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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都认定世界的统一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渺小如一粒砂子,也是受到统一的。分子如果没有统一,纵是一粒砂子亦无法成立。拥有无数银河系的大自然尚且能够统一,何以非认准唯有人类世界无法统一不可?要是不被统一的话,会不会被摒弃于大自然之外,而无以存在呢?

    民族的精神统一与世界的思想统一

    一

    美俄对立是不好的。很多人担心美俄对立结果可能演变成一场战争。既然如此,总该有什么上好的对应之策吧,却又没有。国际间有人发起组织世界联盟的运动,也设有诺贝尔和平奖,但实际上还是一片空洞。纵或世界联盟果真实现了,世人仍不认为美俄对立的情势会因而消除,亦不以为日本的大量输出因而就不会遭致任何国家的物议。

    人之都认定世界的统一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渺小如一粒砂子,也是受到统一的。分子如果没有统一,纵是一粒砂子亦无法成立。拥有无数银河系的大自然尚且能够统一,何以非认准唯有人类世界无法统一不可?要是不被统一的话,会不会被摒弃于大自然之外,而无以存在呢?西洋本无世界统一的思想。亚历山大大帝亦不曾有过。世界统一乃基于人类对应大自然的共通精神与思想而成立,并非仰靠武力征服世界,抑或源自民主主义的世界联盟而成立。

    西洋人并不认为世界可以统一,东洋则认为可以,因为只要对应大自然,便能有共通的精神和思想。

    数学与物理学即是其中的一部分。任何国家的人对数学和物理学都没有不同的意见,唯单靠数学与物理学并不能对应大自然,亦不能统一全世界。

    二

    精神统一与思想统一可说是一,亦可说是二。

    数学大家冈洁常言道:“我一起立,身上的好几百根筋骨就在瞬息之间获得了统一。”以我的解释是,并非大脑所下的命令透过神经使然,而是心中的那个“无”所牵动的。只要是出诸无的意志,便可统一一切,这叫做精神。精神可以通天。

    思想亦该通天,由而思想与精神得以统一。思想与情绪、理论相搦缠,因为情绪乃是将精神把来着色,理论则取名于大自然。

    日本民族之精神为神道,因而得以和佛教、儒教、数学乃至物理学相调和。只因精神与天相通,尽管因人、因民族而异其色彩,却仍能以对方互相了解的中国精神,遂与日本精神与印度精神无丝毫冲突。如果精神无法与天相通,便属动物性,慢说民族与民族之间势必对立,即或夫妻之间亦会同床异梦而离心离德。思想亦是能够与天相通,学问与学问始能得到统一。无法与天相通的思想只合乎动物的情绪。动物是斗争性的。又,学问亦是各行其是,纵然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无能得到其有中心的统一体系。

    世界和平始于人人都有天之子的自觉。而世界一统则始自学问的统一。

    民族的精神统一问题在于中心

    民族的精神统一始于中心的统一。凡人皆属天之子这种自觉,其意义不在宗教,而在于自觉置身于大自然的“有”“无”之际上面。中国人与日本人本都识得“无”,他们在待人处事上不太在意戒备和保护自己,他们用不着民主主义所谓的尊重人权。而在物质本位的人际关系里,则需要民主主义。民主主义是斗争性的,因此,本乎民主主义的世界联盟,就达不到和平的目的。

    调和与统一同义。是故,日本圣德太子十七条宪法的第一句为“以和为贵”。而“承诏必谨”则指着统一需要一个中心而言。统一的个体,例如银河系群中的宇宙必有一个中心,全体有全体的中心,部分亦有部分的中心。那并非力学性的形成,乃是出自“无”的意志。整个体系如果是“息”,其中心即为意志;本世纪五十年代之后所发现的天文学上的诸般现象,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世界一统亦只在于王道的无为政治,以日本来说,民族的精神统一在于天皇是这个中心。

    大自然的法则决定世界

    一

    学问是思想的基础,因而最要紧的是首先得将诸般学问把来统一。大自然是一切学问的依据所在,大自然既已受到了统一,诸般学问理该也受到统一才对,但目前的情况是各自为政。

    或有人认为昔时的学问比较单纯,得以统一,今日的却是日益繁杂,想使其统一也无能作到,其实不然。眼前,美国和西欧得过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当中,就有若干位正在试着演算宇宙的最终方程式之类的问题,当然以西洋人那种程度,结果势必归于失败,不过,青年们总也明白吾人应该去寻求统一的宇宙原理、统一的学问原理。

    然则,凭借西洋哲学来统一诸般学问如何?答案是还是不行。

    哲学由本体论、认识论以及实践论所构成,唯西洋的本体论缺乏一个“无”,又其认识论没有“悟”,实践论则缺乏修行,因而一无所成。

    那末,以科学作准则,将诸般学问把来统一如何?现实里是正在这么作,但还是完全不行。“万物即是数”,古希腊人相信可以用数学统一万物,毕达格拉斯却是面对了无理数,方始感受数学的虚妄,而慨叹数学并非全能。物理学亦是,满以为小自一粒砂子,大至整个的天体,都可以凭着牛顿力学去对应,却因为素粒子的发现,遭遇了究极的自然的“无”,终成突破不了的疑难。数学上所使用的自然数“一”,和几何学上的点、线、圆,原出自“无”,但仗着数学方法是无法把这个道理说清楚的。至于物理学上的“理”字,亦源自“无”,却也同样无法以物理学的方法解释那个道理。这与人类无能举起自己的身体那种情况同理。

    纵然如此,人类依然仰靠电子计算器掌握万事万物,他们可是认为以物理学作基础的自然科学,乃是统一一切的准则?果如是,则只能称之为无知了。

    而西洋哲学尽由这一类的数学和物理学,外加若干宗教拼凑而成,也就对人类毫无益处。

    二

    在这种无可如何的情形之下,只好试着采用一种权宜之计:以物理学来对应物,以人理学来对应人事,各行其是的和平共存了。

    事实上,目前大学教授和专家学者们,都以其良好的风格窝居在各自的学问领域里,很民主的和平共存着。然而,正如古希腊的名言“几何学上无国王”所云,学问是无所谓民主和共存的。

    宇宙是统一的,因而依据宇宙的学问亦该统一,这原是人类有史以来智慧方面一桩悲壮的宏愿。马克思曾经努力试过以唯物论来统一诸学问。尽管所循的途径错误,但其气魄倒是予人心以相当的影响。然则,世界上没有足以对应大自然,可以统一一切,而又能够以其独特的个性发展下去的一种学问?答案是有。那种学问便是中国的《易经》与“礼乐”之学。

    三

    “无”“有”之际的变化推移,乃是大自然的法姿,因此,老子从开始就提出无与有,是了不起的。于印度,则使用空与色这个字眼儿,只因这点,释迦亦可算得是伟大的。

    如不知无与有,即或对宇宙及其他万事万物研究得再透彻,也是枉然。

    西洋是从希腊时代起就不知“无”,他们认为世界全属“有”。然而,你如不知“无”,就无从知道真正的“有”。巴特兰·罗素在其着作《西洋哲学史》中评论希腊柏拉图的哲人政治,道:“没有一个真理是具有那种普遍性的。”西洋确是没有具备了普遍性的真理。

    说“佛法乃万法之法”,是因为悟得了宇宙即空与色的道理。

    但释迦却不知空色之际的变化,谓为无意义的幻象。大自然始终在动,佛法却否定动。因此,佛法即无法把来当作诸般学问的准则,亦无益于文明的建设。

    基督教称其上帝为万王之王,统一宇宙的神,只是这种宗教是否太过凝固而与天地万物扩展采取相反的途径?

    切勿把思想云云视作玩笑置若罔闻。文明乃是以知性对应得大自然所造成,如若知性变暗或是僵化,世界就会沦为无明无常。事实上,印度在历史上已然停滞萎缩了多年。西洋则纵有好事,亦短暂虚幻如一年生的花草。而现实里则一味以产国主义,将世界驱向毁灭。

    然而,永恒且普遍的万法之法确是有的。

    历史有其尽头。例如罗马帝国末期,曾经仗着希腊文明的复兴开创了近代西洋,如今要突破世界今番之绝路,单凭一个希腊文明已然不够,必须靠着中国文明的复兴,始有可能作到。换句话说,务必仰靠形诸中国的《易经》与礼乐之学的大自然原理之发现力,来给生活样式重新造形,以及在人身美的修行上重新来过,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实践这桩大事之前,首先必须来一番思想运动。这思想运动乃是将《易经》与礼乐之学,借着今世纪物理学和天文学上的发现,予以新的印证,且以新的言词来予以诠释,进而创建一种新的政治制度和产业制度,来替代产国主义。

    公准,先是无与物质生灭

    “无”与物质生灭

    一

    我曾在熊本县的细川邸接受过饮茶的款待,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的事情。那位中年女主人高雅优美的气质,很是动人。女主人取出一把折扇,要我在上面写字。我亦请求她书字,她于是写了一个“无”字给我。

    西洋人不知“无”。到了近世,抽掉了空气的真空令他们迷惑,尤其是光穿过真空这事,更令他们感到困惑。这绝不是真空,一定是某种什么为光作了传导的角色,正当他们如此百思不解的时候,有人利用古印度一本《奥义书》上所用“以太”这个名词作了番解释,算是邀天之幸。以太是充满在宇宙空间的一种极其稀薄微小的物质,他们认为仗着一个以太,便解释了光波产生的原因。而马克魏尔电磁场理论的成功,亦是根据以太说而来。

    然而,后来爱因斯坦发现的相对论里并没有以太。爱因斯坦否定了以太的存在。他认为如属物质,即使再稀薄再微小,亦可以用物理学的方法予以解说,但作为物质,以太的存在却无法解说,因此以太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久之后,以太的存在再度被肯定。因为物理界后来发现素粒子既是点,亦属云状;而电子轨道亦是云状,它们迤逦于轨道与核之间。诸如此类素粒子领域里的种种现象,若无以太的存在,便无从解说。

    纵然如此,以太仍不被认为是物质,因为根据西洋人的宇宙观,非属物质的存在,是非常令人头痛的。然而,印度《奥义书》上所谓的以太,并非物质。空即非空,无并非什么都没有,大自然里总存在着某种什么,说得明白些,庄子所说的无,具有息的存在。息并非指着呼吸空气而言,空气是物质的一种,呼吸乃是物质的运动。息尚未成物质,亦不构成物质的运动。然而,息是存在的,有若云絮之弥漫迤逦于大自然之中。于物质之外,之内亦复如此。在无一物的空间里存在着某种什么。佛教所谓的涅盘里存在着以太,中国的说法即是太极有息。在物质未成的天地之始,便有着息的存在。以出自名师之手的一件陶器来说,一无所有中自有其意思,看似毫无意义中自有他的含意。芭蕉批评门人的诗句说:坏就坏在它有好的地方。具有无所思之思,才是短诗之无。

    既知以太即大自然的无之息,光波、电磁波、乃至素粒子迤逦成云絮状的理由亦可以明白了。原来这些都是从“无”之息即将生出“有”之物质之际所产生的现象。

    中国人和日本人向来就知道“无”,且较诸印度人懂得更透彻。

    日本人原已透过和服、日本建筑、陶器、能乐、茶道等日常生活的造形懂得“无”,到了今世纪,复又得以借着物理学上所发现的素粒子等等现象,对“无”加以新的解说,这是可喜而又可感念的。

    二

    大自然从“无”的意志与息产生“有”的物质。是故自然界的万物皆有生。草履虫与动植物乃是生本身演绎而成了命。水和石只有生,草木、昆虫与人类却是生以上尚有命。

    但西洋人不知无,他们全然无从想到石头亦是有息、有生的。

    在数学上,他们因为一个无理数,面临了“无限”这个问题,而困惑万分。在物理学上,更由于素粒子的现象,面对了究极的自然之“无”,而走进了无以解说的死胡同。素粒子自无而生,然后分为两种。其中的一种极其短命,其生后以百亿分之一秒左右的速度消灭,另一种的寿命则较长,随着它的变化而成了原子与物质。因此,西洋一向所持的观念————宇宙是“有”的,物质是不灭不生的————遂给推翻了。物质不灭的观念既遭否定,西洋人的日常生活势必作一番全面性的变化,原有的想法与情操亦将作一番根底上的改变。如此,素粒子领域里的此种发现未免太岂有此理了,几经困惑,西洋人于是开始致力于推翻物质生灭论的工作,他们宁愿将一些搪塞性的解说加在好不容易获得的这桩新发现上,企图维持原先那种论说。

    所谓搪塞性的解说,乃是他们认为新产生的素粒子,原是由消失的老素粒子转化而来。今世纪五十年代后半的物理学者们,一方面一径的仰赖大加速器,另一方面则费尽了苦心作成素粒子表,以向来的常识————物质不灭为准则,估计着崩坏了的素粒子与转化了的素粒子具有同等的物能(energy),而作了一番计算。日本的物理学家阪田昌一也在这件事上插了一脚,偏偏两者所具有的物能,在数量上很难吻合到一起去。其实,吻合不到一起才是理所当然,何况他们一开始就不把消灭了的大量短命而不安定的素粒子算进去。

    天文学上亦复如此。星体的结果是老死,它们爆炸而崩坏,然后自物质的世界永久消灭。而与这无关的,另一个新的星体又从一无所有的究极的自然里偶然诞生了。此种现象已透过今时的望远镜、数学与原子物理学观察而察明。但此种现象与物质不灭论的旧说不符,西洋的天文学家们于是牵强附会的搬出了一套歪理,以便与物质不灭论相符合。这套歪理言道,崩坏了的星体并没有消灭,只是如雨点一般散播于大宇宙之间,而散播的方式也只等于太平洋大小的空间里存在着那么一颗素粒子而已,稀疏的程度,简直无从想象,因此,物质不灭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新星体的出现,乃是乱散了的上述那些物质,以较诸光速更快的速度,忽然之间凝聚而成。它们所以采用快过了光速的凝聚法,是由于爆炸了的星体的残骸,太过稀疏的散播于太过浩瀚的宇宙的空间里,要它们在瞬息之间凝聚起来,若用与光速相当的速度,是万万来不及的。

    然而,这种现象先就不符合“没有比光更快速的物质”这个定理。

    汤川秀树毕竟是了不起的,他坦诚的承认了素粒子消灭的现象。又说究极的自然是无,是庄子所谓的混沌。但他仍不知大自然具有息与意志,毕竟无从悟得这无与生的真义。

    三

    数学上发现了无理数,以及物理学上发现了素粒子的现象与银河系群星体的现象,确是一桩大功绩。只是数学与物理学已然到了尽头,单靠着数学与物理学已经无法对应这些现象。物质不灭定律不再符合后来发现的种种现象;这可不成,西洋的科学家们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将那些现象把来黑白颠倒,以迎合原有的定律。由于这种顽冥无理,物理学上的研究于是失去了气力,自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原理上的发现力急遽的萎缩下来,知性遂变得混浊黯淡了。加上全世界的道德与宗教普遍废退,终于演变成一味执着于惟物质的产国主义。

    思想是不仅发现现象,且能够更进一步的去观照所发现的这个现象。汤川秀树曾经提出意见说,今世纪的前半期以发现为主体,后半期则思想更重要。普兰克的量子论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固然是一种发现,惟因为无法对所发现的现象提出一个完满的解说,所以不能称之为思想。或可勉强称之为物理学上的思想,但充其量亦只是物理学上的方法论而已。数学与物理学并非思想。能否用数学来说明“所以”这个数学上的数学?几何学上的点、线以及五个自理,自然数之“一”以及数学上的公准,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没有人有意去弄清楚。物理学方面,牛顿本人固然晓得力学上有个三定律,却连要知其所以然的方法都没有。而放眼古今东西,能够觉察到“连要知其所以然的方法都没有”的天才,亦只有数学公论的毕达格拉斯,物理学方面的牛顿、爱因斯坦,日本则有冈洁与汤川秀树等寥寥数人而已。

    数学的数在于空与色之际,物理学的理则在于物质的无,两者皆是生出来的。那是说、它们是创始了文明的新石器时代的人类所悟出来的,与其说发现,倒不如称之为创造。而学问又在于学问与非学问之际。今天,我们可以运用这些原理,但为了知其所以然,务必同当初创始了文明的我们那些祖先一般,发挥超越物质的大智大慧才好。既知其所以然,发现亦可成为创造。

    近年来的发现可不能算作创造。创造并非拿不同于从前的组成来制造东西。创造出来的东西必须具有生命,也就是说你要创造的是生命。只要有生、有思,即或用的是从前的技法,即或形状相同,亦可算作具有独创性。

    今世纪的前半期于人类史上可算作大发现的时代,但发现并没有成为创造,不仅如此,甚且与产国主义社会联合起来,专门制造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

    今世纪所发现的大自然的现象,将西洋人向来的思想彻底推翻。

    物质并非不灭,是会消灭的;宇宙万物的秩序并非由种种力的关系所造成,乃是由大自然的好意所产生的一种调和。对西洋人而言,这是相当难过的事情,当他们碰到了新发现的大自然这种现象之时,止不住往回走,是故,西洋人遂面临了西洋这个人种逐渐萎缩的命运。

    何以西洋人在他们有意改变旧思想的时候,没能产生足以对应今世纪的新发现的某种新思想?西洋人没有太古时候创始了文明的人们那种悟识,因为他们缺乏合乎至高知性的一股至高的情操;他们向来的生活方式亦不合乎这份知性,也就无可如何了。

    四

    早在诸般学问之先,大自然的法则便已是万事万物的准则与根据,吾等东洋文明的基本观点亦是根据这自然法则而来。“无”与“生”首先透过今世纪所发现的素粒子现象与银河系群现象,而得到新的印证,是很令人愉快的。惟印度的佛教并不完美,佛教虽然用“色”来言“无”,却否定“生”。基督教则更加欠缺。基督教所言的上帝原也是“无”,中国有句话说:“神无方而易无体”。

    (宇宙的存在,于西洋称为本体,印度是佛法之法,中国则为变易。

    法与易皆无体,上帝则变化自如而不须合乎方法论。)说“无”,可以明白上帝,说上帝却不一定懂得“无”,同时,基督教亦不知“生”,他们认为万物并非生出来,而是上帝所创造出来的。相形之下出现在日本《古事记》里的太古的神,乍乍出现,立刻又隐藏起来,所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无事,你从这一点上可以感觉到“无”;这里面的神和万物俱是生出来的。归根究底,也只有中国人与日本人较诸其他任何民族都更懂得大自然的“无”与“生”。

    我们应该根据这个原理发展出一套理论来,发起重建新人世的一种思想运动,以取代产国主义。为此,让我们首先来探寻诸般学问、理论与公准的大自然的五基本法则罢。

    大自然的五基本法则

    一、意志与息的法则

    1

    大自然五基本法则的第一法则是意志与息的法则。

    大自然有意志、有息,亦可以说意志即息,同时也可以说意志与息是不同的两者。

    究极的自然并非物质,当然也就没有物质的运动,它乃是既无时间,亦无空间的“无”。然而,这“无”却具有意志与息。而这意志却是尚未想要作什么的,因为究极的自然尚未有东西使你可想可做,是这种无的意志。这意志同时也是息。息并非物质的空气抑或物质的呼吸运动,而是“无”的息。或有人将息想象作意志的云状迤逦,但它当然不是物质那种云状。而既非一亦非二的意志与息,你只可用感来悟得、来表现。息于开开阖阖之间产生物质;阴阳法则、时空法则、连续非连续法则以及循环法则于焉次第展开。

    2

    现以今世纪所发现的素粒子现象与银河系群现象,来印证大自然是有息的。原子核是由若干素粒子互相吸引团结而成。这股引力至为强大,叫作核力。为了避免互相吸引而致碰撞,核力在某种距离内是引力,但超越了这个距离,引力就一变而为斥力,停留在那里。以往在物理学上,引力与斥力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力,如今同一种力居然同时可以是引力,亦可以是斥力,这就非常惊人了。而这种情形确实是素粒子的意志使然。

    物理学者们拿银河系群之间的诸力关系来计算的结果,理应避免不了毁,事实却是如此奇妙的保持着井然的秩序。原来星体与星体之间,乃至银河系与银河系之间,正如原子核的素粒子与素粒子之间一样,全凭一股意志在巧妙的操纵着引力与斥力。

    某年夏夜,曾在多摩川日出村的巴士站看到一幅景色,只见成千上万的昆虫围绕着路灯,飞舞成直径不到一公尺大的圆圈。它们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飞绕着、乱舞着,却丝毫不发生碰撞。这些昆虫乃是凭着“息”感知彼此之间的距离,以避免互撞。素粒子,银河系,至这些昆虫,乃是大自然具有意志与息的分身。

    自然界的山石与涧水的配置之美,以及草木的生命有目的,皆出于大自然的意志与息。

    3

    太古时候文明闪过的若干民族,因开了悟识而感知大自然的这股意志。佛教于是有了起愿这事。愿是一桩至强的东西,靠着这愿可使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基督教则把大自然的意志尊奉作上帝。

    基督教的上帝非常强大,人所不能的在上帝都是易如反掌。在中国,则有《易经》的第一句“乾,天行健”,(乾卦为天,即大自然的运行是有意志的,因此是强大而刚健的。)也就是说,大自然是凭着意志而雄劲的生长着。孔孟言立志。日本则言,源自高天原的万世一系,亦因着神的意志,始能永远存续。

    但以表面上来说,似乎要以“天行健”最能纯朴的彰显出神的意志。基督教的上帝言行过多。大自然的意志遂成为息而发动。但由于尚在将成物质而未成之前,所以尚未有名目。这在中国的《诗经》里叫做“兴”,禅宗则称之为“机”。

    日本的神除了万世一系的意志表示之外,几无任何言行,真就是大自然无名目的意志本身。

    4

    说到“息”,西洋人是一窍不通,印度人与日本人则晓得。

    印度人借着坐禅与瑜伽,将自己与大自然合而为一,体会出意志即是息的道理。日本人则以武道体会了息,而中国人则确实的称之为息。《庄子》第一篇《逍遥游》就言及大自然的息,孟子称之为浩然之气。这气就是息,并非空气之气。

    学校所教的物理学并不承认非空气的“息”之存在,但东洋的武道却明白的表现了息的功夫。书画、陶器乃至能之舞里,都有着息的存在。

    无论是坐禅抑或武道,皆体会到息存在于丹田。单细胞生物有核,相当于人体丹田的位置。息布满人体的全身,丹田为其总管,只要把注意力集中于丹田,即能感受到息,进而修炼它。如此意志即是息,却又是两回事的情形,孟子言之为“志帅气”,亦即意志领导息。

    孟子又把意志与息是一回事的情形,言作“人性善”里的性。

    5

    孟子把息言作气,倒如节气之气与温度和空气毫无关连。山川有灵气、文章书画有气韵,而灵气与气韵之气皆不是空气,而是息。山川也好,作品也罢,缺乏这息就没有生命。产国主义之制品与行为,就因为缺乏这息,所以不好。因此,息就成了判断生与死、文明与无明的准则。

    息亦可成为英雄之气概。没有息,就没有意志的存在。今时动辄讲求社会福利,殊不知正因为没有了志气,人类于是日渐萎靡。

    根据新闻调查,近年来各大公司的新进职员,就连想当个课长的意愿都欠缺,他们都认为只要做个小职员就行了。今时的青年动不动就嫌麻烦,如此缺乏志气,焉能产生向未知挑战的勇气?

    我们被教以用意志去领导息,乃是修行的诀窍。日本古时的建筑工人,着单衣、啜稀粥的埋首工作,建造了奈良、京都的神社佛阁。寻常人家的住宅,亦属清静高敞而有回响的建筑。本来东洋的所作所为,上自朝廷之仪,到寻常人家节庆的喜悦,以及日常生活里的大小琐事,皆是修行,整个东洋的历史,正是东洋民族的修行。“精神统一”一词必须意志与息成为一体始有可能,日本人的虔诚亦在此。

    今时的西式教育是完全不教授这些的。西洋人不知无的意志与息,也就无从修行。就拿任何一样乐器来说,东洋人可以用意志与息来给三弦琴定音色,这样的修行西洋人就是办不到。他们用机器制定音阶,那是怎么也成不了绝对精密的音色的。西洋人不知无,只知温度,也没有季节感,他们的音阶亦只相等于温度的体感。

    6

    大自然有意志,亦即有心,这心亦是“无”之心。

    人类有心、有丹田、有脑。现代的学校教育却是提也不提丹田或心。在生理解剖上,当然没有丹田,心脏则完全不具思考的机能。心到底在哪里呀?他们问道。现在暂且把丹田搁在一旁,先来说一说关乎“心”的事。这里所言的心可不是心脏之心。

    自然界的万物皆有意志、有息,是故,石头与水俱都有“心”。我曾用色纸书赠“花心水心是女心”予人。朱熹亦有“数点梅花天地心”之句。太古文明初开之际,若干民族感悟了这个,皆都言及“心”事。

    于人类来说,丹田乃息的中枢,心是意志的中枢。再就是脑,脑属于物质,解剖起来可以看见。丹田之息在行将成气之际,是半无的状态,尽管解剖起来依然看不见,武道中人却能画丹田以示。

    而“心”是意志,是全然的“无”,必须等到丹田之息刺激到脑神经,始知“心”。心虽具作用,却无本体。《易经》“神无方而易无体”固然讲的是大自然,亦也同时指的是心。佛教则言“觅心不可得”。

    蚯蚓没有神经,当然也无脑。它是“无”之心直接指挥其身体。人类的“无”之心通过丹田和脑来指挥,但有时并不通过丹田和脑,而上至发顶下至趾尖的直接去指挥全体。

    悟识既非来自脑,亦非因于丹田,乃是无之心碰及丹田或脑之顶头叶,而豁然发出智慧的闪光。既知无之心,佛教所言的阿赖耶识亦可了解了。魂与魄亦然。脑是物质,丹田是魄,无之心乃是魂。日本《古事记》里,将魂与魄分别称作和魂与荒魂,意思却是相同的。西洋人不懂得无之心,所以只具备一个魄而无魂。

    历史乃是仗着意志而延续,历史是有“心”的。中国人与日本人具有这个“心”,因而中日两国的历史得以强大而悠久的延续了下来。

    二、阴阳变化法则

    1

    究极的自然的意志与息一旦动起来,便会一开一阖。而每开一次,便有素粒子喷将出来;这并非原来就有的东西喷了出来,而是从“无”里生出的东西迸了出来。老子将这种情形喻作风箱。

    这息的开阖起来作直线的往还,不觉间变成呼吸,往还遂由直线膨胀成梭状,再由梭状膨胀成圆形的循环。而喷出来的素粒子则将成物质犹未成物质,其动向是凌乱而不规则,随之而成为正式的物质之后,遂改变成涡状的旋转,而形成近乎圆形的循环。不仅是鸣门海峡的水如此,贝类和蝾螺,就连石头的结晶亦可看出螺旋形的痕迹。

    然而,最初还是先由息的呼吸而开始。息之呼吸成阳成阴,素粒子遂衍变而为物质。息成了物质的气体,成了物质运动的呼吸,是先吸入空气再将之呼出,但最初“息”之呼吸由于未有可吸入的空气,只好先呼出,变成先呼后吸,也就是说,息的开阖是开为先,阖为后。

    而西方古文明诸国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道理,感知了这道理的是汉民族。也不知是否从伏羲氏时代就感知了这个道理的,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这道理一传到了日本,日本人立刻就明白了。安置在神社前殿石阶上,状似中国石狮子的木雕狛犬,总是一雌一雄成对的分蹲两旁,雄的张嘴言“啊”,雌的闭嘴作“唔”状。“啊”为阳,“唔”为阴。日本人很明白开者为先的道理,因而有了日本字母五十音以“啊”为首,以“唔”为终结的道理。

    这对狛犬是否远渡重洋来自古波斯壁画的狮形?这一点大可不必去考证它,因为即或外形有若干相似处,那一方却没有顶顶重要的“啊”和“唔”。不知“啊”和“唔”,是不懂得息的呼吸。因此,包括印度与波斯在内的西方人,是不知阴阳为何物的。

    中国的狛犬是石狮子,日本的则是木雕。日本的狛犬安置于神社,而从不摆在佛寺里。即狛犬是只属于中日两国的,而与印度无缘。但在中国,神话里的哼哈二将,又要比狛犬更广为人所知。哈哼即啊唔,哈阳而哼阴,而也只有中国人与日本人悟知了阴阳。在西方,印度人亦只才晓得雌雄这回事。阴阳来自“息”的呼吸,以呼而开者为阳,以吸而阖者为阴,“阴阳乃二气之良能”是指物质未成雌雄之前而言。即使不是雌雄而为阴阳,例如奇数为阳、偶数为阴,反为阳、正为阴,奇数偶数、反与正、雄与雌,总之存在于其背后的皆是这个阳与阴。然而,知道奇数偶数反正雄雌,并不等于就明白了阴阳。

    2

    无之息动而为阴阳之气,阴阳之气则于消长之间成为物质。由于源自意志,源自呼吸,所以,“成为物质”乃是生出来的。

    例如,奶油原属液体,搅拌之后即变稠且膨胀开来。如若炼之再三,使其更加浓稠,即可成为固体。液体是息,变稠了的即是阴阳之气(固体或可喻作物质)。阴阳之气尚是“无”之气,但与“无”之息已有些相异了。物质是由阴阳之气而生。

    爱因斯坦在相对论里言及物能、运动与造形,原是三而一,又发现了物能与时间空间原为一个,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只是他不知道大自然有意志与息,他是对自己所发现的现象不知其所以然。

    但无论如何,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产生,是值得感激的。

    量子论与相对论在素粒子与银河系群两种现象的发现上,派上了相当大的用场。然而,到此地步之后,慢说物质不灭论和诸力关系秩序论摇动了,就连物理学的方法亦被指出缺点,于学问的舞台上,数学与物理学于焉由要角沦为跑龙套的下场。但由于西洋并无其他的要角,他们的物理学家们只好拼命去遏止这种情况,而为了能与物质不灭论相吻合,竟然说什么素粒子是在构造性的情况之下产生出来的,以及素粒子是容器,电荷是电荷云云。这么一来,不仅倒车开到了相对论之前,且更退一步的倒回牛顿之前,说什么宇宙尘凝聚的速度要比光速还快,甚至将素粒子是物质而又像是非物质的现象,黑白颠倒的坚称素粒子为物质,这可是倒退到量子论之前了。

    再就是为了要附会诸力关系秩序论,波尔一伙人曾与爱因斯坦面对面争论说绝没有宇宙意志之类的存在。爱因斯坦表示相对性理论并非一切,又说神的意志之绝对性是有的;他毕竟要比论争对手的波尔他们强几分。然而,亦只仅此而已,再深一层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那是因为爱因斯坦不知无与息。从希腊的科学家到爱因斯坦,西洋的宇宙观就是缺乏生命。

    3

    能够屹立于世界的学问舞台上大显身手的要角,是《易经》,其表演的全貌为礼乐,数学、科学与文学皆属于它,而发挥各自的作用。

    《易·系辞》里有“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生”来自大自然的意志,“位”则源于大自然的息。让我们首先用今世纪物理学与天文学上的发现来重新证明这两点罢。

    若以科学方法来计算太阳系所属从的银河系的物能,顶多二十万年左右就该燃烧净尽,但至今已有五十亿年以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世纪六十年代天文学上有了新发现,那就是银河系里有个近乎空洞的中心,同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从这空洞里喷出物能来。这便是物能从无生有的产生方式。

    太空中倾注的宇宙线的素粒子,并非来自何星体,而是从究极的自然之“无”生出来的。单凭这个,便足以证明物是生出来的。

    再来证明“位”。位来自息。息可以说是意志的存在,位则可说是生本身。位与物质的场有所关连,却不是物质的场。

    素粒子是物质,亦是象征;同时也是非物质,也不是象征。物理学上将它当作几何学的点来处理。几何学的点是有位置而无面积的。而素粒子又是点,又是云状的叆叇,同时又不属于两者,这种存在方式即是位。

    要说这种说法玄而又玄,其实也不尽然。书画的配置即是那样的存在,生本身即是位。书与画的位虽与物质的场有所关连,却仍然在于无。

    空间并不就是位。位是在于空间,而也在于时间。素粒子并非存在于既有的空间与时间,而是素粒子的存在即是位,位乃是自创的,也就是说位即是生的存在。这不又越说越玄奥了么?不然。书画的配置才正是位,你从那儿可以感受到亲切而从从容容的空间,亦可感受到亲切而又悠哉悠哉的时间。书画里的位并不是把实物的位临摹下来,乃是创造出来的位。

    在素粒子开始从息与阴阳之气变成物质之际,可以清楚的看出其位在于生的鲜活与无,等到完全成为物质以后,就称作场、空间或时间,即使将它形容作近乎几何学上的点,亦很难明白“位”这个东西。纵然如此,属于“无”的位,属于生之存在的位,还是存在于完全成为物质的东西里。换句话说,将万物把来造形为礼乐之治便是指的这个。

    4

    中国从伏羲氏时便知阴阳。其他民族是纵使知道雌雄,亦不知阴阳。印度人也不懂得。唯有日本民族一接触即能理会,其他民族则谆谆教之也不明白。英国的巴特兰·罗素,在他身任北京大学讲师的时候,听学生解说《老子》,对老子的自然哲学非常佩服,言道:“中国人比今时的任何一个欧洲人都更接近古希腊人。”但他对《易经》所言的阴阳却是一窍不通。西洋人发现了电气,却不知阴阳,只晓得正负(+)(-)。到了今世纪,发现了素粒子,阳子、阴电子、中性子亦陆续登场了,他们仍旧不知阴阳为何物。

    然而,素粒子现象的发现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件值得感激的大事。《易经》里说,阴阳是先有阳,后有阴,阴是随后而成之;这从今世纪所发现的宇宙线最初全是阳子,阴电子与中性子则由下降的宇宙线如同两折、三折,乃至若干折的瀑布一般变化而生成的这种现象,重新获得证实。

    《易经》又言,阳是动的,阴是静的,阳是奇数,阴为偶数;这也经由素粒子现象重新得到了证明。原子核的阳子,其活动要比阴电子或中性子的活动剧烈得多,而在原子核现象中,奇数又要比偶数来得活跃,这种情形早已弄清楚。

    但物理学上尽管发现了这个现象,却不明现象背后的所以然。

    素粒子原是生于究极的自然之无的意志与息,阳和阴又是生之变化而演绎,只因西洋人不知无之意志与息,以及“生”,所以至今仍无法懂得阴阳。物理学家们满以为阳子、阴电子与中性子乃是横的关系,却不曾留意到其实是纵的“生”之演绎。

    《易经》说阳为一,生长下去即成二。但一阳演绎下去并不成为二阳,而变成阴,亦即阳是奇数,阴是偶数,然而,阳又会穿过安定下来的阴,飞跃出阴的前端而再度成为奇数的阳。这即是阳生阴,阴又生阳,以数来说,便是一生二,二生三。几何学的点是阳,线是阴,两者都在于阴阳之气,所以并非具有粗细或厚度的物质的点线。西洋人尽管在数学上采用这个,却始终不懂得阴阳,物理学家亦然。

    与新石器时代开创了文明的我们那些祖先同居一处的其他若干人种,也已经感知了有无,大自然的意志与息。他们借着神话的语言来说它,又透过数、物理以及音乐的语言来言它。后来却只有一个中国用《易》的语言,将它整理成为一门学问。至于西方的其他人种,则不能用这种新的语言来解说,仅止于神话的语言,而终致断绝。他们有的变成宗教语言、数学、物理学乃至音乐的语言,又只局限于各自的专用语上面,缺乏《易经》里自然现象、人事和学问皆可相通的那种博大、不余不漏且生动活泼的语言,也就无从去着手从事文明的建设了。

    就拿数学来说,自然数的一与几何学的点、线、方、圆的所以然之故,《易·系辞》上皆解说得很清楚,希腊人则只懂得把来使用,而从不知其所以然。

    至于印度人,他们倒是聪明的晓得用佛教的色与空来解说,相等于老子所云有与无的现象,但他们不知阴阳,而解释为因缘。阴阳乃是生的变化,有幅、不连续,属于纵的演绎,因缘却是横的相触,而非纵的。如此,生本身就变得无从明白,借着因缘而相触的个体的存在,在理论上即无法成立。因此,佛教称之为妄识。阴阳是肯定而言可信的,因缘却是可疑的存在,是应予否定的。是故,什么也建设不了。

    若不知阴阳法则,纵使如印度教与基督教那样感知了大自然的意志与息的伟大的宗教,亦很快就变得混浊不明。阴阳法则好似大自然五基本法则的脊椎骨,正如脊椎骨不挺直贯通,身体的其他部分即会受到侵蚀那样,阴阳法若不贯通,其余四法则即将腐败。

    体会了几分大自然的奥秘而成立的宗教的语言,以及数学与物理学的语言,偏皆反成为了解大自然的障碍。无论是基督教的说法也好,数学与物理学上的说法也好,领会了大自然奥秘的人都听得进,且很能理会其当然之处,但基督教的信徒和科学家们,却无论如何听不进这一方的言论。

    5

    阴阳二气生物质,然后一路变化下去。它时而连续,时而不连续,这当中有的甚至消灭掉,而其最深里既是大自然的意志与息,则只要悟得断层与飞跃俱属历史的推衍,在解说素粒子崩坏而后一路衍变下去的模样这门学问上,就可以开拓一个新境界了。今之物理学家们是如此顽固的只懂得用物质或物能不灭论的思想,去观察和解说素粒子的崩坏与衍变。然而,他们不明白在那深处,存在着既不成物质,亦未成为物能的意志与息。

    爱因斯坦说明运动与物体时空为一,且真的去观察了物的某种形态。也没等素粒子现象的发现,只仗着物理学的理论,他总算逼近了这些现象背后的某种什么,但他到底还是没能明白大自然的意志与息,以及阴阳之气。爱因斯坦晚年研究统一场而终于失败,他当然非失败不可。

    爱因斯坦留意到理论背后的断层,曾与波尔等人的无神论发生论战,只因除了宗教的语言————上帝————之外别无解说,这场论战终于不分胜负。继爱因斯坦之后唯一称得上伟大的物理学家是日本的汤川秀树,他觉察到了素粒子背后的东西,且断然表示无法苟同阪田昌一也参与的西洋物理学家们有关素粒子构造说等等的论调。

    无奈汤川纵然明白物理学的界限,却仍然无法跳脱物理学的范围。

    他目前正在研究素粒子的匣空间,想来亦将宣告失败。汤川亦是把阳子及阴电子当研究对象,却不知阴阳为何物。虽然作为日本人,人人都晓得息呀,阴阳等等,但在汤川看来,无法在物理上成为理论的就不能称之为学问。

    然而,在学问的方法之前有个“悟”。汤川有句非常隽永的话,那就是在他发现中子的时候所体验出来的,他说:“先有结论,后证明。”这句话是否表示他曾经逼近到“悟”的边缘?可惜他就在这边在线停止不前了。

    6

    日本是幸亏《古事纪》的神话没有变成宗教。基督教创世纪的神话虽也谈到大自然,只是变成宗教之后即成为化石一般的东西。

    《古事纪》没有变成化石,所以很能领会中国所言的息与阴阳之类的事情。此外,日本古代的数学、物理学与天文学,乃是学自中国,而不似西洋人以科学的语言去了解大自然那般的障碍重重,所以他们得以切身的去领爱中国的《易经》与礼乐之乐。

    关于意志与息之事,以及阴阳之事,立即就给采纳入日本的舞踊与武道里。尤其日本的美术、建筑、道具等等,一切东西的造型,皆能把握阴阳虚实的奥秘。

    简单的来说,筷子即是根据阴阳动静的原理而来。使用筷子的时候,上面的一根属阳,用来活动,下面的一根属阴,乃静止以承受那动的一方,两根筷子就在这种一动一静的情况之下夹取食物。若两根同时活动,就会相互错失。剪刀的使用法亦是上方阳动,下方阴静。执剑时亦是以左手牢牢的握住刀柄的末端,使之稳定,右手属虚,只管轻轻的搭在左手的刀把上以便活动,而这虚实动静正是阳与阴。书法上的执笔亦有阴阳。常言道阴阳变化,是凡源自阴阳原理的东西,都是变化无穷的。两根筷子要比刀叉更广泛、更确实的派上用场,由阴阳原理而来的围棋也要比西洋棋更富于变化。

    此外,方圆亦是来自阴阳,阳发动而成圆,阴静止而成方。动的东西皆属圆,地球、太阳、银河系全体乃至素粒子的自转,皆是圆。太古之初开创了文明的人们,便是悟得了这个理而发明了轮。

    7

    阳在发动中节节静止,静止而后再度发动。速度再快的动亦有止,否则将比光速更快,而变成无速度。在这节节静止的地方,圆遂变为方。物质有方圆,但不可能有绝对的圆或绝对的方。然而,它背后属阴阳之气的圆,却是绝对的圆,方亦是绝对的方。太古创始了文明的人们,悟得了这绝对的方,始有了几何与三角。

    希腊人尽管在几何学上使用角与弧,却不知方圆之理。爱因斯坦虽于相对论里说光线亦是弯曲的,但既不知阴阳,他在物的观察方法上纵有一得,对物的本质却是一无所知。

    印度人是知圆而不识方。印度的寺院建筑全属蜂窝或蚁冢式的圆,中国与日本则善用方形。拿礼乐来说,乐为圆,礼为方,印度人缺乏礼制,因他们无由知道方。

    西洋人用方也用圆,但那只是非圆非方的物质上的粗陋的形。

    必须是物质背后属阳之圆与属阴之方才算数。圆意而非圆形,方意而非方形,你必须懂得圆意方意,才能够明白陶器真正的形与线。

    阴阳的方圆是绝对的圆、绝对的方,只要悟得了这个道理,画月亮即或画歪了,亦可以是绝对的圆,同样陶器的方形口或棱线上,亦可塑出力的绝对的安定性。相反的,用圆规画出的圆反倒毫无圆味儿,用矩画出的方亦方意全无。

    懂得阴阳的方圆,亦可明白直线与曲线。阳发动生长而为阴,阳是一,阴是二。阴的先端又变成阳,再度发动生长而为三,这叫做一生二,二生三,是故阴里有阳,阳里有阴。因而,直线里有曲线,曲线里亦有直线。具有生命者的线,例如一根草茎,它总是直线里蕴含着曲线。这正是中国与日本一切造形的线。就拿人格来说,《书经》里有句“刚而柔,曲而有直体”,是用来教育太子的。日本能乐的舞姿尤以这种曲线直线为精奥。

    8

    中国与日本自古以来,男女皆与阴阳法则相通。男为阳刚,女为阴柔,一阳生长为二阴,二阴又生长为三阳,亦即阳生阴,阴生阳。因此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日本人不觉间悟得了这个道理,说到英雄,则日本武尊具有美人的容姿,美人呢?“静御前”在源赖朝面前所跳的舞却是阳刚的。于中国,在春秋时代的霸主晋文公,被形容作大而婉,他的为人甚受其敌楚王所尊敬。婉,原是妇德的一种。“女有烈性”,也就是说柔婉中亦有不屈的刚烈。日本自古以来,闺女们以及年轻的新嫁娘虽然姣美如花,婉冶似水,却经常腰巾里藏着怀剑,以防一世的贞节遭受侵犯。佛像流入中国与日本之后,文殊益发貌美如少女,观音亦净美有若童子。

    中国相书上有言:“北人南相、南人北相、男人女相、女人男相乃大贵之相。”亦即男而如女,女而似男,这便是如来身的“如”。然而,今人那种非男非女的模样却不是“如”,只是男女的中性化,这是非常不好的。

    《易经》用刚柔二字来解说人类的一切德性与万物的诸般生存方式,因为宇宙的万事万物皆由阴阳之刚柔生长而成。陶器也好,能乐的舞踊也好,其精奥皆在于雄劲而优美。就拿庭院里的竹子来说,亦是劲直而柔软的。松姿具有在风里流动之姿,你从樱花的枝梢,亦可感受到一股挺拔的精神。

    阴阳存在于物质的背后。小仓游龟曾说:“画梅乃是透过梅花的形体,去画它背后的梅。”汤川秀树亦说过:“《源氏物语》花费很少的笔墨去描述女人的容貌与身体,却能够将女人十足的表现了出来。”女子之所以是女子,是在乎阴阳的阴之美,今时却是夸张了女体而没有了女人味儿。

    9

    《易经》言道:“男女成室,人伦之始。”男性是阳,具有发动性,女性属阴,跟从着成家。现在,即以原子为最简单的样本加以说明。

    原子有核,又有围绕着它的轨道。最简单的原子乃是由只有一个阳子的核,与只有一个阴电子的轨道所组成。这可以比喻作仅由夫妻二人所组成的一个小家庭。比较复杂的原子,则核里包含着若干阳子与中子,外面围绕着带有若干阴电子的轨道。这种情形就跟夫妇之外包括了祖父母、父母、叔父母以及未婚的兄弟姊妹的一个成员众多的大家庭一样。如若只有阳子与中子,则发动力再大,亦无能成为物质单位的一个原子。必须由阴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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