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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那军官便陈述:“程公宗旨,谓义军举动,极属文明,深表同意。此时便请军长从速入署,程公愿退避贤路,交代全省事宜。即请军长定夺。”竹筠笑道:“程公豁达,我久所仰慕,此番举动,自在意中。但此公德劭年高,久为全省军民所仰服,所说退避贤路一层,万难遵办。我此刻便向抚署一行。”又回头向锦文说道:“夫人在此处也不便久留,可速返兵船,好同凤琴小姐畅叙离惊,藉慰数年来阔别之感。”锦文也是一笑。旋即命自己身边女兵备好鞍马,径自出城。

    著书到此,转要折回笔端,先叙一叙凤姑娘被救出险,上船时的情状。当时仓猝之中,锦文他们又不曾告诉他说,阿祥也随着他们一同回国。他又万万想不到,一个杳无消息、生离死别的故人,会侥幸在这个当儿出现。他不过自庆生还,又觉得民军义旗,竟直指金闾,转眼间定可以告厥成功,河山如故。骑在马上,眼见山光水色,浅草平燕,都欣欣然含有笑色。及至到了江边,一例的排着无数船舶,其中有几只小轮,烟囱里还在那里咕嘟咕嘟的冒着黑烟。跟前几个步兵,早向那小轮船上招呼水手,命他们上前迎接。一面便请凤琴姊弟们下马。凤琴同寿琴便先后跨上跳板,向舱里走进去。舱里也走出几个西装少年,上前迎迓。那几个步兵遂将锦文的说话,一一告诉了他们。他们听见是自家同志,又知道他们为双统领捕获,几乎不保性命,大家从钦佩之中,又露着感激的意思,争着向前来问讯。凤琴一一向众人报告名姓,并略叙被祸缘由。众人才知道他的历史,又仰慕他一个年轻女子,便抱着如许伟大见识,竟不惜牺牲性命,为国捐躯。

    登时互相传述,消息已达到第二只小轮上面。其时冯阿祥刚在那只船上。破晓时候,亲送竹筠夫妇上岸之后,他一个人愀然不乐,自悔平生不曾研究军事学问,此番功业,竟不获厕身其间。又想:“万一破城之后,凤琴家属自然陷在城里,炮火无情,倘若玉石俱焚,岂不枉了我这一番跋涉?即使大功告成,或者凤琴母女因为怕遭兵燹之祸,在这几日前头,竟已挈着他往,也未可知。我那时便进城相访,一样不能遇合。”一时间千曲万折的心事,潮涌心头,恹恹的遂和衣卧在一张床上。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猛然一觉惊醒,耳边只听见许多人叽叽喳喳,都议论着凤琴姊弟的事。阿祥是有心的人,耳边偶触进“凤琴”两字,不由吃了一吓,止不住心头突突的跳,便索要问左右侍者,急切间祇觉得口干舌硬,连话都说不出来。(凡人惊喜过望,自有如是神态。读书诸君苟有遇过此等艳迹者,当能领会其味,勿疑作者言过其实也。一笑。)更不敢怠慢,忙忙披了一件大衣,便从这边船上,窜向那边船上。早瞧见船上许多的人,大家都把来围拢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阿祥已从窗眼里看见,正是为他出生入死、患难相从的那个韩凤琴姑娘,这一喜真是喜到极处。刚待出声叫唤,不防那两只船本来相并,经他这一纵,兀的向两边分离开来。江潮荡漾,其势甚猛,阿祥一个立脚不住,只听见扑通一声,浪花飞溅,平空直栽下江心里去。(到此还有磨难。好事多磨,信然。)霎时间人声鼎沸,大家喊着救人。幸喜人多手众,早有人将船上竹篙撂下好几根去。阿祥栽下去以后,重又冒将上来,见有竹篙浮在上面,趁势便扯着一根篙子,那半截身子便浮起来。船上的水手弯下腰,一把将他衣领扯住,轻轻的拎得上船来。

    凤琴不知就里,只听得有人落水,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款款的扶在栏杆上,向外面望。及至水手将阿祥扯得上船,却亏时候未久,不过浸湿外面一件大衣。当时既出,另换了一件大衣,随即吐了几口水,一时依旧安然无恙。此时凤琴已瞧出阿祥面目,他这一惊,比较适才听见人落水尤甚。暗念:“这个人分明便是当初在九江失散的阿祥,从去年直到今日,消息毫无。他若是尚在人间,断然不会不通一些音信给我。(如此责备阿祥,真冤煞阿祥。然而读书诸君虽在明处,凤姑娘实居暗处,此等思想,自不能免。)为何不先不后,我被人救得出险,到了这船上,这多年没有消息的阿祥,偏生也在今日发现在这船上?事有凑巧,不至巧得如此。境有极奇,不至奇得如此。我此时究竟还是真境,还是梦中?”愈想愈有些模模糊糊起来,只管拿一双眼珠儿望着江水发愣。(神情逼肖。)

    还是阿祥更忍不住,从别人手里取过一幅手巾,将头脸擦了擦,恭恭敬敬跑进舱里,含着满眶清泪,悲悲咽咽的喊了一声“凤妹妹,阿祥在此,你如何竟认不出我了?”(试思人当此时,更有何话可说?缩千百句为一句,祇有此数语而已。我闻之,我亦怦然心动矣。)凤琴才知道这人千真万真,真是阿祥。也就满脸泪痕,说了一句道:“我竟不料到此刻会在此处遇见你。你起先究竟藏在甚么地方?你早给我一个信儿,也叫我放心。你这人真是无……”说到此,早咽住了,更不能往下再说。又因为舱里还站着许多人,又有兄弟寿琴在座,庄严之中,露着无穷娇怨。

    阿祥遂转身向舱内众人行了一鞠躬礼,并说:“我与凤琴女士有些话说,请诸君暂退。”众人闻他此言,遂也不便久留,始各纷纷退至舱外。寿琴也拟随着他们走避,阿祥又恐自家与凤琴男女在一处谈话不便,不免起外人议论,遂一把把寿琴扯住,向凤琴笑道:“这位想就是令弟了,我们是一家人,如何也要走避起来?便请在此处坐一坐,正自不妨。”寿琴方才依然坐在一旁。

    阿祥乃将自九江失散以后,这一向的踪迹,从头至尾诉说了一遍,一直叙到此次随着竹筠夫妇回国。又告诉凤琴,竹筠同锦文结婚的缘由。凤琴听到阿祥几次遇险,几乎损失生命,不觉潸然雪涕。又因为自家是个女孩儿,也没有别的话可以慰藉阿祥,末了只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只是不该当初瞒着我们,悄悄的附轮东下。吉凶悔吝生乎动,这一番偌大的惨剧,便因这事而起。你虽知道,你这一遗失,固然历尽了许多艰险。你却不知道,我的父亲因为去到武昌访你下落,转被你父亲诬陷,说是将你杀害了,一直提起诉讼,父亲还陷在羁押所里好些日期,其时几乎定成疑讞。还亏着我家那个老苍头剖腹鸣冤,传到桌台耳朵里,知道我父亲素来方正,不是杀人的人,此狱才缓得下来。”阿祥听见这话,不由恨着自家父亲,说:“他老人家做出事来,都是异常颠预。又不知信了谁的唆使,才弄出这笑话来。(苗子六之事,阿祥已如亲历其境,可谓知父莫若子。)又想了一想,说道:“这个就无惑乎我在日本寄的那封信,不能转达妹妹的缘故了。妹妹适才还怪我自当初以至今日,都不曾有个消息给妹妹。你哪里想到,我在先是在奸人肘腋之下,寸步不能自由;及至被俞先生救拔出来,要写信告知妹妹了,妹妹苏州的住处,我又不曾理会得,想要由老伯处转达,谁知老伯又因为我这父亲诬告,老伯转身羁官署,无人接收,以至原信又发还日本。前事姑且放在一边。但是妹妹既然养病在家,何以又为防营捕获,诬成党人,几乎姊弟一齐受戮呢?”

    凤琴叹道:“这祸事从天外飞来,其初我原也不知道内中缘故。后来军营派兵到舍间的时候,内中有个人我是认得的,便是当初在九江诬害我们的那个萧楮卿,他百般的指瑕索瘢,你想不是他兴的大狱是谁呢?”阿祥听毕,不禁怒发上指,拍掌叫道:“哎呀!这厮可恼极了!妹妹可曾将这事告诉竹筠他们?千万不可放这厮逃遁。”凤琴叹道:“小人奸狡,本自性成,他虽有害我之心,我却无捕他之念。当时匆匆曾向锦文姐姐说了两句,至于他们办国家大事要紧,这些小丑,可捕则捕,不捕也就罢了。我今日算是虎口余生,凡百事情,均已灰心,此后将欲屏绝社会交际,聊尽父母孝养。茫茫世事,思之实可胆寒,我由是转多了一层阅历了。”(虽是解脱之语,我知阿祥此时定不愿闻。)

    两人在这里谈心,寿琴也摸不着头脑,只管把眼来望着他们。

    一会儿,早有间谍飞奔近岸,报告他们防营业已反正,系是营里军人的运动,并不曾有剧烈的战事。阿祥听了大喜。凤琴便起身询问着母亲可曾出营?那个间谍回说:“此事却不知道。”说毕,又如飞的去了。

    寿琴站起身子,向他姐姐说道:“我们老坐在这船上也不是事,姐姐何妨让我进城去探听母亲消息。”凤琴点点头说:“这也使得,但是你年纪轻,此时防营虽说反正,然而事机仓猝,变动无常,你一个人单身前往,我在此也不放心,不如我同你一齐去走一趟。”说着便拟起身向阿祥告别。阿祥这时候遇见凤琴,好似半天里得了一颗无价明珠一般,在他心里设想,能同凤琴多坐一会,便可以偿还这大半年以来的无限相思,领略色香,痴魂欲化。猛然间听见凤琴要走,不禁吓了一跳,忙拦着说道:“在我的愚见,竹筠夫妇既然命人将妹妹们送得上船,他们定然在城中粗粗摒挡一切,赶得回来,同妹妹叙话。若是妹妹此刻竟自不别而行,万一他们回船,未免大失所望,还要怪我不能款留妹妹在此暂息。况且已经有了防营反正的消息,料想叶小姐第一件定要安置伯母,或竟送伯母回了公馆,亦是意中之事。我替妹妹设想,不如稍待片刻,我再差几个兵士向营里打探叶小姐他们几时回船,再定行止。”凤琴听阿祥这话也自有理,便应允了,依然同寿琴款款的并坐下来。

    阿祥大喜,随即跳上船头,正待指挥兵士们上岸去迎接竹筠夫妇,内中有个兵士忽然用手指着岸上,告诉阿祥道:“冯先生,你看敢是军长回船了,不见城门外边已簇拥出一支人马么?”阿祥凝睛向远远看去,果然遥见数里之外,隐隐绰绰,飞出两面白旗,还有许多女兵,前后左右捧着一骑骏马,马上坐的想就是锦文。眨眼之间,已如飞的离江岸不远。(如茶如火,文字写来好看煞人。)及至到了面前不是锦文是谁呢?军队后面,还反绑着一个人犯:阿祥其时已迎得进前,锦文含笑望着阿祥说道:“冯先生,我替你寻出一个人来了,你们可曾会这厮不曾?”

    阿祥尚未及答应,锦文遥遥看见凤琴立在舱口,忙跳下马,跨上船,一把扯着凤琴的手,笑说道:“我们且向舱里坐着谈心。好在此时省中的事,业已大定,竹筠停一会子也该回船。还告诉妹妹一件事,师母在营安然无恙,愚姊已命昨天服侍妹妹的那个郁王氏,妥善将师母及小妹等送回公馆,请妹妹放心。”凤琴听毕,不禁潸然流涕,深深的向锦文行了一鞠躬礼,说道:“救护深恩,阖家感戴!大恩不谢,妹妹此刻也不同姐姐虚谦。只是妹子急于回去见家母一面,又因为姐姐不曾回船,不敢擅自行动。姐姐又值军务位偬,刻无甯帖。稍待几日,等大局平静,妹子拟薄治樽酒,借叙离惊。想姐姐素来爱我,定不见却。妹子不便久留,就此告辞。”锦文笑道:“自家姊妹,原说不到报恩的话。旦暮之间,愚姊也要敬造尊潭,登堂拜母,那时候再同妹妹联床清话,稍慰数年来的相思。至于妹妹,此刻还未可遄返公馆,尚有件要事,静待妹妹发落呢。”说着,用手向岸上一指说:“妹妹你看,我绑得来的那个人,你可认识他么?”

    凤琴顺着锦文所指,向外一看,原来那个萧楮卿已被兵士将他缚在一株大垂杨树下,面色如土,觳觫可怜。(宛然凤琴缚在刁老太婆门前模样。佛家因果之说,不我欺也。)凤琴叹道:“这厮委实可恼!设成坑阱,既陷我于九江;遍布谣言,又逼人于梓里。妹妹两次性命,几全为这贼子所害。”说到此,又笑道:“天可怜我则个,恰好当初便结识了两位姐姐,第一次既为娉姐姐所救,第二次又为姐姐所救。毕竟不知道这厮与我有何仇恨,处心积虑,必要置我于死地,真个令人莫解其意。如今既为姐姐所获,姐姐斟酌,看该怎生办,便怎生办罢了,又何须待我发落呢?”锦文笑道:“这意思转不出竹筠所料了,竹筠在营时候,便拟将这厮立时正法。是我拦着不肯,必要交给妹妹,待妹妹亲自动手,廓如脐腹,不燃董卓之油灯,大好头颅,须漆智公之饮器,庶几稍泄妹妹心中愤懑。照妹妹这一番说话,岂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凤琴也笑道:“姐姐的话,又未免深文周纳了。承姐姐盛爱,如此关切妹子,妹子异常感激。但不过妹子年轻胆小,实不敢手刃这厮。既然姐姐如此说法,我却有个主意,拟请一人庖代。”说着,笑指阿祥道:“他也曾经受过这厮蹂躏,此刻姐姐可命他行刑。姐姐以为何如?”锦文笑道:“也好,也好。”又向阿祥说:道:“冯先生你可听清楚么?凤妹妹有令,命你去枪毙这厮。你同凤妹妹是一齐经过患难的,凤妹妹的仇人,便是你的仇人。你还敢做这事不敢?”

    阿祥先在船上听见凤琴说起前后事迹,业已义愤填膺,恨不立时扑杀此獠。及至见锦文回船,军队后面绑着一人,心中已猜是萧楮卿。又听见凤琴不肯杀他,转有释放他的意思,心中老大不以为然。此时听见凤琴命他行刑,又解得锦文说的话,句句都含着自己和凤琴是同福共命的语气,不由从脚跟底下一直酥麻到头顶上面,直喜得眉花眼笑,忙连声答应道:“可以,可以,我情愿替小姐出力。”说着,便向船上站的兵士问:“手枪在哪里呢?”这时候便有一个兵士递过一杆五响的极锋利的手枪,连子弹都替他安好在里面。阿祥拿在手里,又笑向那个兵士问:“怎么样子才可以开放?”那兵士又一一的告诉他。他觉得这枪沉甸甸的,着实用足了气力,才将他提在手中,一路跳上岸去。看的人没有一个不掩口而笑。

    萧楮卿此时虽然绑在树上,他也拿着眼睛偷看船上的举动。及至看见阿祥拿着手枪向自己身边走近,知道是要来杀他的,只吓得浑身抖战,连那许多柳叶都随着他摆动起来。兵士以及路上的闲人,都围拢着左右看望,只露出他背后一条道路,是防着枪弹透出来的意思。(用笔微细。凡作小说,此等处最宜留心。)阿祥走至萧楮卿面前,用手指着他骂道:“你这厮认得我么?我便是在九江同你会过面的,提起来你应该也还记得。那时候你要看顾我们同乡的交情,就很不该下那般毒手。谁知你奸心不死,跑回苏州,又无缘无故来害韩小姐。韩小姐怕污了他的手腕,不肯来结果你的性命,特地命我来了结你这厮。你此时心里可懊悔不懊悔?你死后若是记仇,只须来寻我姓冯的,须知不与韩小姐相干。”

    锦文同凤琴姊弟都站在船头上,看他行刑,忽然见他这般咬牙嚼字的只管同萧楮卿讲话,都觉得十分好笑。锦文高声说道:“冯先生快快了结这厮罢,不须耽搁时候,韩小姐他们还赶着回公馆里去呢。”阿祥听见这话,才缓缓的将小枪拿在手里,试了轻重,又用手将关捩扳得一扳。萧楮卿便吃一吓,又不见有弹子出来。(如此凌折,真够楮卿消受。)眼见阿祥又去扳那机捩,只瞑目待死。忽听得嗒的一声,果然有一颗弹子从耳边插过去,不知飞到那里去了,犯人身上并不曾损伤毫末。看的人哄然一声大笑。阿祥又羞又急,深恐凤琴笑他没用,(贾大夫射雉,其妻始笑始言。阿祥恐凤琴笑他没用的心,想亦为此。甚矣!世之欲得美妇者,其可无一技之长也哉。)重新抖擞精神,将枪管准对着萧楮卿心口,细着眼睛,一弹击将出去,果然中了,只是偏得些儿,恰好打穿过萧楮卿右肋,不曾致命。萧楮卿疼得要死,龇牙咧嘴,睦起两个白眼珠儿,望着阿祥,喉管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形状十分难看。吓得阿祥惯下枪没命的向船上躲避。兵士们还只管喊着:“不曾死呢,须得冯先生再结果他一枪。”阿祥那里敢答应,只管望着凤琴他们伸舌头,笑道:“这厮好生厉害,我这凡枪也就算是极准的了,都被他躲闪过去,这还了得!我怕极他那双毒眼睛,临死时候还这般骨碌骨碌的向人做鬼脸儿。”这几句话,转把锦文说得大笑起来,说道:“这厮幸亏还绑在树上呢,冯先生这样极准的枪,他还会躲闪。若使冯先生拿枪去同敌人打仗,怕敌人更会躲闪,包管冯先生极准的枪,一枪也不能命中。”阿祥也知道锦文是拿话打趣他,也不敢辩驳,只依依的站在凤琴身后,引得凤琴也微微含笑。

    大家刚在此处说话,竹筠全队早已出城,飞也似的驰至江岸。竹筠一眼看见有许多围拢在一株垂杨树下,便询问缘故。兵士们上前,便将适才情事禀报竹筠得知。竹筠笑了笑,说道:“可怜这厮疼痛的这般样儿,不如早早了结他罢,省得他在此受罪。”说着便伸手从腰里掏出一枝极短极小的手枪,坐在马上,欠了欠身,众人只看到一道青烟,那弹子已从萧楮卿脑袋上直穿过去。竹筠将手一挥,吩咐手下兵士:“将这厮尸骸拖向荒野间埋了罢。”这才跳下了马,含笑上船,同凤琴姐弟见礼。凤琴自然有一番道谢的话,正不消絮说。

    锦文便问竹筠:“今日同程抚台有无接洽?”竹筠道:“程公为人极其豁达,彼此相见之下,承他盛爱,极其推崇,拟将全省军政归我节制,他意欲解组归田,以娱晚岁。我是坚执不允,劝其勉为国效力,一俟大局果然平定,再遂其初志,遁迹林泉,也不为晚。程公已经允诺。但是此时沿江一带,算是已经全行光复,惟有江宁省城未下。大家集议,拟合皖、浙、闽、粤各省兵力,直薄石头。程公又虑到苏垣新克,双统领又已在逃,崔苻隐患,在在堪虞,非有坐镇之人,不能保治安而弭隐患,竭力劝我不可远离,我想各省联军既已全趋宁省,我们苏州一处,不可无一枝军队襄助为理。我既不去,急切又觅不出一个人来,替我提一旅之师,建此功业。”竹筠说着,只顾用手在头上搔来搔去,把眼来向船中回环顾视。此际已走过一个人来,向竹筠鞠躬说:“军长身负重任,自然不可远离。小弟不才,愿执干戈以卫杜稷,勉从诸军之后,或者託庇神威,少建微绩。未知军长肯俯如所请么?”

    竹筠看去,原来便是阿祥,尚未及答应,锦文早在一旁笑道:“冯先生极准的枪,公然要向石头城下卖弄去了。只是南京军队都是劲敌,未可轻视,比不得将人绑在树上,可以让冯先生随意抨击的。”阿祥掉转头来,也向锦文笑道:“小姐这话差了。雅歌投壶,可以临戎;羽扇轻裘,偏能摧敌。自古以来,白面书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正自不少。小姐倒未可长敌军之威风,灭自家之锐气。”

    竹筠笑道:“你们且未可互相争论,我却有个主意。冯先生此次随着我们千里返国,若不使他立功,顾此须眉,固然有负民国;即他日欢联秦晋,我们亦何以对素君老伯?好在冯先生虽然平素未尝研究军事,然而他的才略,是我素来钦佩的。此番提兵远行,我拟令冯先生坐镇军中,至于指挥一切,便劳夫人陪着一行。以为何如?”锦文笑道:“军长有令,敢不顺从!愿随冯先生鞭镫。”(口角风趣,文情绝妙。)竹筠见锦文肯答应了,十分欢喜,便回头笑向凤琴说道:“小姐如若高兴,何妨也同去走一趟呢。但是兵情危除、从否悉听尊便,鄙人却不敢相强。”

    凤琴先前听见阿祥愿去立功,芳心中暗暗快慰,本就有心随着同往。不意后来又听见竹筠说出欢联秦晋的话来,自己转形羞愧,只把个头低下来坐在一旁噤不言语。此时忽然听见竹筠问他同去破敌的话,不觉转又触动自己雄心。好在他们此时女孩子的程度,不象前此一味的靦幌。至于与阿祥的亲事,又没有明揭其旨,且不必拘此痕迹。遂立起身来,向竹筠说道:“愿随锦文姐姐麾下,听候调遣。”寿琴见这光景,也自高兴,便也跟着要去。竹筠笑道:“好极,好极,我们就照此办法。韩小姐同令弟,今日可先回家,向伯母申明此事。苏垣宁省,不过一江之隔,况我们民军兵力众多,宁城指日可下。我在这里就眼盼报捷旌旗了。”

    说毕,又望着锦文道:“我还有一件悬心的事:令姊锦云眷属,都居汉上。此次民军举义,固然鸡犬不惊,人民安堵。然而清廷臣宰,未必遂肯甘心。适才在抚署里已得密报,说是隆裕太后拟召袁世凯出山,组织内阁。袁氏素号知兵,万一派遣北方军队,由河南长驱直下,武汉三镇,其势岌岌可危,保不定没有一番剧战。我看你身虽在南,定是心悬两地。如今同你斟酌,我想写一封信给素君老伯,请老伯在黎都督那里乞个事假,便顺道挈令姊眷属南来,我心里还有一件要紧的事,须同老伯面谈。”说到此处,便流目回视凤琴和阿祥。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他这话中的用意,只引得锦文掩口吃吃的好笑。阿祥是低头无语。惟有凤琴真个坐立不安,便趁这个当儿,携着寿琴的手,站起身来,向竹筠夫妇告别,说:“回家摒挡一切,专候锦文姐姐的行期,一同出发。”竹筠也不便再留,遂同锦文双双送至舱外,命人备好轿子,差了几名兵士,护送他们径回私宅。

    竹筠回舱坐定,又对阿祥说道:“愿你此去马到功成,所谓既有三军之惧,又有桑中之喜,总在此行决定了。”阿祥称谢不迭。竹筠又道:“船上非驻兵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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