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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新人生观最新章节!

    要建立新人生观,除了养成道德的勇气而外,还要能负起知识的责任(intellectual responsibility)。本来责任是人人都有的,无论是耕田的、做工的、从军的,或者是任政府官吏的,都各有各的责任。为什么我要特别提出“知识的责任”来讲?知识是人类最高智力发展的结晶,是人类经验中最可珍贵的宝藏,不是人人都能取得、都能具备的;因此凡有求得知识机会的人,都可说是得天独厚,享受人间特惠的人,所以都应该负一种特殊的责任。而且知识是精神生活的要素,是指挥物质生活的原动力,是我们一切行为的最高标准。倘使有知识的人不能负起他特殊的责任,那他的知识就是无用的,不但无用,并且受了糟塌。糟塌知识是人间的罪恶,因为这是阻碍或停滞人类文化的发达和进步。所以知识的责任问题,值得我们加以严重的注意。我们忝属于所谓知识分子,尤其觉得这是一个切身问题。

    所谓知识的责任,包含三层意义:

    第一是要有负责的思想。思想不是空想、不是幻想、不是梦想,而是搜集各种事实的根据,加以严格逻辑的审核,而后构成的一种有周密系统的精神结晶。所以一知半解,不足以称为成熟的思想:强不加以为知,更不能称为成熟的思想。思想是不容易成立的;必须要经过逻辑的陶镕,科学的锻炼。凡是思想家,都是不断的劳苦工作者。“焚膏油以继晷,恒矻矻以穷年。”他求知的活动,是一刻不停的,所以他才能孕育出伟大成熟的思想,以领导一世的思想。思想家都是从艰难困苦中奋闘出来的。他们为求真理而蒙受的牺牲,决不亚于在战场上鏖战的牺牲。拏科学的实验来说,譬如在实验室里试验炸药的人,被炸伤或炸死者,不知多少;又如到荒僻的地方调查地质、生物、人种的人,或遇天灾而死,或染疾病而死,或遭盗匪蛮族杀害而死的,也不知多少。他们从这种艰苦危难之中得来的思想,自然更觉得亲切而可以负责。西洋学者发表一篇学术报告或论文,都要自己签字,这正是负责的表现。

    其次是除有负责的思想而外,还要能对负责的思想去负责。思想既是不易得到的真理,则一旦得到以后,就应该负一种推进和扩充的责任。真理是不应埋没的,是要发表的。在发表以前,固应首先考虑他是不是真理,可不可以发表;但是既已考虑发表以后,苟无新事实新理论的发现和修正,或是为他人更精辟的学说所折服,那就应当本著大无畏的精神把他更尖锐地推进,更广大地扩充。我们读西洋科学史,都知道科学家为真理的推进和扩充而奋闘牺牲的事迹,真是“史不绝书”。譬如哥白尼(Copernicus)最先发现地动学说,说太阳是不动的,地球及其他行星都在他的周围运行,他就因此受了教会多少的阻碍。后来白兰罗(Bruno)出来,继续研究,承认了这个真理,极力传播,弄到触犯了教会的大怒,不仅是被捕入狱,而且被“点天灯”而死。盖律雷(Galileo)继起,更加以物理学的证明,去阐扬这种学说,到老年还铁锁琅当,饱受铁窗的风味。他们虽受尽压迫和困辱,但始终都坚持原来的信仰,有“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的态度。他们虽因此而牺牲,但是科学上的真理,却因为他们的牺牲而确定。像这种对于思想负责的精神,才真正是推动人类文化的伟大动力。

    再进一层说,知识分子既然得天独厚,受了人间的特惠,就应该对于国家民族社会人群负起更重大的责任来。世间亦唯有知识分子才有机会去发掘人类文化的宝藏,才有特权去承受过去时代留下最好的精神遗产。知识分子是民族最优秀的分子,同时也是国家最幸运的宠儿。如果不比常人负更重大的责任,如何对得起自己天然的秉赋?如何对得起国家民族的赐予?又如何对得起历代先哲的伟大遗留?知识分子在中国向称为“士”。曾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身为知识分子,就应该抱一种舍我其谁至死无悔的态度,去担当领导群伦继往开来的责任。当民族生存存亡的紧急关头,知识分子的责任尤为重大。范仲淹主张“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必须有这种抱负,才配做知识分子。他的“胸中十万甲兵”,也是由此而来的。

    提起中国的知识分子,我们很觉痛心。中国社会一般的通病,就是不负责任,而以行政的部分为尤甚(这当然是指行政的一部分而言)。从前的公文程式,是不用引号的;办稿的时候,引到来文不必照抄,祇写“云云”二字,让书吏照原文补写进去。传说沈葆桢做某省巡抚,发现某县的来文上,书吏照抄云云二字,不曾将原引来文补入,该县各级负责人员,也不曾察觉。于是他很幽默的批道:“吏云云,幕云云,官亦云云,想该县所辨之事,不过云云而已。”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很足以形容中国官僚政治的精神。中国老官僚办公事的秘诀,是不负责任,推诿责任。所以上级官厅对下的公事,是把责任推到下面去去;下级官厅对上的公事,是把责任推到上面去。责任是一个皮球,上下交踢。踢来踢去的结果,竟和火线中间,有一段“无人之境”(no man's land)一样。这是行政界的通病,难道知识界就没有互相推诿不负责任的情形吗?有几多人挺身而出,本著自己的深信,拏出自己的担当来说,这是我研究的真理,这是我服务的责任,我不退缩,我不推诿?这种不负责任的病根,诊断起来,由于下列各点:

    第一是缺少思想的训练──他的思想不曾经过严格的纪律,因此已有的思想固不能发挥,新鲜的思想也无从产生。外国的思想家常提倡一种严正而有纪律的思想(rigorous thinking),就是一种用逻辑的烈火来锻炼过的思想。正确的思想是不容易获得的,必须经过长期的痛苦,严格的训练,然后才能为我所有。思想的训练,是教育上的重大问题。历次世界教育会议,对于这个问题,都曾加以讨论。有人主张研究社会科学的人,他得学高深的数学,不是因为他用得著这些数学,乃是因为这种数学是他思想的训练。思想是要有纪律的。思想的纪律,决不是去束缚思想,而是去引申思想、发展思想。中国知识界现在就正缺少这种思想上的锻炼。

    第二是容易接受思想──中国人向来很少人坚持他特有的思想,所以最容易接受他人的思想。有人说中国人在思想上最为宽大,最能容忍,这是美德,不是毛病。但是思想这件事,是就是,非就是非,谈不到什么宽大和容忍。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哥白尼主张地动说,固然自己深信是对的;就是白兰罗和盖律雷研究这个学说认为他是对的以后,也就坚决地相信他、拥护他,至死至终不改变。试看西洋科学与宗教战争史中,为这学说奋闘不懈,牺牲生命的人,曾有多少。这才是对真理应有的态度。中国人向来本相信天圆地方,“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但是西洋的地动学说一传到中国,中国人立刻就说地是圆的,马上接受,从未发生过流血的惨剧。又如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也是经过多少年宗教的反对,从苦闘中才挣扎出来的。直至一九一一年,德国还有一位大学教授,因讲进化论而被辞退;甚至到了一九二一年,美国坦尼西(Tennessee)州,还有一位中学教员因讲进化论而遭诉讼。这虽然可以说是他们守旧势力的顽固,但是也可表现西洋人对于新思想的接受不是轻易的。可是在中国却不然。中国人本来相信盘古用金斧头开天辟地。“自从盘古开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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