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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明治开化安吾捕物帖最新章节!

    一枝的话在光子脑海一直萦绕不去。

    “我们去偷看一下风守先生的房间嘛!一下子就好了!”

    “不行,别说房间,连别馆都不能靠近。”

    一枝冷笑地说:“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吗?那里可是个监牢,而且……”

    话才讲了一半,一枝的语调更加诡谲,“风守先生根本没生病,说他发疯也是骗人的。为何要骗人家风守先生生病,将他幽禁在那房子里呢?”

    一枝眼底闪现如巫婆诅咒时的光芒,抛下这么一句话: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叹了口气便走了。

    盘旋于光子脑海中的,就是最后这句犹如咒语的话。

    虽说是兄妹,但哥哥风守没有母亲,光子与弟弟文彦则是有母亲疼爱的孩子。风守的母亲早逝,光子和文彦是后母所生。世人传言为了让同父异母的弟弟文彦继承家业,而将发疯的风守幽禁起来,这事当然也传进了光子耳中。虽然不在意世人的流言蜚语,但听到堂姊一枝那句话,光子胸口像被利刃刮剜,全身僵直。

    她在史籍中常读到,朝廷与藤原氏、将军家之所以屡起纷争,十之八九都是为了继承一事,那时国家分裂成两派,战争一触即发。毕竟连亲兄弟都会为了继承一事迭起争执,更何况是异母兄弟。虽然小说和童话中也有描写异母兄弟感情和睦的故事,不过只是种美谈罢了。即使是不解世事的光子,也从单纯阅读史书中了解这残酷事实,当然也是因为她所处环境对这种问题特别敏感之故。

    虽然风守与光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在户籍上,风守是本家的养子,所以名义上他们没有兄妹关系。这事得从二十三年前、风守出生前开始说起。

    位于八之岳山岭的多久家,是由神代传承下来的古老家族。比号称为诹访神社大神子孙的大祝家历史更悠久,而且是和诹访神社完全不同系统的神明后代。其族长在武家时代,顽固得连领主也拿他没辙:到了封建时代,领主也对其敬畏三分,是万世一系的名门豪族。因此多久家在部落的地位更胜领主,犹如神明般崇高。

    如此名门中仍保有古代族长制度时的情感羁绊,本家与分家分得一清二楚,即使是堂兄弟关系,本家长兄与分家堂弟的地位可说天差地别,一出生有如神明的兄长与随从之弟,阶级差异分明,且一生都必须严守。

    多久家的当家主人多久驹守,当年是个八十三岁的高龄长者。听说他年轻时,曾抓住发狂的牛角与猛牛对峙,堪称盖世豪杰,当然并非一般人都有此胆量。虽说是神明后代,但就算有神明作后盾,也得具有相当怪力才办得到。

    他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为稻守、水彦和土彦。“守”字只有本家长男才能袭名,庶出之弟则袭以“彦”字。这是多久家世代承传的家规。

    长子稻守英年早逝,得年三十岁,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于是决定从两位弟弟水彦、土彦的孩子中挑选一位继承本家。那时水彦有个儿子名叫木木彦,土彦新婚不久,还没有小孩。

    水彦排行老二,加上只有木木彦这个独子,理当由木木彦过继本家当养子,驹守却决定将此事延后。再怎么说驹守可是传闻能徒手抓牛角的英雄,生来就被奉为素盏鸣尊与大国主的转世神人,众人对其敬畏三分。不受神人赏识的木木彦,也注定一生遭村人嫌弃。

    一年后,土彦的长子出世,过继本家成了养子,也就是风守。

    谣传之所以选择无法预期未来能力如何的风守为本家后嗣,倒也不是否认木木彦的能力,而是既然身为神之传人,就不能以凡人风俗习惯养育,因此选择刚出生的风守,而舍弃从小在分家长大的木木彦。

    至今村人们私下还流传另一种说法,那就是驹守不喜欢水彦。不,应该是说十分溺爱幺儿土彦。若稻守是在土彦分家之前去世,驹守肯定毫不犹豫立土彦为继承人,不巧土彦是在稻守死前结婚分家,所以才要等土彦的孩子出世。总之被神格化的族长家,要是在一年内,不,一个月之内没有确立继承人的话,可是非同小可之事。身为一族支柱的族长家没有子嗣,族长如果又有个万一,全族不但顿失支柱,也失了族魂。因此村人认为立嗣之事之所以拖了一年,等待土彦的长男出世,全是因为驹守坚持非得由土彦的孩子继承不可。水彦因而觉得面子尽失,抬不起头。

    随著风守出生,原本分家的土彦夫妇也跟著搬回了本家,打算照顾风守直到断奶。四年后,风守母亲辞世。这又是另一个禁忌谣言,传说风守母亲并非病死,而是自杀。

    为何有此谣传?因为风守不是个适合继承本家的孩子,他患有癫痫。癫痫分为许多种,风守患的是紧张性癫痫,与陌生人接触时,一紧张就会发作。身为族长之子,是不许有此缺陷的,要是在接见威严的氏族长者时突然发病,可就伤脑筋了。虽然有人说这是因为驹守违逆天意,硬是选择风守,于是上天予以惩罚,但毕竟驹守是村民公认的神之传人,对他们而言,与其说驹守遭受天罚,他们宁愿相信患有癫痫的风守是神所指定的人选,至于天罚就得由生母承受,这就是家族制度的悲哀习俗,因此她才会自杀。村民相信风守的母亲是自杀的,也宽恕了她的罪,就连风守患的癫痫在他们的心中也被视为非凡之物,即所谓“怪病即成佛”,显得高贵无比。

    土彦并未离去,继续待在本家,之后又续弦,也就是光子与文彦的母亲糸路。

    患有隐疾的风守遭到隔离,只有奶妈良枝、随侍女佣政乃,以及与风守同龄的菩提寺三男英信获准陪伴他身旁,出入其居所,甚至连光子也不许靠近。对英信而言,被选上与身分如此特殊的年轻神人相伴,与其说是一项殊荣,不如说是件恐怖差事,因为玩伴不仅是个患有麻烦疾病的病人,又是神的传人。英信被下令除了风守外,不得结交任何朋友,也不准向风守提起任何事,所以连他也一并遭到隔离。菩提寺与多久家相连,英信总是由庭院后门进入本邸,走向后院最里面的房间。在英信身上感觉不到小孩应有的天真无邪,他那日趋模糊的身影凝聚著无尽的悲伤。

    想必驹守对于自己的一意孤行悲痛不已,但是他绝不会憎恨风守,因为风守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驹守让自己承受与风守同样的悲伤,扛起所有罪过。他与人接触时,开始用黑布遮面。因为当风守不得已必须与人接触时,得用黑布遮面,而且风守的面罩没有眼洞,就是为了不让他见到外人。至于驹守,遮住眼睛就无法走路,因此他戴的是有开眼洞的面罩。

    光子第一次看到哥哥(户籍上则是堂哥或叔父)是在她十二岁时,风守则是十八岁。那时她们一家人,包括祖父、父母和兄弟,全都悄悄搬至东京别墅,理由是乡下地方无法让子女受到良好教育,而且身为族长不需要长住家乡,只要每年固定几次回乡参加例行节庆活动就可以。

    戴著面罩的祖父骑马离开村落,看起来就像魔王出门旅行似地,其威严令人望而生畏。同样戴著垂至胸前面罩的风守则坐在轿子里面,为不使风挟带病毒吹进轿子,因此窗户紧闭。这是光子唯一一次看到哥哥。

    位于小石川悬崖上的别墅占地约两万坪,馆邸和庭院都是新建的,为了风守还特地建了幢别馆。别馆离本馆有段相当距离,四周筑墙刻意隔离,看起来就像另一户人家。奶妈良枝与老女佣政乃也一同住进别馆,服侍风守。光子和父母则住在本馆。

    约过了一个月,风守唯一的朋友英信也来到东京,进入佛教学校就读。他不住本馆而住在别馆,而且几乎不曾造访本馆。背负著巨大秘密的英信表现非常优秀,博得师长极高评价。

    光阴飞逝,六年后光子十八岁。那犹如咒语的一句话开始在多久家发酵,似乎是不祥的预兆。

    一枝是水彦的女儿。她与长男木木彦之间还有个嫁作人妇的姊姊,所以她是老幺,与光子同年,两人还是同班同学。自从木木彦失去继承资格后,水彦自觉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比本家还早迁至东京。虽然他们一家也住在小石川,不过离本家别墅有段距离。

    不喜欢念书的木木彦,虽然学过长调和舞蹈,不过既没兴趣也没恒心,学不了多久便放弃,已经二十六岁的他身无一技之长,既无心找工作,当然也没人要雇用他,成天不是看戏就是流连风化场所,浪荡度日。

    多久家虽然在故乡不可一世,但在东京根本无人知晓。况且分家不如本家,分家的财力绝对不到可让木木彦逍遥一辈子的程度,加上父亲水彦是个不懂世事的乡巴佬,自以为来到东京,别人还会卖多久这名门望族的帐,结果根本没人愿意和他打交道,自以为是的他非但不知警惕,反而愈来愈顽固,眼睛长到了头顶上。不肯努力赚钱,也不在乎教养出木木彦这么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他认为名门就是要过得随心所欲、逍遥自在,因此钱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一文不名的他,一心一意只想成为富豪。

    但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成为富豪,因为木木彦失去了继承本家的资格,而由弟弟一家取代,住在偌大的别墅享受荣华富贵,令他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口出恶言,说风守的隐疾是老天爷的惩罚。以前他总这么四处张扬,不过自从土彦的续弦又生了个男孩,明明没疯的风守却被幽禁,看来这一切似乎是土彦夫妇的阴谋,没想到戏言竟成了真相。

    光子对此深有所感,可说是少女的一种直觉。涉世未深的纯洁灵魂,常常料中许多事。

    去年夏天光子初次回乡。生平第一次在家中各处闲逛,当她看到哥哥房间时,忍不住惊呼。不但通往房间的走廊装有粗大坚固的橡木格子窗,显得有些诡异,就连风守房间的四面厚墙,也被牢实的橡木格子窗包围,活像间禁闭室。

    光子不禁浑身发颤。禁闭室内有气派的壁龛,也有交错的置物隔板与壁橱,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风守小时候玩的玩具和学习用书,负责教导风守的老师就是英信的父亲英专与祖父,除了他们之外,村里没有其他博学之人。

    风守从小到迁至东京为止,念过的书籍全都完整地保仔,字迹也依旧清晰。他到东京时和现在的光子同龄,应该是十八岁,但念的全是些让光子难以理解的深奥经书,风守的字迹也秀丽得让人惊艳不已。里面放著几本纸捻串成的稿册,附有署名,应是风守的创作诗文,用红笔批阅之处应出自祖父之手。看落款的日期,应该是从十一、二岁到搬至东京前的作品。即使是十一、二岁时的作品,光子也无法完全理解,但仅看能理解的部分,就嗅得出风守那不凡才气。

    “疯子怎可能写得出这种东西?”

    光子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除了癫癎症状发作时,其他时候风守都与常人无异,本家传人果然非风守莫属,就算罹患癫痫这种怪病,老天爷还是赐给他优秀才气。可是为何没发作时,仍将堪称天才的风守长年幽禁于此呢?而且还特意隔离在不许别人靠近的后院,明明还有那么多空房,为何非得将他幽禁在这间禁闭室呢?

    “为何非得设置这间禁闭室呢?”

    光子问菩提寺的英专。只见老和尚刻意掩饰苦闷神情,沉默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嘛……近来这种病称为梦游症,就是人在睡梦中起身做各种事,因为得了这种怪病,所以必须让他待在禁闭室,东京那里的房间不也一样吗?要是病人照到强光就不好了。一旦强光射入眼中,病人会产生心悸,影响身体健康。所以格子窗外才会挂上黑布幕遮光,即使白天,室内也像晚上一样幽暗,光线只由缝隙间流泄进去,这么做全是为了病人著想。”

    不过英专显然不知格子窗外的黑布幕已全部撤掉,这一切都看在光子眼底。

    村子里有位叫伊川良伯的中医,也随多久家一起迁居东京,因为先祖历代都是多久家的家医,当然得跟随主人脚步。但在新式西医兴起的东京,风守至今仍接受乡下中医的把脉诊疗,未免有些可怜。现在会给良伯把脉诊治的也只有祖父和风守这对戴面罩的祖孙档,父亲、光子和文彦都是看西医。有次光子去看诊,请教内科医生三田先生。

    “梦游症是种不太好的疾病吗?”

    “这个嘛……近来流行一种叫催眠术的东西,这病症就像自然催眠术一般,患者会到处走动闲晃。”

    “会做出不好的事吗?”

    “会做出什么要看当事人而定,只要是人类清醒时所做的事都有可能。”

    “那是绝症吗?”

    “精神方面的疾病普遍都难以根治,才会让病人住进精神病院,终生隔离。”

    看来光子的提问并未得到具体解答。那时的精神病院有位于小松川的疯人院,还有巢鸭医院。后来疯人院改名为小松川精神病院,后又更名为加命堂。巢鸭医院创立于明治十二年,明治十九年时,由留德的榊原教授创立东京医科大学精神病分部。

    光子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要将风守幽禁于禁闭室,还有一件事也令她无法理解,就是一枝那句令她全身僵直、如同咒语的话。

    文彦出生后不久,父母便对光子说,千万不能将文彦视为自己的弟弟。因为长男要继承家业,女儿则要嫁人,所以就算光子身为姊姊,也不能将长男文彦视为晚辈,甚至要称呼他“文彦先生”。因为从小就被这样教育,光子早就习惯称弟弟为“文彦先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在他人眼中肯定很奇特。自从进入东京学校就读,光子才了解原来别人家都没有这种习惯。女孩子真是可悲啊!

    就连亲生父母土彦和糸路,也称自己儿子为“文彦先生”。水彦家也有个长子木木彦,不过不知道一枝如何称呼她弟弟,至少水彦并没有称自己儿子为“木木彦先生”,看来家法并无规定称呼分家长男时需要加上尊称。虽然现在是个崇尚西风的开化时代,水彦伯父似乎也没有特别祟洋,更突显自己的父母尊称儿子一事不合常理。光子从小就容易注意到不合理的怪事,所以一听到一枝那句咒语,首先就联想到此事。

    也因此,她每天都过得很不自在。每次听到父母喊“文彦先生”时,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不仅如此,甚至在街上听到别人家父母喊自己孩子,就会羞愧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要是连水彦都这么称呼长子木木彦,光子搞不好会昏倒。总之,她十分在意这事。

    难不成将天才风守当疯子软禁起来,是父母为了让文彦继承本家的阴谋?不可能,因为文彦出生前,风守就已被幽禁。村里谣传是因为风守得了不治之症,所以他的生母才会自杀,而且严厉的祖父也默许此事。若这一切都是父母的阴谋,祖父应该不会同意,如果不是祖父自己的意思,风守就不会被幽禁于禁闭室吧?

    就算这么自问自答,也无法安抚心情。虽然无法明确指出证据,总觉得其中必隐藏什么秘密或阴谋,可怜的风守先生啊!光子想起六年前上京时,在出发路上隐约看到戴著面罩的风守,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始终只能看到风守坐在轿子里的身影,他不仅戴著面罩,还用长长的黑斗篷紧裹全身,摇摇晃晃前进,实在可怜。长年被幽禁于那不见天日的暗室中,气虚体弱也是理所当然,那宛如活死尸的兄长,失去母亲疼爱的孩子,就注定如此不幸吗?一枝的咒语一直萦绕耳畔不去。虽然不相信这一切是父母的阴谋,但又为何如此不安呢?光子心里的怀疑是正确的,并且即将深入真相。

    虽然住在同一处宅邸,光子却几乎没见过英信。就算偶尔叫他去本馆用餐,英信也总是低著头,只动手和嘴巴而已。

    英信以优秀成绩完成学业,若继续跟著老师学习,一定能习得更深奥的学问,他个人则希望前往京都进修,而且他并非长男,不需继承寺务。一心想潜修佛法、成为佛学专家的他,甚至打算至西方留学,学习尚未传至日本的梵语和巴利语,穷究原典深奥义理。但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日渐阴郁,常说些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虚幻言辞。

    某天光子在邸内散步,瞥见英信独坐在藤架下,似乎在发楞。凑近一瞧,膝上放了本书,书本却阖著,好像没有在看的样子,于是光子忍不住向他搭讪。

    “风守先生每天都怎么打发啊?一定很无聊吧!”

    在这个家是不允许提及风守的生活的。虽然知道这条规矩,但光子还是忍不住想问,因为在她心中,风守的事始终是个重大疑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英信居然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生病了,离死期不远了吧!”

    光子吓了一跳。这人为何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呢?竟预言风守将死,其残酷彷如宣判死期的地狱使者。

    若风守生了重病,家医良伯应该会住进别馆,祖父和女佣们也会频繁出入,但家中气氛并无任何异样。

    声音不带情感、面容阴郁无比的英信之言,总觉得像凶难即将来临的跫音,令人毛骨悚然、心头沉重。光子不由得脸色骤变。

    “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

    “为何要说风守先生不久就会死?”

    英信别过脸,“生者必灭是世间常理吧!”神情有些哀伤,喃喃自语。

    光子不由得发怒,“你这人怎么搞的?自以为了不起是吧?”

    英信一脸厌烦地站了起来,“活著简单,寻死难。”

    虽然嗓音低不可闻,但确实是这么说的,随后瞧也不瞧光子一眼便走了。

    原本光子想将这事当成秘密藏在心中,却偏偏偶遇中医良伯,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吧!虽然这个中医不像老和尚那般清明,威严也不足,就连医术也似乎不怎么高明,不过他开朗又有活力,似乎再难搞的人都能对他敞开心扉。

    “听说风守先生生病,很严重吗?”

    “风守先生老早就生病啦!”

    这种避重就轻的敷衍回答令光子微愠,“我是认真的,你却随便应付,真是卑鄙。听英信先生说,风守先生死期不远了。”

    老是装傻的良伯神情有些狼狈,只见他嘴边胡须啪答啪答地像飞起来一般。

    “英信那小子!什么时候说的?那个疯子一定是弄错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连这个老是装傻的人也坚决否认,对光子而言,这谜团更令人无法忍受,果然不应开口。在这家中有如此会装傻的人,也难怪关于风守的传言被视为一大禁忌。

    既然话已经说了一半,光子怎忍受得了对方打马虎眼,拼命追问:

    “方才在藤架下听英信先生说的,我可没说谎。”

    光子锐利的眼神直盯著对方,良伯又恢复一贯沉著态度。

    “那他有说风守先生是因为什么病而死吗?”

    “我不是就在问你这个吗?”

    “你别用那骇人的眼神斜睨著我嘛!被美丽的小姐用如此恐怖的眼神直瞪,我良伯可是会吓得变成石头啊!也许我这么说很奇怪,难道英信那小子的判断会比我更可靠吗?依良伯我所见,风守先生好好的,死期将至根本是胡说八道。所谓‘和尚的头是圆的,不代表心也是圆的’,难道那小子打算兼差当医生?山寺住持还身兼医师,操生杀大权,看样子那小子野心挺大的嘛!那小子要是当医生的话,八成会将病患全给医死。对了,他还说了什么?”

    “他别过脸说了句:‘生者必灭是世间常理’。”

    “这小子真是可恨!即使心已发狂,还想得出这么一句话当绝招。唉!真是服了他了,实在高招!”良伯高声笑著。

    看来和这种装傻一流的人周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令光子在意的是英信离去前的喃喃自语,和一枝那句话一样,总觉得像咒语,包含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光子等良伯停止大笑,“有这么好笑吗?英信先生他还说:‘活著简单,寻死难。’”

    良伯听了傻眼,整个人愣住。过了许久才嘻嘻笑了起来,“英信那小子肯定疯了,患了中医书里所谓的忧郁型疯癫症,与此病相对的则称为过动型疯癫症,大概就像我这德性吧!”

    企图以苦笑掩饰,两人对话到此告一段落。

    那天晚上,光子难得被祖父召唤过去。隔著烛台,与这恐怖的蒙面人面对面,仅仅这样就让人胆寒半颗心。之所以叫光子前来,是要追问关于英信说过的话。虽然祖父的语气没有斥责之意,听起来还是威严无比,不容嬉皮笑脸。光子的身心仿佛结冻一般,不过倒也不至于紧张到完全说不出口的程度,于是她坦白道出那天的经过,因为戴著面罩的关系,完全感受不到祖父的喜怒哀乐。

    “关于风守的事,今后务必谨言慎行。”祖父听完经过后,如此训诫。

    光子心想应该就此告一段落,其实不然。

    “所以你是基于对风守的好奇心?为何想知道他的生活情况呢?说说理由!”

    藏在面罩下的眼神想必锐利无比!光子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感觉像是面对世上最威严、恐怖的东西,光子根本无法隐瞒任何事。

    “因为听说风守先生明明没有病,却被当作疯子幽禁起来。”

    “谁?是谁说了这么愚蠢的话?”

    “一枝堂姊。”

    “这小女娃真是拿她没辙!到底是谁传出这种话?”

    “我没问。她只说了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啊?”

    虽说是八十三岁的老人,身形还是壮硕犹如巨岩。只见眼前巨岩微微晃了晃,发出宏亮的豪爽笑声。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老人大声复诵一遍,又笑了笑,“听起来还挺像首和歌。不过你们这些小鬼可真肤浅,以后可别被小人的谗言耍得团团转啊!不过也怪老夫不是,还没好好教导你。你现在可得好好听清楚,我们多久家不可能由狂人继承家业,文彦一出生就注定要代替风守继承这一切,我的遗书也已拟好,妥善保管著。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宣布谁是继承人的时候,总之今后这事藏在心里就对了。”

    祖父说完之后,原谅了吓得浑身打颤的光子。

    虽然祖父企图消解所有谜团,但光子心中的疑虑依旧挥之不去,只能说少女的直觉是很微妙的。那犹如巨岩的豪迈笑声,似乎消除了对一枝那咒语般和歌所产生的疑念,但新的疑虑又悄悄爬上光子心头,就是英信的那句咒语。当她将这句话告诉良伯时,只见他傻眼,整个人愣住,敏感如光子当然也注意到这点。也许一枝那句咒语和世间其他传言一样,全是子虚乌有,但英信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况且他打出生就是风守唯一的朋友,知道他所有秘密,应该所言不虚。良伯听到这句话时,为何整个人愣住呢?英信的咒语只有短短一句。

    “活著容易,寻死难。”

    事件发生那天是风守的生日,邀请了同住东京的水彦和儿子木木彦、女儿一枝等三位客人。身为分家之人,理当对本家少爷的生日致上祝贺心意。

    祖父依旧戴著面罩,一如往常不和大家同桌共餐,其他人则是边享受美食边聊天,十分热闹。连英信也难得喝了几杯,满脸通红。佣人们另备一桌酒菜,气氛比主桌还热络。

    餐毕,脸红得像熟透章鱼的木木彦大声吆喝著。

    “最近我学了一种叫‘守护神’的玩意儿,想让人家开开眼界。英信先生,这里就属你最博学多闻,想听听你对这套戏法有何见解。来吧!咱们另辟一室,示范给你瞧瞧。”

    木木彦硬是怂恿英信、光子、一枝和文彦随后,五人走到另一间房间,开始玩起“守护神”。对围棋根本不擅长的水彦、土彦两兄弟则另辟一室下棋。

    “守护神”游戏众所皆知,该不会有读者没听说过吧?双腿盘坐呈坐禅之姿,身体保持不动并合掌,力道集中于双手,保持姿势即可蹦跳跃起。可不是被狐狸缠身,而是只要集中注意力,人体自然做得出这种动作,“守护神”便是利用此简单原理,紧握著笔,力道自然会集中于一点。现在虽然不怎么稀奇,不过对那时候的人来说,这玩意儿应该挺神奇的。

    木木彦相当偏好这类事物。不只“守护神”,还有盘腿坐禅、身体保持不动合掌跳跃等,这种讲求心神专一、昭示法力的手段,都是自古修行者潜修的方式,木木彦对这些流行玩意儿很热衷,像是指尖能发光的灵波超能力现象等,其实很早以前就有。

    于是身体不动合著掌的木木彦蹦跳起来,从房间很自然地跳到庭院,然后再跳上来,众人皆感惊叹。

    “好,接下来就有请‘守护神’吧!先说明,写字的人可不是我哦!我的手根本没动,是立著的笔自己动起来显现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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