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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友兰

    在振兴中华、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中,有些工作,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对中国的文化遗产做一番摸底的工作,摸摸它的底。过去的中国就好像一个中落了的世家,衰败了,子孙们的生活也就感觉困难了,四邻也都来欺负。但还有家底,中国有四千多年的历史,是有一个家底的,这个家底究竟有多厚,究竟内容都是些什么,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所以需摸摸底。这个工作,我们以前就在做,各研究机关、各大学都在做这个工作。但是,是不是已经摸着底了,还不敢说,这个底究竟是什么呢,也还不敢说。虽然有些说法,也各不相同,各人有各人的说法。所以,还须做一番综合的研究,再进一步摸摸底。我们讲习班就是要做这个工作的。请大家来,我们一起交换意见。我们这个讲习班的宗旨就是这个,文化书院成立的目的也是这个。

    我先谈谈中国文化的几个特点。

    中国文化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人的评价很高。人在宇宙中间占了很高的地位,人为万物之灵。中国还有一个说法,就是“人与天地参”,这个“参”就是三,“与天地参”就是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所谓“三才”,就是天、地、人。这话在《中庸》里说过,说是可以“赞天地之化育”,才可以与天地参。《荀子》上面也讲过,“天有其时,地有其才,人有其智,夫始能参”。天有四时,地有各种资源,人有其智,也就是人能组织社会,有各种社会制度、道德法则。这就是说,对这个宇宙天地人各有贡献,所以才称为三才。讲法在《中庸》上更为具体。在中国哲学里,无论是唯心主义的传统,还是唯物主义的传统,都认为人与天地参,这就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在宇宙中的地位。这是中国文化的一个传统。这个传统,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跟别的文化一比,就可以看出它的优点。我们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看看别的文化对人的看法评价如何。先说基督教文化,西方国家的基督教文化,基督教的《圣经》说,人的最早祖先是亚当和夏娃,亚当和夏娃全在上帝的乐园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是后来犯了罪,上帝就把他们贬下来了,逐出了那个乐园。人类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后代,所以生下来都带着亚当和夏娃的罪,这个罪叫“原罪”。每个人无论现在和将来都带着原罪生活的,都是罪人。虽然上帝慈悲,派他的儿子耶稣下界,受钉十字架的苦刑,替人类赎罪,可是无论怎样赎,人的原罪总是在那里的,这是基督教的说法。照佛教的说法,人生都是带着四大苦难的:生、老、病、死,所以人生是个苦海。人的生活就是一个无边无涯的苦难的海,如来佛的任务就是把人类救出苦海。照这个说法,我们人类都是受苦的。我有个想法:基督教文化重的是天,讲的是“天学”;佛教讲的大部分是人死后的事,如地狱、轮回等,这是“鬼学”,讲的是鬼;中国的文化讲的是“人学”,着重的是人。中国哲学的特点就是发挥人学,着重讲人。无论中外古今,无论哪家的哲学,归根到底都要讲到人。不过中国的哲学特别突出地讲人。它主要讲的是人有与天地参的地位,最高的地位,怎样做人才无愧于这个崇高的地位。人在宇宙中能与天地参,就是上顶天,下立地,每个人都是顶天立地的人。在中国哲学史里,宋、明道学对这点讲得最多。所以我下面主要讲宋明道学,讲宋明道学的特点。

    明朝有一个道学家写了一本书,叫《人谱》,人照着这个谱去做,就可成为顶天立地的人,无愧于与天地参的人。宋明道学现在也称宋明理学。理学、道学这两个名称指的是同一回事。

    现在离开宋明道学,讲一点一般人生的问题。我们人虽然是“三才”之一,但在人生中间有些问题仍有矛盾。我们虽然不是罪人,可是生活中不是一帆风顺的。人生中间的这些矛盾,要是一条一条细说,那就很多了。我们把它们归纳为两类矛盾。一种是一般和个别(特殊)的矛盾。我们说“这个桌子”,这就是个别的,指的不是别的桌子;我们说“桌子”,则是一般的桌子。“这是桌子”这句话就把一般和特殊联系起来了,统一起来了。这个联系并不是我说到这一命题才联系起来的,它们本来就是联系的,“这是桌子”,在说之前,它本来就是桌子了。首先要了解一般和特殊的不同。这是桌子,这是椅子,这是黑板,这一类话我们每天都说很多次,对于它的意义,一般人是不注意的。“桌子”就是一般桌子,但是“这个桌子”除了一般性质之外,还有很多性质,如它是家具,是木头的等等。如果说“它是桌子”,这些特殊性就可以不理了。我讲哲学,向来要求分清这些。一个人学哲学,能分清一般和特殊,才算是入了门。因为我总是这样讲,有一次一个朋友就跟我开玩笑,他说有一个关于柏拉图的笑话。柏拉图注重一般。有一天柏拉图叫一个奴隶上街去买面包,那个奴隶去了半天却空手回来了,他说街上只有方面包、圆的面包,而没有只是面包的面包。柏拉图就叫他去买方的面包。过一会儿,奴隶又空手回来了,他说街上没有只是方的面包,街上只有黑色的方面包,白色的方面包,黄色的方面包。柏拉图就说,你买方而黄的那种吧。结果奴隶去后又空手而归,柏拉图叫他去了好多次都没有买来。作为特殊的面包,它的属性是很多的: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方的,圆的,黑的,黄的,等等,可以多到不知多少,个把钟头也说不完。照这个说法,柏拉图就没有面包吃,就会饿死。朋友说我也是光讲一般的面包。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先生给学生讲“吾”字。先生说,“吾”就是我。学生回家后,父亲问他,你今天学了什么?学生说:“先生给我讲了一个‘吾’字。”父亲问:“‘吾’是什么意思?”学生说:“‘吾’就是先生。”父亲大怒,说:“‘吾’就是我。”学生记住了。第二天到学校就说:“‘吾’是我爸爸”。先生大怒说:“‘吾’是我!”学生也不敢再问了,心想究竟“吾”是先生呢?还是爸爸呢?学生心里纳闷,先生也很苦恼。因为他不管教谁,都得说“吾”是我,可是学生都把“吾”当成讲的那个人,再也弄不清了。这个简单的问题变成了很难的问题了。不过人毕竟是万物之灵,我们在实际生活中还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在一般情况下说这是桌子,一般人都知道,除了这个桌子之外还有别的桌子。可是有一些人认为,不能讲一般。你讲一般就是唯心主义,只有唯心主义才敢讲。所以,我在讲习班上印的那个提纲里面就说,在哲学和一般生活中都须讲一般和特殊。看了《谈谈辩证法问题》里面讲马克思的《资本论》那一段,就会清楚。

    “这个桌子”是认识论的最基本的问题。毛主席的《实践论》中讲的也是这个问题,人的认识是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感性认识跟理性认识的主要区别在于什么地方呢?就在感性认识认识的是特殊,只能认识特殊(就是这个桌子),而理性认识认识的是一般的概念,认识桌子。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是一个飞跃。在《矛盾论》里面,有一句话,“一般寓于特殊之中”。关于一般和特殊的问题,是有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斗争的。主要问题不在于讲一般或不讲一般,而在于讲一般和特殊的时候,有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区别。“一般寓于特殊之中”,就是唯物主义的正确讲法。我写了这个参考书,参考文件,表面上看,好像是跟这个大学没有关系,但是生活里就是要弄明白,先讲一般和特殊的区别,并不就是唯心。这个话说起来又该扯远了。我们人生中间有一种矛盾,就是一般和特殊的矛盾。因为每一个人,既然是一个人,就是一个特殊。就与这个桌子,那个桌子一样是个特殊。可是凡是一个特殊,总该有很多性质吧?那个性质就是一般。人生中间,每个人都是一个特殊。我是一个特殊,你是一个特殊,我们的特殊都有许多性质,那个性质就是一般。一般和特殊之间有些矛盾,这就是头一种矛盾。比如说吧,我是一个人,这是个特殊,这个特殊就是我的身体,而我是人,这个人,则是一般的。人的一般里面包含什么内容呢?就包含:“天地人三才”,“与天地参”等等的内容。我的特殊是不是可以同与天地参的顶天立地的那个一般相适应相符合呢?这是个矛盾。我们的一生,有些作为是从特殊出发的,有些是从一般出发的,在这中间就有矛盾。道学讲有些思想行为是从躯壳主起念的。这一类矛盾,一般地看是文学作品上讲的灵与肉的矛盾。第二种矛盾就是主观与客观的矛盾。每一个体都是以它自己为主,以外界为客。这就发生了主观与客观的矛盾。小孩子一落地就觉得外界有一个与他不同的东西,这就是主观和客观的矛盾。不管小孩子清不清楚,主观有认识客观的问题,有适应客观的问题,这是又一类矛盾。总而言之,人生中间的矛盾分这两大类。这是个总括的说法。其余小矛盾一条条多得说不完,归结起来就是这两大类。对于这两类矛盾,解决的办法有三条路:一条是从本体论入手的路,第二条路是从认识论入手的路,第三条路是从伦理学入手的路。从本体论入手的路在西方哲学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柏拉图。柏拉图是从几何学得到的启示。几何学中有各种各样的定义:什么叫方,什么叫圆等等。这些定义就是方的一般,圆的一般,是绝对的方和绝对圆。柏拉图说:绝对的方和圆是理念,只有方和圆的理念才是真正的方和真正的圆。我们实际的方和圆都是那个理念的摹本,摹本总是比不上原本,因为摹的时候总要差一点。他这样一分,就把世界分成两个了。一个是理念的世界,那里有绝对的方,绝对的圆,是真正的原本。另一个是我们实际的世界,有实际的方,实际的圆,这里都是摹仿理念的。它既然是摹本,就总要差一点。这就是我方才说的唯心主义唯物主义的问题,因为柏拉图认为理念不在实际世界之中,跟世界对立起来。他的这个理论是唯心主义的,不过他有的想法不能算错,例如那绝对的方,绝对的圆的等几何学上的定义,是我们实际生活上用的一种批评的标准,也是一种实践的标准。比如,我们在黑板上画一个圆,大家一看说不像个圆,或者说很不像个圆。这个是批评,这个批评有个标准,没有标准,那批评也就没有意义。这个标准就是几何上的定义。这个定义是批评的标准,实践的标准,我们照几何学上的定义来制造圆的东西,或者方的东西,如果觉得哪一点不很方不很圆,就能照那个标准去改,去纠正。所以,他讲的不能说没有意义,是有意义的。不过他把那些标准都说成另一个世界,那是唯心主义的。实际的东西总不能完全与标准相合,因为实践做这些东西总要靠一种工具,那个工具和材料总也都是实际的东西,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实际的圆,都受实际材料的限制,比如黑板上画的那个圆,由于黑板不是很平,粉笔粗糙,因此不完全圆,总要受材料的限制和累赘。方才有个同志写了个条子,说中国哲学里讲的那个“气”,在西方哲学里和它相当的是什么字。这个“气”笼统地说来就是材料,都是和标准相对应的材料,你用这个材料制成个圆的东西,它就不会是个真正的圆,它就不会和标准完全相合。这个“气”,照有些人的说法就是一般说的材料,这个在希腊哲学里就是material。这是一个比较抽象的说法,中国哲学上的这个气有时候是指像空气一样的细微的物质,各家的用法不同,所以比较抽象的用法就是材料。至于作为实际东西像空气什么的,在西方哲学里就没有相对应的字了。一般的翻译就只能拼音了。柏拉图是从本体论着手,讲一般和特殊的矛盾,可是结果呢?他把这个矛盾讲清楚了,怎样解决这个矛盾呢?他却没讲,而且,把他的原则用到社会上来,矛盾就会越来越大。照他的说法,一个人有种种欲望,这些欲望都是下等的东西。人还有一些思想,就是那些标准什么的,那些才是上等的。再推到社会上,推到当时的奴隶社会上,奴隶就是社会里的下等人,只有低级的欲望。奴隶主是上等的人,都有人的理想什么的。这样一讲,就把矛盾扩大了。他的贡献呢?就是把这类矛盾讲清楚了,结果呢?他把这个矛盾更扩大了。没有解决这个矛盾。这就是从本体论入手的那条路。

    主观和客观的矛盾,人是个主体,世界是个客体。人在认识外界的时候,总要经过他自己特有的一种能力,这个能力中间有他自己的形式和范畴,就是说,要经过他自己的那个性质的范畴。所以康德他说认识的那个外界就仅仅是一种现象。至于那个现象的本体是什么,本来的面目什么样就不知道了。那个本来面目“物自身”,物的自身是什么样,是永远也无法知道的。有人说,康德讲的那个“物自身”是不可知论。有人说他的不可知是“尚未知”,“我们现在不知道,将来会知道的”,这就不是从康德的前提出发的了。康德的前提是:物质是不可知,不是尚未知。因为在知它的时候,人总要通过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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