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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入仕之路

    《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物,事也。三物,德、行、艺也)教万民而宾(敬之也)兴(举也)之,一曰六德,知(别是非)、仁(公无私也)、圣(通明也)、义(有断制)、中(诚实也)、和(无乖戾);二曰六行,孝(善事父母)、友(善于兄弟)、睦(亲其九族)、姻(亲其外亲)、任(信于朋友)、恤(振于贫乏);三曰六艺,礼(有五礼)、乐(有五乐)、射(有五射)、御(有五御)、书(有六书)、数(有九数)。

    卿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谓州长以下)与其众寡(谓无多少),以礼(谓行乡饮酒礼)礼(谓礼之也)宾之(以宾客之礼敬之)。厥明(明日也),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拜受之,登于天府(掌宗庙之实藏者),内史贰之(书其副本也)。

    臣按:成周盛时用乡举里选之法以取士,然所以取士之法则奉大司徒之教而兴举之也。其教云何?所谓六德、六行、六艺是也。德存于心不可见,故考其行艺而书之,二十五家为闾,闾有胥,闾胥则书其敬敏任恤者;百家为族,族有师,族师则书其孝弟睦姻有学者;五百家为党,党有正,党正则书其德行道艺;二千五百家为州,州有长,州长则考其德行道义而劝之;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乡有大夫,则于三年大比,考其果有六德六行而为贤、通夫六艺之道而为能,则是能遵大司徒之所教而成材矣。于是乡老及乡大夫帅胥、师、正、长之属,合闾、族、州、党之人,行乡饮之礼,用宾客之仪以兴举之,书其氏名于简册之中,献其所书于天府之上,谓之宾者以宾礼敬之而不敢忽也。虽然,岂但宾于乡而已哉?《易》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则在天子亦宾之矣。然不特此耳,及其登名天府之时,贤能之书一上九重之君,至尊至贵亦且屈万乘之尊以拜而受之。所以然者,岂非贤才之生,乃上天所遗以培植国家元气者乎?

    《王制》:命乡论(谓述其德艺而保举之)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选择而用之也),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才过千人之谓),升于司徒者不征(征谓徭役)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造,成也),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臣按:三代盛时仕进有二道,有由乡学而进者,有由国学而进者。乡学则掌于乡大夫而用之在大司徒,国学则掌于大乐正而用之在大司马。乡学所教之士,大夫论其秀者升之司徒则谓之选士,选者择而用之也,升之司徒既选而用之则不给徭役于乡矣。选士之中有不安于小成者,司徒又论而升之国学,则虽司徒之徭役亦不给矣。此二等皆谓之造士,造者成也,由选士而为造士,是乡学所进者,则用之为乡遂吏。由俊士而为造士,是国学所进者,则进之于大乐正,大乐正于是乎论其秀颖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大司马焉,是之谓进士也。既为进士,则大司马辨论其材之大小高下而官,使之举其贤者以告于王。既有一定之论然后授之以官,或以为司、士或以为内史之类,所谓官之也;既任其官然后予之以爵,或以为士、为大夫而进至于卿,所谓爵之也。有爵斯有位矣,其位既定然后颁之以禄,或食九人、或食八人,所谓禄之也。此三代乡里选用之法,而所谓进士者,盖以其成材将进于朝以用之故耳。后世取士不复此制,而亦以进士名,其原盖出于此。其名虽同,而其所以进之之实则不同也。

    汉高祖诏曰:“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其有意称明德者必身劝为之驾(有贤者郡守自为劝勉,驾车遣之),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谓行状年纪也),有而弗言觉免(发觉免其官)。”

    文帝十五年,诏诸侯、王、公卿、郡守举贤良能直言极谏者。臣按:贤良极谏科始此。

    孝武初,董仲舒对策曰:“臣愚以为,使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后遂令州郡举茂才、孝廉,皆自仲舒发之。

    臣按:乡举、里选之法,后世所以不可行者,盖人情日伪,敢于为私以相欺,公于为党以相蔽,苟无试验之方、防察之政、纠举之法,而徒任人而不疑、信言而不惑,则情伪日滋而贤否不复可辨矣。仲舒所谓岁贡之法,贡其吏民之贤者尔。今所贡者则学校之士也,今贡者试不中有罚俸之比而无赏,然亦姑应故事而已。诚能振举祖宗之法而加严于学校之教、提调之罚、考试之方,亦足以得人致用也。

    元光元年,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臣按:孝廉科始此。

    元光五年,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计谓上计簿也,偕谓每岁郡国有上计之吏命与俱来也)。

    臣按:今世科举,初场试士以五经、四书,即此习先圣之术;终场策士以时务,即此明当世之务;乡贡举人赴礼部者给脚力、廪给,即此续食计偕。

    元朔元年,诏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伦,将何以佐朕烛幽隐、劝元元、厉烝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孝廉者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侯贡士,一适谓之好德(适谓德其人),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不贡士,一则黜爵,再则黜地,三则出爵削地毕矣。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臣按:汉世去古未远,而贤能之士皆知自重而不肯自炫以求售,而上之所以待之者既厚而求之者亦切,出而仕者,有司既躬为之驾而县次续食俾与计偕,其不肯出者既悬赏以招人之荐又严法以罪人之不荐,虽无宾兴拜受之礼,犹存好贤敬士之心。后世严缪举之罚而限其途辙者则有之矣,未闻有不举之罚而责其荐扬者也。

    元朔五年,诏补博士弟子。郡国、县官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令相、长丞上属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令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

    臣按:汉制,郡国举士其目大概有三,曰贤良方正也,孝廉也,博士弟子也。贤良、孝廉举以任用似今之科目,博士弟子入补国学似今之岁贡。其察举考试之实不同,而其取士大略则相类也。

    孝武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

    臣按:射策者谓为难问疑义,书之于策,有欲射者随其所取得而释之,何武、萧望之、翟方进等皆以射策甲科为郎。孝宣本始元年,地震,诏内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

    臣按:此因灾异举士之始,其后日食、星陨辄行之。元康四年,诏遣大中大夫循行天下,举茂材异伦之士。

    臣按:此遣使行天下举士之始,其后或遣谏议大夫、或遣博士、或遣光禄大夫举茂材、特立、淳厚、直言,其名目不一。光武始诏三公、光禄勋、御史、司隶、州牧岁举茂材。

    臣按:前此举士无常时,至此始岁一举。汉召信臣以明经甲科为郎。臣按:明经之科始见于此。

    后汉顺帝时,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法,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臣按:限年之法始于此。魏陈群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选。

    臣按:魏始置中正,州郡县皆有之而以本处人充,俾区别所管人物,定为九等,吏部凭之授受。及其弊也,惟据阀阅,不辨贤愚,所以刘毅云“下品无高门,上品无寒士”。历晋南北朝至隋,选举之法皆用之,至开皇中方罢。

    晋武帝诏州郡举秀异之才。刘宋凡州秀才、郡孝廉至皆策试。隋始置进士科。

    臣按:此后世进士之科之始,盖始专以文辞试士也。夫三代以前乡举里选之法行,取士专以德行为本;汉制,孝廉、茂材等科皆命公卿、大夫、州郡举有经术德行之士,试以治道,然后官之;魏晋以降,所举秀、孝犹取经术,州郡皆置中正以品其才行,虽其立法未必尽善,然清谨之士犹知有所畏忌,不敢放恣,恐有言行之疵以为终身之累。至是隋有进士之举,始专试士以文辞,士皆投牒自进州里,无复察举之制矣。

    唐制,取士之科大要有三,由学馆者曰生徒、由州县者曰乡贡,皆升于有司而进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经、有俊士、有进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开元礼、有道举、有童子,此岁举之常选也;其天子自诏者曰制举,所以待非常之才焉。

    臣按:唐科目虽曰多端,而其行之最久者进士、明经而已。然进士以声韵为学,不本经术;明经以帖诵为能,不穷义理,所谓德行者不复问矣。武后天授元年,策问贡士于洛阳殿,殿前试士自此始。

    臣按:此后世临轩策士之始。玄宗开元中,令诸州贡举,省试不第愿入学者听。臣按:此下第举人入学之始。

    宋之科目有进士、有明经,诸科常选之外又有制科,而进士得人为盛。神宗始罢诸科而分经义、诗赋以取士。宋太宗谓侍臣曰:“朕欲博求俊彦于科场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

    太平兴国九年,进士始分三甲,自是锡宴琼林苑。上因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田野无遗贤而朝廷多君子耳。”

    臣按:历代科目得人惟宋为盛,盖以太宗留意科目,自是以后,天下士子争趋向之故也。

    仁宗时,张方平知贡举,言:“文章之变与政通,今设科选才专取辞艺,士惟道义积于中、英华发于外,以文取士所以叩诸外而质其中之蕴也,言而不度则何观焉?迩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朝廷屡下诏书戒饬,学者乐于放逸,罕能自还。”

    嘉祐二年,亲试举人,凡与殿试者始免黜落。时进士习为奇僻,钩章棘句,浸失浑厚,欧阳修知贡举,痛裁抑之,浇薄之士不预选者多毁修,然自是文体亦少变。

    臣按:文章关气运之盛衰,而科场之文为甚。盖科场之文乃一世所尚者,上以此取人以为一代辅治之具,下以此为业以为一生进用之阶,非徒取其能文而已。盖将因其文以叩其人心之所蕴、才之所能、识之所及,由是用之,将藉之以辅君泽民、修政立事,不苟然也。昔朱熹尝与其门人言及科举文字之弊,熹叹曰:“最可忧者不是说文字不好,这事大关世变。东晋之末,其文一切含胡,是非都没理会。夫东晋未以文取士,所谓文者出于众人之私作,未必人人同也,其祸且至于不可支持,况科举之文乃国之所以取士,士之所以为业者,其所关系岂不益大哉?苟非在上屡颁戒饬之诏、慎择主试之人,示之以趋向之方,付之以斡旋之柄,则文辞日流于卑弱而国势随之矣。”呜呼,可不念哉。

    英宗以间岁贡士法不便,诏礼部三岁一贡举。臣按:此即成周三年一大比之制,自是遂为常制,至今日行之。

    神宗时,王安石告其君曰:“今人才乏少,且其学术不一,异论纷然,不能一道德故也。一道德则修学校,欲修学校则贡举法不可不变,若谓此科常多得人,自缘仕进别无他路,其间不容无贤尔。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既而言者又谓古之取士皆本学校,道德一于上,习俗成于下,其人才皆足以有为于世。今欲追复古制则患于无渐,宜除去声韵对偶之文,使学者专意经术。于是改法,罢诗赋、帖经、墨义,士各占《易》《诗》《书》《周礼》《礼记》兼《论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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