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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一</strong>

    为了寻找侦探小说的灵感,我经常四处溜达,东京市内的游荡路线大致如下:浅草公园、花屋敷[位于浅草六区北边至浅草寺观音堂的浅草公园第五区,俗称奥山游乐园。嘉永六年(1853)作为植物园开园,明治十八年易主后,开始展览菊工艺、活人偶,还开设动物园、游乐园,昭和十年将动物卖给仙台市,只留下后者,直至今日。]上野的博物馆、上野的动物园、隅田川的公共蒸汽船、两国的国技馆[国技馆是相扑常设馆,明治四十二年落成,位于东京本所两国的回向院境内,除相扑以外,也举行纳凉大会、菊人偶展等,受到百姓的喜爱。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为进驻军接收,归还后成为日本大学讲堂,昭和五十八年拆毁。相扑活动转移到昭和二十九年建成的藏前国技馆,昭和六十年两国新国技馆落成,取而代之。](那圆形屋顶令人联想起曾经的帕诺拉马馆[帕诺拉马(Panorama)是一种展览装置,在半球形圆顶内画上背景画,再在背景画前面放上大小不一的人偶及模型。利用透视原理,让观赏者看到类似眺望户外的辽阔风景时才能看到的景象。],深深地吸引着我)。现在,我正从国技馆看完“妖怪大会[指“鬼屋”展示设施。昭和六年三月十日至四月二十九日,读卖新闻在国技馆主办了一场“日本传说妖怪大会”活动,除重现各种怪谈场面,出口附近亦设有“薮迷宫”。昭和八年,以“传说名宝大会”为名,展出知名寺院神社的宝物,及妖怪的吉欧拉马(类似平面的帕诺拉马),其中亦包括“浅茅原一家”(传说中住着鬼婆)的场面,昭和十一年举行国民新闻社主办的“世相博览会”,也展出“六道十字路”等恐怖场面的吉欧拉马。]”的返回途中。钻进久违的“八幡不知薮”,沉溺于孩提时代的怀旧记忆中。

    这话还要从那天——那几天被催稿催得急,家里待不住了,在东京市区内大概闲晃了一星期左右的某天——于上野动物园偶然邂逅一名怪人说起。

    当时是黄昏,差不多快闭馆了,游客大都已离去,馆内悄然无声。

    无论是戏院还是曲艺场都一样,江户人看戏总等不到最后一幕,每个人都担心散场时存鞋处混乱不堪,节目还未结束就急急地往外涌,他们的这种性情实在与我不合。

    动物园也是如此。东京人不知为何就是着急离开。门都还没有关,场内却已一片空荡,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我呆呆站在猿猴[上野动物园的猴山完成于昭和六年十月,因此这篇作品发表的四月份,尚未落成(也有文献记载,显示其开放的时间更晚,但可能是一般弥猴和台湾弥猴相继冻死,正式开放时间改为放入日本弥猴的日期)。在此之前,猴子关在明治四十年盖的木造温室玻璃门内侧,各约九十厘米见方、高一点二米的金属笼子里。因有玻璃阻隔,游客无法向猴子扔蜜柑或木棒。昭和五年这栋建筑物修建为钢筋水泥双层楼的动物舍,猴子住到一楼的笼子后,才能像本文中写的扔东西绐猴子。由于猴子晒不到太阳,经常生病,于是,昭和七年重新盖温室。]笼子前,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前一刻这儿还是人潮汹涌的。

    猴子似乎也因为没人逗它们,静悄悄地呆着,显得十分寂寞无聊。

    由于太过安静,一会儿后,我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的气息,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那是个留着长发,脸色苍白的青年,穿着磨得快没折痕的衣服,就像所谓的“伦偏”[Lumpen,出自德语“褴褛、旧衣”之意,指穿着旧衣服的流浪汉。],内心却异于外表,相当活泼,此刻正逗弄着笼里的猴子。

    青年似乎常来动物园,逗猴子的技巧炉火纯青。光拿一个饵,就能让猴子给他耍各种才艺,他只有看得过瘾了才把饵扔出,非常有意思。我开心地笑着,一直看着他逗猴子。

    “猴子为什么老爱模仿?”

    男子突然问我。他把蜜柑皮往上抛再伸手接住,再抛再接。笼子里的猴子也以完全相同的动作,这么抛接着蜜柑皮。

    我微笑以对,男子继续道:

    “模仿这回事,仔细想想真可怕。神明竟给猴子那样的本领。”

    我心想,这男子是个哲学家流浪汉。

    “猴子模仿很滑稽,但人模仿可不好玩儿。神明给予人类一些与猴子相同的本能,这十分恐怖。您听说过某旅人在山中碰到大猿猴的故事吗?”

    男子像打开了话匣子,渐渐聒噪起来。我有点儿怕生,不是太喜欢别人与我攀谈,这名男子却莫名地引起了我的兴趣。可能是他苍白的脸色和一头蓬发吸引了我,也或许我喜欢上他那种哲学家风格的说话方式。

    “不知道,大猿猴有什么不对劲儿吗?”我主动追问。

    “有个旅客在远离人迹的深山碰上一只大猿猴,随身短刀被猿猴抢走了。猿猴抽出刀,好奇地甩动着。旅客是个城市人,手无寸铁,危在旦夕。”

    黄昏的猴子笼前,脸色苍白的男子讲述起奇妙的故事,这样的情景令我欢喜。我“嗯、嗯”地应和。

    “旅客想夺回刀子,但对手是擅长爬树的猴子,根本无从对付。不过旅人十分机智,想到一个妙点子。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当刀子,摆出各种姿势。可悲的猴子因具备神明赐予的模仿本能,逐一学起旅人的举动,最后竟然自杀身亡。原来是旅人看猿猴玩得起劲,便不停拿树枝敲打自己的脖颈。猿猴仿效旅客,以白刃横向脖子。这下糟糕,猿猴血流如注,依旧不住地拿刀砍脖子,直到毙命为止。旅客不仅夺回刀子,还获得一只大猿猴当礼物。哈哈哈……”

    男子说完大笑,笑声却阴森莫名。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我也笑道,男子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不,这是真的。猴子的宿命就是如此悲惨。要不然来试试吧。”

    男子拾起脚旁的一根木棒扔给一只猴子,接着拿随身手杖做出砍脖子的动作。

    这男子似乎非常惯于耍弄猴子。只见猴子捡起木棒,随即抵在脖子上锯起来。

    “瞧,倘若那木棒是真刀,会怎么样?那只小猴子早魂归西天了。”

    偌大的园内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枝叶繁茂的树底下,夜幕凝结,更显阴森,我不禁打心底胆寒。站在我面前的脸色惨白的青年不像普通人,仿佛是个魔法师。

    “您明白模仿的可怕吗?人类也是一样天生就无法不去模仿,背负着悲哀的宿命,有个叫塔尔德[加布里埃尔·塔尔德(Jean Gabriel Tarde,1843—1904),法国犯罪学家、社会学家。主要著作有《比较刑事学》(1886)、《刑事哲学》(1890)、《犯罪研究与社会》(1892)。他在《模仿的法则》(1890)中提倡社会成立的根本要从类似、模仿中去寻找。据说江户川乱步大正五年从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毕业时的论文《竞争论》,就是以《模仿的法则》和威廉·杜格尔(William Mc Dougall)的行动心理学为基础写成的。]的社会学家,甚至以‘模仿’两个字概括人类的生活。”

    内容我已无法一一记得清楚,但青年接着谈论了许多关于“模仿”的恐怖之处。此外,他亦对镜子怀抱异常的畏惧。

    “直盯着镜子时,您不会感到害怕吗?我觉得再没有比镜子更骇人的东西了。您问哪里可怕吗?因为镜里有另一个自己,像猴子一样模仿着自己啊。”

    印象中他还讲过这样的话。

    动物园关门的时候,工作人员催促我们离开。而后,我俩并未分手,在完全暗下来的上野森林里边聊边并肩往前走着。

    “我认识您,您是江户川先生对吧?写侦探小说的。”

    在漆黑森林小径中忽闻此言,我又吓了一大跳,对方好似变成神秘莫测的恐怖男子。同时,我对他的兴趣也更加浓厚。

    “我很喜欢您的作品。不过,老实说最近的新作都不怎么有意思,但您以前的创作可是相当罕见,我非常喜欢。”

    男子很直接,这也令我颇有好感。

    “啊,月亮出来了。”

    青年的话跳跃得厉害,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个疯子。

    “今天是十四号吗?几乎是满月呢,所谓月光倾泻,便是如此吧。月光多么奇妙啊。我在书上读过月光会施展妖术[欧美自古就有月光会让人发疯的说法,莎士比亚的《奥塞罗》第五幕第二场、弥尔顿的《失乐园》XI,四百八十行亦有提及。“月光的妖术”后来亦时常出现在乱步的作品中,例如《伟大的梦》、《月亮与手套》。],这是真的,月光下同样的景色看起来与白天截然不同,此刻您也和方才站在猴子笼前时判若两人。”

    男子注视着我,我心里不禁萌生古怪的感觉,对方阴影般的双眼、泛黑的嘴唇,让人心生恐惧。

    “月亮与镜子很有缘,像水月这个语汇,及‘愿月亮为明镜[引用自《常磐炭坑节》(福岛县民谣)的一节,“拆散两地未得见,愿月亮为明镜。”]’这样的歌词,都证明两者具有共通点。请看这里的景色。”

    他指着底下那泛着银黑色泽,似乎有日光下两倍大的不忍池。

    “您不觉得白天时才是真正的景色,而月光照耀下的,其实是白昼景色的镜中倒影吗?”

    青年自身也像镜中的影子般,身形朦胧,脸色幽白。

    “您是不是在寻找小说的灵感?我有段亲身经历,情节曲折颇适合写成小说,不如与您分享。您愿意听听吗?”

    事实上,我确实在寻找写作的灵感。即便不是如此,我也想知道这个奇妙男子的经历。依他刚才的叙述,那绝不会是平凡无奇的无聊故事。

    “愿闻其详。您可否陪我上哪儿吃饭?我们找间安静的房间慢慢聊吧。”

    他摇摇头拒绝我的提议。

    “不是我要回绝您的好意,我这人不客气的。可是我要说的故事,不适合明亮的灯光。若您不介意,我们就坐在这儿的长椅上,沐浴着魔法师的月光,望着倒映在巨大明镜上的不忍池景,听我慢慢道来吧。故事不长的。”

    青年不同于常人的品味令我欣喜。于是,我和他并坐在能俯视不忍池的林中大石上,聆听他奇异的故事。

    <strong>二</strong>

    “柯南·道尔的小说里,有部《恐怖谷》[发表于一九一四至一五年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系列长篇侦探小说,原名The Valley of Fear,主题为美国矿坑劳动争议所引发的命案,“恐怖谷”指矿坑小镇巴尔斯顿。]吧。”

    青年唐突地起头。

    “那是一道峡谷,漂浮在险峻的高山间。不过,我说的恐怖谷并非全指自然峡谷,在东京正中央的丸之内,一样存在类似的峡谷。

    “高耸大楼夹缝间的小路,远比天然峡谷险峻阴森。那是文明制造出的幽谷、科学制造出的深谷。从谷底道路往上仰望,两侧是高达六七楼的杀风景的水泥建筑,不像自然断崖有绿叶和四季花朵,也没有愉悦视觉的凹凸起伏,完全是一斧劈开的巨大灰色裂缝,顶上天空被割成一条狭长的细缝。太阳和月亮,一天只能出现短短的几分钟。都市的谷底,连白天也黯淡如黑夜,几乎可看到星辰,峡谷间不停地刮着来自人世的诡异冷风。

    “大地震前,我就居住在这类峡谷中。建筑物正对丸之内的S路,前面十分明亮宏伟,但绕到后头,便与其他大楼背对背,彼此袒露着水泥墙。两片带窗的断崖,仅隔着两间宽的道路相望。所谓都市的峡谷,指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偶尔有人将大楼的各个房间兼做住宅,但大部分是只在白天使用的办公室,入夜之后空无一人。正因白天热闹,更衬出夜晚的寂寥,简直是深山幽谷,叫人怀疑会有猫头鹰突然鸣叫。刚才所提的大楼背面的窄路,一到夜里,便成为彻头彻尾的峡谷深沟。

    “我白天在大楼传达室担任守卫,晚上住在那栋大楼的地下室。虽然同住的也有四五个同事,但我喜欢绘画,一有空就独自对着画布涂涂抹抹,自然而然地,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和其他人说上半句话。

    “事情发生在那楼的后方峡谷,因此有必要描述一下那处建筑的特点。在那里,建筑物本身具有诡奇的巧合。若说是巧合,也实在巧过头。这可能是建筑师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这两栋建筑物格局相近,都是五层楼,而正面和侧面不管是墙壁颜色或装饰都截然不同,唯有面对峡谷的背侧,如出一辙。从屋顶形状、墙壁颜色到每层楼各有四道窗户的结构,就像照片翻拍似的一模一样。搞不好连水泥的皴裂痕迹都相同。

    “临峡谷的房间,一天仅有几分钟(这么说是有点儿夸大),嗯,真的只有一会儿的工夫照得到阳光,自然乏人问津,租不出去。尤其最不方便的五楼总空着,所以我闲暇时常拿着画布和画笔潜进那里。而每次望向窗外望去,对面的建筑物简直就像镜子里的倒影,惟妙惟肖,诡异至极,好似某种不祥的前兆。

    “岂料,我这预感没多久便成真。五楼北窗屋里有人上吊,连续发生了三次,事件相隔一小段时日。

    “第一个自杀的是一个中年的香料代理商,第一次来租事务所时,即令人印象深刻。他没半点儿生意人的豪迈气息,阴阴沉沉的,总是若有所思。我猜他也许会租下后头面对峡谷、晒不到太阳的房间,不出所料,他挑选五楼北侧最荒僻(这么形容很奇怪,但感觉就是如此)、最阴森,房租也最便宜的相连两室。

    “我想想,大概是他搬进来一星期后的事吧,总之没隔太久。

    “那香料代理商是个单身汉,所以把其中一间当寝室,摆了张廉价床。晚上就在俯视那座幽谷的阴森断崖上,远离人迹的岩窟般的房间独自居住。某个月光清亮的夜晚,他竟在窗外挂电线用的小横木上套上细绳,上吊自杀了。

    “第二天早晨,负责清扫那区的道路清洁员发现断崖顶上有具尸体随风微微摆荡,之后引发了一场骚动。

    “他为何自杀?理由不明。警方虽然尽力调查,但他的生意进展十分顺利,并未背负债务。何况他单身,既无家庭纠纷,也不是为爱殉情或失恋寻短。

    ‘肯定是一时鬼迷心窍,那人刚来的时候就莫名的阴沉古怪。’

    “人们如此解释,事情暂告一段落。然而没过几天,同一间房又租给另一人。对方没把那里当成住所,但有天晚上说熬夜处理要事,就关在房里,隔天早上又成了吊死鬼。

    “那人以完全相同的方法自尽,原因依旧不明。这次的上吊者和香料代理商不同,个性开朗活泼,他会选择那个阴森的房间,纯粹是那儿租金低廉的缘故。

    “恐怖谷中大开的诅咒之窗,只要进入那个房间,人们便会毫无理由地寻死。这种怪谈般的流言不胫而走。

    “第三个牺牲者不是一般房客。那栋大楼的职员中有个特别胆大的,主动表示愿意亲身试试。瞧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像要上鬼屋探险似的。”

    青年说到这里,我觉得故事有点儿无聊,于是插话:

    “然后,那个大胆的职员也一样上吊了吗?”

    青年面带惊讶地望着我,状似不快地回答:“是的。”

    “有个人在那儿上吊了,同一个地方就会吸引更多的人上吊。这便是模仿本能的恐怖吗?”

    “哦,所以您觉得无聊?不,没那么有趣。”青年似乎松了口气,更正我的误会,“并非那种司空见惯的,有人中了邪就有人不断死亡的庸俗无奇的故事。”

    “抱歉打岔,请继续说。”

    我连忙为方才的误会道歉。

    <strong>三</strong>

    “连续三晚,那位胆大的好汉都独自在那邪异的房间度过,可什么都没发生。他像驱逐了恶魔似的神气不已。于是我提醒他‘你过夜的三个晚上都是阴天,月亮并未出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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