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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变了,还是为了在重庆市场卖个好价钱?帮别人买东西很容易。就像买礼物,店铺里的东西都像是为别人预备的。

    电话铃响了。露接了起来。

    “喂?……喔,缇娜啊。只是在理东西……嗳,来是来了,东西也很喜欢,可是一听见是要卖的,就这个那个起来,末了还是不要了……不要紧,到内地会赚……好啊,过来吧,我没事。”

    缇娜来了,直发披在背上,晃来晃去,大红花裙。

    “琵琶呀!”她娇嗔似的道,“喔,露!她跟你真像。”

    露微笑,像是在思索该怎么接口。琵琶心中一股怒气勃发,笑着大声说话,吓了自己一跳:“快别这么说。我当然觉得高兴,可是委屈了妈了。”

    露正想开口,又忍住了没接这个碴。

    “怎么?”缇娜拖着声音,迟迟疑疑的,“你跟她长得像,她哪里会委屈。”

    “坐吧,我马上就好。”

    “我等不及要跟你讲昨晚的事,我都笑死了。”

    “我就知道你藏不住话。”露笑她捺低了的兴奋笑声。

    “张夫人说:‘那个军官是谁啊?’他们在酒排那儿看见你们了。”

    “洋人又是当兵的。”露说,假装恐怖。

    “张先生倒是没吭声。那是谁啊,张夫人又问,是不是海滩上那个。英国人吗?张先生说:‘我哪知道。’张夫人说:‘从他的制服也看不出来?”张先生没搭理她。”

    “像他那种老一辈的留学生比别人都要守旧。”

    “又跟他有什么相干了?太可笑了,这么挑拨他。”

    “嗳呀,缇娜,现在交朋友难了。当着面说一套,背地里又说一套。”

    也不知缇娜是不是以为露在指桑骂槐,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等我换衣裳到海边去。”露向琵琶说,“一起来,也到海边去看看。”

    “我不会游泳。”

    “不用游泳。找个地方坐下,四处看看。都说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顶漂亮的海滩。”

    两人一起出门,露披着黄绿披肩,像蝙蝠的翅膀。琵琶不安地纳罕,她母亲是又像昨天一样想拉近一点关系,最后弄得不欢而散,还是她觉得琵琶也该见见世面了?

    她们从马路上走了一段下坡,就看见了沙滩,足迹零乱。琵琶东张西望,心里糊涂。常青灌木丛与有刺铁丝网前面有一溜架高的褐色旧凉棚。叫做凤凰木的大树开着鲜红色花朵,远远的躲在后头,仿佛怕沾湿了脚。海滩上的人这里一堆那里一堆,毛巾铺在踩乱了的沙上,坐在毛巾上。沙子像淡黄的锯木屑。有人背对着她坐在太阳伞底下,像即将收市的小贩,却没有东西可兜售。她猜大多数都是外国人,倒是有几个广东人,男的女的小的,满脸严肃,在水边漫步。这里的海没那么蓝,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就连从渡船上看,海都还蓝得多。

    “这里蚊子真多。”她说,不时停下来,弯腰抓痒。一弯身,眼梢就带到母亲细瘦的腿,膝盖以下直柳柳的,到脚背才有了起伏。她母亲始终那么美丽,她以前根本没注意过。一双白色海滩鞋掩住了弓起的脚,还是大得像雨鞋,很异样。她尽量不去看。这双脚也能够步步生莲。古老的赞语说的可能是指红色鞋尖露在裙子下,每一步都像地上多了一瓣莲花。但在这儿,光天化日的海边,两条腿又是那样地细瘦,倒像一对蹄子。

    “不是蚊子,是沙蝇。”露说。

    “喔。倒还真像沙滩上的苍蝇。”

    “小得很,比蚊子还讨厌。来,坐在这边石头上,这边看出去的风景不错。”

    琵琶坐下,还是得抓痒,一边道歉,“我给咬坏了。”

    “别抓,越抓越痒。”

    “早知道穿长袜来。”

    “坐一会,等一下要走也很方便。公共汽车站就在对过。我要过去那边。”

    露隐隐朝海面勾了勾下巴,转过身走了,脱下了外衣。琵琶瞧见是件剪裁大胆的白色游泳衣,胸部半露,垫得太高,衬着淡黄的沙子太惹眼。琵琶看着露走进水里,太难为情,起初也没看懂是怎么回事。她母亲涉水,娇小的倩影像是随便一个人。有个男人不知是从水里崛起半截身子,或是上前来迎接她,琵琶不记得是哪一样,自觉看见了什么禁忌的画面,自动移开了视线。只看出是个外国人,褐色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上,年青的脸,长长的下巴往外凸,肌肉发达,肤色苍白。等她回过头来,两人已没入了人丛。

    沙蝇还在咬她,坐在这里从旗袍衩口抓痒太引人注目了,她站起来,缓步走开,免得她母亲回头望着这里,看她行色匆匆,倒又嫌她假正经。

    第二天她发现露躺在床上,跟张夫人说话:

    “我连眼都没闭过。缇娜那么晚了还来敲门,说里奥纳会杀了她。”

    张夫人笑了,“人家是外科医生,杀个人可不是什么难事。”

    “她是真吓坏了。”

    “她是在这儿睡的?”

    “嗳,睡什么!等她絮叨完,都早上十点钟了。”

    “你们昨儿个散得也晚,我就没听见张先生进来。是谁赢了?”

    “缇娜跟张先生。他没告诉你?”

    “他还没下床呢。你输了多少?”

    “就我一个人输,里奥纳不输不赢。张先生最近的手气真好。”

    “所以他才不让我替他打。你输了多少?”

    “八百块。”

    “可输了不少呢。”

    “都怪他们放了新型的麻将进来。”

    琵琶一听八百块整个木然,听在耳朵里也没有反应。八百块不是她昨天带来的钱吗?为什么不输个七百块或是八百五?如果有上帝的话,她要抗议:拜托,别开玩笑了。她哪里还有脸再看着布雷斯代先生?他领的不是教授的薪水,还特为送她一笔奖学金。她母亲并不想说出输了多少钱,踌躇了片刻,还是说了,漫不经心地抛出了数目,正眼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在说:看吧,造化弄人。

    “我真是受够了。”露在说。

    “这两个人整天吵,吵得大家都不快活。”张夫人道。

    “连觉都不让人睡。”

    “我要问问张先生什么时候走。”

    “越早越好。就是我的蜥蜴皮还没弄好。”

    “什么蜥蜴皮?”

    “我买的货。”

    “喔,鳄鱼皮啊。”

    “不是鳄鱼,是蜥蜴。便宜点,颜色也漂亮,做皮包皮鞋都好看。”

    “内地应该卖得好。”

    “我也是这么想,正好在香港做好。”

    两人又上街去了,到城里把琵琶放下,让她改搭公共汽车回去。

    再一天露很忙。昨天琵琶打电话来,说要留在宿舍里批改修道院学校的考卷。将近一个星期之后她才又到饭店去,态度也变了。不再在意她母亲说什么做什么。倒不是她做了决定,只是明白到了尽头了,一扇门关上了,一面墙横亘在她面前,她闻到隐隐的尘土味,封闭的,略有些窒息,却散发着稳固与休歇,知道这是终点了。她母亲说输了八百块那天,她就第一次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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