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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育与人生)

    人的一生,不外乎意志的活动,而意志是盲目的,其所恃以为较近之观照者,是知识;所以供远照、旁照之用者,是感情。

    意志之表现为行为。行为之中,以一己的卫生而免死,趋利而避害者为最普通;此种行为,仅仅普通的知识,就可以指导了。进一步的,以众人的生及众人的利为目的,而一己的生与利即托于其中。此种行为,一方面由于知识上的计较,知道众人皆死而一己不能独生;众人皆害而一己不能独利。又一方面,则亦受感情的推动,不忍独生以坐视众人的死,不忍专利以坐视众人的害。更进一步,于必要时,愿舍一己的生以救众人的死;愿舍一己的利以去众人的害,把人我的分别,一己生死利害的关系,统统忘掉了。这种伟大而高尚的行为,是完全发动于感情的。

    人人都有感情,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而为强,转薄而为厚,有待于陶养。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做美育。

    美的对象,何以能陶养感情?因为他有两种特性:一是普遍;二是超脱。

    一瓢之水,一人饮了,他人就没得分润;容足之地,一人占了,他人就没得并立;这种物质上不相入的成例,是助长人我的区别、自私自利的计较的。转而观美的对象,就大不相同。凡味觉、嗅觉、肤觉之含有质的关系者,均不以美论;而美感的发动,乃以摄影及音波辗转传达之视觉与听觉为限。所以纯然有“天下为公”之概;名山大川,人人得而游览;夕阳明月,人人得而赏玩;公园的造像,美术馆的图画,人人得而畅观。齐宣王称“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若与众乐乐”;陶渊明称“奇文共欣赏”。这都是美的普遍性的证明。

    植物的花,不过为果实的准备;而梅、杏、桃、李之属,诗人所咏叹的,以花为多。专供赏玩之花,且有因人择的作用,而不能结果的。动物的毛羽,所以御寒,人固有制裘、织呢的习惯;然白鹭之羽,孔雀之尾,乃专以供装饰。宫室可以避风雨就好了,何以要雕刻与彩画?器具可以应用就好了,何以要图案?语言可以达意就好了,何以要特制音调的诗歌?可以证明美的作用,是超越乎利用的范围的。

    既有普遍性以打破人我的成见,又有超脱性以透出利害的关系;所以当着重要关头,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概;甚且有“杀身以成仁”而不“求生以害仁”的勇敢;这种是完全不由知识的计较,而由于感情的陶养,就是不源于智育,而源于美育。

    所以吾人固不可不有一种普通职业,以应利用厚生的需要;而于工作的余暇,又不可不读文学,听音乐,参观美术馆,以谋知识与感情的调和,这样,才算是认识人生的价值了。

    (怎样才配做一个现代学生)

    一般似乎很可爱的青年男女,住着男女同学的学校,就可以算做现代学生么?或者能读点外国文的书,说几句外国语;或者能够“信口开河”的谈什么……什么主义和什么什么……文学,也配称做现代学生么?我看,这些都是表面的或次要的问题。我以为至少要具备下列三个条件,才配称做现代学生。

    (一)狮子样的体力

    我国自来把读书的人叫做文人,本是因为他们所习的为文事的缘故,不料积久这“文人”两个字和“文弱的人”四个字竟发生了连带的关系。古时文士于礼、乐、书、数之外,尚须学习射、御,未尝不寓武于文。不料到后来,被一般野心帝王专以文字章句愚弄天下儒生,鄙弃武事,把知识阶级的体力继续不断的摧残下去;流毒至今,一般读书人所应有的健康,大都被毁剥了。羸弱父母,哪能生产康强的儿女!先天上既虞不足,而学校教育,又未能十分注意体格的训练,后天上也就大有缺陷。所以现时我国的男女青年的体格,虽略较二十年前的书生稍有进步,但比起东、西洋学生壮健活泼、生机勃茂的样子来,相差真不可以道里计。新近有一位留学西洋多年而回国不久的朋友对我说:他刚从外洋回到上海的时候,在马路上走,简直不敢抬头,因为看见一般孱弱已极、毫无生气的中国男女,不禁发生恐惧和惭愧的感觉。这位朋友的话,并不是随便邪说。任何人刚从外国返到中国国境,怕都不免有同样的印象。这虽是就普通的中国人观察,但是学校里的学生也好不了许多。先有健全的身体,然后有健全的思想和事业,这句话无论何人都是承认的,所以学生体力的增进,实在是今日办教育的生死关键。

    现今欲求增进中国学生的体力,唯有提倡运动一法。中国废科举、办学校,虽已历时二十余年之久,对于体育一项的设备,太不注意。甚至一个学校连操场、球场都没有,至于健身房、游泳池等等关于体育上的设备,更说不上了。运动机会既因无“用武地”而减少,所以往往有聪慧勤学的学生,只因体力衰弱的缘故,纵使不患肺病、神经衰弱病及其他痼症而青年夭折,也要受精力不强、活动力减少的影响,不能出其所学贡献于社会,前途希望和幸福就从此断送,这是何等可悲痛的事!

    今日的学生,便是明日的社会中坚,国家柱石,这样病夫式或准病夫式的学生,焉能担得起异日社会国家的重责!又焉能与外国赳赳武夫的学生争长比短!就拿本年日本举行的第九届远东运动会而论,我国运动员的成绩比起日本来,几于处处落人之后。较可取巧的足球,日本学生已成我劲敌。至于最费体力的田径赛,则完全没有我国学生的地位,这又是何等可羞耻的事!

    体力的增进,并非一蹴而企。试观东、西洋学生,自小学以至大学,无一日不在锻炼陶冶之中。所以他们的青年,无不嗜好运动,兴趣盎然。一闻赛球,群起而趋。这种习惯的养成,良非易事。而健全国民的基础,乃以确立。这种情形,在初入其国的,尝误认为一种狂癖;观察稍久,方知其影响国本之大。这是我们所应憬然猛省的。

    外人以我国度庞大而不自振作,特赠以“睡狮”的怪号。青年们!醒来吧!赶快回复你的“狮子样的体力”!好与世界健儿,一较好身手;并且以健全的体力,去运用思想,创造事业!

    (二)猴子样的敏捷

    “敏捷”的意思,简单说起来就是“快”。在这二十世纪的时代做人,总得要做个“快人”才行。譬如赛跑或游泳一样,快的居前,不快的便要落后,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我们中国的文化,在二千年前,便已发展到与现今的中国文化程度距离不远。那时欧洲大陆还是蛮人横行的时代。至美洲尚草莽未辟,更不用说。然而今日又怎样呢?欧洲文化的灿烂,吾人既已瞠乎其后,而美洲则更发展迅速。美利坚合众国立国至今不过一百五十四年,其政治、经济的一切发展,竟有“后来居上”之势。这又是什么缘故呢?这固然是美国的环境好,适于建设。而美国人的举动敏捷,也是他们成功迅速一个最大的原因。吾人试游于美国的都市,汽车、街车等等的风驰电掣不算,就是在大街两旁道上走路的人,也都是迈往直前,绝少左顾右盼、姗姗行迟,像中国人所常有的样子,再到他们的工厂或办事房中去参观,他们也是快手快脚的各忙各的事体。至于学校里的学生,无论在讲堂上、操场上、图书馆里、实验室里,一切行动态度,总是敏捷异常,活泼得很;所以他们能够在一个短时期内,学得多,做得多。将来的成就也自然的多起来了。掉转头来看看我国的情形,一般人的行动颟顸迟缓,姑置勿论;就是学校里的学生,读书做事,也大半是一些不灵敏。所以在初中毕业的学生,国文不能畅所欲言;在大学里毕业的学生,未必能看外国文的书籍。这不是由于他们的脑筋迟钝,实在是由于习惯成自然。所以出了学校以后,做起事来,仍旧不能紧张,“从容不迫”的做下去。西洋人可以一天做完的事,中国人非两天或三天不能做完。在效率上相差得这样多,所成就的事体,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关于这种迟缓的不敏捷的行动,我说是一种习惯,而且这种习惯是由于青年时代养成的,并不是没有什么事实上的根据。我们可以用华侨子弟和留学生来做证明:在欧美生长的中国小孩,行动的敏捷.固足与外国小孩相颉颃;而一般留学生,初到外国的时候,总感觉得处处落人之后,走路没有人家快,做事没有人家快,读书没有人家快,在课堂上抄笔记也没有人家写得快、记得多,苦不堪言;但在这样环境中吃得苦头太多了以后,自然而然的一切行动也就渐渐的会变快了。所以留学生回国后一切行动,总比普通一般人要敏捷些。等待他们在百事迟钝的中国环境里住的时间稍为长久一点,他们的迟缓的老脾气,或者也会重新发作的。就拿与人约会或赴宴会做例子,在欧美住过几年的人,初回国的时候,大都是很肯遵守时间,按时而到;后来觉得自己到了,他人迟到,也是于事无益,呆坐着等人,还自白糟蹋了宝贵的时间,不如还是从俗罢。但是这种习惯的误事和不便,是人人所引为遗憾的。尤其是我们的青年人,应当积极纠正的。

    青年们呀!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的新时代了!这个时代的特征就是“快”。你看布满了各国大陆的铁道,浮遍了各国海洋的船舰,肉眼可看见的有线电的电线,不可见的无线电的电浪,可以横渡大西洋而远征南北极的飞机,城市地面上驰骋着的街车与汽车,地面下隧道中通行的火车与电车,以及工厂、农场、公事房,家庭中所有的一切机器,哪一件不是为要想达到“快”的目的而设的。况且凡百科学,无不日新月异的在那里增加发明。我们纵不能自己发明,也得要迎头赶上去、学上去,这都是非快不为功的。

    据进化论的昭示,我们人类由猿猴进化而来。却是人类在这比较安舒的环境中,行动渐次变了迟钝,反较猴子略逊一筹,而中国人的颟顸程度更特别的高。以开化最早的资格,现反远居人后,这是多么惭愧的事!现在我们的青年,如要想对于求学、做事两方面,力振颓风,则非学“猴子样的敏捷”,急起直追不可!

    (三)骆驼样的精神

    在中国四万万同胞中,各人所负责任的重大,恐怕要算青年学生首屈一指了!就中国现时所处的可怜地位和可悲的命运而论,我们几乎可以说:凡是可摆脱这种地位、挽回这种命运的事情和责任,直接或间接都是要落在学生们的双肩上。

    第一是对于学术上的责任:做学生的第一件事就要读书。读书从浅近方面说,是要增加个人的知识和能力,预备在社会上做一个有用的人材;从远大的方面说,是要精研学理,对于社会国家和人类作最有价值的贡献。这种责任是何等的重大!读者要知道一个民族或国家要在世界上立得住脚————而且要光荣的立住————是要以学术为基础的。尤其是,在这竞争剧烈的二十世纪,更要倚靠学术。所以学术昌明的国家,没有不强盛的;反之,学术幼稚和知识蒙昧的民族,没有不贫弱的。德意志便是一个好例证:德人在欧战时力抗群强,能力固已可惊;大败以后,曾不十年而又重列于第一等国之林,这岂不是由于他们的科学程度特别优越而建设力强所致么?我们中国人在世界上原来很有贡献的————如发明指南针、印刷术、火药之类————所以现时国力虽不充足,而仍为谈世界文化者所重视。不过经过两千年专制的锢蔽,学术遂致落伍。试问在现代的学术界,我们中国人对于人类幸福有贡献的究竟有几个人呢?无怪人家渐渐的看不起我们了。我们以后要想雪去被人轻视的耻辱,恢复我们固有的光荣,只有从学术方面努力,提高我们的科学知识,更进一步对世界作一种新的贡献,这些都是不能不首先属望于一般青年学生的。

    第二是对于国家的责任:中国今日,外则强邻四逼,已沦于次殖民地的地位;内则政治紊乱,民穷财匮,国家的前途实在太危险了。今后想摆脱列强的羁绊,则非急图取消不平等条约不可。想把国民经济现状改良,使一般国民能享独立、自由、富厚的生活,则非使国内政治能上轨道不可。昔范仲淹为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己任,果然有志竟成。现在的学生们,又安可不以国家为己任咧!

    第三是对于社会的责任:先有好政治而后有好社会,抑先有好社会而后有好政治?这个问题用不着什么争论的,其实二者是相互影响的,所以学生对于社会也是负有对于政治同等的责任。我们中国的社会,是一个很老的社会,一切组织形式及风俗习惯,大都陈旧不堪,违反现代精神而应当改良。这也是要希望学生们努力实行的。因为一般年纪大一点的旧人物,有时纵然看得出,想得到,而以濡染太久的缘故,很少能彻底改革的。所以关于改良未来的社会一层,青年所负的责任也是很大的。

    以上所说的各种责任都放在学生们的身上,未免太重一些。不过生在这时的中国学生,是无法避免这些责任的。若不学着“骆驼样的精神”来“任重道远”,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开上述三种基本条件而外,再加以“崇好美术的素养”和“自爱”、“爱人”的美德,便配称做现代学生而无愧了。

    (义务与权利)

    贵校成立,于兹十载毕业生之服务于社会者,甚有声誉。鄙人甚所钦佩。今日承方校长属以演讲。鄙人以诸君在此受教,是诸君之权利,而毕业以后即当任若干年教员,即诸君之义务,故愿为诸君说义务与权利之关系。

    权利者,为所有权自卫权等,凡有利于己者,皆届之。义务则凡尽吾力而有益于社会者皆属之。

    普通之见,每以两者为互相对待,以为既尽某种义务,则可以要求某种权利,既享某种权利,则不可不尽某种义务。如买卖然,货物与金钱,其值相当是也。然社会上每有例外之状况,两者或不能兼得,则势必偏重其一。如杨朱为我,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德国之斯梯纳(stine)及尼采(nietsche)等,主张唯我独尊,而以利他主义为奴隶之道德。此偏重权利之说也。墨子之道,节用而兼爱;孟子曰,生与义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此偏重义务之说也。今欲比较两者之轻重,以三者为衡。

    (一)以意识之程度衡之。下等动物,求食物,卫生命,权利之意识已具;而互助之行为,则于较为高等之动物始见之。昆虫之中,蜂蚁最为进化。其中雄者能传种而不能作工。传种既毕,则工蜂、工蚁刺杀之,以其义务无可再尽,即不认其有何等权利也。人之初生即知吮乳,稍长则饥而求食,寒而求衣,权利之意识具,而义务之意识未萌。及其长也,始知有对于权利之义务。且进而有公而忘私,国而忘家之意识。是权利之意识,较为幼稚,而义务之意识,较为高尚也。

    (二)以范围之广狭衡之。无论何种权利,享受者以一身为限;至于义务,则如振兴实业推行教育之类,享其利益者,其人数可以无限。是权利之范围狭而义务之范围广也。

    (三)以时效之久暂衡之。无论何种权利,享受者以一生为限。即如名誉,虽未尝不可认为权利之一种,而其人既死,则名誉虽存而所含个人权利之性质,不得不随之而消灭。至于义务,如禹之治水,雷绥佛(lessevs)之凿苏伊士河,汽机电机之发明,文学家美术家之著作,则其人虽死而效力常存。是权利之时效短而义务之时效长也。

    由是观之,权利轻而义务重。且人类实为义务而生存。例如人有子女,即生命之派分,似即生命权之一部。然除孝养父母之旧法而外,曾何权利之可言?至于今日,父母已无责备子女以孝养之权利,而饮食之教诲之,乃为父母不可逃之义务。且列子称愚公之移山也曰:“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虽为寓言,实含至理。盖人之所以有子孙者,为夫生年有尽,而义务无穷,不得不以子孙为延续生命之方法,而于权利无关。是即人之生存为义务而不为权利之证也。

    唯人之生存,既为义务,则何以又有权利?曰,尽义务者在义务与权利有身,而所以保持此身使有以尽义务者,曰权利。如汽机然,非有燃料,则不能作工。权利者,人身之燃料也。故义务为主而权利为从。

    义务为主,则以多为贵,故人不可以不勤。权利为从,则适可而止,故人不可以不俭。至于捐所有财产以助文化之发展,或冒生命之危险而探南北极试航空术,则皆可为善尽义务者。其他若厌世而自杀,实为放弃义务之行为,故伦理学家常非之。然若其人既自知无再尽义务之能力,而坐享权利或反以其特别之疾病若罪恶,贻害于社会,则以自由意志而决然自杀,亦有可谅者。

    独身主义亦然,与谓为放弃权利,毋宁谓为放弃义务。然若有重大之义务,将竭毕生之精力以达之,而不愿为室家所累,又或自忖体魄在优种学上者不适于遗传之理由,而决然抱独身主义,亦有未可厚非者。

    今欲进而言诸君之义务矣。闻诸君中颇有以毕业后必尽教员之义务为苦者。然此等义务,实为校章所定。诸君入校之初,既承认此校章矣。若于校中既享有种种之权利,而竟放弃其义务,如负债不偿然,于心安乎?毕业以后,固亦有因结婚之故而家务校务不能兼顾者。然胡彬夏女士不云乎:“女子尽力社会之暇,能整理家事,斯为可贵。”是在善于调度而已。我国家庭之状况,烦琐已极,诚有使人应接不暇之苦。然使改良组织,日就简单,亦未尝不可分出时间,以服务于社会。又或约集同志,组织公育儿童之机关,使有终身从事教育之机会,亦无不可。在诸君勉之而已。

    (科学之修养)

    鄙人前承贵校德育部之召,曾来校演讲;今又蒙修养会见召,敢述修养与科学之关系。

    查修养之目的,在使人平日有一种操练,俾临事不致措置失宜。盖吾人平日遇事,常有计较之余暇,故能反复审虑,权其利害是非之轻重而定取舍。然若至仓卒之间,事变横来,不容有审虑之余地,此时而欲使诱惑、困难不能隳其操守,非凭修养有素不可,此修养之所以不可缓也。

    修养之道,在平日必有种种信条;无论其为宗教的或社会的,要不外使服膺者储蓄一种抵抗之力,遇事即可凭之以定抉择。如心所欲作而禁其不作,或心所不欲而强其必行,皆依于信条之力。此种信条,无论文明、野蛮民族均有之。然信条之起,乃由数千万年习惯所养成;及行之既久,必有不适之处,则怀疑之念渐兴,而信条之效力遂失。此犹就其天然者言也。乃若古圣先贤之格言嘉训,虽属人造,要亦不外由时代经验归纳所得之公律,不能不随时代之变迁而易其内容。吾人今日所见为嘉言懿行者,在日后或成故纸;欲求其能常系人之信仰,实不可能。由是观之,则吾人之于修养,不可不研究其方法。在昔吾国哲人,如孔、孟、老、庄之属,均曾致力于修养,而宋、明儒者尤专力于此。然学者提倡虽力,卒不能使天下之人尽变为良善之士,可知修养亦无一定之必可恃者也。至于吾人居今日而言修养,则尤不能如往古道家之蛰影深山,不闻世事。盖今日社会愈进,世务愈繁。已入社会者,固不能舍此而他从;即未入社会之学校青年,亦必从事于种种学问,为将来入世之准备。其责任之繁重如是,故往往易为外务所缚,无精神休假之余地,常易使人生观陷于悲观厌世之域,而不得志之人为尤甚。其故即在现今社会与从前不同。欲补救此弊,须使人之精神有张有弛。如作事之后,必继之以睡眠,而精神之疲劳,亦必使有机会得以修养。此种团体之结合,尤为可喜之事。但鄙人以为修养之致力,不必专限于集会之时,即在平时课业中亦可利用其修养。故特标此题曰:“科学的修养”。

    今即就贵会之修养法逐条说明,以证科学的修养法之可行。如贵会简章有“力行校训”一条。贵校校训为“诚勤勇爱”四字。此均可于科学中行之。如“诚”字之义,不但不欺人而已,亦必不可为他人所欺。盖受人之欺而不自知,转以此说复诏他人,其害与欺人者等也。是故吾人读古人之书,其中所言苟非亲身实验证明者,不可轻信;乃至极简单之事实,如一加二为三之数,亦必以实验证明之。夫实验之用最大者,莫如科学。譬如报纸纪事,臧否不一,每使人茫无适从。科学则不然。真是真非,丝毫不能移易。盖一能实验,而一不能实验故也。由此观之,科学之价值即在实验。是故欲力行“诚”字,非用科学的方法不可。

    其次“勤”:凡实验之事,非一次所可了。盖吾人读古人之书而不慊于心,乃出之实验。然一次实验之结果,不能即断其必是,故必继之以再以三,使有数次实验之结果。如不误,则可以证古人之是否;如与古人之说相刺谬,则尤必详考其所以致误之因,而后可以下断案。凡此者反复推寻,不惮周详,可以养成勤劳之习惯。故“勤”之力行亦必依赖夫科学。

    再次“勇”:勇敢之意义,固不仅限于为国捐躯、慷慨赴义之士,凡作一事,能排万难而达其目的者,皆可谓之勇。科学之事,困难最多。如古来科学家,往往因试验科学致丧其性命,如南北极及海底探险之类。又如新发明之学理,有与旧传之说不相容者,往往遭社会之迫害,如哥白尼、贾利来之惨祸。可见研究学问,亦非有勇敢性质不可;而勇敢性质,即可于科学中养成之。大抵勇敢性有二:其一,发明新理之时,排去种种之困难阻碍;其二,既发明之后,敢于持论,不惧世俗之非笑。凡此二端,均由科学所养成。

    再次“爱”:爱之范围有大小。在野蛮时代,仅知爱自己及与己最接近者,如家族之类。此外稍远者,辄生嫌忌之心。故食人之举,往往有焉。其后人智稍进,爱之范围渐扩,然犹不能举人我之见而悉除之。如今日欧洲大战,无论协约方面或德奥方面,均是己非人,互相仇视,欲求其爱之普及甚难。独至于学术方面则不然:一视同仁,无分畛域;平日虽属敌国,及至论学之时,苟所言中理,无有不降心相从者。可知学术之域内,其爱最溥。又人类嫉妒之心最盛,入主出奴,互为门户。然此亦仅限于文学耳;若科学,则均由实验及推理所得唯一真理,不容以私见变易一切。是故嫉妒之技无所施,而爱心容易养成焉。

    以上所述,仅就力行校训一条引申其义。再阅简章,有静坐一项。此法本自道家传来。佛氏之坐禅,亦属此类。然历年既久,卒未普及社会;至今日日本之提倡此道者,纯以科学之理解释之。吾国如蒋竹庄先生亦然,所以信从者多,不移时而遍于各地。此亦修养之有赖于科学者也。

    又如不饮酒、不吸烟二项,亦非得科学之助力不易使人服行。盖烟酒之嗜好,本由人无正当之娱乐,不得已用之以为消遣之具,积久遂成痼疾。至今日科学发达,娱乐之具日多,自不事此无益之消遣。如科学之问题,往往使人兴味加增,故不感疲劳而烟酒自无用矣。

    今日所述,仅感想所及,约略陈之。唯宜注意者,鄙人非谓学生于正课科学之外,不必有特别之修养,不过正课之中,亦不妨兼事修养,俾修养之功,随时随地均能用力,久久纯熟,则遇事自不致措置失宜矣。

    (思想自由)

    兄弟今日承姜先生之介绍,得与诸君相晤,谈话一堂,甚幸甚幸。唯兄弟虽蒙诸君之约,冀有所贡献,然以校事羁身,急待归去,且欲一听李先生之演说,故遂不得作长谈,仅择其精者简略言之,愿诸君一垂听焉。

    讲题之采取,系属于感想而得。顷与全校诸君言道德之精神在于思想自由,即足为是题之引。(先生于三会联合演讲之先,复由全校欢迎大会,并丐先生演说,蒙先生首肯,乃以德、智、体三育为同学讲演,词已载入《校风》报。兹以不忍割爱,故复移录之于是篇后,以公同好焉。)

    当兄弟未至贵校之先,每以贵校与约翰、清华、东吴诸大学相联想。今亲诣参观,略悉内情,始知大谬。盖贵校固一纯粹思想自由之学校。继以各会宗旨,谅大都一致无疑。乃闻之姜先生,复知各会宗旨各异,万象包罗,任人选择。若青年会属于宗教的,而敬业乐群会则以研究学术号召,励学会亦复以演说讲演为重。此外各专门学会亦各精一术,毫不相妨。此诚可为诸君庆,而兄弟遂亦感而言此矣。

    人生在世,身体极不自由。以贵校体育论,跃高掷重,成绩昭然。(本岁远东运动会,本校同学以跃高、掷重列名,故先生言如此。)然而练习之始,其难殆百倍于成功之日。航空者置身太空,自由极矣,乃卒不能脱巨风之险。习语言者,精一忘百,即使能通数地或数国方言,然穷涉山川,终遇隔膜之所。是知法律之绳人,亦犹是也。然法律不自由中,仍有自由可寻。自由者何?即思想是也。但思想之自由,亦自有界说。彼倡天地新学说者,必以地圆为谬,而倡其地平日动之理。其思想诚属自由,然数百年所发明刊定不移之理,讵能一笔抹杀!且地圆之证据昭著,既不能悉以推翻,修取一二无足轻重之事,为地平证,则其学说不能成立宜也。又如行星之轨道,为有定所,精天文者,久已考明。乃幻想者流,必数执已定之理,屏为不足道,别刨其新奇之论。究其实,卒与倡天地新学说者将同归失败。此种思想,可谓极不自由。盖真理既已公认不刊,而驳之者犹复持闭关主义,则其立论终不得为世人赞同,必矣。

    舍此类之外,有所谓最自由者,科学不能禁,五官不能干,物质不能范,人之寿命,长者百数十年,促者十数年,而此物之存在,则卒不因是而间断。近如德人之取尸炸油,毁人生之物质殆尽,然其人之能存此自由者,断不因是而毁灭。在昔有倡灵魂论,宗教家主之,究之仍属空洞。分思想于极简单,分皮毛于极细小,仍亦归之物质,而物质之作用,是否属之精神,尚不可知。但精神些微之差,其竟足误千里。故精神作用,现人尚不敢曰之为属于物质,或曰物质属之于精神。且精神、物质之作用,是否两者具备,相辅而行?或各自为用,毫不相属?均在不可知之数。如摄影一事,其存者果为精神?抑为物质、精神两者均系之?或两者外别有作用?此实不敢武断。

    论物质,有原子,原子分之又有电子。究竟原子、电子何属?吾人之思想试验,殊莫知其奥。论精神,其作用之最微者又何而属?吾人更不得知。而空中有所谓真空各个以太,实则其地位何若,态度何似,更属茫然。度量衡之短而小者,吾人可以意定,殆分之极细,长之极大,则其极不得而知。譬之时计,现为四旬钟,然须臾四钟即逝,千古无再来之日,其竟又将如何耶?伍廷芳先生云,彼将活二百岁。二百岁以后何似?推而溯之原始,终不外原子、电子之论。考地质者,亦不得极端之证验。地球外之行星,或日已有动物存在,其始生如何,亦未闻有发明者。

    人生在世,钩心斗智,相争以学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亦无非争此未勘破之自由。评善恶者,何者为善,何者为恶,禁作者为违法之事,而不作者亦非尽恶。以卫生论,卫生果能阻死境之不来欤?生死如何,民族衰亡如何,衰亡之早晚又如何,此均无确当之论。或曰终归之于上帝末日之裁判,此宗教言也。使上帝果人若,则空洞不可得见,以脑力思之,则上帝非人,而其至何时,其竟何似,均不可知,是宗教亦不足征信也。有主一元说者,主二元说者,又有主返原之论者,使人人倾向于原始之时。今之愿战,有以为可忧,有以为思想学术增进之导线。究之以上种种,均有对待可峙,无人敢信其为绝对的可信,亦无有令人绝对的可信之道也。

    是故,吾人今日思想趋向之竟,不可回顾张皇,行必由径,反之失其正鹄。西人今日自杀之多,殆均误于是道。且至理之信,不必须同他人;己所见是,即可以之为是。然万不可诪张为幻。此思想之自由也。凡物之评断力,均随其思想为定,无所谓绝对的。一己之学说,不得束缚他人;而他人之学说,亦不束缚一己。诚如是,则科学、社会学等等,将均任吾人自由讨论矣。

    (劳工神圣)

    诸君!

    此次世界大战争,协商国竟得最后胜利,可以消灭种种黑暗的主义,发展种种光明的主义。我昨日曾经说过,可见此次战争的价值了。但是我们四万万同胞,直接加入的,除了在法国的十五万华工,还有什么人!这不算怪事。此后的世界,全是劳工的世界呵!

    我说的劳工,不但是金工、木工等等。凡用自己的劳力,作成有益他人的事业,不管他用的是体力,是智力,都是劳工。所以农是种植的工;商是转运的工;学校职员、著述家、发明家,是教育的工,我们都是劳工。我们要自己认识劳工的价值。劳工神圣!

    我们不要羡慕那凭藉遗产的纨绔儿!不要羡慕那卖国营私的官吏!不要羡慕那克扣军饷的军官!不要羡慕那操纵票价的商人!不要羡慕那领干修的顾问咨议,不要羡慕那出售选举票的议员!他们虽然奢侈点,但是良心上不及我们的平安多了。我们要认识我们的价值。劳工神圣!

    (在育德学校演说之述意)

    鄙人耳育德学校之名,由来已久,今乘大学休假之际,得以躬莅斯地,与诸君子共语一堂,甚属快事。因贵校以育德为号,而校中又设有留法预科,乃使鄙人联想及于法人之道德观念。法自革命以后,有最显著、最普遍之三词,到处揭著,即自由、平等、友爱是也。夫是三者,是否能尽道德之全,固难遽定,然即证以中国意义,要亦不失为道德之重要纲领。

    所谓自由,非放恣自便之谓,乃谓正路既定,矢志弗渝,不为外界势力所征服。孟子所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此也。准之吾华,当曰义。所谓平等,非均齐不相系属之谓,乃谓如分而与,易地皆然,不以片面方便害大公。孔子所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者,此也。准之吾华,当曰恕。所谓友爱,义斯无歧,即孔子所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张子所称“民胞物与者”,是也。准之吾华,当曰仁。仁也、恕也、义也,均即吾中国古先哲旧所旌表之人道信条,即徵西方之心同理同,亦当宗仰服膺者也。

    是以鄙人言人事,则必以道德为根本;言道德,则又必以是三者为根本。盖人生心理,虽曰智、情、意三者平列,而语其量,则意最广,征其序则意又最先。此固近代学者所已定之断案。就一人之身而考三性发达之迟早,就矿植动三物之伦而考三性包含之多寡,与夫就吾人日常之识一物,立一义而考三性应用之疾徐,皆有其不可掩者。故近世心理学,皆以意志为人生之主体,唯意志之所以不能背道德面向道德,则有赖乎知识与感情之翼助。此科学、美术所以为陶铸道德之要具,而凡百学校皆据以为编制课程之标准也。自鄙人之见,亦得以三德证成之。二五之为十,虽帝王不能易其得数,重坠之趣下,虽兵甲不能劫之反行,此科学之自由性也。利用普乎齐民,不以优于贵;立术超乎攻取,无所党私。此科学之平等性及友爱性也。若美术者,最贵自然,毋意毋必,则自由之至者矣。万象并包,不遗贫贱,则平等之至者矣。并世相师,不问籍域,又友爱之至者矣。故世之重道德者,无不有赖乎美术及科学,如车之有两轮,鸟之有两翼也。

    今闻贵校学风,颇致力于勤、俭二字。勤则自身之本能大,无需于他;俭则生活之本位廉,无入不得,是含自由义。且勤者自了己事,不役人以为工;俭者自享己分,不夺人以为食,是含平等义。勤者输吾供以易天下之供,俭者省吾求以裕天下之求,实有烛于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之真谛,而不忍有一不克致社会有一不获之夫,是含友爱义。诸君其慎毋以二字为庸为小。天下盖尽有几多之恶潮,其极也,足以倾覆邦命,荼毒生灵,而其发源,乃仅由于一二少数人自恣之心所鼓荡者。如往者筹安会之已事,设其领袖俱习于勤俭,肯为寻常生活,又何至有此。然则此二字者,造端虽微,而潜力则巨。鄙人对于贵校之学风,实极端赞成矣。唯祝贵校以后法文传习日广,能赴法留学者日多,俾中国之义、恕、仁与法国之自由、平等、友爱融化,而日进于光大。是非党法,法实有特宜于国人旅学之点:旅用廉也,风习新也,前驱众也,学说之纯正,不杂以君制或宗教之匿瑕也,国民之浸淫于自由、平等、友爱者久,而鲜侮外人也,皆其著也。

    (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

    五年前,严几道先生为本校校长时,余方服务教育部,开学日曾有所贡献于同校。诸君多自预科毕业而来,想必闻知。士别三日,刮目相见,况时阅数载,诸君较昔当必为长足之进步矣。予今长斯校,请更以三事为诸君告。

    一曰抱定宗旨。诸君来此求学,必有一定宗旨,欲求宗旨之正大与否,必先知大学之性质。今人肄业专门学校,学成任事,此固势所必然。而在大学则不然,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外人每指摘本校之腐败,以求学于此者,皆有做官发财思想,故毕业预科者,多入法科,入文科者甚少,入理科者尤少,盖以法科为干禄之终南捷径的便捷途径。《新唐书·卢藏用传》记载:卢藏用想入朝做官,隐居在京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借此得到很大的名声,终于达到了做官的目的。

    也。因做官心热,对于教员,则不问其学问之浅深,唯问其官阶之大小。官阶大者,特别欢迎,盖为将来毕业有人提携也。现在我国精于政法者,多入政界,专任教授者甚少,故聘请教员,不得不下聘请兼职之人,亦属不得已之举。究之外人指摘之当否,姑不具论。然弭谤莫如自修,人讥我腐败,而我不腐败,问心无愧,于我何损?果欲达其做官发财之目的,则北京不少专门学校,入法科者尽可肄业法律学堂,入商科者亦可投考商业学校,又何必来此大学?所以诸君须抱定宗旨,为求学而来。入法科者,非为做官;入商科者,非为致富。宗旨既定,自趋正轨。诸君肄业于此,或三年,或四年,时间不为不多,苟能爱惜分阴,孜孜求学,则其造诣,容有底止。若徒志在做官发财,宗旨既乖,趋向自异。平时则放荡冶游,考试则熟读讲义,不问学问之有无,唯争分数之多寡;试验既终,书籍束之高阁,毫不过问,敷衍三四年,潦草塞责,文凭到手,即可借此活动于社会,岂非与求学初衷大相背驰乎?光阴虚度,学问毫无,是自误也。且辛亥之役,吾人之所以革命,因清廷官吏之腐败。即在今日,吾人对于当轴多不满意,亦以其道镕沦丧。今诸君苟不于此时植其基,勤其学,则将来万一因生计所迫,出而任事,担任讲席,则必贻误学生;置身政界,则必贻误国家。是误人也。误己误人,又岂本心所愿乎?故宗旨不可以不正大。此余所希望于诸君者一也。

    二曰砥砺德行。方今风俗日偷道德沦丧,北京社会,尤为恶劣,败德毁行之事,触目皆是,非根基深固,鲜不为流俗所染,诸君肄业大学,当能束身自爱。然国家之兴替,视风俗之厚薄。流俗如此,前途何堪设想。故必有卓绝之士,以身作则,力矫颓俗。诸君为大学学生,地位甚高,肩此重任,责无旁贷,故诸君不唯思所以感己,更必有以励人。苟德之不修,学之不讲,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己且为人轻侮,更何足以感人。然诸君终日伏首案前,芸芸攻苦,毫无娱乐之事,必感身体上之苦痛。为诸君计,莫如以正当之娱乐,易不正当之娱乐,庶于道德无亏,而于身体有益。诸君入分科时,曾填写愿书,遵守本校规则,苛中道而违之,岂非与原始之意相反乎?故品行不可以不谨严。此余所希望于诸君者二也。

    三曰敬爱师友。教员之教授,职员之任务,皆以图诸君求学便利,诸君能无动于衷乎?自应以诚相待,敬礼有加。至于同学共处一堂,尤应互相亲爱,庶可收切磋之效。不唯开诚布公,更宜道义相勖,盖同处此校,毁誉共之,同学中苟道德有亏,行有不正,为社会所訾詈,己虽规行矩步,亦莫能辩,此所以必互相劝勉也。余在德国,每至店肆购买物品,店主殷勤款待,付价接物,互相称谢,此虽小节,然亦交际所必需,常人如此,况堂堂大学生乎?对于师友之敬爱,此余所希望于诸君者三也。

    余到校视事仅数日,校事多未详悉,兹所计划者二事。一曰改良讲义。诸君既研究高深学问,自与中学、高等不同,不唯恃教员讲授,尤赖一己潜修。以后所印讲义,只列纲要,细微末节,以及精旨奥义,或讲师口授,或自行参考,以期学有心得,能裨实用。二曰添购书籍。本校图书馆书籍虽多,新出者甚少,苟不广为购办,必不足供学生之参考。刻拟筹集款项,多购新书,将来典籍满架,自可旁稽博采,无漠缺乏矣。今日所与诸君陈说者只此,以后会晤日长,随时再为商榷可也。

    (世界观与人生观)

    世界无涯涘也,而吾人乃于其中占有数尺之地位;世界无终始也,而吾人乃于其中占有数十年之寿命;世界之迁流如是其繁变也,而吾人乃于其中占有少许之历史。以吾人之一生较之世界,其大小久暂之相去既不可以数量计,而吾人一生又决不能有几微遁出于世界以外,则吾人非先有一世界观,决无所容喙引申为说。于人生观。

    虽然,吾人既为世界之一分子,决不能超出世界以外,而考察一客观之世界,则所谓完全之世界观何自而得之乎?曰凡分子必具有全体之本性,而既为分子则因其所值之时地而发生种种特性,排去各分子之特性而得一通性,则即全体之本性矣。吾人为世界一分子,凡吾人意识所能接触者无一非世界之分子。研究吾人之意识而求其最后之原素为物质及形式,犹相对待也。超物质形式之畛域而自在者,唯有意志。于是吾人得以意志为世界各分子之通性,而即以是为世界之本性。

    本体世界之意志,无所谓鹄的也。何则?一有鹄的,则悬之有其所,达之有其时,而不得不循因果律以为达之之方法,是仍落于形式之中,含有各分子之特性,而不足以为本体。故说者以本体世界为黑暗之意志,或谓之盲督之意志,皆所以形容其异于现象世界各各之意志也。现象世界各各之意志则以回向本体为最后之大鹄的,其间接以达于此大鹄的者又有无量数之小鹄的,各以其间接于最后大鹄的之远近为其大小之差。

    最后之大鹄的何在?曰:合世界之各分子息息相关,无复有彼此之差别,达于现象世界与本体世界相交之一点是也。自宗教家言之,吾人固未尝不可一瞬间超轶现象世界种种差别之关系,而完全成立为本体世界之大我。然吾人于此时期既尚有语言文字之交通,则已受范于渐法之中,而不以顿法,于是不得不有所谓种种间接之作用。缀辑此等间接作用,使厘然有系统可寻者,进化史也。

    统大地之进化史而观之,无机物之各质点,自自然引力外,殆无特别相互之关系;进而为有机之植物,则能以质点集合之机关共同操作,以行其延年传种之作用;进而为动物,则又于同种类间为亲子朋友之关系,而其分职通功之例视植物为繁。及进而为人类,则由家庭而宗族,而社会,而国家,而国际,其互相关系之形式既日趋于博大,而成绩所留,随举一端,皆有自阂而通,自别而同之趋势。例如昔之工艺,自造之,而自用之耳。今则一人之所享受,不知经若干人之手而后成;一人之所操作,不知供若干人之利用。

    昔之知识,取材于乡土志耳。今则自然界之记录,无远弗届,远之星体之运行,小之原子之变化,皆为科学所管领。由考古学人类学之互证,而知开明人之祖先与未开化人无异;由进化学之研究,而知人类之祖先与动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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