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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淵騫卷第十一〔疏〕吳曹侍讀元忠云:「漢書藝文志:『揚雄所序三十八篇。』本注云:『法言十三。』此十三篇,即本傳之十三卷。文選班孟堅答賓戲注引作『十二卷』者,宋祁校本云:『李軌注法言本,淵騫與重黎共序。』知軌據漢世傳本,重黎、淵騫并為一篇,故合法言序為十三篇,可由祁校語得之。」榮按:李本自學行卷第一,至孝至卷第十三,每卷標題下皆有注語,惟淵騫卷第十一下無文,蓋重黎、淵騫本為一篇,多論春秋以後國君、將相、卿士、名臣之事,以其文獨繁,倍於他篇,故自篇中「或問淵、騫之徒惡乎在」以下,析為卷第十一。雖自為一篇,然實即重黎之下半,既非別有作意,遂不為之序。弘範知其然,故於此卷標題下亦不為之注。藝文志「法言十三」,此據卷數言之則然,若論其作意,不數淵騫,則止十二。答賓戲注引揚雄傳:「譔十二卷,象論語,號曰法言。」此可證舊本漢書此傳承用子雲自序,其文如此。卷末所載法言序中之不得別有淵騫序,更不辯自明。淺人習見通行法言卷數皆為十三,疑雄傳「十二卷」字為「十三」之誤,又疑淵騫獨無序為傳寫闕失,遂改「二」為「三」。且妄造「仲尼之後,迄於漢道」云云二十八字,為淵騫序,竄入傳中。於是雄傳此文不獨非子雲之真,亦並非孟堅之舊矣。君直據選注此條,證明重黎、淵騫共序之義,至為精覈。然謂軌據漢世傳本合法言序為十三篇,似亦未協。李本法言序附孝至之後,明不以為一篇。蓋重黎、淵騫之析為二篇,漢世已然。謂法言序無淵騫序,則是;謂十三卷為數序,不數淵騫,則非也。

    或問:「淵、騫之徒惡乎在?」曰:「寢。」或曰:「淵、騫曷不寢?」曰:「攀龍鱗,附鳳翼,巽以揚之,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如其寢!如其寢!」〔疏〕「淵、騫之徒惡乎在」者,學行注云:「徒猶弟子也。」淵、騫之徒,猶云七十子之弟子。仲尼弟子列傳以顏淵、閔子騫居首,故舉淵、騫以統其餘也。音義:「惡乎,音烏。」按:七十子皆身通六藝,而其弟子多不傳,故以為問。「寢」者,廣雅釋詁:「寢,藏也。」按:謂湮沒不彰也。音義:「曰寢,俗本作『曰在寢』,『在』,衍字。」司馬云:「宋、吳本作『在寢』。」按:此因未解寢字之義而妄增者。「攀龍鱗,附鳳翼」者,伯夷列傳云:「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索隱云:「喻因孔子而名彰。」即此文所本。巽以揚之,集注本無「巽」字,云:「宋、吳本作『巽以揚之』,今從李本。」是溫公所見監本無此字。今治平本有之,而「巽以揚之」四字占三格,明是修板擠入。秦校云:「當衍『巽』字,溫公集注可證。」是也。俞云:「盧氏文弨云:『李本巽作翼。』不知翼者即涉上句『附鳳翼』而誤衍。溫公但云『揚,發揚也』,不及翼字之義。是其所據本無『巽』字,亦非別有他字也。今各本皆作『巽以揚之』,蓋據宋、吳本加,非李本之舊。」榮按:舊監本固無「巽」字,然此或傳寫偶脫,非必李本如此。後漢書光武帝紀章懷太子注引此文正作「巽以揚之」,(各本皆同。)則其所據本有「巽」字,為宋、吳本所自出,錢本亦有之,於義為足。蓋下文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即承巽字而言。巽為風,故云勃勃。龍麟、鳳翼喻孔子之道,巽風喻天。言七十子得孔子而師事之,天實助之,以成其名也。勃勃乎其不可及也,世德堂本作「不可及乎」。「如其寢!如其寢」者,七十子之成名皆以孔子,七十子之弟子源遠而流益分,不復能有所附麗以成其名,然則七十子之遭際,豈得與其弟子之遭際相提並論也!

    七十子之於仲尼也,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文章亦不足為矣。〔疏〕「七十子之於仲尼也」,司馬云:「宋、吳本作『七十二子』。」按:孟子云:「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本書學行云:「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也。」皆舉成數言之,此亦同。宋、吳本非。「日聞所不聞,見所不見」者,聖人之言行,如天道之日新,學者得聖人而師之,其進益無有已時也。「文章亦不足為矣」者,司馬云:「言游孔門者,務學道德,不事文章。」按:謂七十子不必皆有著述傳於後世,非其才有所不逮,乃日有所不給,亦意有所不屑也。

    君子絕德,小人絕力。或問「絕德」。曰:「舜以孝,禹以功,皋陶以謨,非絕德邪?」〔注〕是皆德之殊絕。「力」。〔注〕絕力者何?「秦悼武、烏獲、任鄙扛鼎抃牛,非絕力邪?」〔注〕此等皆以多力舉重,崩中而死,所謂不得其死然。〔疏〕「君子絕德,小人絕力」者,絕謂不可幾及。言君子小人各有其不可幾及者,君子之於德,小人之於力是也。「舜以孝」者,堯典云:「有鰥在下,曰虞舜,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中庸云:「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禹以功」者,禹貢云:「禹錫玄圭,告厥成功。」左傳昭公篇云:「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皋陶以謨」者,皋陶謨云:「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德,謨明弼諧。』」書序云:「皋陶矢厥謨。」「秦悼武、烏獲、任鄙扛鼎抃牛」者,秦本紀云:「惠王卒,子武王立。」索隱云:「名蕩。」按:本紀稱武王者,省言之。下云「悼武王后出歸魏」,又始皇本紀云「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是以二字為謚也。本紀又云:「武王有力好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王與孟說舉鼎絕臏,八月,(按:悼武四年。)武王死,族孟說。」是烏獲、任鄙皆秦悼武王同時人。孟子云:「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趙注云:「烏獲,古之有力人也。」則烏獲乃古有力者之稱。秦悼武王時之烏獲,以有力著,因取此名名之耳。梁氏玉繩漢書人表考云:「案文子自然篇,老子曰:『用眾人之力者,烏獲不足恃。』是古有烏獲,後人慕之,以為號也。」樗里子甘茂列傳云:「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里。』」音義:「扛鼎,音江。」司馬云:「抃牛,謂以兩牛相擊,如抃手狀。」按:張平子思玄賦舊注云:「抃,手搏也。」又通作「卞」,漢書哀帝紀贊蘇林注云「手搏為卞」,是也。然則抃牛即手搏牛之謂。殷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紂倒曳九牛。」 注「是皆德之殊絕」。按:司馬長卿封禪文:「未有殊尤絕跡可考於今者也。」是殊、絕義同。 注「此等皆以多力舉重,崩中而死」。按:世德堂本無「此等」二字。秦本紀:「舉鼎絕臏。」集解引徐廣云:「一作『脈』。」弘範所據史記,字蓋作「脈」,故云崩中。內經陰陽別論云:「陰虛陽搏謂之崩。」王注云:「陰脈不足,陽脈盛搏,則內崩而血流下。」即其義。史記惟言秦武王舉鼎而死,今按告子孫疏引皇甫士安帝王世說(當作「世紀」。)云:「秦武王好多力之士,烏獲之徒並皆歸焉。秦王於洛陽舉周鼎,烏獲兩目血出。」則烏獲蓋亦不得其死。任鄙死狀未聞。白起列傳云:「昭王十三年,穰侯相秦,舉任鄙以為漢中守。」則鄙至昭襄王時猶存。弘範云此等皆以舉重死,或別有所本。

    或問「勇」。曰:「軻也。」曰:「何軻也?」曰:「軻也者,謂孟軻也。若荊軻,君子盜諸。」請問「孟軻之勇」。曰:「勇於義而果於德,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於勇也,其庶乎!」〔注〕或人之問勇,猶衛靈公之問陳也。仲尼答以俎豆,子雲應之以德義。〔疏〕「若荊軻,君子盜諸」者,刺客列傳云:「荊軻者,衛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索隱云:「軻先齊人,齊有慶氏,則或本姓慶。春秋慶封,其後改姓賀,此亦至衛而改姓慶爾。荊、慶聲相近,故隨在國而異其號也。」又同傳正義引燕太子篇云:「荊軻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吳云:「為燕太子刺秦王,以君子之道類之,則大盜耳。」司馬云:「比諸盜賊。」按:義詳後文。「請問孟軻之勇」,治平本無「問」字,錢本同,今依世德堂本。「勇於義而果於德,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者,吳云:「養浩然之氣,勇之大者。」按:「孟子云:『我四十不動心。』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趙注云:「孟子勇於德。」又:「孟子云:『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又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其於勇也,其庶乎」者,荀子性惡云:「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義。上不循於亂世之君,下不俗於亂世之民。仁之所在亡貧窮(一),仁之所亡無富貴。天下知之,則欲與天下共苦樂之;天下不知之,則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是上勇也。」 注「或人」至「德義」。按:世德堂本「猶」作「若」;「應之以德義」,無「之」字。

    (一)「亡」字原本訛作「雖」,據荀子性惡篇改。

    魯仲連●而不制,〔注〕高談以救時難,功成而不受祿賞。藺相如制而不●。〔注〕好義崇理,屈身伸節,輔佐本國,繫時之務也。〔疏〕「魯仲連●而不制」者,魯仲連鄒陽列傳云:「魯仲連者,齊人也,好奇偉俶儻之畫策,而不肯仕官任職,好持高節。游於趙,會秦圍趙,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事將柰何?』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萬之眾於外,今又內圍邯鄲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魯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魯仲連見新垣衍曰:『昔者齊湣王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於是新垣衍起,再拜謝,不敢復言帝秦。適會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壽。魯連笑曰:『所為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其後二十餘年,燕將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讒之燕,燕將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聊城,歲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燕將見魯連書,猶預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恐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後見辱,乃自殺。聊城亂,田單遂屠聊城,歸而言魯連,欲爵之。魯連逃隱於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音義:「●與蕩同。」司馬云:「宋、吳本『●』作『●』,『制』作『剬』。介甫曰:『●古蕩字,剬古制字。』」按:說文:「愓,放也。」古書多假「蕩」為之。●、●皆「愓」之俗。玉篇:「●,他莽切,直也。」非此文之義。五帝本紀:「依鬼神以剬義。」正義云:「剬古制字。」梁氏志疑云:「古制字作『制』,若『剬』,音端,與『剸』同。則『剬』乃『制』之訛矣。」按:篆文制作「●」,隸變作「●,傳寫遂誤為「剬」耳。●謂自適,制謂自持。魯仲連●而不制,謂其能輕世肆志,而不能仕官任職。藺相如,見重黎疏。制而不●,謂其能懲忿以先國家之急,而嘗為宦者令繆賢舍人,亦降志辱身矣。司馬云:「仲連不以富貴動其心,而未能忘死生;相如不以死生動其心,而未能忘富貴,故云然。」溫公意以此為承上章而言,故釋之如此,然義似未確。 注「功成而不受祿賞」。按:世德堂本作「爵賞」。 注「好義崇理」。按:世德堂本作「崇禮」。

    或問「鄒陽」。曰:「未信而分疑,慷辭免罿,幾矣哉!」〔注〕鳥罟謂之罿,猶人之縲紲。幾,危也。獄中出慷慨之詞,得以自免,亦已危矣。〔疏〕史記鄒陽與魯仲連同傳,既論魯仲連,故遂及鄒陽也。彼傳云:「鄒陽者,齊人也,游於梁,與故吳人莊忌夫子、淮陰枚生之徒交,上書,而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間。勝等忌鄒陽,惡之梁孝王。孝王怒,下之吏,將欲殺之。鄒陽客游,以讒見禽,恐死而負累,乃從獄中上書。書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為上客。」太史公曰:「鄒陽辭雖不遜,然其比物連類,有足悲者,亦可謂抗直不撓矣。」「未信而分疑」者,宋云:「言未為梁王所信,方為其所疑,雖能分解以免,固亦危矣。」司馬云:「孔子稱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陽初仕梁,未為孝王所信,而深言以觸機事,分取孝王之疑,故曰未信而分疑。」吳胡部郎玉縉云:「疑,謗也。未信而分疑,未信而致與人分謗也。鄒陽云:『為世所疑。』謂為世所謗,楊子蓋本此。」榮按:鄒陽書云:「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而昭王疑之。夫精變天地,而信不喻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荊軻、衛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願大王孰察之!』」是書意以疑、信對舉,疑即不信之謂。曲禮:「分爭辯訟。」鄭注云:「分、辯皆別也。」然則分疑即辯疑,似以宋義為長。「慷辭免罿」者,音義:「慷辭,苦兩切。免罿,音衝。」按:說文:「抗,扞也。」引伸為不詘之義。慷辭即抗辭,史云鄒陽辭不遜,及云抗直不撓,是也。「幾矣哉」者,音義:「幾矣,音機。」按:重黎云:「如辯人,幾矣!」與此同義。 注「鳥罟謂之罿」。按:說文:「罿,罬也」;「罬,捕鳥覆車也」。爾雅釋器:「罬謂之罦。罦,覆車也。」郭云:「今之翻車也,有兩轅,中施罥以捕鳥。」王氏筠說文釋例云:「覆車,吾鄉謂之翻車,不用罔目,以雙繩貫柔條,張之如弓,繩之中央縛兩竹,竹之末箕張亦以繩貫之,而張之以機。機上繫蛾,鳥食蛾則機發,竹覆於弓,而●其項矣。以其弓似半輪,故得車名。」 注「獄中出慷慨之辭」。按:弘範讀慷如字,故以為慷慨之辭。慷即「忼」之俗,說文:「慷,慨也。」又「慨」篆下云:「慷慨,壯士不得志也。」然「慷辭」字明用史公鄒陽傳贊語,意非慷慨之謂,此注似失其義。

    或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注〕當此四君之時,實皆有益於其國,而楊子譏之者,蓋論上失其政,故辯明之。〔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者,信陵君列傳云:「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聞之,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侯生遂為上客。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公子患之,因問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力能竊之。公子誠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公子從其計,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公子行,侯生曰:『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公子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使將將其軍歸魏,而獨與客留趙,十年不歸。秦日夜出兵東伐魏,魏王患之,使人往請公子,公子歸救魏。魏王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毀公子於魏王。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公子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索隱云:「地理志無信陵,或曰是鄉邑名。」又平原君虞卿列傳云:「平原君趙勝者,趙之諸公子也。諸子中,勝最賢,喜賓客,賓客蓋至者數千人。平原君相趙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位,封於東武城。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平原君已定從而歸,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皆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傳舍吏子李同說平原君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間,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散以饗士。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卻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鄲復存,李同戰死。平原君以趙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孫代後,竟與趙俱亡。」又孟嘗君列傳云:「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泯王即位,封田嬰於薛。文承間問其父嬰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嬰卒,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齊泯王二十五年,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人或說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客有能為狗盜者,夜為狗以入秦宮藏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孟嘗君得出,即馳去。夜半至函谷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有能為雞鳴,而雞盡鳴,遂發傳出。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關,已後孟嘗君出,乃還。齊泯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居數年,人或毀孟嘗君於齊泯王,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後齊泯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齊泯王亡在莒,遂死焉。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於諸侯,無所屬。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一)。薛公卒,謚為孟嘗君。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絕嗣,無後也。」索隱云:「孟嘗襲父封薛,而號曰孟嘗君。此云謚,非也。孟,字;嘗,邑名。嘗邑在薛之旁。」按:文襲父封,本為薛公,別號孟嘗君,死而遂以為謚,猶父謚靖郭君之比,謚亦號也。又春申君列傳云:「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游學博聞,事楚頃襄王,使於秦。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黃歇適至於秦,聞秦之計。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東至竟陵。楚頃襄王東徙,治於陳縣。黃歇恐一舉而滅楚,乃上書說秦昭王,昭王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黃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楚頃襄王病,於是黃歇乃說應侯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乘也。』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黃歇為太子計,變衣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關,而黃歇守舍,常為謝病。度太子已遠,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願賜死。秦因遣黃歇。歇至楚三月,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爭下士,招致賓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春申君為楚相四年,秦破趙之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鄲,楚使春申君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春申君相楚八年,北伐滅魯,以荀卿為蘭陵令。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至函谷關,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楚於是去陳,徙壽春。楚考烈王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二),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求事春申君為舍人,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有身,乃與其女弟謀,承間以說春申君曰:『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禍且及身。今妾自知有身矣,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妾賴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李園恐春申君語泄,陰養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卒,李園伏死士於棘門之內,春申君入棘門園,死士俠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於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正義云:「四君封邑檢皆不獲,唯平原有地,又非趙境,並蓋號謚,而孟嘗是謚。」「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者,漢書游俠傳云:「古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於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脩所職。失職有誅,侵官有罰。夫然故上下相順,而庶事理焉。周室既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陵夷至於戰國,合從連衡,力政爭彊。繇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埶,競為游俠,雞鳴狗盜,無不賓禮。皆以取重諸侯,顯名天下,搤掔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於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矣。」按:孟堅此論,原本儒術,可為此文之義疏。

    (一)「親」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二)「王」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樗里子之知也,使知國如葬,則吾以疾為蓍龜。〔注〕疾者,樗里子之名。死葬,豫言後當有兩天子宮夾我,果如其言。使其策算國事如之,則吾以疾為蓍龜者,有為有行動而問焉。〔疏〕「樗里子之知也」,世德堂本「知」作「智」。按:音義出「之知」,云:「音智,下『知國』如字。」明不作「智」。樗里子甘茂列傳云:「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號曰智囊。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以樗里子、甘茂為左、右丞相。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於渭南章臺之東,曰:『後百歲,是當有天子之宮夾我墓。』樗里子疾室在於昭王廟西,渭南陰鄉樗里,故俗謂之樗里子。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里。』」索隱云:「樗,木名也,音攄。高誘曰:『其里有樗樹,故曰樗里。』然疾居渭南陰鄉之樗里,故號曰樗里子。又紀年則謂之褚里疾。」「使知國如葬,則吾以疾為蓍龜」者,世德堂本作「使知國如知葬」。樗里子為秦相,未聞有所益於國,而獨以知葬聞,是其智不足稱也。蓋謂樗里子知葬云云者,本秦人傳言之妄,此不斥其妄,而惜樗里子之不能用其智於國,明傳言即非妄,亦不可以為智也。袁彥伯三國名臣序贊(一):「思同蓍蔡。」李注引此文作「樗里之智也,使知國若葬,吾以疾為蓍蔡也」。似舊本「龜」作「蔡」。論語:「臧文仲居蔡。」苞云:「蔡,國君之守龜也。出蔡地,因以為名焉。」 注「疾者」至「問焉」。按:世德堂本此注全刪。「策算」錢本作「算策」。

    (一)「彥伯」二字原本互倒,據文選改。

    「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東并,孰愈?」曰:「周也羊,秦也狼。」「然則狼愈與?」曰:「羊、狼一也。」〔注〕過猶不及,兩不與也。〔疏〕「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者,音義:「周之順、赧,諸本皆作『順、赧』,順靚王及赧王也。俗本作『周之傾』,字之誤也。史記作『慎靚王』,索隱作『順靚王』,或是『慎』轉為『順』。赧,奴板切。」司馬云:「宋、吳本作『周之傾赧』。」按:周本紀:「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梁氏志疑云:「晉常璩華陽國志作『慎王』,而路史前紀注引志作『靜王』,又作『順王』,蓋單稱之耳。靚即靜字,順與慎通。」按:逸周書謚法:「慈和遍服曰順。」別無「慎」字,明慎即順也。作「傾」者,順、傾形近,兼涉下文「西傾」字而誤。本紀又云:「慎靚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按:詳重黎疏。成周,周敬王至順靚王所都之東周也。自春秋至戰國,東周凡三:其一,平王以後所都之王城也。詩黍離序鄭箋云:「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周,王城也,謂之東周。」是也。其二,敬王以後所都之成周也。公羊傳昭公篇云:「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是也。其三,考王之弟之孫所封之鞏也。周本紀索隱云:「西周,河南也。東周,鞏也。」是也。漢時,王城為河南縣,成周為雒陽縣,鞏為鞏縣,並屬河南郡。宋云:「平王東遷於洛,即周公所營之王城,是謂成周。」此誤以河南縣與雒陽縣牽合為一也。周本紀:「王赧徙都西周。」正義云:「敬王從王城東徙成周,十世至王赧,從成周西徙王城。」然則王赧之時已去成周而復都王城,此云以成周西傾者,因兼舉順靚王,從其前者言之耳。西傾謂王赧奔秦,(本紀書「西周君」。正義以為西周武公,誤也。)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是也。「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東并」者,秦本紀:「孝公卒,子惠文君立。」索隱云:「名駟。」又本紀:「武王取魏女為后,無子,立異母弟,是為昭襄王。」索隱云:「名則,一名稷,武王弟。」按:武王即悼武王,為惠文君子,昭襄為悼武弟,亦惠文子也。吳云:「秦都雍州,西山在焉,而東滅周,故曰東并。」本紀曰:「文公卒,葬西山。」按:秦文公葬地,據集解引皇甫謐云,在今隴西之西縣,則當今甘肅鞏昌府西和縣境。此文西山,不當指此。易隨「上六,王用亨于西山」,又升「六四,王用亨于岐山」,毛氏奇齡仲氏易云:「西山者,岐山也。」焦氏循易章句亦云:「岐山猶西山也。」然則此即用易文,西山猶云岐山耳。地理志:「右扶風美陽,禹貢岐山在西北中水鄉,周太王所邑。」音義:「東并,音併。」新書過秦云:「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秦本紀云:「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走來自歸,頓首受罪。」按:不云莊襄、始皇者,以周之亡在昭襄之世也。「孰愈」者,問道云:「或問:『狙詐與亡孰愈?』曰:『亡愈。』」故復發此問。「周也羊,秦也狼」者,國策楚策云:「夫秦虎狼之國也。」「然則狼愈與」者,既無許周之文,故更疑強勝於弱也。「羊、狼一也」者,宋云:「言周以不道而弱,秦以不道而強,強與弱雖異,而不道一也。」

    或問:「蒙恬忠而被誅,忠奚可為也?」曰:「塹山堙谷,起臨洮,擊遼水,力不足而死有餘,忠不足相也。」〔注〕相,助也。雖盡一身之節,而殘百姓之命,非所以務民之義。〔疏〕「蒙恬忠而被誅」者,蒙恬列傳云:「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蒙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驁子武,武子曰恬,蒙恬弟毅。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為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為內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築長城。因地形用險制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寵蒙氏,信任賢之而親近。蒙毅位至上卿,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游會稽,並海上,北走瑯邪。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反,始皇至沙丘崩。中車府令趙高乃與丞相李斯、少子胡亥陰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蒙恬死。扶蘇已死,蒙恬疑而復請之。使者還報。毅還至,趙高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蒙氏。胡亥聽而繫蒙毅於代,前已囚蒙恬於陽周。喪至咸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高親近,日夜毀惡蒙氏。胡亥令蒙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卿死,亦甚幸矣。』遂殺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蒙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內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亂,內陵之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塹山堙谷」者,音義:「塹山,七艷切。」按:世德堂本作「塹」。說文:「塹,阬也。」塹即塹之別體,史記亦作「塹」。說文:「垔,塞也。」俗字作「湮」。「起臨洮,擊遼水」者,音義:「臨洮,音叨(一)。」按:地理志:「隴西郡臨洮,洮水出西羌中,北至抱罕,東入河。禹貢西傾山在縣西(二),南部都尉治也。今甘肅鞏昌府岷州,秦長城起州西。秦校云:「『擊』當作『繫』。繫,屬也。史記云屬之遼東,不作『擊』,可知。但各本皆誤,或治平初刻已如此。」俞云:「擊字無義,疑『罄』字之誤。爾雅釋詁:『罄,盡也。』言起臨洮,而盡遼水也。史記作『起臨洮,至遼東』,『至』即盡義。」按:秦說是也。地理志:「遼東郡望平,大遼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里。」按:今遼河有東、西二源,自邊外合流而南,逕開原、鐵嶺縣西,又逕承德、遼陽、海城之西,又南入海。「力不足而死有餘」,司馬依宋、吳本,「死」作「屍」。俞云:「力者,功也。周官司勳『治功曰力』,是也。言蒙恬為秦築長城,無救於秦之亡,以論功則不足,以致死則有餘矣。故曰力不足而死有餘。宋、吳本『死』作『屍』,誤也。溫公從之,非是。」按:宋、吳本固非,俞義亦未安。力不足而死有餘,謂用民之力而不惜民之死,民力匱而死者多耳。太史公曰:「吾適北邊,自直道歸,行觀蒙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塹山堙谷,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彊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眾庶使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即此文之義。忠不足相也,音義:「相,息亮切。」按:「相」疑「稱」之駁文,傳寫誤耳。 注「相,助也」。按:俞云:「說文木部:『相,省視也,從目從木,易曰:地可觀者,莫可觀於木。』是相與觀義近。忠不足相也,猶曰忠不足觀也。不曰觀而曰相,子雲好為艱深之辭故耳。李注訓相為助,將誰使助之乎?失楊旨矣。」榮按:弘範以相為助,猶云贊也,義雖稍紆,然固可通。曲園訓為觀,而以此為子雲好作艱深之辭,尤謬。

    (一)「叨」字原本作「洮」,音近,且涉上文「臨洮」而訛,今據音義改。

    (二)「西」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或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注〕呂不韋,陽翟賈人也,出千金以助子楚,子楚既立,不韋相之。曰:「誰謂不韋智者與?以國易宗。〔注〕雖開列封,先笑後愁;身既鴆死,宗族竄流。不韋之盜,穿窬之雄乎?〔注〕不以其道,非盜如何?穿窬也者,吾見擔石矣,未見雒陽也。」〔注〕雒陽,不韋所國地也。揭雒陽而行天下,豈徒擔石乎?〔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者,呂不韋列傳云:「呂不韋者,陽翟大賈人也,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秦昭王太子死,以其次子安國君為太子。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中男名子楚,(按:本名異人。)為秦質子於趙,車乘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志。呂不韋賈邯鄲,見而憐之,曰:『此奇貨可居。』乃往見子楚,說曰:『秦王老矣,安國君得為太子。竊聞安國君愛幸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能立適嗣者,獨華陽夫人耳。子貧,客於此,非有以奉獻於親及結賓客也。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游,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適嗣。』乃以五百金與子楚為進用,結賓客。而復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見華陽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智,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承太子閒,從容言子楚質於趙者絕賢,來往者皆稱譽之,妾不幸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適嗣,以託妾身。安國君許之。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圍邯鄲急,趙欲殺子楚。子楚與呂不韋謀,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脫,亡赴秦軍,遂以得歸。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王后,子楚為太子。秦王立一年薨,謚為孝文王。太子子楚代立,是為莊襄王。以呂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洛陽十萬戶。」此以人易貨之事。傳「奇貨可居」下集解云:「以子楚方財貨也。」正義引戰國策(按:秦策文。)云:「濮陽人呂不韋賈邯鄲,見秦質子異人,歸謂其父曰:『耕田之利幾倍?』曰:『十倍。』『珠玉之贏幾倍?』曰:『百倍。』『立主定國之贏幾倍?』曰:『無數。』不韋曰:『今力田疾作,不得煖衣飽食;今定國立君,澤可遺後世,願往事之。』」是其義也。「誰謂不韋智者與?以國易宗」者,傳又云:「莊襄王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呂不韋為相國,號仲父。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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