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清末民初历史演义最新章节!

    李镜芬一定要随桐冷出家,桐冷执意不肯带他去,后来实在被他磨急了,说:“我替你想一条法子吧,你在这青岛住着十分危险,眼看德日两国就要开火了,德国兵力虽然雄厚,对于青岛却有点鞭长莫及。日本离青岛很近,他若派兵来,可以朝发狭。将来的结果,一定是日人战胜。这一块土地,终须落于日人之手。他将来占了青岛,对于青岛德侨的房屋财产,一定全部没收,那时候你李大人也决然讨不出公道。若不趁此时早想法子,恐怕临时挽回不易。”

    几句话提醒了李镜芬,秒教:“道长,可有什么法子,能够防患未然。”

    桐冷附在他耳旁,告以如此这般。镜芬鼓掌道:“果然是妙计。”

    当日便请了吴玉孙来,对他商议,将这所房子作为卖在玉孙名下。写了一张杜绝字给吴玉孙。他在德华银行还存着十几万现款,要一气提,是决然提不出来。只好同老板商议,情愿送给他两万作为酬劳,这才全数提出。第一步是镜芬也改装道士,随着桐冷坐一辆车,先到崂山暂住。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家眷也运出青岛境外,一同来至崂山。崂山有旱路,可通即墨县境。他此时又不敢公然乘坐火车,恐怕被德国人查出来,落一个私自逃走,便有性命之忧。只可偷偷地坐船先到烟台,在烟台也未敢停留,又坐船到天津。在天津住了一两天,便来至北京。他不敢贸然去见项子城,恐怕记挂前嫌,彼此面子上全不好看,只得先去寻他本家哥哥李镜喜。镜喜一见他面,便大发牢骚,说:“你不就参政,总算有志气,但是因为什么又入了德国籍呢?我们无论如何是中华大邦的人,却甘心奉夷狄为主,你难道就不惭愧吗?我看你此次来,这种狼狈样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你不妨对我实说,凭咱们的世家阀阅,不能丢这种人。”

    镜芬只可把已往的情形对镜喜说了。镜喜道:“他们这明明是做成了圈套,专为骗你的银子,你为什么要上这个当呢?幸而是逃出来,如果不逃出,将来再叫日本小鬼敲一杠子,那更冤枉了。你此番来北京想做什么打算呢?”

    镜芬说:“我入德国籍,并不是本名。如今倒得拿我的本名,实行加入参政,也好洗一洗以往的羞面。但是我写信骂项子城,如今再去俯就他,也有点难乎为情,还得求二哥替我先疏通一番,然后再去见他,也免得彼此怪僵的。”

    镜喜哈哈大笑,说:“你这过于多虑了,凭咱们家的门第,要肯俯就他,这是赏他脸。他欢迎还来不及,难道还敢拒绝吗?你不信可随我一同到公府,倒看他对你是一种什么样儿?”

    镜芬执意不肯,说:“还是二哥先见一见他的好,我在家里候信吧。”

    两人分手。当天晚上,镜喜到公府求见。项子城听说是他来了,亲自迎出屋门外,一见面便招呼二哥,拉了镜喜的手,表示十二分亲密。镜喜到屋中,先谈了几句闲话,然后说:“舍弟镜芬新从青岛来,想到公府给总统请安。他自己又怪惭愧的,当初因一时闹气,写信太不检点,开罪了大总统,实在觉得太对不住。”

    项子城大笑,说:“令弟也做了多年官,怎么还不脱书生气?凭我们两家的交情,不要说写信,便是当着面骂我几句,也是很平常的事,还值得记在心上吗?我此时正急于要知道青岛的情形,他来得正妙,求二哥为我速驾,就请他明日务必前来。如果不来,那我可真要恼了。”

    镜喜答应下来,顺道到镜芬家里,把项子城的意思对他说了。

    第二天午后,镜芬坐着马车到公府求见。名片拿上去,传宣官即刻出来,请李大人到总统办公室会见。不让到会客室,偏要让到办公室,意思间是拿当自己人看待,决没有丝毫客气。子城并在屋门外相候,趋前握手,说:“老弟为何姗姗来迟,真叫愚兄望眼欲穿了。”

    镜芬道:“疏狂之罪总统不加责罚,已经万幸,何敢再劳总统盼想。”

    子城让他坐下,说:“贤弟哪里不好住,为何单要住青岛?那种险地,当日德交涉决裂,我就很惦念你。难得你居然脱离虎口,这真是可喜可贺。”

    镜芬说:“此次日德交战,也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好在镜芬早有预备,一听见消息不好,即刻携眷北上,仰托总统洪福,居然安抵北京。以后在总统帡幪之下,倒可以常常领教了。”

    子城笑道:“老弟你还得帮愚兄的忙。目前青岛形势危急,国际风云四起,我有许多事得要向你请教。你还是到参政院屈就一席,于公于私均有裨益。”

    镜芬本是为就参政来的,如今经项子城这样劝驾,面子总算十足。便毫不客气地说:“总统既然有命,镜芬明日便去报到出席。”

    项子城道:“这样好极了。你从青岛来的时候,德日两方对于战事,想来全有充分预备∠弟亲目所睹,当然知道得详细。我们中国虽然保持中立,但是青岛那一块地方,究是我们中华国土。我们虽不能对军事有所致力,但是外交方面,我们总要早下手才好∠弟你看那两国形势,究竟最后胜利属于某方,我们也好事先有一个准备。”

    镜芬道:“总统是最圣明的。假如德国的实力,真能保守那一块土地,镜芬就不必到北京来了。这还不是最好的一个比喻吗?”

    项子城点头微笑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一语破的。我此后也有了外交方针了。”

    镜芬见他很忙,不肯久坐,辞别项子城,出了公府,特到象坊街参政院报到。这个参政院是一位议长,两位副议长。议长是李天洪,副议长是溥伦同王大和。王大和也出于李家门下,同镜芬是兄弟,见他来报到,觉得十分诧异。立刻将镜芬让到副院长休息室中,大和亲自迎出来,一见面就大笑说:“你为何这时才来?愚兄哪一天不盼望你,大概要没有炮响,还催不了你来呢。”

    镜芬到屋中对大和说:“一言难尽。”

    把自己的事约略谈了一番。大和说:“你老弟太固执了。咱们无论如何说是中华民国的人。项子城虽然不好,究竟是民选的一国元首,并非历史上谋国篡位者可比。你何必因为他一个人,连中华国民的资格都自己取消了,这岂不是自寻苦恼吗?依我劝你,从此在北京忍着吧,不要胡颠乱跑了。”

    镜芬果然听大和的话,在北京一住,再也不敢到外省去了。

    却说项子城他在满清时,曾任外务部尚书。他所抱的外交政策,向来是远交近攻,以夷制夷。他平日同德国最为接近,他最佩服德皇威廉二世,称为世界上第一伟人,意思间很想以德皇为法。因此他在北洋练兵时候,一切编制操法,无不取法德国。北洋六镇的将官,也多半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各镇的练教官,德国人也占去一部分。他最反对的,却是日本,因为他当年在高丽,同日人结下了不解之仇。他如今做了总统,这种芥蒂,依然不能消化。此番日德在青岛作战,他满心是希望德国胜利,将日本打得一败涂地方才趁愿。他虽不敢明目张胆帮助德国,然而在暗中,便想助德人一臂之力。他这种精神,虽不曾明白向人表示,然而在日本一方面,却早已了然于心。这时候,日本的内阁总理正是大隈重信,大隈在本年已经八十四岁了,真是一个狠心辣手的老外交家,他何尝把项子城放在眼里。

    此番日德交战,他料定项子城对于德国,一定有暗中帮忙的企图。便预先定好了锦囊妙计,授之于驻华日使小帆,叫他依计而行,不但可打破项子城助德的企图,而且还能使项子城转而助日。小帆受命之后,一步一步地做去,他先运动好了项子城左右几个亲信的谋士。有时候子城问到青岛战事将来结果何如,他们就是替日本铺张扬厉,说德国决不能长久支持。始而项子城还有点信不及,后来经李镜芬现身说法的一个解释,项子城的意思才有点活动了。小帆知道这个机会,便亲身来见子城,先说了许多奉承话,把这位项总统拍得十分满意,然后才慢慢说到青岛的事。小帆说:“青岛的事,敝国完全是给总统帮忙。按照情理说,德国既同英法开战,在远东方面,就不能再把持中立国的军港,他本应当把青岛土地完全交还贵国,那才合乎道理。要不然,贵国中立,是决然无法保持的。然就目前的形势而论,贵总统既然宣布中立,决不肯同德国开衅,久而久之,必然引起英法的责言,贵总统那时左右作难,必至无法应付。因此敝国才仗义执言,愿助一臂之力。好在我们同英国是同盟,别的国也无可借口。将来青岛收过来,敝国并无丝毫野心,仍然双手奉还贵国。大总统认清此点,对于敝国的军事行动,自然要表十二分同情。并且敝国的大隈首相同总统是多年老友,他抱定十二分热诚,将来无论遇着什么问题,一定帮总统的忙,要帮到底。”

    他这样撒开一灌米汤,把项子城灌得晕头晕脑,反倒把日本看成了最亲切的好友,一来二去,将助德的心,竟转移过来,变成了助日。

    德国在青岛方面,所存的军火本来不多,预料开战之后,最多不过能支持两个月。黑华便给天津德国领事去电报,叫他赶紧预备四车军火,却打洋行的旗号假冒土产,由津浦路运至济南,转车运往青岛。天津德领已经完全预备好了,假借大礼洋行的字号,说运的全是牛羊毛。这个消息,早被日本的侦探刺探明白了,以急电报给日使小帆,叫他快想法子制止。小帆即刻去见项子城,说:“德人私运军火,却借贵国的铁路运行,这明明是破坏中立。请大总统赶紧给济南都督去电报,叫他快截住,完全扣留。这是关系国际的大问题,总统千万不可大意。”

    项子城答应了,立刻叫机要处拍电到济南。此时济南都督是金云鲲,乃是项子城的心腹大将。他接到这个电报,不动声色,特派了两营步队,暗中把住了津浦车站。等津浦的车开到了,两个营长,一个叫王得胜,一个叫孙得功,两人一同跳上火车,见一连四辆车,全载的是德国出口的货物。孙得功问是什么人运的,立刻过来两个德国人,一个是大礼洋行跑外的,名叫巴里金,一个是津浦路跟车的,名叫柏可纳。原来那时因为津浦路曾借洋款,济南以北,归德国监视,济南以南,归英国监视。所以德人能利用这条路,私运军火,并派本路服务的人,暗中随车保护。只要能运到济南,再转车到胶东,自然就没有阻挡了。哪知济南方面,人家已经有了预备。他们一开进站来,见站上有不少的中国兵,便断定十分八九是泄露了机关。他们却沉住气,一声也不响,将火车停住。才要指挥接货的人往车上向下运,王孙两个营长早跳上来,问车上运的货是什么东西。巴里金会说中国话,说:“这里面都是牛羊毛,我们从天津办了来的,预备运往青岛工厂。”

    王得胜说:“我们不管是什么毛,必须打开验看,方能放行。”

    巴里金说:“岂有此理,你两位是军界中人,怎能干涉我们通商运货的事呢?”

    王得胜笑道:“皆因我们是军人,所以才来干涉;假如不是军人,倒可以不必干涉了。”

    巴里金拿出强硬态度来说:“我们行里的货,在半路上,无论何人也不能开看。不要说你是一个小小营长,便是你们的都督来了,也做不到!”

    孙得功说:“你既是文明国的商人,就应当懂得国际法,尤其是战时的国际法。你们在青岛,同日军开战,我国严守中立,对于你们两方,无论是谁,也决不偏袒帮助。你运这许多东西,用的是我们中国车,走的是我们中国路,我们怎能不检验,就放你过去?比如日本也照样运了四车来,要把他轻轻放过去,你们贵国一定要提出抗议吧。”

    一席话将巴里金问得无言可答。柏可纳又过来搭话,说:“这四车土货,已经由我们车上检验过了,确确是牛羊毛,并无违禁之物,请你二位婉言回复都督,可以免验吧。”

    孙得功连连摇头,说:“这是军令,丝毫也不能通融。”

    他一壁说着,一壁招呼兵丁,将包拆开,当面验看。急得巴柏两人,恨不掏出手枪来同孙王对命。孙王派了八名兵士,将他两人监视住了,然后拆开一包,见里面子弹占其多数,子弹外却用牛羊毛裹住。一包如此,其余各包,当然可想而知。这一气便没收了四车军火。

    德国失了这一批接济,军事上受的打击很不轻。假如这四车军火,一律转至青岛,日本虽然胜利,也得多费两个月时间,多出几千人命代价。总算是他们走红运,得了项子城这大的助力。当时连英法各国,都异口同声赞美项大总统疵得当。项子城在国际上,得了这意外的名誉,心中很感念小帆,是对他诚心要好。哪知日本人是得寸进尺,他见项子城既肯为他们利用,截取了德国四车军火,便认定中国已经由中立而变为帮助日军。他们的海陆两军,在青岛正面施行总攻击,打了一两月,不能攻入分毫,反倒牺牲了两三千军人。这实在因为德人防御工程,最为坚固,他们的炮台,是费了三年之力方才造成的,直然是铜墙铁壁。日本海军虽用大炮轰了多日,不能损其毫末。他们带兵官一看这神气,知道从正面攻,再攻三年也是无效的。他们一眼便看定了我国的龙口,如果派兵从龙口登岸,自侧面蹈瑕刺隙,必能事半功倍,青岛不难唾手而得。但是龙口乃中立地带,要明明假道,中国决不能允许。他们便来了个自由行动,特用战舰载着大批陆军,突然开至龙口,贸贸然一拥而上,先占了我国的地方,作为他们的军事根据地。项子城得着这种消息,当然大不满意,立刻叫外交部向日使小帆提出抗议,赶紧制止日军,不得在龙口自由行动。一面又电知驻日公使,向日政府抗议,不得故意破坏我国的中立。日政府对于这种抗议,直然置之不理。小帆公使,亲去见我国的外交总长路呈祥。他说得更好:“贵国大总统,暗中同我国有默契,情愿帮助我们夺取青岛,当然予我国以军事上种种便利。龙口进兵的事,正是仰承贵大总统的意旨,好早早驱逐德军,使贵国恢复故土◇总长抗议,当然是表面上有的文章,我们尽可以置之不理。就在这延宕期间,青岛军事,当然也可以结束了。请贵总长少安毋躁吧。”

    路呈祥听了他这套词儿,真有点哭不得笑不得,只好含糊其辞,说:“贵公使的话,究竟是一面之词,本总长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只可同我们总统再商议一番。不过这种军事行动,在邻国领土内,太以的自由了,不但破坏中立,直然是妨害我国主权。本总长责任所在,当然不能坐视不问。为两国邦交计,我劝贵公使还是电达贵政府,总要遵守万国公法,稍稍收敛收敛才好。”

    小帆哈哈大笑说:“本公使哪有权力干涉我国的军事◇总长这番意思,我得有机会,必为转达好了。”

    他说罢便告辞而去,路呈祥越想越有气:这哪是两国交涉,简直是滑头无赖。他赌气去见项子城,将小帆种种无理的话学说了一番。项子城摇头说:“岂有此理,他竟自由行动,侵犯我们的主权,还要说是本大总统愿意这样,这简直是血口喷人!我们不能听这一套,还得再提严重抗议。”

    路呈祥答应下来。第二次抗议尚未提出,山东都督金云鲲又拍来十万火急电报,说日军不止在龙口登岸,而且还占了不少民房,又抓本地人民,做种种军事工作,因此闹得黄县人民纷纷逃避。请示总统,对于他们这种行动,是否可以强疗止。项子城见了这电报,心中虽然痛恨,但是统观全局,又不敢公然允许金云鲲用强疗止。因为强疗止,便是宣战的头一步。假如我国军队,也一样开至龙口,强制日军不许在这里进兵,他们一定不肯接受,必至同我国军队闹起冲突来,彼此立时开火。这一来,无形中反给德国解了围。我们中国,倒成了日本攻击的对象了。张冠李戴,是顶不合算的一件事。我岂可因为一时沉不住气,上了他的大当。想到这里,便吩咐秘书厅,即刻与济南去电,严嘱金云鲲,务必约束自己军队,不得与日军开衅。只需令黄县知事,妥为应付好了。

    这个电报拍去,未过一个星期,日军已经完全占领青岛。因为龙口的兵,由旁面推进,德军无法再守。日方司令官又给黑华下书,劝他退让,说将军以孤军困守青岛,至三个月之久,这种忠诚勇敢,已经显名于世界。目前我国军队,已由龙口登岸,两面夹攻。将军虽有贲育之勇,也无法应付,最好善自为谋,早行退让。本军对于贵军,决不妄伤一人,将军仍可全师回国,不亦美乎?黑华接到这封信,自己一想:再抵抗吧,已经力尽筋疲。再说日军两面夹攻,人家的子弹又充足,自己已经弹尽援绝,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呢?况且当日德皇曾有电旨,电旨上也不是叫他死守,不过叫日人出一种代价而已。这三个月的战事,日军已经死了三四千人,消耗了好几船的军火,所出的代价,也实在不算少了。就此罢手,我们仍然可以全师回国,这岂不是最好的下场吗?黑华想到这里,便复了日军司令一封信,提出几个条件:第一不得以俘虏看待;第二须准德国军人自由回国;第三所有德国侨商,愿留青岛者,须一律保护,不得歧视;第四所有德人财产,除属于公家者,须一律让渡日本外,其私人财产,日军不得没收;第五青岛贺并不属于德人,乃是中华民国的机关,日军入青岛后,不得占领或把持,以柄际信义。这五样条件,日军对于第一第二完全允许,对于第三第四第五,允许斟酌办理,也没说允许,也没说不允许,大体总算是妥协了,日军这才完全开入青岛↓了没有几天,黑华带领他的军队乘船回国。日军得过青岛之后,第一注重的是德人建筑的炮台同船坞,炮台被日本海军已经打得七零八落,船坞也被他们自己摧毁了。

    只有山上的提督楼巍然存在,并不曾损着分毫。日政府也照样派了一个提督来,发号施令,俨然变成了他们的征服地。什么公私财产,凡带一点德国色彩的,一律被他们没收。甚至从前给德人服务的中国人,也被日人挨着个儿地搜检了一番。至不济也得花几个钱,在他们手里运动运动,才得罢休,要不然休想有好日子过。尤其是日军此次在青岛作战,凡阵亡将士,政府特特把他们的家眷,都迁到青岛来,将没收德人的房子,一律全给他们居住。不但不收他们的房租,而且还给予他们一种特别权利。什么特别权利呢?凡阵亡将士的家里,一律准他们私运军火,及鸦片吗啡种种毒物。这种种买卖,本不为国际允许,他们这种人,却可以公开贩运。因此日人得过青岛之后,那几年胶东土匪格外众多,完全是由他们亲手制造的。土匪所恃的唯一利器,便是枪械子弹。

    然而在本国官力所及、法律所管的地方,谁也没有那大胆子,敢公然卖给土匪枪弹。自从日人占据青岛,可就成了一种公开的交易。他们想买多少枪支,多少子弹,只要来到青岛,也不必有人介绍,自己按图索骥,便能寻得这个供给军火的大公司。因为这一班阵亡将士的家眷,他们家屋门前,全有一种特别标志,可以使人一望而知,知道他们是贩卖军火的去处。什么标志呢?一个很大的炮弹,足有二尺多高,立在门前,那便是贩卖军火的幌子,美其名曰旌功美表,就如同我国立贞节牌坊、挂贤孝匾是一种性质,其实骨子里却是招徕生意的标记。他们全发了财了,胶东各县人民可就遭了孽了,这就是日人在青岛的德政,总算替我们中国造了不少土匪。我们中国人,当然得要永感不忘。

    闲话休提。却说日军占了青岛之后,他连中国的贺,也一齐占领了,所有贺中外服务的官吏,全被他们一律驱逐,他们自己派人经营。对于日商,出口入口各税一律免征,对于欧美各国商人出口入口的税格外加重,随便紊乱贺的章程,不过就是为求他一国的便利。这样做法,不但中国不能容许,连各国当然也愤愤不平。北京政府立刻向日使小帆提出抗议,东京方面的中国公使,当然也向日政府抗议此事。大隈首相立刻又发出第二次锦囊妙计,叫小帆如此进行。小帆接到了这个训令,第二天便到外交部,面见外交总长路呈祥,才寒暄了两句,没等路呈祥开口向他质问贺的事,他便先掏出一封正式公文来,很庄重地递在路呈祥手里说:“这一纸公牒乃是敝国政府,特令本使当面呈递,因为这公牒内容关系重要,在四十八小时以内,必须有正式答复。如无正式答复,对不起,敝国军队可就要自由行动了。”

    这一席话,把路呈祥吓得手足无措,忙抽出公牒要仔细观。小帆却不肯等候,立起身来,便告辞而去。路呈祥手里拿着公牒,把他送出去,一壁走着一壁观看。才看了两三条,便摇头咋舌,说这哪是国际交涉,简直是趁火打劫嘛。要照这样,我们整个的中华民国,还不得割给他一半吗?他回到办公室中,又仔细看了一遍,连一刻也不敢迟疑,立即进公府见项子城,将日本的公牒当面呈上。项子城接过来,还认着是为贺的事呢,及至翻开才看了两三行,不觉跳起来,大声说道:“日人欺吾太甚,我破出这个总统不做了,非同他拼一下不成!”

    路呈祥道:“大总统先不必生气,请您先仔细看一遍,然后再讨议对付之策。”

    子城仍旧坐下,将这一封公牒,从头至尾,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向路呈祥说:“他这明明是趁火打劫,眼前欧战勃发,各国的均势已破,他明知道此时决没人帮助我们,可以放开量地欺侮。他这是错打了定盘星了,我中国虽然懦弱,到底我们北洋,还有数十万不可侮的军人。我索性同他宣战,打胜了,可以雪耻报仇;打败了,我豁出这一条命去,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要照他这种要求,我如果签字允许,不但民党反对我益发有可借口,便是全国民众,也不能甘心啊!此事你先下去,不必理他。今晚在本府,我先以大元帅名义,召集一次武人会议,倒看各将士做如何主张,然后再决定对付之策。”

    路呈祥先退出来。

    项子城立刻传令,将驻在北京的武人领袖,如蒋贵禔、曹虎臣、段吉祥、路成章及各部长之流,一律全召集到府中来。特特提出日本的公牒,向大家宣布,说:“你们看这事,究应如何对付?”

    头一个是蒋贵禔,先跳起来骂道:“不知进退的东西,又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老蒋今年快八十岁了,还活上几天,乐得同这些小鬼子,拼一拼吧。大总统你就以我为前部先锋,我情愿带着我那一万老毅军,去打前敌。倒看看咱这老黄忠老也不老?”

    项子城见他这样告奋勇,妹好言安慰说:“老将军休要着急,我们如决定对日本用兵,一定请老将军出马。但是眼前还说不到这一步,请老将军少安毋躁。”

    蒋贵禔撅着嘴,呼呼地生气不再说什么了。王士真起立发言说道:“若论日本人这种无理要求,在我国实在无忍受之余地。便是正式同他开战,我们在国际上,也很有充足理由,不患不能占时为壮的地步。不过古人有一句话,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此时要同他开战,头一步是得知己。以目前我国兵力论,陆军方面,最多只能选十二师,可以开到前敌,实地作战。其余杂牌军队,虽然为数很多,然而训练不精,军械不齐,实无一战之价值。至于说到海军,我国人数既少,军舰又多腐旧,与日方相较,连十一的比例全说不到。至于海线太长,沿岸炮台,经庚子之后,多被铲平,更有随时随地被他击破的危险。这样看起来,是知己二字,在我们没有一点把握。再说知彼,日本行的是征兵制度,别看他现役军人尚无我国之多,然而到了缓急之时,续备后备都能动员。实际上他的陆军,比我国陆军多着好几倍,海军更不必提了。这是在知彼方面,我们也不可不格外慎重。士真所见如此,还请大总统裁夺。”

    士真的话尚未说完,蒋贵禔先跳起来,说:“照你这样说,我们对于日本,只好忍气吞声,人家怎样吩咐,我们就怎样答应了。我看你就是第一个大汉奸,专替日本说话,什么东西呢?”

    蒋贵禔自恃他的资格老年纪大,不高兴便要张口骂人,有时候连项子城他都要骂。项子城因为他倚老卖老,也不同他计较。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他又张口骂人,项子城只得用调虎离山计,说:“昨天青海活佛,特特派专员给我送来十几匹番马,颜色个头,都很有可观。我知道蒋老将军是最爱马的,而且对于马的身份,你也很有阅历,我就烦你替我相相马吧。”

    一壁招呼左右侍从,快带老将军到马号去走一趟。蒋贵禔哪知道是计,立刻站起来,随着从人真到马号去了。项子城哈哈大笑说:“这个老怪物可把他打发走了,他在这里乱嚷乱骂,哪里还能议正事呢?”

    众人也随着一笑。项子城又说:“方才王将军所言知己知彼,实在是不刊之论。但是我们虽不能战,也不能就这样容容易易地承认他的条件。倘然要是这样,同卖国还差得了许多吗?况且卖国犹可得个人利益,照这样,既不图个人利益,却把国家权利凭空白送给他,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冤蛋吗?”

    曹虎臣说:“我们一面回复他不能允许,一面在暗地里备战。他如果真不讲面子,我们也只好同他一拼。”

    段吉祥笑道:“你真是老实人专能说老实话,日本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可知他对于战事早有充分预备。我们只要不允所请,他是先下手为强,头一步便要占领我们东三省;第二步便要破坏我们沿江各口岸,决不容许我们有还手的工夫。我们虽欲备战,却向哪里去备呢?”

    项子城一听,段王两人全是北洋大将,他们的口气却是如此,心中的壮气,早已消灭了一大半。又议了多时,始终也议不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大概主战者都是后起的小将,至于那一班自命为老成持重的领袖人物,总是多所顾虑,也不说可以战,也不说不可以战,只开陈战与不战的利害,请项大总统自己决定。闹得项子城也没有一点准主意了,只可宣告散会。

    第二日午后,再召集一班文人谋士,商量对付日人有何妙法。是日出席的人,还是非常众多,所有一个公府内,属于知识阶级一班人,差不多全数召来,一个也不曾落下。项子城又照例宣布了一番。他这一班谋士中,除去几个老官僚外,多半是些留学生,而且是东洋留学生尤占多数。内中如杨修、顾黾、金国安、陆绍祖、胡杰之流,全是资格最老的东洋留学生。项子城所以召集他们,也就因为他们在日本多年,深知该国内情。如今遇着这重要关键,他们当然要说几句良心话。对于这种要求,是允许还是反驳,能否避开交战一途,而实际上还不至吃这个亏。这又完全是一种取巧而又讨便宜的心理。项子城一生,专能乘机取巧,无论什么事,他总想占两面便宜,在自身一方面,是丝毫不肯牺牲的。他这种心理,直过了二十多年,在当今各要人,还奉为传统的衣钵。

    别听他们嘴里大骂项子城,其实方寸中的神机妙算,宗宗样样,总不脱项子城的窠臼。不过项子城想占便宜,他还有种种手段,足以济之。到后来那些北洋军阀,空有项子城占便宜的心理,却没有项子城占便宜的手段,所以闹得捉襟见肘,连现状都维持不下去了。项子城对于日本的无理要求,根本上本不想承认,但是衡量自己实力,确乎不能同日本开战。如果贸然开战,一定要失败到底,因此他的雄心,无形中早已消失了一半。然而当这时候,北京的民心士气,确乎激昂到了极点,居然有许多下级军官,联合请缨,情愿攻打日本,大有不同他并立之势。尤其是人民方面,街谈巷议,都说日本人太欺负我们了,他向中国提出条件,隐然把东三省权利一网打尽,附带着还要侵略我们的山东福建。我政府如果答应了,这同卖国还有什么分别呢?有的说:项大总统同日本有仇,日本人是成心为难他,他无论如何,决不能允许这种要求,占八成是同日本正式宣战,连军饷都预备好了。要不然,凭空把全国盐税,都押给人家,换了这许多钱做什么用呢?更有一班少年激烈的,说项大总统如果同日本宣战,我一定入伍当兵。这种洋洋溢溢的,轰动了九城。哪知骨子里边,人家日本早把项子城的野心大欲,全侦察明白了,特特备好了圈套,净等着引他向里钻。

    原来项子城自当选正式总统之后,他时时刻刻想要再上一层,把中华民国改成中华帝国,他便随着变成皇帝陛下。别看他雄才大略,究竟未受过新潮流的淘洗,脑筋思想,依然是古式腐旧一流。他的图谋帝制,固然是为一己尊荣,及子孙帝王万世之业,然而一半也是因他那旧眼光中,看共和民主总不适宜于这数千年的专制君主国家。他以为人民这种东西,只能使他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哪里说到民治民权呢?最好是实行开明专制,有一个万能的皇帝,在上面负起全责来,这一个国家,便不愁不能达到富强地位。在中国历史上,固然更仆难数,就是外国,如德皇威廉,日皇明治,俄皇尼古拉,哪一个不是以君主致强?凭我的才识魄力,自问并不在三君之下,何必一定要行这劳什子的民主制度?闹得事事掣肘,空抱强国志愿,而实际达不到呢?

    看起来,倒莫如趁着我正在当权得势,全国统一的时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效法拿破仑,由总统一跃而为皇帝,这又有什么不可的呢?他心里虽然迸这种大志,但是面子上从来不肯向人表示,甚至对于他的夫人公子,都不曾露过一点意思。只有他随身的老家人谢大福,同他一个本家的侄儿项可忠这两人知道。因为谢大福不离他左右,他每逢高了兴,左右无人的时候,便同大福叙家常,倾心吐胆,无话不说。项可忠是他的私人买办,他想购买什么东西,要避讳他人眼目,不使外间知道,便叫项可忠去办。可忠采买好了,专等左右无人时,偷偷地交给他的叔叔,他再也不对第二人说。因此项子城对于这两个人格外表示亲密,仿佛比他的妻子还近一步。有一天批完公事,回到休息室中,谢大福给他斟过一杯参汤来,他慢慢地喝着,长叹了一口气。大福道:“老爷(按:世家的规矩,主人无论做到什么地位,家人只称爷,自称奴才),你又因为什么叹气?莫非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吗?”

    子城道:“我一天到晚,哪有顺心时候。两院议员才遣散走了,国务卿又想独揽大权,什么事他都硬做主张。有时候商量都不商量,立逼着叫我盖印,你想这种气我如何能受得了呢?”

    大福道:“老爷不会不受吗?近年这种事,奴才也看清啦,全因为老爷事事退让,专敷衍别人的面子,因此把他们全纵起来了。甚至他们公然说,总统是人民的公仆,人民是总统的主翁,这简直是要造反啊!说白了,全是因为没有皇帝的缘故,最好老爷把总统两个字取消,你就毫不客气地做一回皇帝,倒看他们还敢怎样?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