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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过了四天,父亲又命代助到新桥为高木送行。这天一大早,代助被人从床上勉强叫醒,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的脑袋受了风寒的关系,待他到达车站时,感觉寒气似乎早已渗进发丝。刚走进候车室,梅子立刻提醒代助:“你的脸色好糟糕哇!”代助什么也没说,只取下头上的帽子,不时抚弄一下湿漉漉的脑袋,弄到最后,早上才分了线、梳得十分整齐的头发,已被他摸得一团糟。

    走上月台之后,高木突然向代助提议:“怎么样?一起搭这火车到神户去玩玩吧?”代助只答了一声“谢谢”。等到火车即将发动时,梅子特地走到窗边呼唤佐川小姐,并对她说:“过几天,请你一定要再来玩哪。”佐川小姐在车窗里有礼貌地点点头,窗外的人却听不到她嘴里说些什么。送走火车后,全家四人重新走出验票口,各自分道扬镳。梅子想邀代助一起回青山老家,但代助用手扶着脑袋没答应。

    代助上车后立刻回到牛込的住处,一进书房,当场仰面倒下。门野过来偷瞧了一眼,因为他早已熟知代助平日的习惯,也就不跟主人搭话,只抱起搭在椅上的外套,拿出房间。

    代助闭眼思考自己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照这样下去,恐怕非得娶个老婆不可了。到现在为止,他拒绝了不少新娘候选人,这次如果再不接受,父亲肯定不是撒手不管,就是勃然大怒,总之就是这两者之一。如果父亲撒手不管,从此不再催他结婚,那倒是再理想不过了。问题是,如果父亲大发脾气,那可就糟了。不过,代助又转念一想,身为一名现代人,明明是自己无意的对象,却又说“那就娶她吧”,这未免太奇怪了吧。眼前这盘左右为难的棋局令他反复踌躇,不知所措。

    代助跟父亲不一样,父亲是个守旧的人,一旦拟订的计划,就算对象是“自然”,也得遵照父亲的计划运转,但是代助却认为,“自然”比任何人为的计划都更伟大。所以说,父亲现在违反代助的“自然”,强制执行父亲拟订的计划,这种做法就像被休的妻子,想用休书证明她跟丈夫的关系一样。但是代助根本不想跟父亲说明这番道理,要跟父亲理论是一项难度极高的工作。而且对代助来说,克服这种困难,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只会惹得父亲动怒,父亲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毫无理由地拒绝这门婚事。

    在父亲和兄嫂三人当中,父亲的人格最令代助感到疑虑。就拿这次的婚事来说吧,他感觉婚事本身恐怕不是父亲唯一的目的。究竟父亲真正的想法如何呢?代助却没有机会一探虚实。代助并不认为身为子女的他,擅自揣摩父亲的心意有什么不对。因此,他也不认为世上众多父子当中,只有自己的遭遇最为不幸。只是这种疑虑令他非常不快,因为他发现,自己跟父亲之间的隔阂好像比从前更严重了。代助想象着,等到他们父子俩的隔阂发展到极端,关系就会断绝。他承认那种状态将会带来痛苦,但并不会痛苦到令他无法忍耐,倒是随之而来的财源断绝,才令他害怕。代助平日总觉得,如果一个人把马铃薯看得比钻石还重要,那个人一定没救了。但是如果触怒了父亲,万一父亲要跟自己断绝金钱关系,那就算自己心里万分不甘,也必须丢掉手里的钻石,赶紧咬住马铃薯。而他所能得到的补偿,只有“自然”的爱,而且被爱的对象,还是别人的老婆。

    代助一直躺在那儿胡思乱想,但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个结论。正像他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寿命一样,他也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同时,又像他大致能够估算出自己的寿命一样,他对自己的将来也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因此他一直拼命想要捕捉到那个轮廓。

    此时,代助大脑里面的活动,只是零零碎碎地浮起了片段的幻影,就像薄暮时分飞出来吓人的蝙蝠。代助闭着眼睛,追逐蝙蝠翅膀制造的光影,不知不觉中,脑袋好像离开了被褥,向空中轻轻飘浮起来。从这时起,代助总算陷入几小时的浅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敲钟的声音。代助还没意识到这是火警的信号,就先醒了过来。但他仍然继续躺着,并没从床上跳起来。对代助来说,在睡梦中听到这种声音,是很常见的事情。有时甚至当他恢复意识之后,钟声仍然响个不停。记得五六天前正在睡觉的时候,房屋一阵剧烈摇晃将他惊醒了。当时,代助的肩膀、腰部和背脊明确地感受到身体下面的榻榻米正在摇动。像这种睡梦中发生的心脏鼓动,经常在他清醒后持续不停。而每次碰到这种情况,他就像圣徒那样把手放在胸前,睁眼注视天花板。

    代助今天也一直躺着,直到钟声完全从耳底消失,才从床上爬起来。走进起居室之后,他看到自己的早餐放在火盆旁边,上面罩着一块小竹帘。柱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老女佣似乎已经吃过午饭,正把手肘撑在装饭的木桶上打瞌睡。门野则不见踪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代助走进洗澡间,洗完了头发出来,独自在起居室的小膳桌前坐下,吃了一顿颇为寂寞的午餐,饭后,又重新回到书房。很久没碰书本了,他决定今天要花点时间念书。

    代助拿起一本念了一半的外文书,打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这才发现前面的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的记忆里,这种现象可不多见。代助从学生时代起就爱念书,毕业后,他不仅不必忧虑生活,还可以随意买书阅读。他对自己拥有的这种身份,一直都很自豪。只要一两天没读书,他就习惯性地觉得自己荒废了学业。所以平日就算忙碌不堪,他也会想办法接近书本。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唯一的本领就只有读书。

    现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一面抽烟,一面把那读了一半的书本又往后翻了两三页。但为了弄懂书上究竟说了些什么,还有接下去写些什么,却令他绞尽了脑汁。这种过程不像搭渡船登上码头那么简单,他现在有点像是不小心踏进“道路甲”之后,又得立刻转向“道路乙”。不过代助还是耐着性子,强迫自己的眼球在那一页书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大约两小时,转到最后,他再也受不了了。从某个角度来看,刚才读到的那堆铅字,确实具有某种意义并已刻印在他脑中,但是那堆铅字却完全没有渗进他的血肉,这种感觉有点像隔着冰袋嚼冰块,令他感到意犹未尽。

    他把书本倒扣在桌上,心想,眼下这种状况是没法念书了,同时也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目前最令他痛苦的,不是平日那种倦怠感,因为他的头脑现在并不是什么都懒得做的状态,而是一种必须做点什么的状态。

    代助起身走向起居室,重新披上那件叠好的外套,又到玄关穿上先前丢在那儿的木屐,朝向门外奔去。这时下午四点左右,他跑下神乐坂之后,也不知要到哪儿去,便跳上第一辆映入眼帘的电车。车掌问他:“到哪儿?”代助随口说了一个地名,然后掏出皮夹。打开一看,上次把旅费给了三千代之后,还剩下一些,就放在第三层的底下。代助付钱买好车票,拿出剩下的钞票数了一数。

    这天晚上,他一直待在赤坂一间有艺伎服务的私人会所,还在这儿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据说有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跟前任男友发生关系,怀了对方的孩子,等到孩子快要出生时,女人却伤心得整日流泪。有人问她原因,女人回答说,因为我这么年轻就要生孩子,实在太悲惨了。这女人觉得自己陶醉在爱情里的时间太短暂,而母婴关系的压力却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年轻的肉体上,因而感受到人世的无常。当然,这女人并不是一名良家妇女。她把全副精神都投进肉欲与爱情里,除了这两样东西,其他全不放在眼里。代助听了故事之后觉得,这女人的想法倒是蛮有意思的。

    第二天,代助终究按捺不住,又前去拜访三千代。出门前,他先在心底打好了腹稿,决定告诉三千代,自己来看她,是因为一直很担心,上次给她那笔钱之后,不知道她是否告诉了平冈,如果说了,会不会在他们夫妻间引起什么风波?他还打算进一步解释,这份“担心”使他整天如坐针毡,总是在路上往来徘徊,走着走着,最后就走到三千代家来了。

    从家里出来之前,代助把昨晚穿过的内衣、单层和服全都换成新的,连心情也随之焕然一新。户外正是温度计的度数逐日高升的季节,才走了几步,就觉得头顶的阳光炽热无比,又冷又湿的梅雨季可能一时还难以降临。代助今天的状态跟昨晚完全不同,看到自己的黑影落在阳光灿烂的空气里,心情十分低落。虽然头上戴了宽边草帽,心底却暗自期盼着:梅雨季快点降临就好了!其实只要再过两三天,那个季节就要来了。代助之所以觉得脑中阴沉沉的,似乎正是在预报梅雨即将来临。

    来到平冈家门前时,代助那覆在晕眩大脑上的一头厚发,早已热得连发根都在喘息。进门之前,他先摘掉头上的草帽。玄关的格子门上了锁。他循着屋内的声响绕到后门,看到三千代正在跟女佣一起浆洗衣物。浆洗板竖着斜靠在仓库旁的墙上,三千代正从木板背后伸出纤细的脖颈,弯身把那皱巴巴的衣物细心地摊开拉平,这时,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眼望向代助。过了好几秒,她都没说话。代助也呆呆地站在那儿。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我又来了。”代助刚说完,三千代也举起湿淋淋的手向他摇了摇,转身便从后门往屋里奔去,同时还用目光示意代助重新绕回前门。三千代亲自从屋里走下脱鞋处,从里面打开格子门的门锁。

    “是我不小心把门锁起来了。”三千代说。她的脸颊看起来有点发烫,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晴空下工作的关系吧。颊上的热气逐渐移向发际,平时总是显得十分苍白的部分早已微微渗出一些汗珠。代助站在格子门外望着三千代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静静地等她打开大门。

    “害你久等啦。”说着,三千代向旁边退了一步,像在示意代助进门。代助踏进屋里时,身体差点碰到三千代。走进客厅后,只见平冈的书桌前面规规矩矩地摆着紫色坐垫。代助看到那桌子的瞬间,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厌恶。院里尽是还没翻过的硬土,只有泛黄的部分长了很长的杂草,看起来杂乱无比。

    代助先按规矩,说了一堆客套话。“又在你忙碌的时候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他一面说,一面望着那毫无意趣的庭院,心中突然觉得,让三千代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叫人心痛。三千代把那指尖泡得有些肿胀的双手叠放在膝上说:“因为我太无聊了,才帮着浆洗衣物。”她所说的“无聊”,是指丈夫总是不在家,一个人守在家里,难以打发时间的无聊。代助故意开玩笑说:“你可真闲哪。”三千代却不像是要向他倾诉心中凄凉的样子,只见她默默站起来,走向隔壁房间。耳中传来一阵首饰箱铁环的撞击声,不一会儿,三千代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回来,盒子外面糊着一层红色天鹅绒。她在代助面前坐下,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代助从前送给她的那枚戒指。

    “这样可以了吧?”三千代像在道歉似的对代助说。说完,她又立刻走回隔壁房间,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偷偷拉开首饰箱,将充满纪念意义的戒指放回原处。之后,三千代重新回到客厅。代助对那枚戒指没有发表任何评论,眼睛看着庭院说:“你那么空闲的话,拔一下院里的草吧。如何?”说完,这回轮到三千代默不作声了。半晌,代助重新开口问道:“上次的事情,你跟平冈说了?”

    三千代低声答道:“还没呢。”

    “所以他还不知道?”代助反问。三千代说,本来是想当时就告诉平冈,但是平冈最近总是忙进忙出,整天不见人影,所以始终没有机会跟他说那件事。代助当然相信三千代没有说谎,但只需花费五分钟就能跟丈夫说明的事情,为何拖到今天还没开口?肯定是三千代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而自己,则是让她在平冈面前变成有话不能明讲的罪魁祸首。即便如此,代助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受到良心谴责。或许从法律制裁的角度来看,平冈并没有责任,但是从自然给予的制裁结果来看,平冈确有不容推卸的责任。代助又向三千代打探平冈近来的行踪,三千代仍像平时一样不肯多说什么。但很明显,平冈对待妻子的态度已跟新婚时完全不同。其实,当初他们夫妇重新回到东京时,代助早已看出这一点。之后,代助虽不曾直接询问夫妻两人各自的想法,但夫妻之间的关系却一天天加速恶化。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夫妻间的隔阂是因代助这个第三者而起,或许代助便会更加谨言慎行。但是根据代助的悟性来看,却又觉得没有这种可能。代助把眼前这种结果的部分原因归咎于三千代的病,他认为是夫妻间肉体关系出了问题,才使丈夫的精神方面受到影响。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夫妻间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除此之外,平冈整日在外游荡,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作为一名公司职员,平冈却被赶出了公司。最后一个原因,则要怪平冈生活放荡造成的经济拮据。总而言之,现在的状况是“平冈娶了不该娶的人,三千代嫁了不该嫁的人”。想到这儿,代助觉得非常心痛,后悔自己当初答应平冈的请托,帮他说服了三千代。然而,代助做梦也没想到,事实是因为三千代的心越来越靠近代助,平冈才会开始疏远自己的老婆。

    在此同时,代助也无法否认,正因为他们夫妻目前处于这种关系,自己对三千代的爱意才会越来越强烈。三千代嫁给平冈之前,代助跟她之间发展到什么程度,暂且不提,但他对现在的三千代绝不是无动于衷。他觉得生了病的三千代比从前的三千代更引人怜爱,失去孩子的三千代比从前的三千代更叫人心疼,在丈夫面前失宠的三千代比从前的三千代更让人同情,生活日渐困顿的三千代比从前的三千代更令人怜悯。然而,代助却没有胆量从正面出击,叫他们夫妻永远分手,他对她的爱情还没有热烈到那种程度。

    眼下,三千代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经济。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平冈并没把自己赚来的那点钱交给她做生活费。代助认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先帮她解决。

    “我去找平冈,跟他好好谈谈吧。”代助说。三千代露出凄凉的表情看着他。但是代助心里很明白,关于这个问题,处理得好,当然啥事也没;若是处理得不好,就只会给三千代带来麻烦,所以他没法坚持非由自己出面不可。三千代重新站起来,到隔壁房间取来一封书信。信纸装在浅蓝色信封里,是她父亲从北海道寄来的。三千代从信封里拿出一封长信交给代助。

    信里写的全是她父亲遭遇到的不堪,譬如生活里的不如意、物价涨得活不下去、举目无亲的凄苦、想前往东京却无法成行等等。读完了信,代助细心地卷起信纸,交还给三千代,这时她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三千代的父亲曾经拥有一些土地,也算得上薄有资产。日俄战争时,他听信别人推荐,开始做起股票生意,结果却输光了钱。最后只好横下心肠,把祖上留下的土地全数卖光,移居到北海道。今天读到这封信之前,代助从未听闻三千代的父亲离去后的消息。她哥哥还活着的时候,最常跟代助说的一句话就是“亲戚这东西有也等于没有”。结果现在就像他说的,三千代能够依靠的,只有父亲和平冈了。

    “你真是令人羡慕。”三千代眨着眼皮说。代助没有勇气否认。半晌,三千代又问:“怎么?你还不打算结婚吗?”听到这个问题,代助也不知如何作答。

    他默默地望着三千代,看着看着,女人颊上的血色逐渐退去,看起来比平日更加苍白。代助这时才发现,自己跟三千代再继续相对而坐是很危险的。因为就在刚才这两三分钟之间,发乎自然情意的交流正无意识地驱使他们越过了应守的规范。代助原先已有心理准备,即使踏过了那条线,他也能不动声色地退回去。平日阅读西洋小说时,看到故事里那些男女所说的情话,那么露骨又放肆,直接而浓烈,代助总是难以理解。若是直接阅读原文,他还能勉强读下去,但若翻译成日文,就太令人倒胃口了。所以他从来不曾打算利用这些外国台词,来拉近他跟三千代的关系。至少,他觉得他们之间只用平常的词句就已足够,只是,在这种交流过程中,却潜伏着不知不觉从这一点滑向那一点的危险。而现在,代助就在危险关头努力地停下脚步。告辞回家时,三千代送他到玄关。

    “我快要寂寞死了,别忘了再来看我呀。”她说。女佣仍在后面浆洗衣物。代助出门迈向大路,摇摇晃晃地走了一百多米。尽管他明白自己已在紧要关头及时止步,但他,心里却连半点欣慰也没有。然而,若问他是否心生后悔,早知如此,不如继续坐下去,然后顺其自然地把话说完?说实在的,他倒也没这种想法。现在回想起来,不论在刚才那个紧要关头离开,或是再过五分或十分钟才告辞,结果都一样。他现在才觉得,自己跟三千代的关系已经比上次有所进展。不,其实上次见面时,已有相当的进展。代助开始顺着时间回顾自己跟三千代的过去,不论哪个瞬间,都能看到两人之间燃出的爱情火花。回忆到最后,他发现三千代嫁给平冈之前,等于早已嫁给了自己,这个结论就像一块重物似的,突然砸进他的心底。代助的脚步被那重物砸得摇来晃去,几乎无法站稳。走进家门的时候,门野向代助问道:“您的脸色好糟糕哇。发生了什么事吗?”代助走进浴室,拭净了苍白额头上的汗水,再把头发浸在冷水里,浸了好长一段时间。

    之后接连两天,代助都没出门。第三天下午,他搭上电车到报社找平冈。代助已下定决心,要帮三千代跟平冈当面详谈。他把名片交给报社的伙计之后,在门房里等候着。房间里满是灰尘,正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代助再三从袖管里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不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领他前往二楼的会客室,但这儿也是个阴暗狭窄的房间,不但空气不流通,还又闷又热。代助掏出烟,抽了一根。一扇写着“编辑室”的房门,自始至终一直敞开着,只见熙熙攘攘,不断有人进出。不一会儿,代助想要约见的平冈也在门口出现了。他穿着代助上次看过的那身夏季西装,戴着和上次一样漂亮的衬领和袖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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