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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洗兵马最新章节!

    风风雨雨,战斗的日子就像满山红叶,从你眼前纷纷飘落,不觉已经是一九五二年春天。这一去,迷迷茫茫的,漫山漫野总是罩着大雾,什么都看不分明。隔着雾,远处京畿山的炮火一照,那雾透出晕糊糊的红意,一恍惚,还以为是太阳光照的呢。

    高山河心头也笼着层雾,有些儿迷糊:和平还是战争,好难猜测。前次阻击战的后果倒不必急,早就一清二楚。那一仗,虽说志愿军撤出京畿山,敌人全线的攻势却碰得鸡零狗碎,无法收拾,终于不得不在三八线上的开城地区跟朝鲜人民军和中国志愿军举行和平谈判。谈判一开始,战士们已不得一声儿,一天到晚等着听开城板门店的消息。有那性急的,还说:“这要是快,五天就谈完了。”

    高山河也是痴心妄想,但愿能早早和平。不知怎的,越是在毁灭性的战争当中,高山河对周围每个生命,每个正在成长的东西,变得越是心善,从心眼里往外爱。看见弹坑垒的稻田里爬出只小螃蟹,他会用脚轻轻赶着,一直赶进稻田里,心里还对小螃蟹说:“小傻瓜,出来做什么?不怕踩着。”栗子树落了花,结出指头顶大带绿刺的小栗子,高山河每天都要望几遍,只盼栗子能早一天长大成熟。要是叫炸弹震掉一个,也会引起他的伤心。有时面对着生意饱满的好光景,高山河会呆头呆脑想:“多好的世界呀!为什么要打仗呢?”于是觉得敌人也不一定喜欢打仗,或许也愿意和平。

    可是从一九五一年七月起,一晃多半年,板门店谈来谈去,和平还是渺茫得很,战争却依旧沿着三八线滚来滚去。高山河肚子里生暗气,对梁家龙说:“依我看,敌人丝毫也没和的意思,干脆别谈了,何必白陪着他消磨时间。”

    梁家龙慢静静说:“嗐!陪着吧,有什么坏处?肯不肯和,关键也不在敌人。”

    高山河问道:“那么在谁?”

    梁家龙说:“在我们呗。”

    高山河听了,直着眼发愣。

    梁家龙笑笑说:“不懂得我的意思么?你想想,和平也不是破衣烂裳,伸着手向敌人讨,讨得到手么?得打呀。只要你有本事,打得他鼻青眼肿,屁滚尿流,不愁不和。”

    从此以后,高山河把和平的梦想连根拔掉,偶然间听到和谈的消息,只当耳旁风,心想:谈去吧!磨烂舌头也是白搭工夫。

    部队从京畿山撤下来后,经过休整,一开春,又来到跟京畿山对峙着的二线阵地上,打坑道。梁家龙有种根深蒂固的荣誉感:凡是分配给这个部队的任务,必然是头等重要的。阻击战头等重要,背粮、挖野菜也头等重要……不头等重要,怎么能分配给这样个有光荣历史的队伍去执行呢?如今打坑道,不待说,更是顶顶头等重要的了,就得使尽全力去完成任务。

    乍上来,生手生脚的,谁会摆弄那锤子钎子的?不会学吧。一遭生,二遭熟,日久天长,一锤子,一钻子,渐渐钻进山肚子去。志愿军正是抱着这种精神,终于从东海到西海岸,沿着三八线,修成一千多公里长的坑道,创造出亘古未有的“地下长城”,任凭敌人抛出千千万万吨钢铁,动不得志愿军一根汗毛。这是后话,现在再回到梁家龙这个班来。

    梁家龙把打坑道也看做打仗。焦思苦虑,生怕受挫,挫折偏偏接二连三发生。譬如说打眼,大锤一抡,钎子钻得石头直冒火星,溅到脸上,烧起斑斑杂杂的小红点,飞到袖口上,便咬出无数小窟窿眼儿。这不行啊,得想个法儿。梁家龙麻搭着厚眼皮,似睡非睡,憋闷多半天,一拍大腿站起身,动手扎个草圈,浸透水,套到钎子尖上,火星就飞不起了。坑道越打越深,黑得不透亮。这倒容易,使松树枝挑着烂胶鞋底,点起来,正好照明。只是油烟太大,气味又臭,熏得战士一个个满脸乌黑,好像从灶火坑钻出来一样。谁知胶鞋底烧着烧着,火苗颤巍巍的,越来越小,灭了。想再点,整盒火柴快要划光,也点不着。战士们急得乱转,梁家龙沉吟着说:“别焦急,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摸着黑走出去。

    约摸十几分钟工夫,梁家龙在坑道口瓮声瓮气说:“俗语说得好,人多出圣人————一点不差。我才到连部一问,人家第一线早想出了妙法,咱们也试试。”当下大伙七手八脚用雨布缝成个长筒,挂到坑道口上,又从近边地方朝鲜农家借了架风车,对着雨布筒一摇,凉风飕飕地吹进去,油烟排出来,火亮又点着了。

    梁家龙叫人别急,其实心里比谁都急。每回放完炮,坑道顶震松了,常往下掉石头。梁家龙提心吊胆的,只怕砸着人,黑夜睡觉,做梦石头掉下来了,也会嚷起来:“下来了!下来了!”把人都吵醒。

    马学文摇着他的肩膀笑道:“你醒醒!醒醒!别急疯啦。”

    梁家龙清醒过来,问道:“我说梦话来么?”

    马学文说:“可不是,直嚷。打坑道嘛,终归不是打仗,容易得多,何必这样操心。”

    梁家龙说:“容易可不容易啊。我看你抡大锤,就不如使机枪使得精。”

    马学文使的是一挺马克沁水压重机枪,能装六公斤水。练兵时,夜晚打靶,半山坡挖个洞,点上枝蜡烛,隔三百公尺,不出三发子弹,准打灭。高山河见马学文是本师有名的神枪手,想学点本领,常围着他转。觉得机枪架是铁的,打仗时随突击队跑,笨重得很,何不改用木头的,多轻省。对马学文一说,马学文不当真不当假地笑道:“想来个合理化建议么?用木头的!想的倒妙。反正你不是射手,枪架打坏了,与你无关。”

    高山河不在意地一笑说:“打坏了,我给你当机枪架。我这个活枪架上下左右活动方便,还能观察火力,有多好。”

    马学文说:“好是好,只是我不敢用。”

    如今抡大锤,对马学文来说,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重了不是,轻了又不是,缩手缩脚的,总担心锤子一偏,砸着掌钎子的人。

    这一天下午————日子过得忙忙乱乱的,也不记得是个什么日子,反正比较暖和————马学文抡了一阵锤,浑身上下湿得稀透,干脆剥掉棉衣服,光着膀子干起来。到休息时,大家坐在坑道口上。梁家龙说:“衬衣脏得不行了,该洗洗了,得从马学文同志借点东西用一用。”

    马学文说:“借什么吧?有就现成。”

    梁家龙说:“借个搓板搓搓衣服吧。”

    马学文说:“你几时见我有搓板?借的也稀罕。”

    梁家龙一本正经说:“怎么?闹私有观念么?还不肯借。”

    马学文发急道:“我没有嘛,叫我拿什么借给你?”

    梁家龙慢腾腾说:“还说没有,那是什么?”就一指马学文的肋巴骨。

    战士们一瞧,马学文那两排肋巴骨一棱一棱的,真像块搓板,忍不住都笑起来。

    马学文也撑不住笑道:“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也跟小牛学,专给人家起外号。我又从排骨变成搓板啦。”

    大家自然而然又想起小牛来。每隔半月二十天,小牛必然从安东医院写封信来,每封信里总要写上几句气话,埋怨天,埋怨地,火气不知有多大。先是埋怨医生,说医生没本事,自己不过受点浮伤,动动手术就可以治好,却叫他躺在床上挺尸,一挺多少日子,下不来床。这样废物,只好丢到毛厕坑里,沤粪去。接着又埋怨医院里的院长,说自己能走能动,能吃能睡,早可以回部队了,院长偏一口咬定他的伤没全好,得继续养伤。这算什么院长!把人家看成三岁两岁小孩一样娇嫩,只配到托儿所当保姆,做孩子王去。到后首轮到护士挨骂了。骂护士不关心他的身板骨,每天光给他流质喝,饿得他肠子直打滚,要一斤半斤白片肉吃,都舍不得给。祖国人民支援志愿军的是猪头三牲,大米白面,这些护士可倒怪,光给你稀汤寡水喝,存心要把你饿成个干瘪小瘦猴,摆弄着你玩。

    每回来信,都由高山河一个字一个字高声念给大家伙听。听完后,都乐,乐过以后,又怀着同情心谈论起小牛来。知道小牛是想部队,想大家,恨不得一眨巴眼伤就治好,立刻再回部队。一时回不来,就急得胡埋怨。近来可怪,足有四五十天不见小牛的信了,难道伤势有什么变化不成?小牛在的时候,你听他,就是那生铁蛋子,滴溜骨碌到处滚,滚得乱响,烦死人了。一旦听不见他的动静,还发空呢。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都乏了,坐着休息,要有小牛在场,学龙像龙,学虎像虎,管保教你忘了疲劳。幸亏还丢下个马学文,会哼几段《秦香莲》,哼的也不错。

    马学文死也不肯哼,装腔作势说:“也没有胡琴,怎么唱法?就是铜嗓子,缺少丝弦托着,也不中听。”

    高山河指着半山腰说:“你们瞧,那不是有人带着胡琴来啦。”

    来的人身影不高,圆乎乎的,脚步挺灵,一扭脖子,还有辫子呢。是文工团的女同志啊。不巧这工夫漫天云雾里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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