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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欲知尧实以天下与舜否?)孟子曰:“否。(尧不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当与天意合之,非天命者,天子不能违天命也。“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是也。)“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万章言谁与之也。)曰:“天与之。”(孟子言天与之。)“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万章言天有声音命与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孟子曰:天不言语,但以其人之所行善恶,又以其事从而示天下也。)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万章欲知示之之意。)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孟子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天人所受,故得天下也。)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万章言天人受之,其事云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百神享之,祭祀得福也。百姓安之,民皆讴歌其德也。)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二十八年之久,非人为也,天与之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南河之南,远地南夷也,故言然后之中国。尧子,胤子丹朱。讼狱,狱不决其罪,故讼之。讴歌,讴歌舜德也。)《泰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泰誓》,《尚书》篇名。自,从也。言天之视听,从人所欲也。)

    [疏]“万章曰”至“此之谓也”。○正义曰:此章指言德合于天,则天爵归之;行归于仁,则天下与之天命不常,此之谓也。“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万章问孟子,尧帝以天下与舜,有之乎?“孟子曰:否”,孟子答之,尧不与之也。“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孟子言天子不能以天下与其人也。“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万章又问孟子,言如此则舜有天下也,谁与之?“曰天与之”,孟子答以为天与之也。“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万章又问天与之舜者,天有声音,谆谆然命与之乎?“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孟子又答之,言天不以言语谆谆然命之也,但以人之所行善恶与其事,从而示之而止矣。“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万章又问,以行与事示之者,是如之何也?“曰:天子能荐人”至“示之而已矣”,孟子答之,言天子者虽能举荐人于上天也,又不能使上天以与之天下也;诸侯者能举荐人于天子,而不能使天子必与为之诸侯;大夫者能荐人于诸侯,而不能使诸侯必与为之大夫。往者尧举荐舜于上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我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矣。“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万章又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与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是如之何也?“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也。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不能以天下与人也”,《书》云“纳于大麓”,是尧荐舜于天也;“烈风雷雨弗迷”,是天受之也。所谓百神享之,亦可知也。“慎徽五典,纳于百揆”,是暴之于民也;“五典克从,百揆时叙”,是民受之也。所谓百姓安之,亦可知也,曰“黎民于变时雍”是也。然于天则云荐,于民则云暴者,盖天远而在上,是为尊者也,圣人于天,举其所知,而取舍不在我,故云荐之也;民近而在下,是为卑者也,圣人之于民,显其功业,而使之自附,故云暴之也。所谓受之者,即是与之也。“舜相尧”至“此之谓也”,孟子又言舜摄行尧事辅相之,得二十八年之久,非人所能为之也,乃天与之也。尧帝既崩死,舜率天下诸侯为尧三年丧,三年丧既毕,舜乃逃避尧之子丹朱而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而来者,不往朝觐于尧之子丹朱,而往朝觐于舜;讼狱有未决断者,不往求治于尧之子丹朱,而往求治于舜;讴歌吟咏者,不吟咏尧之子丹朱,而吟咏舜:故曰天与之也。如此,然后往归中国,履天子之位焉。如使舜不避尧之子,而居尧帝之宫,逼逐尧之子,是则为篡夺者也,非谓为天与之也。《泰誓》篇亦云天之所视从我民之所视,天之所听亦从我民之所听,是此天与之、人与之之谓也。○注“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正义曰:案《论语·尧曰》篇有此文,《书》亦有此。何晏曰:“历数,列次也。”孔安国云:“历数,天道。谓天历运之数,帝王易姓而兴,故言历数谓天道。”○注“河南,南夷也”。○正义曰:案裴る云:刘熙曰:南河之南,九河之最南者是也。是知为南夷也。所谓中国,刘熙云:帝王所都为中,故曰中国。○注“《泰誓》,《尚书》篇”。○正义曰:孔安国传云:《泰誓》者,大会以誓众也。又云天因民以视听,民所恶者,天诛之而已。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问禹之德衰,不传于贤而自传于子,有之否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否,不也。不如人所言。)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言随天也。)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荐禹、禹荐益同也,以启之贤,故天下归之,益又未久故也。阳城,箕山之阴,皆嵩山下深谷之中以藏处也。)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莫,无也。人无所欲为而横为之者,天使为也。人无欲致此事而此事自至者,是其命而已矣。故曰命也。)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继世而有天下,(仲尼无天子之荐,故不得以有天下。继世之君,虽无仲尼之德,袭父之位,非匹夫,故得有天下也。)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益值启之贤,伊尹值大甲能改过,周公值成王有德,不遭桀、纣,故以匹夫而不有天下。)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已也,复归于亳。(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薨。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之弟也。太甲,太丁子也,伊尹以其颠覆典刑,放之于桐邑。处,居也。迁,徙也。居仁徙义,自怨其恶行。艾,治也。治而改过,以听伊尹之教训已,故复得归之于亳,反天子位也。)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周公与益、伊尹虽有圣贤之德,不遭者时。然孔子言禅、继其义一也。)

    [疏]“万章问曰”至“其义一也”。○正义曰:此章指言笃志于仁,则四海宅心,守正不足,则贤位莫继,丹朱、商均是也。是以圣人孜孜于仁德也。万章问孟子曰:世人有言,至于禹之代而德衰微,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此乎否?孟子答之曰:否,不然也。天与之贤者,则与贤者;天与之子,则与子。以其随天如何耳。往者舜荐禹于天,及得十有七年,舜于是崩死。禹以三年服丧毕,遂避舜之子商均,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禹,若尧之死后民之舜而不之丹朱也。禹其后又荐益于天,及得七年,禹即崩死,益以三年服丧毕,益遂避禹之子启,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讴歌者皆不归益而归禹之子启,咸曰:我君之子也。无它,以其尧子丹朱不肖,舜子商均亦不肖,而舜之辅相尧、禹之辅相舜而历年多矣,施恩泽于民已久,天下之民所以归舜与禹,不归丹朱、商均也。启以贤,能敬承续禹之治,而益又辅相禹但七年,其历年尚少,不如舜相尧二十有八年、禹相舜十有七年之多,而施恩泽于民亦未至久,所以天下之民不归益而归启也,又况启有贤德,与丹朱、商均之不同耶。舜、禹、益相去年代己久远,其子之或贤或不肖,天使然也。非人所能为之也。人莫之为然而为然者,故曰天使然也,人莫能致之此事而其事自至者,是其命有是也。言天与命者,究其义则一也,以其无为而无不为,故曰天也;天之使我有是之谓命,故曰命也。天下善否,天实使之然也;禄位器服,乃其所命故也。今丹朱、商均与启三者之或贤或否,是其天也;天下之民或归之或不归之,是其命也。与《书》所谓天难谌命靡常,孔子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凡此亦天与命之意也。匹夫之贱而有天下者,其义必如舜、禹,而又得天子荐之者,故得有天下也。故孔子不有天下,虽言有德,然而无天子以荐之者,是不有天下也。继世之君,虽无仲尼之德,然而袭父之位,又非匹夫,故得有天下也。夫天之所以废灭者,必若桀与纣之暴虐,然后无乃废灭之矣。故益、伊尹、周公三者,不有天下,以其时值启、太甲、成王三君皆贤,天不废此三君,故益、伊尹、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也。伊尹相汤王天下也,及汤崩死,太子太丁未立而丧,于是太丁弟外丙立,外丙即位二年崩,外丙弟仲壬立,仲壬即位四年崩,太丁子太甲立。太甲即位,遂颠覆汤之典刑,伊尹乃放之于桐宫,及三年,太甲乃自悔过,而怨其已恶,遂治身于桐宫,于是居仁徙义,以听伊尹之教训,复归于亳都,反天子之位焉。周公之不有天下,若益之于夏禹、伊尹之于殷汤故也。孔子曰:唐、虞二帝,禅让其位,夏禹、殷汤、周武继父之位,其义则一,更无二也。谓其义则一而无二者,盖唐、虞与贤,夏后、殷、周与子,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其为顺天则一而已,故曰其义则一也。云禅者,盖唐、虞禅祭而告传位,故曰禅也。○注“阳城、箕山之阴,皆嵩山下深谷中”。正义曰:案《史记》裴る注云:刘熙曰:阳城是今之颍川也;箕山,嵩高之北是也。○注“太丁汤之子”至“位也”。○正义曰:案《史记》文,已具在《公孙丑》篇内,此更不录。然《史记》乃云外丙即位三年,今孟子云外丙二年,盖《史记》不稽《孟子》之过也。○注“丹朱、商均”。○正义曰:尧、舜之子。皇甫谧云:娥皇无子,商均,女英生也。

    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人言伊尹负鼎俎而干汤,有之否?)孟子曰:“否,然。(否,不也,不如是也。)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有莘,国名。伊尹初隐之时,耕于有莘之国,乐仁义之道。非仁义之道者,虽以天下之禄加之,不一顾而觎也。千驷,四千匹也,虽多,不一眄视也。一介草不以与人,亦不以取于人也。)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汤闻其贤,以玄?之币帛往聘之,嚣嚣然,自得之志,无欲之貌也。曰:岂若居畎亩之中而无忧哉,乐我尧、舜仁义之道。)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反也。三聘既至,而后幡然改本之计,欲就汤聘,以行其道,使君为尧、舜之君,使民为尧、舜之民。)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觉,悟也。天欲使先知之人悟后知之人,我先悟觉者也,我欲以此仁义之道觉悟此未知之民,非我悟之,将谁教乎?)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伊尹思念不以仁义之道化民者,如己推排内之沟壑中也。自任之重如此,故就汤说之伐夏桀、救民之厄也。)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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