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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花大花睁开眼睛时,雨已经停了。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废墟、无人、废墟、无人……
所以,他没有看到,这个有着温柔好听声音的女孩子,同样也有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以及一张过于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单薄面容。
他不敢动,连爪子都用力缩回去,尽量把身体蜷成一团减少与她触及的面积。
“小花……他是不是很好看?”少女柔声说着,“我很早就认识他啦,他是个好人,每次来都会安抚我,叫我不要想太多。今天他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我快走了吧……”
这些疑问,在晚上女孩子终于回到家里之后,得到一些解答。
她怎么了?花大花心中刚升起一点疑惑的念头,就从后面絮絮叨叨的老人嘴里得到了答案。
“我……我还想小花……”她微弱地说着。
偌大的树林,只有他一只小豹子傻傻地躺在泥坑里,全身湿漉漉的,好生狼狈。
他听不懂,更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忽然沉重起来,仿佛被言语的针刺伤。
老人絮絮叨叨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要多呼吸新鲜空气,注意身体,记得吃药什么的,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会说话?嗯……那样就好……花大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暂时放下心来。
一只手轻轻把伤心欲绝不想动弹的小花豹提了起来,然后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跟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哎呀,我捡到了一只小花猫。”
她实在是太苍白了,这样不好看。
大春!师傅!他在心里哀叫,你们快来接大花啊!
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无家可归呢?明明有父母,家里有钱,有药吃……
这样下去不行。
他张嘴想告诉她,却忽然停住。
难怪她的那个爸爸不怎么理她,原来不是自己亲生的。花大花明白了。加上她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右脚扭曲,面容也不甚讨喜漂亮,偏偏她母亲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嫁过来没两年为富商添了一对如宝似玉的双胞胎,渐渐的,她越来越被忽视。
他现在只能一个人去阳台看树顶了,然后发现枯枝长出了绿芽,外面一片美丽的绿意。他为这个发现欣喜,转身想张口告诉她,却急忙闭嘴——他不可以说话的,因为这是禁令。
和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孩子住了几天,花大花渐渐发觉,她真的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
“我想爸爸……”她轻轻说着,“我想妈妈,想弟弟……”
女孩子摸了摸他的毛,这才抬头轻道:“张伯伯,我很少出来的。这孩子,让我养在自己房间里,绝不让它出去打扰妈妈。我总是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让它陪陪我,好不好?”
女孩子进去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妇人微微抬头,动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问她:“身体好点没有?你爸爸说老闷在家里也不好,让你适当做点运动,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在花大花本来就是妖类,在妖界就算失踪也不会让人太担心。于是无良的主人把这只可怜的豹子丢在脑后,在妖界快活了几天之后,就回人界了。
他重重点了一下头。
春天的夜晚或许有点寒意,他却不觉得冷。
心里不平归不平,花大花也不能开口辩解,只能急得乱动,嘴里发出喵喵的声音。
医生很快做完检查,转身出去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的,夕阳还剩一点余辉,映在她苍白的有些简陋的脸上,意外的柔和,花大花甚至觉得有些美丽,为着她眼底的一汪宁静祥和。
少女因他的撒娇笑了起来:“那天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血瘤还不发作呢?家人一定也希望它赶快破裂,这样,他们就没有了压力和包袱,我亦可以走得没有痕迹。我不想体会痛苦了,也不想他们体会。小花,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么?我会不会,还是一个人这样呆着,没人陪我?”
当然,不会有人感应到可怜的大花此时的无助。女孩子抱着他走过了几个街口,然后慢慢地随着人潮过马路。
是这样么?花大花不明白,少女的话里面有很多他不明白的,第一次听说的道理。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更加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不是医生!
背上的少女忽然动了一下,花大花猛然停住脚步,只觉她柔软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她低低呢喃了一句:“医生……?”
其他时间,没有一个人会进这间屋子,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要么坐在阳台上静静看着树顶,要么就拿着画笔画画。
是这样的感觉吧……他在心里问着自己。却没人回答他。
花大花就趴在床头,用自己的毛皮温暖她冰冷的双手,希望她苍白的脸能多一些红晕,这样才配得上窗外阳春三月的热闹景象。这样,她不甚美丽的脸,也会显得妩媚一些。
屋子里人不多,一个略微肥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旁边一个美丽的妇人,腹部已经隆起,似乎是怀孕了。她低头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旁边两个十来岁的双胞胎男孩,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每天的三餐和药都有人准点送到门口,她只要到时间开门就可以了。
“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她突然的这么一句,吓得花大花竖起了毛,心想她怎么知道我会说话?!
番外结束……
因为钱大春也是个画者,经常在书店里折腾一些赚不了钱的漫画,所以花大花对女孩子这个行为感到很亲切,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避着她防着她。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身体里生命火焰的虚弱,它随时都要熄灭,他无法给予她希望了,所以,让她幸福的离开。
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你还能笑呢?花大花躺在她手掌里,越发不明白。
女孩子于是低头指着自己的脑袋,用一种认真的神情,好像在课堂上答题一样认真说道:“这里面,有个很小很小的血瘤。不晓得什么时候起来的,它可能还没有针尖大呢,可是只要它破了,我随时都会死。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呀……就算我再怎么不服,还是败在针尖大小的血瘤上。不管吃多少药,也无法抑制它的扩大,我总有一天会死。所以,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花大花天真地望着少女的脸庞。
通向仙界的道路是祥光做成的,犹如天梯一般美丽壮观,而通向人界的道路,却是黑乎乎的,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身边不停流窜的荧光——据说那是不小心闯入妖界的人类的灵魂,也有人说那是鬼火,只有人类才有的一种奇异现象。
他还不相信,脑子里一个血瘤怎么会死人。她一定是骗自己……嗯,一定是这样。大春就总是骗自己为乐,人类的话,大多不要太相信比较好。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笑得一派温和。
当他终于眼泪汪汪地找到通往人界的通道时,立即变成乖巧的小猫模样,努力用舌头沾着路边坑里的清水,把自己凌乱的毛弄整齐一点,省的大春一见到他就捂着鼻子让他去洗澡。
有一天,花大花终于忍不住了。她终究会死去,或许就在今天,明天,后天……
少女用苍白的手抚摸着他的皮毛,她脸上的红晕还在,眸中耀眼的光辉也还在。她那张不美丽的脸庞,因为欣喜与伤感,显得十分刺目,大花几乎不敢直视。
大花吓傻了,直觉想从她身上跳下来减轻她的负担,可是刚动了一下,女孩子就轻轻按住他的身体:“别动,过马路呢,当心被车撞。”
此刻,花大花同天下间所有被遗弃的宠物一样,惊慌失措,走投无路,含着眼泪四处乱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过于细小的身体实在跑不快,大花干脆恢复了大花豹的模样,在森林里狂奔,眼泪随风而散,口中一遍一遍呼唤着无良主人的名字,其状甚是凄凉。
我是不会讨厌你的。他在心里天真地说着。这样一个有着春风般微笑的少女,他怎么会讨厌呢。
很显然,可怜的花大花忘记自己是妖怪,而这里是妖界,自己的地盘。他简直像被丢在北极的阿富汗猎犬,完全找不着北,甚至没想到他完全可以回魔陀罗山找自己的娘叙旧。
女孩子自言自语着:“你是花皮,就叫你小花吧……我不会取名字,你看,只有这样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摸了摸他柔软的皮毛。
诶,全文完结了,花大花却不见踪影?事实上,漏了一个小环节,咱们先往回走……走走走走……走回当时仙帝停止时间的那会。
花大花差点就本能地说话,忽然想到在人界一只猫是不可能说话的,于是赶紧咬住舌头,痛得他差点流眼泪。
花大花如同被铁锤砸中身体一样,全部僵住,动也不能动。
“我想张伯伯,还想我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我也想你,医生……”
不如,就在这里强行离开吧?眼见过了马路,女孩子要转弯,花大花耳朵微微一动,立即就要从她怀里跳下去。
身后的少女紧紧抱住他,呢喃着:“我不是在做梦吧?医生……真的是你?”
野猫?花大花张大嘴巴,百口莫辩。哼,他才不脏呢!他每天都有乖乖洗澡!只是赶路的这些天毛皮稍微凌乱了一点,可他都有整理过!老人家冤枉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花大花在空中做790度大回旋的时候,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问题。噪杂的街道,繁忙的交通,乌烟瘴气的空气——这里不是书店?
花大花满脸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于是花大花只有用嘴叼起一片吹到阳台上的树叶,把它送到少女手里,看着她春风一般的笑容,他觉得很幸福。
豪宅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请来了家庭医生,看她现在的状况。
“我小时候很自私调皮的。”女孩子低声说着,笑了起来,“我可嫉妒两个弟弟了,因为大家都喜欢他们不喜欢我,所以我经常趁人不注意偷偷欺负他们。你看,我是不是很坏?不过,做完这些坏事,我却很快活,就算被妈妈骂,还是觉得快活。小孩子很容易满足的,报复一下,然后睡一觉就舒服了。所以,会生病,大约是因为我欺负他们太多了。”
他静静看着少女梦幻一般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蜷起身体,让她抱起自己在胸前。
她长得不是很漂亮,甚至有点丑,额头过于窄了,嘴唇也过于单薄,鼻梁不够挺,眼睛不够有神,而且好像有点斜视。但她的神态里,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安详柔和,这种神态,令她整个人显得犹如春风一般令人舒畅。
他默默点头。
或许她是在骗人,花大花不相信。他不相信这个笑如春风的女孩子会像她嘴里说的那样蛮横不讲理。
这是怎么回事呢?花大花不太能理解。她有爸爸妈妈吧?爸爸妈妈不是世上最亲的人吗?怎么会让生病的她一个人走回家呢?从老人的话语里,可以听出,她家应该挺有钱的,好像还有车,而且这老人叫小姐老爷夫人,想必还是什么豪门呢……
这是什么呢?他问自己。
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凡是女性的,都离不开他接触的这几种类型。第一次见到女性的温柔,让他整个身体都吓僵了,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不该这样,他的浆糊脑袋却想不出怎么个不该。
女孩子没说话,只是抱着花大花坐上轮椅,这时,他才发觉这个女孩子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而且满脸的汗,显得辛苦之极。
他现在只想蜷缩在少女的怀里,静静依偎着,暂时不要分开,这样就好……
他放慢了脚步,在无人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她忽然低头看着他,柔声道:“可是我还没有离开,只要活着,就会感到寂寞。于是会忍不住想亲近别人……真要做到孑然一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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