车》从可知矣。《采葛》笺云“桓王之时,政事不明”,明《大车》亦桓王诗也。《丘中有麻序》云“庄王不明”,即庄王诗,明矣。故郑于左方中以此而知。皇甫谧云:‘平王时,王室微弱,诗人怨而为刺,今王风自《黍离》至《中谷有蓷》五篇是也。桓王失信,礼义陵迟,男女淫奔,谗伪并作,九族不亲,故诗人刺之,今王风自《兔爰》至《大车》四篇是也。’如谧此言,以《葛藟》为桓王之诗。今《葛藟序》云平王,则谧言非也。定本《葛藟序》云‘刺桓王’,误也。《王》诗次在《郑》上,《谱》退《豳》下者,欲近雅、颂,与王世相次故也。”

    《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周王城也,谓之东周。幽王之乱而宗周灭,平王东迁,政遂微弱,下列于诸侯,其诗不能复雅,而同于国风焉。○离,如字,《说文》作“<禾离>”。过,古卧反,又古禾反。覆,芳服反。彷,蒲皇反。徨音皇。镐,胡老反。复,扶又反。“而同于国风焉”,崔《集注》本此下更有“犹尊之,故称王也”。今《诗》本皆无。

    [疏]“《黍离》三章,章十句”至“是诗”。正义曰:作《黍离》诗者,言闵宗周也。周之大夫行从征役,至于宗周镐京,过历故时宗庙宫室,其地民皆垦耕,尽为禾黍。以先王宫室忽为平田,于是大夫闵伤周室之颠坠覆败,彷徨省视,不忍速去,而作《黍离》之诗以闵之也。言“过故宗庙”,则是有所适,因过旧墟,非故诣宗周也。周室颠覆,正谓幽王之乱,王室覆灭,致使东迁洛邑,丧其旧都,虽作在平王之时,而志恨幽王之败,但主伤宫室生黍稷,非是追刺幽王,故为平王诗耳。又宗周丧灭,非平王之咎,故不刺平王也。“彷徨不忍去”,叙其作诗之意,未必即在宗周而作也。言“宗周宫室,尽为禾黍”,章首上二句是也。“闵周颠覆,彷徨不忍去”,三章下八句是也。言“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叙其所伤之由,于经无所当也。○笺“宗周”至“风焉”。○正义曰:郑先为笺而复作《谱》,故此笺与《谱》大同。《周语》云:“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是镐京谓之西周也,即知王城谓之东周也。《论语》“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注云“据时东周则谓成周为东周”者,以敬王去王城而迁于成周,自是以后,谓王城为西周,成周为东周。故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入于王城,《公羊传》曰:“王城者何?西周也。”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公羊传》曰:“成周者何?东周也。”孔子设言之时,在敬王居成周之后,且意取周公之教顽民,故知其为东周,据时成周也。此在敬王之前,王城与镐京相对,故言王城谓之东周也。《周本纪》云:“平王东徙洛邑,避戎寇。平王之时,周室微弱,诸侯以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是平王东迁,政遂微弱。《论语》注云“平王东迁,政始微弱”者,始者,从下本上之辞,遂者,从上乡下之称。彼言十世希不失矣,据末而本初,故言始也。此言天子当为雅,从是作风,据盛以及衰,故言遂也。下列于诸侯,谓化之所及,才行境内,政教不加于诸侯,与诸侯齐其列位,故其诗不能复更作大雅、小雅,而与诸侯同为国风焉。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彼宗庙宫室。笺云:宗庙宫室毁坏,而其地尽为禾黍。我以黍离离时至,稷则尚苗。行迈靡靡,中心摇遥迈,行也。靡靡,犹迟迟也。摇摇,忧无所愬。笺云:行,道也。道行,犹行道也。○摇音遥。愬,苏路反。知我者,谓我心忧,笺云:知我者,知我之情。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笺云:谓我何求,怪我久留不去。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远意。苍天,以体言之。尊而君之,则称皇天;元气广大,则称昊天;仁覆闵下,则称旻天;自上降鉴,则称上天;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笺云:远乎苍天,仰愬欲其察己言也。此亡国之君,何等人哉!疾之甚。○苍天,本亦作“仓”,采郎反,《尔雅》云:“春为苍天。”《庄子》云:“天之苍苍,其正色邪?”昊,胡老反。夏为昊天。旻,密巾反,闵也。秋为旻天。

    [疏]“彼黍”至“人哉”。○正义曰:镐京宫室毁坏,其地尽为禾黍。大夫行役,见而伤之,言彼宗庙宫室之地,有黍离离而秀,彼宗庙宫室之地,又有稷之苗矣。大夫见之,在道而行,不忍速去,迟迟然而安舒,中心忧思,摇摇然而无所告诉。大夫乃言,人有知我之情者,则谓我为心忧,不知我之情者,乃谓我之何求乎。见我久留不去,谓我有何所求索。知我者希,无所告语,乃诉之于天。悠悠而远者,彼苍苍之上天,此亡国之君,是何等人哉!而使宗庙丘墟至此也?疾之太甚,故云“此何人哉”p传“彼,彼宗庙宫室”。○正义曰:序云“宗庙宫室,尽为禾黍”,故知彼黍彼稷是宗庙宫室之地黍与稷也。作者言彼黍彼稷,正谓黍、稷为彼耳。传言“彼宗庙宫室”者,言彼宗庙宫室之地有此黍、稷也。○笺“宗庙”至“尚苗”。○正义曰:言毁坏者,以传文质略,嫌宗庙尚存,阶庭生禾黍,故辨之。《湛露》传曰:“离离,垂然。”则黍离离亦谓秀而垂也。黍言离离,稷言苗,则是黍秀,稷未秀,故云:“我以黍离离时至,稷则尚苗。”苗谓禾未秀。《出车》云“黍稷方华”,则二物大时相类,但以稷比黍,黍差为稙,故黍秀而稷苗也。诗人以黍秀时至,稷则尚苗,六月时也。未得还归,遂至于稷之穗,七月时也。又至于稷之实,八月时也。是故三章历道其所更见,稷则穗、实改易,黍则常云离离,欲记其初至,故不变黍文。大夫役当有期而反,但事尚未周了故也。○传“迈,行”至“所愬”。○正义曰:“迈,行”,《释言》文。靡靡,行舒之意,故言犹迟迟也。《释训》云:“迟迟,徐也。”《战国策》云:“楚威王谓苏秦曰:‘寡人心摇摇然如悬旌而无所保’”然则摇摇是心忧无所附着之意,故为忧思无所愬也。○笺“行,道也。道行,犹行道”。○正义曰:今定本文当如此。传训经之迈以为行,笺又训经之行以为道,嫌相涉,故又释之,云:“道行,犹行道也。”○传“悠悠”至“苍天”。○正义曰:《释诂》云:“悠,远也。”故知“悠悠,远意”。《释天》云:“穹苍,苍天。”李巡曰:“古诗人质,仰视天形,穹隆而高,其色苍苍,故曰穹苍。是苍天以体言之也。皇,君也,故尊而君之,则称皇天。昊,大貌,故言其混元之气昊昊广大,则称昊天。旻,闵也,言其以仁慈之恩覆闵在下,则称旻天。从上而下视万物,则称上天。据人远而视之,其色苍苍然,则称苍天。”然以经、传言天,其号不一,故因苍天而总释之,当有成文,不知出何书。《释天》云:“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李巡曰:“春,万物始生,其色苍苍,故曰苍天。夏,万物盛壮,其气昊大,故曰昊天。秋,万物成熟,皆有文章,故曰旻天。冬,阴气在上,万物伏藏,故曰上天。”郭璞曰:“旻犹愍也,愍万物凋落。”冬时无事,在上临下而已。如《尔雅·释天》以四时异名,此传言天,各用所宜为称,郑君和合二说,故《异义》天号,“《今尚书》欧阳说:‘春曰昊天,夏曰苍天,秋曰旻天,冬曰上天。’《尔雅》亦云‘《古尚书》说与毛同’。谨案:《尚书·尧典》羲、和以昊天,总敕以四时,故知昊天不独春也。《左传》‘夏四月,孔丘卒’,称曰‘旻天不吊’,非秋也。”玄之闻也,《尔雅》者,孔子门人所作,以释六艺之言,盖不误也。春气博施,故以广大言之。夏气高明,故以达人言之。秋气或生或杀,故以闵下言之。冬气闭藏而清察,故以监下言之。皇天者,至尊之号也。六艺之中,诸称天者,以情所求之耳,非必于其时称之。“浩浩昊天”,求天之博施。“苍天苍天”,求天之高明。“旻天不吊”,求天之生杀当得其宜。“上天同云”,求天之所为当顺其时也。此之求天,犹人之说事,各从其主耳。若察于是,则“尧命羲和,钦若昊天”,“孔丘卒,旻天不吊”,无可怪耳。是郑君和合二说之事也。《尔雅》春为苍天,夏为昊天;欧阳说春为昊天,夏为苍天。郑既言《尔雅》不误,当从《尔雅》,而又从欧阳之说,以春昊、夏苍者,郑《尔雅》与孙、郭本异,故许慎既载《今尚书》说,即言“《尔雅》亦云”明见《尔雅》与欧阳说同,虽苍、昊有春、夏之殊,则未知孰是,要二物理相符合,故郑和而释之。○笺“此亡国”至“之甚”。○正义曰:《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亡国之君者,幽王也。《史记·宋世家》云:“箕子朝周,过殷故墟,城坏生黍。箕子伤之,乃作《麦秀》之诗以歌之。其诗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兮。彼狡童兮,不我好兮。’所谓狡童者,纣也。”过殷墟而伤纣,明此亦伤幽王,但不是主刺幽王,故不为雅耳。何等人犹言何物人,大夫非为不知,而言何物人,疾之甚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穗,秀也。诗人自黍离离见稷之穗,故历道其所更见。○穗音遂。更音庚。行迈靡靡,中心如醉。醉于忧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自黍离离见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噎,忧不能息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疏]传“噎,忧不能息”。○正义曰:噎者,咽喉蔽塞之名,而言中心如噎,故知忧深,不能喘息,如噎之然。

    《黍离》三章,章十句。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难,乃旦反,下注同。风,福凤反。

    [疏]“《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至“风焉”。○正义曰:大夫思其危难,谓在家之大夫,思君子僚友在外之危难。君子行役无期度,二章上六句是也。思其危难,下二句是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笺云:曷,何也。君子往行役,我不知其反期,何时当来至哉!思之甚。○曷音寒末反。(又鸟)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凿墙而栖曰埘。笺云:(又鸟)之将栖,日则夕矣,羊牛从下牧地而来。言畜产出入,尚使有期节,至于行役者,乃反不也。○栖音西。时如字,本亦作“埘”,音同,《尔雅》同,《玉篇》时理反,凿墙以栖(又鸟)。凿,在各反。畜,许又反。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笺云:行役多危难,我诚思之。

    [疏]传“凿墙而栖曰埘”。○正义曰:《释宫》文也。又云:“(又鸟)栖于杙为桀。”李巡曰:“别(又鸟)所栖之名。寒乡凿墙,为(又鸟)作栖曰埘。”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佸,会也。笺云:行役反无日月,何时而有来会期。○佸,户括反,《说文》口活反,《韩诗》:“至也。”(又鸟)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又鸟)栖于杙为桀。括,至也。○括,古活反。弋,本亦作“杙”,羊职反。或音羊特反。君子于役,苟无饥渴?笺云:苟,且也。且得无饥渴,忧其饥渴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禄仕者,苟得禄而已,不求道行。○远,于万反。

    [疏]“《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至“而已”。○正义曰:作《君子阳阳》之诗者,闵周也。君子之人,遭此乱世,皆畏惧罪辜,招呼为禄仕,冀安全己身,远离祸害,已不复更求道行,故作诗以闵伤之。此叙其招呼之由,二章皆言其相呼之事。○笺“禄仕”至“道行”。○正义曰:君子仕于朝廷,欲求行己之道,非为禄食而仕。今言禄仕,则是止为求禄,故知是苟得禄而已,不求道行也。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阳阳,无所用其心也。簧,笙也。由,用也。国君有房中之乐。笺云:由,从也。君子禄仕在乐官,左手持笙,右手招我,欲使我从之于房中,俱在乐官也。我者,君子之友自谓也,时在位,有官职也。○簧音皇。其乐只且!笺云:君子遭乱,道不行,其且乐此而已。○乐音洛。注“且乐”、“和乐”及下章同。且,子徐反,又作“且”,七也反。

    [疏]“君子”至“只且”。○毛以为,君子禄仕贱职,招呼其友。此君子之友,陈其呼已之事。言有君子之人,阳阳然无所用心,在于乐官之位,左手执其笙簧,右手招我用此房中乐官之位。言时世衰乱,道教不行,其且相与乐此而已。○郑唯以“由”为“从”为异,馀同。○传“阳阳”至“之乐”。○正义曰:言无所用心者,《史记》称晏子“御拥大盖,策四马,意气阳阳,甚自得”,则阳阳是得志之貌。贤者在贱职而亦意气阳阳,是其无所用心,故不忧。下传云“陶陶,和乐”,亦是无所用心,故和乐也。簧者,笙管之中金薄鍱也。《春官·笙师》注:“郑司农云:‘笙十三簧。’”笙必有簧,故以簧表笙。传以笙簧一器,故云“簧,笙也”。《月令》“仲夏调竽、笙、篪、簧”,则簧似别器者。彼于竽、笙、篪三器之下而别言簧者,欲见三器皆有簧,簧非别器也。若然三器皆有簧,何知此非竽、篪,而必以为笙者?以《笙师》备言乐器有笙、簧。《鹿鸣》云:“吹笙鼓簧。”言吹笙则鼓簧,是簧之所用,本施于笙,言笙可以见簧,言簧可以见笙,故知簧即笙,非竽、篪也。此执笙招友,欲令在房,则其人作乐在房内矣,故知国君有房中之乐。此实天子,而言国君者,以诸侯亦有此乐,举国君以明天子。《谱》云:“詻寝之常乐,风之正经,天子以《周南》,诸侯以《召南》。”是天子诸侯皆有房中之乐也。○笺“由从”至“官职”。○正义曰:《释诂》云:“由、从,自也。”俱训为“自”,是由得为从。以招人必欲其从已,故易传也。此君子之友说君子招己,故言“我,君子之友自谓也”。此人于时在位,有官职,故君子得招之。《郑志》张逸问:“何知在位有官职?又男子焉得在房?”答曰:“房中而招人,岂远乎?故知可招者当在位也。招之者乐官,有禄而无言责,苟免时耳。路寝房中可用男子,是说男子得在房招友之事也。”《斯干》笺云“宗庙及路寝制如明堂”,则天子路寝有五室,无左右房矣。言路寝房中可用男子者,此路寝之乐,谓路寝之下、小寝之内作之,非于正寝作乐也。何则?《玉藻》云:“君日出而视朝,退适路寝听政,使人视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寝,释服。”是路寝以听政,小寝以燕息,路寝非燕息之所也。下笺云“欲使从之于燕舞之位”,以燕言之,明不在路寝也。乐实不在路寝,而《谱》云路寝之乐者,云路寝房中者,以小寝是路寝之下室,系路寝言之。《天官·宫人》:“掌六寝之脩”,注云:“六寝者,路寝一,小寝五。”是小寝系于路寝之事也。天子小寝,如诸侯之路寝,故得有左右房。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陶陶,和乐貌。翿,纛也,翳也。笺云:陶陶,犹阳阳也。翳,舞者所持,谓羽舞也。君子左手持羽,右手招我,欲使我从之于燕舞之位,亦俱在乐官也。○陶音遥。翿,徒刀反。敖,五刀反。游也。纛,徒报反,沈徒老反,俗作“纛”。翳,于计反。燕,本又作“宴”,于见反。其乐只且!

    [疏]传“翿,纛也,翳也”。○正义曰:《释言》云:“翿,纛也。”李巡曰:“翿,舞者所持纛也。”孙炎曰:“纛,舞持羽也。”又云:“纛,翳也。”郭璞云:“所持以自蔽翳也。”然则翿训为纛也,纛所以为翳,故传并引之。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怨平王恩泽不行于民,而久令屯戍,不得归,思其乡里之处者。言周人者,时诸侯亦有使人戍焉,平王母家申国,在陈、郑之南,迫近彊楚,王室微弱,而数见侵伐,王是以戍之。○扬如字,或作“杨木”之字,非。屯,徒门反。戍,束遇反,守也,《韩诗》云:“舍。”思如字,沈息嗣反。令,力呈反。近,附近之近,或如字。数音朔。

    [疏]“《扬之水》三章,章六句”至“思焉”。○正义曰:“不抚其民”,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屯戍母家”,次二句是也。思者,不二句是也。此三章,皆是所怨之思,俱出民心,故以怨配思而总之。○笺“怨平王”至“戍之”。○正义曰:此剌平王,不嫌非是周人,而特言周人者,时诸侯亦有使人戍焉,故言周人以别之。诸侯之戍,亦由于王,诸侯之人所以不怨者,时王政不加于诸侯,诸侯自使戍耳。假有所怨,自怨其君,故周人独怨王也。《车舝》、《白华》之序亦云“周人”,但其诗在雅,天下为一,此则下同列国,故须辨之。杜预云“申,今南阳宛县”,是也。在陈、郑之南,后竟为楚所灭,故知迫近强楚,数见侵伐,是以戍之。

    扬之水,不流束薪。兴也。扬,激扬也。笺云:激扬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兴者,喻平王政教烦急,而恩泽之令不行于下民。○薪音新。激,经历反。湍,吐端反。迅音信,又苏俊反。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戍,守也。申,姜姓之国,平王之舅。笺云: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独处乡里,不与我来守申,是思之言也。“其”或作“记”,或作“已”,读声相似。○其音记,诗内皆放此,或作“已”,亦同。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笺云:怀,安也。思乡里处者,故曰今亦安不哉,安不哉!何月我得归还见之哉!思之甚。

    [疏]“扬之水”至“归哉”。○毛以为,激扬之水岂不能流移一束之薪乎?言能流移之,以兴王者之尊,岂不能施行恩泽于下民乎?言其能施行之。今平王不抚下民,自不为耳,非不能也。王既不抚下民,又复政教颇僻,彼其之子在家,不与我共戍申国,使我独行,偏当劳苦。自我之来,日月已久,此在家者,今日安否哉?安否哉?何月得还归见之哉!羡其得在家,思原早归见之。久不得归,所以为怨。郑唯上二句为异,馀同。○传“兴也。扬,激扬”。○正义曰:激扬,谓水急激而飞,扬波流疾之意也。此传不言兴意,而《郑风》亦云“扬之水,不流束楚”,文与此同。传曰:“激扬之水,可谓不能流漂束楚乎?”则此亦不与郑同,明别为兴。○笺“怀安”至“之甚”。○正义曰:《释诂》云:“怀、安,止也。”俱训为止,是怀得为安。此承“不与我戍申”之下,故知思乡里处者之安否也。役人所思,当思其家,但既怨王政不均,羡其在家处者。虽讬辞于处者,原早归而见之,其实所思之甚,在于父母妻子耳。

    扬之水,不流束楚。楚,木也。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甫,诸姜也。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疏]传“甫,诸姜”。○正义曰:《尚书》有《吕刑》之篇,《礼记》引之,皆作《甫刑》。孔安国云:“吕侯后为甫侯。”《周语》云:“祚四岳,为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又曰:“申、吕虽衰,齐、许犹在。”是申与甫、许同为姜姓,故传言“甫,诸姜”,“许,诸姜”。皆为姓,与申同也。平王母家申国,所戍唯应戍申,不戍甫、许也。言甫、许者,以其同出四岳,俱为姜姓,既重章以变文,因借甫、许以言申,其实不戍甫、许也。六国时,秦、赵皆伯益之后,同为嬴姓。《史记》、《汉书》多谓秦为赵,亦此类也。

    扬之水,不流束蒲。蒲,草也。笺云:蒲,蒲柳。○蒲如字。孙毓云:蒲草之声不与戍、许相协,笺义为长。今则二蒲之音,未详其异耳。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许,诸姜也。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疏]笺“蒲,蒲柳”。○正义曰:以首章言薪,下言蒲、楚,则蒲、楚是薪之木名,不宜为草,故易传以蒲为柳。陆机《疏》云:“蒲柳有两种,皮正青者曰小杨,其一种皮红者曰大杨。其叶皆长广于柳叶,皆可以为箭干,故《春秋》传曰:‘董泽之蒲,可胜既乎。’今又以为箕鑵之杨也。”

    《扬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蓷,吐雷反,《韩诗》云:“茺蔚也。”《广雅》又名“益母”。饥,本或作“饥”,居疑反,穀不熟。馑音觐,蔬不熟。

    [疏]“《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至“弃尔”。○正义曰:作《中谷有蓷》诗者,言闵周也。平王之时,民人夫妇之恩日日益以衰薄,虽薄未至弃绝,遭遇凶年饥馑,遂室家相离弃耳。夫妇之重逢,遇凶年薄而相弃,是其风俗衰败,故作此诗以闵之。“夫妇日以衰北,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凶年饥馑,室家相弃”,下四句是也。夫妇衰薄,以凶年相弃,假陆草遇水而伤,以喻夫恩薄厚。蓷之伤于水,始则湿,中则脩,久而乾,犹夫之于妇,初已衰,稍而薄,久而甚,甚乃至于相弃。妇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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