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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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实在不知道该和这样的小不点说些什么，纠结了半晌，最后认认真真地纠正道：“是城主，不是灯主。”
索莱木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有些人，他们明明既不讲究吃，也不讲究穿，却偏偏要想方设法地挥霍自己的财产么？荆楚便是那样的人，他生而聪明绝顶，却从来曲高和寡，世间没有人懂他，人们只当他是个出身高贵的亚兽，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生来就注定要明珠蒙尘，混于鱼目之间。或许唯有这样的‘挥霍’，叫所有人都怕他、不敢直视他，提起他的名字便战栗不已，才算解了他心里这股与天生世俗的仇。”
索莱木略显刻薄地轻轻一笑：“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叫他临死前心情平静、死得其所对我有什么好处，谁又来……”
完事以后，她才抬起头来，泪中带笑地拉过她身后的孩子，对长安道：“这是我儿子，他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他一次，如今已经这样大了，你还认识么？”
无论活着的时候是多么厉害，心里有多少山河日月、沟壑万千，一刀劈下去，他也依然是一滩烂肉，看起来除了烧得焦了点、烂了点之外，与其他人的尸体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事简直太荒唐了，长安已经顾不得悲痛自己的右手，忙想要追上去，可是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扑通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她问句结尾，却都不等长安回答，说完，看也不看小男孩和手足无措的长安一眼，就这样大步走了出去。
华沂皱眉道：“你既然这样明白他，为什么方才不说出来？”
他的话音突然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接着道：“再者这不过是我一家之言，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如同人间四月一般的灼灼动人。
他浑身都被包扎起来了，试着动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给绑得像个僵尸，连手都很难抬起来。
索莱木一愣：“怎么说？”
华沂摇了摇头，他太累了，甚至没能注意到索莱木生硬转开的话音，只是道：“我还是不明白你那乱七八糟挥霍来挥霍去的话……可他或者是生不逢时吧，世上也许有一天就没有兽人和亚兽了。”
但在那之前，他得去看看长安。
世间真情假意，有时候若不是站在生死关头，又有谁说得清呢？
华沂才要说什么，却被长安截口打断道：“我想过了，当年师父也有一把刀，也断了，他还像我一样，伤了他拿刀的手。我虽然自问远不如他，却并不比他软弱，右手就算彻底断了，难道就没有左手了么？”
长安一口将药喝干，点了点头，看着阿叶熟练地拆开他右手的绷带，给他换药。
天才亮，便彻底结束了。
好在还有渊松这么一个愿意哭他的人。
长安低声道：“我没有逞英雄，都是分内的事。”
荆楚就这么死了。
长安垂下眼，面色平静地说道：“不会好了，我知道的……而且我的刀都断了。”
“你不懂。”索莱木摆摆手，说道，“你虽然越长越歪，可是好歹天性宽和，纵然偶尔不是东西糊涂一回，事后也知道是非曲直，如何能明白他那样偏执到不顾一切的心性？”
华沂原本出神，闻言手上陡然一松，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魔障一样地轻声道：“我在想，要是你出事，说不定我同她一样，也跳下去了。”
茗朱到底还是死在了他的愚蠢上，布冬眼睁睁地看着兽人们将他残缺的尸体抬出来，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自己应该向华沂请罪，痛陈自己教子无妨，叫长子险些坏了战局……可是他说不出口——起码在他儿子的尸体面前，他开不了这个口。
华沂轻轻地执起他的右手，叹了口气：“我今日叫过往行商以免税费十年为交换，叫他们替你遍寻名医……总是会好的，嗯？”
男孩眨巴着大眼睛，话说得算利索，只是吐字还不算很清楚，叫道：“灯主。”
小男孩于是哭得更加肝肠寸断。
他话音没落，一滴眼泪就顺着阿叶的长睫毛落到了长安的手心中，长安的手本能地一缩，却被阿叶按住了，她头也不抬，任凭自己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手里却依然一丝不苟地将长安的右腕重新包扎起来。
华沂先前有些兴趣缺缺，听到此处，却不禁抬起了头。
可是长安无法责备她，他一想到卡佐，面对阿叶时，就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阿叶瘦得脱了形，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内服的与外用的两碗药。
“这手啊，我没办法。”阿叶用极温柔的声音，却吐出了对医师而言坦诚得有些残忍的话。
长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海珠城中，他自己的帐子、自己的床上。
“物竞天择，你看眼下行商乱窜，便是有些兽人远行，也大多懒得自己走，愿意骑着牲畜代步。打猎有刀枪剑戟，家中有芽麦连天……若是有一天大陆一统，连仗都不打了，还要兽人做什么？”
华沂鼻音有些重得“嗯”了一声，敷衍地问道：“是什么？”
阿叶就放开了他的手，自己站起来，一手端起装满空药碗的盘子，一手在男孩背后轻推了一把，险些把他推进长安怀里，说道：“好就送给你了。”
一想到这个，长安整个人都凝固了片刻，然后他忽然脱力一般地仰面倒在床上，胳膊横在脸上，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的猎人，终于猎到了那只狐狸，拿在手中，却没有什么欣喜，只是仿佛解脱……以及想要一头倒下去睡个颠倒浮生的疲惫。
他隐约地觉得自己被索莱木数落了。
长安一头冷汗，手抬起来又放下，努力了几次三番才重新搭在小家伙的脑袋上，吭吭哧哧了半天，就蹦出一句生硬的：“别哭了。”
长安违心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脆弱叫他多日来所思所虑全都趁虚而入——那死在他自己刀下的路达，在他面前无声倒下的卡佐……
而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长安放下胳膊，转过头，眼圈微微有些红，是阿叶进来了。
有道说，十个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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