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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欲。故大者宜为下。

    【注】此言君天下者,当以静胜为主,不可以力相尚也。夫流之在下者,如江海,众水归之。故大国之在天下,众望归之。故如流之在下,以为天下之交。纳污含垢,无所不容。又虚而能受,如天下之牝也。凡物之雌曰牝,雄曰牡,牡动而牝静。动则不育,静能有生,是牝以静胜牡也。以此譬喻圣人之德。然圣人为天下牝者。以天下之人,衣食皆赖之以生,爵禄皆赖之以荣,万几并集于一人。故君道无为,而皆任其所欲,各遂其所生。所谓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此似牝以静胜牡也。是则静为群动之归趋,故以静为下。大字小,小事大,皆有以下之也。取者,得之易也。大字小,如母育子。小事大,如子奉母。精神相孚,相得最易,故如掇之也。然大字小,必有所容。故曰或下以取。以,犹左右之也。小事大,必有所忍。故曰或下而取。而,因而取之也。皆无妄动之过,故交归焉。且大国之欲,不过兼畜人,非容无以成其大。小国之欲,不过入事人,非忍无以济其事。两者既各得其所欲,而大者更宜下。何也。以大国素尊,难于下耳,故特勉之。此老子见当时诸侯,专于征伐,以力不以德,知动不知静,徒见相服之难,而不知下之一字,为至简之术。盖伤时之论也。

    六十二章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为天下贵。

    【注】此言道之为贵,诫人当勉力求之也。道者,万物之奥。奥者,室之西南隅。有室必有奥。但人虽居其室,而不知奥之深邃。以譬道在万物,施之日用寻常之间,人日用而不知,故如奥也。然道既在万物,足知人性皆同。虽有善恶之差,而性未尝异,以其俗习之偏耳。故善人得之以为宝。恶人虽失,亦赖此道保之以有生。故曰所保。苟非其道以保之,则同无情瓦石矣。足见理本同也,所谓尧舜与人同耳。由此观之,天下岂有可弃之人耶。且一言之美,则可以市。市,利也。一行之尊,则可以加于人之上。况大道之贵,岂止一言之美,一行之尊。且人之全具而不欠缺一毫者,斯则不善之人,又何弃之有耶。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此古语也。老子解之曰,然天子三公,不足为尊贵。拱璧驷马,不足为荣观。总不如坐进此道。所以贵此道者,何耶。岂不曰,求道以得之,纵有罪亦可以免之耶。是知桀纣,天子也,不免其诛。四凶,三公也,不免其戮。非无拱璧驷马,而竟不能免其罪。故夷齐谏武王而不兵,巢许傲天子而不谴,岂非求以得有罪以免耶。况夫一念复真,诸罪顿灭。苟求而得,立地超凡。故为天下贵也。

    六十三章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注】此言圣人入道之要妙,示人以真切工夫也。凡有为,谓智巧。有事,谓功业。有味,谓功名利欲。此三者,皆世人之所尚。然道本至虚而无为。至静而无事。至淡而无味。独圣人以道为怀,去彼取此。故所为者无为。所事者无事。所味者无味。故世人皆以名位为大,以利禄为多而取之。然道至虚微淡泊无物,皆以为小少,故弃而不取。圣人去功与名,释智遗形,而独与道游。是去其大多,而取其小少。故以至小为至大,至少为至多。故大其小,而多其少也。试观世人报怨以德,则可知矣。何也。且世之人,无论贵贱,事最大而难解者,怨也。然怨之始也,偶因一言之失,一事之差。遂相构结,以至杀身灭名,亡国败家之祸。甚至有积怨深愤,父子子孙,累世相报而未已者。此举世古今之恒情也。岂非其事极大且多哉。惟圣人则不然。察其怨之未结也,本不有。始结也,事甚小。既结也,以为无与于己。故无固执不化之心,亦无有我以与物为匹敌。其既往也,事已消之,求其朕而不可得。以此观之,则任彼之怨,在我了无报之之心矣。然彼且以为有怨,在我全无报复之心,彼必以我为德矣。是所谓报怨以德,非谓曲意将德以报怨也。孔子以直报怨,正谓此耳。斯则怨乃事之至大而多,人人必有难释者。殊不知有至易者存焉。是所谓为无为,事无事,大其小,而多其少也。天下之事,何独于怨,而事事皆然。故天下之事至难者,有至易存焉。至大者,有至细存焉。人不见其易与细,而于难处图之,大处为之,必终无成。苟能图之于易,而为之于细,鲜不济者。以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故也。作者,始起也。是以圣人虚心体道,退藏于密。迹愈隐而道愈光,泽流终古而与天地参。此所谓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也。老子言及至此,抑恐世人把易字当作容易轻易字看。故诫之曰,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谓世人不可将事作容易看也。且容易许人,谓之轻诺。凡轻许者,必食言而寡信。见事之容易而轻为者,必有始而无终。是故易字,非容易也。世人之所难,而圣人之所易。世人之所易,而圣人之所难。故曰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犹,应作尤。古字通用。更也。谓世人之所甚易者,而圣人更难之,故终不难耳。观夫文王兢兢,周公业业,戒慎恐惧乎不睹不闻,皆圣人之所难也。余少诵图难于易为大于细二语,只把作事看。及余入山学道,初为极难,苦心不可言。及得用心之诀,则见其甚易。然初之难,即今之易。今之易,即初之难。然治心如此,推之以及天下之事皆然。此圣人示人入道之真切工夫也。志道者勉之。

    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破。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注】此释上章图难于易为大于细之意,以示圣人之要妙,只在为人之所不为,以为学道之捷径也。治人事天工夫,全在于此。安与末兆。盖一念不生。喜怒未形。寂然不动之时。吉凶未见之地。乃祸福之先。所谓几先也。持字,全是用心力量。谓圣人寻常心心念念,朗然照于一念未生之前,持之不失。此中但有一念动作,当下就见就知。是善则容,是恶则止,所谓早复。孔子所谓知几其神乎。此中下手甚易,用力少而收功多。故曰其安易持。兆,是念之初起。未兆,即未起。此中喜怒未形,而言谋者。此谋,非机谋之谋,乃戒慎恐惧之意。于此着力,图其早复。盖第一念为之于未有也。若脆与微,乃是一念始萌,乃第二念耳。然一念虽动,善恶未着,甚脆且微。于此着力,所谓治之于未乱也。合抱之木以下,三句皆譬喻。毫末,喻最初一念。累土足下,喻最初一步工夫也。上言用心于内,下言作事于外。为执二句,言常人不知着力于未然之前,却在既发之后用心。为之则反败,执之则反失矣。圣人见在几先,安然于无事之时,故无所为,而亦无所败。虚心鉴照,故无所执,而亦无所失。以其圣人因理以达事耳。常民不知在心上做,却从事上做,费尽许多力气,且每至于几成而败之。此特机巧智谋,有心做来,不但不成,纵成亦不能久,以不知听其自然耳。慎终如始。始,乃事之初。终,乃事之成。天下之事,纵然盈乎天地之间。圣人之见,察其始也本来不有。以本不有,故将有也,任其自然,而无作为之心。及其终也,事虽已成,观之亦似未成之始,亦无固执不化之念,此所谓慎终如始,故无败事也。是以以下,总结圣人返常合道也。若夫众人之所欲者,功名利禄,玉帛珍奇。所学者,权谋智巧。火驰于此,往而不返,皆其过也。至于道德无为,皆以为贱而所不欲,以为无用而不学。故恃智好为,以伤自然之朴。圣人离欲释智,以复众人之过耳。以恃万物之自然,故终不敢为也。庄子内圣外王学问,全出于此。吾人日用明此,可以坐进此道。以此用世,则功大名显。伊周事业,特绪余耳。岂不至易哉。

    六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于大顺。

    【注】此言圣人治国之要,当以朴实为本,不可以智夸民也。明者,昭然揭示之意。愚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意。夫民之所趋,皆观望于上也,所谓百姓皆注其耳目。凡民之欲蔽,皆上有以启之。故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也。故圣人在上,善能以斯道觉斯民,当先身以教之。上先不用智巧,离欲清净,一无所好,若无所知者。则民自各安其日用之常,绝无一念好尚之心。而黠滑之智自消,奸盗之行自绝矣。所谓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为而民自化。故曰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此重在以字。前云众人皆有以。以,如春秋以某师之以。谓左右之也。此其上不用智,故民易治耳。然民之难治者,皆用智之过也。足知以智治国者,反为害也,乃国之贼。不用智而民自安,则为国之福矣。人能知此两者,可为治国之楷式也。楷式,好规模也。苟能知此楷式,是谓之玄德矣。玄德,谓德之玄妙,而人不测识也。故叹之曰,玄德深矣远矣。非浅识者所可知也。民之欲,火驰而不返。唯以此化民,则民自然日与物相反,而大顺于妙道之域矣。语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犹有智也。况玄德乎。

    六十六章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注】此教君天下者,以无我之德,故天下归之如水之就下也。百川之水,不拘净秽,总归于江海。江海而能容纳之,以其善下也。此喻圣人在上,天下归之,以其无我也。欲上民,必以言下者。言者,心之声也。故君天下者,尊为天子。圣人虚心应物,而不见其尊,故凡出言必谦下。如日孤寡不谷,不以尊陵天下也。欲先人,必以身后之者。身者,心之表也。君天下者,贵为天子,天下推之以为先。圣人忘己与人,而不自见有其贵。故凡于物欲,澹然无所嗜好,不以一己之养害天下也。重者,犹不堪也。是则圣人之心,有天下而不与。故虽处上,而民自堪命,不以为重。虽处前,而民自遂生,不以为害。此所以天下乐推而不厌。盖无我之至,乃不争之德也。此争非争斗之谓,盖言心不驰竞于物也。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庄子所谓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忘己难。此则能使天下忘己,故莫能与之争耳。

    六十七章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注】此章老子自言所得之道至大,世人不知,其实所守者至约也。道大,如巍巍乎惟天为大,荡荡乎民无称焉,言其广大难以名状也。不肖,如孔子云不器。大史公谓孟子迂远而不切于事情之意。即庄子所谓大有径庭,不近人情也。此盖当时人见老子其道广大,皆如下文所云,以勇广器长称之,且不得而名,故又为不肖,即若孔子称之犹龙也。故老子因时人之言,乃自解之曰,天下人皆谓我之道大,似乎不肖,无所可用。惟其大,所以似不肖耳。肖者,与物相似。如俗云一样也。若肖,作一句。久矣其细,作一句。倒文法耳。谓我若是与世人一样,则成细人久矣,又安得以道大称之哉。下文释其大之所以。谓世人皆见其物莫能胜我,遂以我为勇。见我宽裕有余,遂以我为广。见其人皆推我为第一等人,遂以我为器长。器者,人物之通称也。以此故,皆谓我道大,其实似无所肖。殊不知我所守者至约。乃慈,俭,不敢为天下先,三法而已。慈者,并包万物,覆育不遗,如慈母之育婴儿。俭者,啬也,有而不敢尽用。不敢为天下先者,虚怀游世,无我而不与物对。然以慈育物,物物皆己。且无己与物敌,物自莫能胜矣。故曰慈故能勇。心常自足,虽有余而不用,所处无不裕然宽大矣。故曰俭故能广。物我两忘,超然独立,而不见有己以处人前。故人皆以我为畸人,推为人中之最上者矣。故曰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以此故,皆以我为道大似不肖耳。以我所守者如此,即前所云我独异于人,而贵求食于母也。以此三者,乃大道之要妙耳。且今世人,舍慈而言勇,舍俭而言广,舍后而言先,死矣。此死字,非生死之死,如禅家所云死在句下。盖死活之死,言其无生意也。以世人不知大道之妙,但以血气夸侈争胜做工夫。故一毫没用头,皆死法,非活法也。且此三者之中,又以慈为主。不但学道,即治天下国家莫不皆然。若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故王师无敌,民效死而勿去,皆仁慈素有所孚,故为战胜守固之道。此所谓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天下国家。以天地之大德曰生。故天将救斯民,而纯以慈卫之。故圣人法天利用,而以慈为第一也,世俗恶足以知之。故知治世能用老氏之术,坐观三代之化。所以汉之文景,得糟粕之余,施于治道,回超百代耳。此老子言言皆真实工夫,切于人事,故云甚易知易行。学人视太高,类以虚玄谈之,不能身体而力行,故不得其受用耳。惜哉。

    六十八章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注】此言圣人善于下人,以明不争之德,释上三宝之意也。一章主意,只在善用人者为之下一句。乃假兵家战胜之事,以形容其慈,乃不争之至耳。士者,介胄之士。武者,武勇。然士以武为主。战以怒为主。胜敌以争为主。三者又以气为主。况善于为士者不用武。善于战者不在怒。善于胜敌者不必争。即前所云以慈用兵也。意谓武怒争三者,独兵事所必用。若用之而必死,故善者皆不用。何况常人,岂可恃之以为用耶。乃骄矜恃气,不肯下人,故人不乐其用,乃不善用人耳。故古之善用人者,必为之下,即此是谓不争之德也。若以力驱人,能驱几何。若以下驱人,则天下归之。是以下用人,最有力也。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以其有力也。是谓配天古之极者。干天,坤地。若天地正位,则为否,而万物不生。若干下坤上,则为泰。是知天在上而用在下也。圣人处民上而心在下,可谓配天之德。此古皇维极之道,置百姓于熙皞至乐之中。斯岂不争之德以治天下,而为力之大者与。此章主意,全在不用气上做工夫。即前云专气致柔,能如婴儿。纯和之至,则形化而心忘。不见物为对,则不期下而自下矣。殆非有心要下,而为用人之术也。然学人有志于谦德,则必尊而光,况圣人无我之至乎。

    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音杭户刚反)。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兵者五兵器械谓戈矛殳戟干也)。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注】此重明前章不争之德,以释上三宝以慈为本之意也。然慈,乃至仁之全德也。所谓大仁不仁。以其物我兼忘,内不见有施仁之心,外不见有受施之地。故凡应物而动,皆非出于有心好为,盖迫不得已而后应。故借用兵以明慈德之至也。何以知之。且如古之用兵者有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以此观之,足可知也。古之用兵,如涿鹿孟津之师是也。兵主,如春秋征伐之盟主。盖专征伐,主于兵者,言以必争必杀为主也。客,如诸侯应援之师。本意绝无好杀之心。今虽迫不得已而应之,然亦听之待之,若可已则已。以无心于功利,故绝无争心,所以进之难而退之易。故曰不敢进寸而退尺。言身进而心不进,是以退心进也。以无争心,故虽行而如不在行阵,虽攘而若无臂之人。仍,相仍,犹就也。言彼以我为敌,而我以彼为敌也。虽就,亦似无敌可对。虽执,犹若无兵可挥。戒惧之至,而不敢轻于敌。由不敢轻敌,所以能保全民命,不伤好生之仁。然祸之大者莫大于轻敌。以轻敌则多杀,多杀则伤慈,故几丧吾宝矣。抗兵,乃两敌相当,不相上下,难于决胜。但有慈心哀之者,则自胜矣。何则,以天道好生,助胜于慈者也。由是观之,兵者对敌,必争必杀以取胜。今乃以不争不杀而胜之,盖以慈为本故也。足见慈乃不争之德,施于必争地,而以不争胜之,岂非大有力乎。用之于敌尚如此。况乎圣人无物为敌,而以平等大慈,并包万物,又何物而可胜之耶。故前云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此章旧解多在用兵上说,全不得老子主意。今观初一句,乃借用兵之言。至轻敌丧宝,则了然明白。是释上慈字,以明不争之德耳。

    七十章

    吾言甚易知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彼褐怀玉。

    【注】此章示人立言之指,使知而行之,欲其深造而自得也。老子自谓我所言者,皆人人日用中最省力一着工夫。明明白白,甚容易知,容易行。只是人不能知,不能行耳。以我言言事事,皆以大道为主,非是漫衍荒唐之说。故曰言有宗,事有君。宗,君,皆主也。且如一往所说,绝圣弃智,虚心无我,谦下不争,忘形释智,件件都是最省力工夫,放下便是,全不用你多知多解。只在休心二字,岂不最易知最易行耶。然人之所以不能知者,因从来人人都在知见上用心。除却知字,便无下落。以我无知无识一着,极难凑泊,所以人不知我耳。故曰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然无知一着,不独老子法门宗旨,即孔子亦同。如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此岂不是孔圣亦以无知为心宗耶。此夫子见老子后,方得妙悟如此。故称犹龙,正谓此耳。然以无知契无知,如以空合空。若以有知求无知,如以水投石。所以孔老心法,千古罕明。故曰知我者希。若能当下顿悟此心,则立地便是圣人,故曰则我者贵。则,谓法则。言取法也。圣人怀此虚心妙道以游世。则终日与人周旋,对面不识。故如披褐怀王。永嘉云,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则心藏无价珍。此一章书,当在末后结束。盖老子向上一往所言天人之蕴,至此已发露太尽,故着此语。后章只是要人在日用着力做工夫,以至妙悟而后已。

    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注】此承上言惟无知,是以不我知。恐人错认无知,故重指出无知之地也。然世人之知,乃敌物分别之知,有所知也。圣人之知,乃离物绝待,照体独立之知,无所知也。故圣人之无知,非断灭无知,乃无世人之所知耳。无所知,乃世人所不知也。世人所不知,乃圣人之独知。人能知其所不知之地,则为上矣。故曰知不知上。若夫臆度妄见,本所不知,而强自以为知。或错认无知为断灭,同于木石之无知。此二者皆非真知,适足为知之病耳。故曰不知知病。若苟知此二者为知之病,则知见顿亡,可造无知之地,而无强知妄知之病矣。故曰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但无强妄之知,故称无知,非是绝然断灭无知也。故曰圣人不病。此段工夫,更无别样玄妙。唯病其妄知强知是病而不用。是以不堕知病之中,而名无知。此无知,乃真知。苦如此真知,则终日知而无所知。斯实圣人自知之明,常人岂易知哉。此所以易知易行,而世人不能知不能行也。古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知之一字,众祸之门。然圣人无知之地,必假知以入。若悟无知,则妄知自泯。此乃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也。若执有知以求无知,则反增知障,此乃众祸之门。正是此中知之病也。知不知上,最初知字,正是入道之要。永嘉云,所谓知者,但知而已,此句最易而难明。学者日用工夫,当从此入。

    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平声)其所生。夫惟不厌、是以不厌(去声)。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注】此章教人遗形去欲,为入道之工夫,以造圣人无知之地也。凛然赫然而可畏者,谓之威。如云寒威,炎威,是也。是则凡可畏者,皆谓之威。唯国之大罚,与天地之肃杀,乃大威也。此借以为戕生伤性者之喻。世人以为小恶不足戒,而不知畏,必致杀身而后已。此民不畏威,大威至矣。喻世人只知嗜欲养生,而不知养生者,皆足以害生而可畏也。且若嗜酒色,必死于酒色。嗜利欲,必死于利欲。嗜饮食,必死于饮食。是则但有所嗜,而不知畏,必至于戕生伤性而后已。此不畏威,故大威至矣。然人但知嗜而不知畏者,以其止知有身之可爱,有生之可贵,以此为足。而不知大有过于此者,性也。且吾性之广大,与太虚同体,乃吾之真宅也。苟以性视身,则若大海之一涵,太虚之一尘耳,至微小而不足贵者。人不知此,而但以蕞尔之身。以为所居之地。将为至足,而贵爱之,则狭陋甚矣。故戒之曰,无狭其所居。狭其居者,将以此身此生为至足也。故又戒之曰,无厌其所生。厌,足也。若知此身此生之不足贵,则彼物欲固能伤生,亦不足以害我矣,以其无死地也。故曰夫惟不厌,是以不厌。厌,弃也。故圣人自知尊性,而不见生之可养。自爱遗形,而不见身之可贵。此圣人之所独知,世人之所不知也。故去彼众人之所知,取彼所不知,以为道之要妙耳。以此足见世人之所知者,皆病也。圣人病之而不取,故不病也。后三章互相发明此章之旨。

    七十三章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音阑舒缓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注】此言天命可畏,报应昭然,教人不可轻忽也。勇者,决定之志也。敢者,不计利害而决于为也。杀活,死生也。谓凡世人作事,不顾利害,不怕死生,而敢为之。然敢乃必死之地。故曰勇于敢则杀。若用志于不敢为,是足以保身全生。故曰勇于不敢则活。此天道必然之理也。且此二者,亦有敢而生,不敢而死者。至若颜子夭,而盗跖寿,此乃当害而利,当利而反害者,何耶。况天道好谦而恶盈,与善而恶恶。是则为恶者,当恶而不恶,斯岂报应差舛耶。世皆疑之。故解之曰,天之所恶,孰能知其故。故,所以然也。孔子曰,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由此观之,生存而仁害,虽生亦死。身灭而仁成,虽死亦生。斯则跖非寿,颜非夭矣。此乃天道所以然之妙,而非世人所易知。是以圣人于此犹难之,不敢轻忽,而敬畏之。所谓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也。故下文历示天道之所以。逆天者亡,故不争而善胜。感应冥符,故不言而善应。吉凶祸福如影响,故不召而自来。然报愈迟,而恶愈深,祸愈惨,故繟然而善谋。以报速者有所警,报缓则不及悔,必至尽绝而后已。此所谓善谋也。是则天道昭昭在上,如网之四张,虽恢恢广大,似乎疏阔。其实善恶感应,毫发不遗。此所谓疏而不失也。世人不知天命之如此,乃以敢以强以争竞于名利之场。将谓一身之谋,不顾利害死生而为之,自谓智力以致之。盖不知命之过,皆取死之道也。可不畏哉。

    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将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希有不伤手矣。

    【注】此承上章天道无言,而赏罚不遗,以明治天下者当敬天保民,不可有心尚杀以伤慈也。治天下者,不知天道,动尚刑威,是以死惧民也。老子因而欺之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耶。以愚民无知,但为养生口体之故。或因利而行劫夺,或贪欲而嗜酒色。明知曰蹈死亡,而安心为之,是不畏死也。如此者众,岂得人人而尽杀之耶。若民果有畏死之心,但凡有为奇诡之行者,吾执一人而杀之,则足以禁天下之暴矣。如此,谁又敢为不法耶。民既不畏死,杀之无益,适足以伤慈耳。夫天之生民,必有以养之。而人不知天,不安命,横肆贪欲以养生。甚至不顾利害,而无忌惮以作恶,是乃不畏天威。天道昭昭,必将有以杀之矣。是居常自有司杀者杀,无庸有心以杀之也。所谓天生天杀,道之理也。今夫人主,操生杀之权,乃代天之威以保民者。若民恶贯盈,天必杀之。人主代天以行杀,故云代司杀者杀,如代大匠斲也。且天鉴昭明,毫发不爽。其于杀也,运无心以合度,挥神斤以巧裁。不疾不徐,故如大匠之斲,运斤成风而不伤锋犯手。至若代大匠斲者,希有不伤手矣。何也。夫有心之杀,乃嗜杀也。嗜杀伤慈。且天之司杀,实为好生。然天好生,而人好杀,是不畏天而悖之,反取其殃。此所以为自伤其手也。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此语深得老子之余意。故轲力排杨墨,而不及老庄,良有以焉。至哉仁人之言也。

    七十五章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惟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注】此释上章民不畏死之所以,教治天下者当以淡泊无欲为本也。凡厥有生,以食为命。故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是则上下同一命根也。然在上之食,必取税下民。一夫之耕,不足以养父母妻子。若取之有制,犹可免于饥寒。若取之太多,则夺民之食以自奉,使民不免于死亡。凡贼盗起于饥寒也,民既饥矣,求生不得,而必至于奸盗诈伪,无不敢为之者。虽有大威,亦不畏之矣。是则民之为盗,由上有以驱之也。既驱民以致盗,然后用智术法以治之。故法令兹彰,盗贼多有,此民所以愈难治。虽有斧銊之诛,民将轻死而犯之矣。由是推之,民之轻死,良由在上求生之厚以致之,非别故也。厚,重也。此句影前当有一上字,方尽其妙。然重于求生,以但知生之可贵,而以养生为事,不知有生之主。苟知养生之主,则自不见有身之可爱,有生之可贵。欲自消而心自静,天下治矣。所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故曰夫惟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贤,犹胜也。此中妙处,难尽形容。当熟读庄子养生主,马蹄胠箧诸篇,便是注解。又当通前四章反复参玩,方见老子吃紧处。

    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共(音拱两手合围也)。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注】此章伤世人之难化,欲在上者当先自化,而后可以化民也。结句乃本意,上文皆借喻以明之耳。经曰,此土众生,其性刚强,难调难化。故老子专以虚心无为不敢,为立教之本。全篇上下,专尚柔弱而斥刚强。故此云,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乃借人物草木为喻。是以兵喻戒惧,木喻心虚。言兵若临事而惧,不敢轻敌,故能全师以自胜。是以全生为上,而多死为下也。木之枝条,以冲气为和。故欣欣向荣,而生意自见。是以虚心柔弱在上。若成拱把,则粗干坚强者在下矣。以此足知戒惧虚心,柔弱翕受者,方可处于民上也。若夫坚强自用,敢于好为,则终无有生意矣。此语大可畏哉。

    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耶。

    【注】此言天道之妙,以明圣人法天以制用也。弓之为物,本弣高而有余,弰下而不足,乃弛而不用也。及张而用之,则抑高举下,损弣有余之力,以补弰之不足。上下均停,然后巧于中的。否则由基逢蒙,无所施其巧矣。天之道亦犹是也。以其但施而不受,皆损一气之有余,以补万物之不足,均调适可,故各遂其生。人道但受而不施,故人主以天下奉一己。皆损百姓之不足,以补一人之有余,裒寡益多,故民不堪其命。谁能损有余以奉天下哉。唯有道者,达性分之至足,一身之外皆余物也。故尧舜有天下而不与,即以所养而养民,乃能以有余奉不足也。是以圣人与道为一,与天为徒。故法天制用,虽为而不恃其能,虽成而不居其功,此损之至也。损之至,故天下乐推而不厌。虽不欲见贤,不可得也。其不欲见贤耶一句,谓我心本不欲见贤,而人自以我为贤矣。此益也,由损而至。故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此之谓也。

    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

    【注】此结通篇柔弱之意,欲人知而能行也。无以易之。易,轻易也。即左传训师无易敌之易。谓师之柔弱,则敌人有以料而易之以取胜。至若水之柔弱,则人莫能料。莫能料,故无以易之,而卒莫能以取胜。此所以攻坚强者莫之能先。莫能先,谓无有过于此也。世人皆以柔弱为不足取,率轻易之。故天下皆知之而莫能行,以柔弱为垢辱不美之称故也。祥,犹嘉美也。是以凡称人君,则曰乾刚能断有为,遂以为明君。若夫无为,则国人皆以柔弱为耻辱而不美矣。故圣人云,果能以柔弱处上,恬澹无为,能受一国之耻垢者,则为社稷真主。能受一国不美之名者,则为天下明王矣。如尧之垂拱无为,则野老讴曰,帝力何有于我哉。此受国之垢也。然柔弱无为,乃合道之正言,但世俗以为反耳。

    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注】此言圣人无心之恩,但施而不责报,此为当时计利者发也。然恩生于怨,怨生于恩。当时诸侯两相构怨,霸者主盟而为和之。大怨既和,而必责报。报之不至,而怨亦随之,是有余怨也。庄子云,贼莫大于德有心。故曰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无心之德,但施而不责报。故如贷之执左契,虽有而若无也。契,贷物之符券也。合同剖之,而有左右。贷者执右,物主执左,所以责其报也。有德司契,但与而不取,徒存虚契。无德司彻,不计彼之有无,必征其余,如赋彻耳。彻,周之赋法。谓时至必取于民,而无一毫假借之意。然上责报而下计利,将谓与而不取,为失利也。殊不知失于人,而得于天。故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且施而不取,我既善矣。人不与而天必与之,所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岂常人所易知哉。

    八十章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注】此结通篇无为之益,施于治道,可复太古之化也。什伯之器,并十曰什,兼百曰伯。器,材也。老子自谓以我无为之治,试于小国。纵使有兼十夫百夫之材者,亦无所用之,以民淳而无事故也。若国多事,烦扰于民。或穷兵致乱,重赋致饥。民不安其居,则轻死而去之。今一切无之,故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舟舆,水陆之具。不远徙,故虽有舟车无所用。不尚争,故虽有甲兵无所陈。陈,列也。不用智,故可使结绳而用之如太古矣。民各自足其足,绝无外慕之心。不事口体,故以寻常衣食为甘美,以平居里俗为安乐,曰与邻国鸡狗相闻。至近之地,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如此,则淳朴之至,乃太古之化也。老子所言,疾当时之弊,皆有为用智刚强,好争尚利,自私奉己,而不恤于民。故国乱民贫,而愈难治。所以治推上古,道合无为,全篇所论,不出乎此,盖立言之本旨也。故终篇以此,请试而行之,可以顿见太古鸿荒之化。言取效之速如此也。所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深有味乎此言也。老氏之学,岂矫世绝俗之谓哉。

    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已为人己愈有、既已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注】此结通篇立言之旨,以明老氏立教之宗也。信言不美者,斯乃释疑之辞。以明道本无言,因言显道之意也。首章云,道可道,非常道。以可道之道,乃言说也。老子自谓道若可言,即非真道矣。今上下五千余字,岂非言耶。既已有言,则道非真矣。因于终篇以自解之,以释后世之疑耳。然信,旧注实也。谓真实之言,即由衷之言也。美言,华美之言,乃巧言也。老子意谓道本无言,因言以显。但我所言者,字字皆从真实理中流出,第藉之以彰道妙,故信实而不美。非若世人夸诞浮辞,虽美而不信也。且世衰道微,人心不古。当时学者不达无言之旨,乃哓哓好辩尚博,各擅专门。如杨朱墨翟御寇公孙之徒,祖述相传,以辩博为宗,自以为善。殊不知以多歧亡羊,多方丧真,去道转远。老子因而斥之曰,孰知不言之教,不辩之辩哉。以彼辩者,则不善于道。果善于道,则自不辩矣。且道本无言,乃至约也。但了悟于心,可目击而喻,妙契无言,自不容声矣,何事于博哉。故曰知者不博。时人不知出此,徒事多闻,增益知见,以博为知,其实不知多言数穷。故曰博者不知。以彼不知大道体虚,运而不积。而彼以积为务,故愈增障碍。殊不知有积则有散,有散则有穷。无积则无散,无散则无穷。由圣人体虚合道,忘言任真,了无所积。由其不积,则不穷。所谓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如枢得环中,以应无穷。故既已为人己愈有,既已与人己愈多也。且天乃无言之圣,圣乃有言之天。以天道不积,其体至虚。故四时运而不竭,利尽万物而不伤其体。故曰天之道利而不害。害,非害物之害。乃不伤己之意。圣人法天利用,故终日运用,为物作则,而了然无物可当于情。故曰为而不争。争,谓与物竞也。斯盖虚心游世,超然独立于万物之上矣。老子学问工夫,真实直捷处,尽在于此。故结全书立言之旨,妙尽于是矣。学者勉哉。

    老子道德经解 下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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