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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书经衷论 [标点本]最新章节!

    大学士张英撰

    虞书

    尧典凡十条

    尧典言圣人德业政事,最为浑沦,字字有太和元气。首节言天德之纯,次节言治功之盛。「乃命羲和」六节,敬天以勤民之事也,圣人之政莫大于法天而顺时。「畴咨若时登庸」二节,知人以勤民之事也,圣人之政莫大于任贤而共理。末二节,一则求治水之人,一则求禅位之人。当时急务,莫大于此二者,故并列之。圣心所涵,上而天,下而地,中而人,近而在廷,远而继世,无不周详完备,而究不见其有经营之迹。此所以开万世之治统,冠三代之典谟,与天地并垂不朽也与?

    史臣赞尧之德,首曰「钦」,如万派之有源,众目之有纲,列宿之有枢极也。以之事天,则曰「钦」。若以之治民,则曰「敬授命」治水之臣,则曰「往钦哉」。命观刑之女,亦曰「钦哉」。直以心源相示,更不别置一辞,可见此为内圣外王之要领也。

    「分命羲仲」四节,主于四仲之二分二至以立言。东南西北,所以定方位也。春分之出日,夏至之敬致,秋分之纳日,所以考日行也。作讹成易,所以授民事也。日中宵中,日永、日短,所以定日晷也。星鸟星火,星虚星昴,所以验中星也。析因夷墺,所以觇民气也。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所以觇物变也。只此数语,而详密尽矣。后世月令历数诸书,繁文伙说,有能出其范围者乎?于此可见古人立法之密,亦可见古人文字之简。

    春秋举二分,中气也。冬夏举二至,至,极也。一则极短,为冬之至;一则极永,为夏之至。日永日短不言宵者,举日之永短,而宵可知也。日中宵中,互言也。古人作历,以日法为主,故三言日而一言宵也。历既作矣,又验之于地,验之于日,验之于星,验之于民物,皆所以考其历之疏密,而惟恐其不与天合也。古人之谨于承天如是哉!「作讹成易」四字,民事也,而天道四时之变化在其中,此所谓「参天地、赞化育」也。

    闰法以归四时之有余,岁差又以补闰法之不及,故蔡氏注岁差于闰法之后,所谓「因天以求合,无百年不变之法」者,此也。

    治历之法,只用「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一句,不待分晰,而朔虚气盈,皆含蕴于其中矣。故下直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更不费辞,细绎真化工之笔。舜所诛之四凶,在尧时遂有三人在朝,如共工,如伯鲧,如??兜。当时在廷交赞,或荐之若采,或荐之治水,尧虽知其不可,而卒未尝驱而去之。意三臣之才,实高出于当日之廷臣,尧能驾驭而用之。今观「僝功」「试可」之言,亦可以知其才之不凡矣。不然,何以当日三举廷臣,而四凶遂居其二哉?观「庸违象恭」及「方命圮族」之言,则知尧之知之者审矣。大约非才之不足,特恃才妄作之人。当尧之时,其恶未形,圣人如天地之覆载万物,苟未至于倾覆,则亦姑待之耳,何尝有心于其间哉!

    六经惟尚书最古,后世圣贤立论多夲之。言「心」,始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言「性」始于「若有恒性」;言「志」始于诗言「志」;言「学」,始于「学于古训乃有??」,后人因而扩充之,以尽其蕴。如大学三纲领,「明德」则「克明峻德」之谓也;「新民」,则「平章百姓」之谓也。「止」字一见于益稷,一见于太甲。其曰「安汝止」者,为圣人言之也,自然之止也。其曰「钦厥止」者,为中材言之也,勉然之止也。「修齐治平」之说,??括于「克明峻德」一节之内。皋陶谟所谓「慎厥身修思永,敦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修齐治平」之次第已尽矣。「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即所谓「天命之谓性」也。「若有恒性」,注:若,顺也。即所谓「率性之谓道」也。克绥厥猷惟后,即所谓修道之谓教也。

    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即所谓戒惧慎独也。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即所谓天地位,万物育也。子思、曾子盖即古人之说而贯串整齐之,其义不能外也。故曰:六经者,四书之渊源;四书者,六经之门户。后人由门户以陟堂奥,一以贯之,亦庶乎其豁然矣。

    丹朱曰「启明」,是何等才辩,岂若后世庸愚之流,而尧却从才辩中见其嚚颂。共工曰「方鸠僝工」,是何等干理,岂若后世偷惰之徒,而尧却从干理中识其静言庸违。虞舜一侧陋之夫,尧独从其家庭蒸乂,而识其可以与天下。可见用人之道,宁德胜才,无才胜德。盖辨之于夲末、诚伪、纯驳之间,而后不为其所欺。只此数条,遂可为千古用人之法。舜典凡二十条。

    舜典首节统论其德,「慎徽」以下,言历试之事。「正月上日」以下言摄位之事。「月正元日」以下言在位之事。「舜生」一节,总言帝之始终。摄位之事如观天。祭祀、朝觐巡狩、赏功罚罪,次第举行,声明文物,视尧典时又不侔矣。在位之事,询岳咨牧,行政之大者也。「咨四岳」以下,用人之大者也。百揆以纲之,纳言以维之,教养兵刑,工虞礼乐,灿然有章,秩然有序,慎简于其始,考绩于其终,一堂交让,君明臣良,其言古穆冲和,所谓大含元气,细入无间者也。

    圣人之德,非明无以临下。惚穆既远,人情诈伪日滋,况居天位之尊,驭万方之众,非至明之极,何以烛其幽隐,决其壅蔽?故赞尧首曰「钦明」,赞舜首曰「濬哲」,明乎其所重也。圣人之德,无加于恭,故尧曰「允恭」,舜亦曰「温恭」。赞两圣人之德,词虽异而旨则一也。推之千百世圣人,亦无不一也。

    尧舜之时,中天之时也。从前浑浑噩噩,熙熙攘攘,制作文章之事,待圣人而后兴。天时人事,俱不能安于简朴,故尧曰「文思」,舜曰「文明」,禹曰「文命」,三圣人不能违时而行,邃古之事亦可知矣,岂至周而始尚文哉?

    顽嚚蒸乂,二女观刑,试之于家也。慎徽五典,命之为司徒之官,纳于百揆,命之以百揆之长,宾于四门,兼之以四岳之任,试之于国也。尧之三载,试舜者如此。舜以匹夫登庸,视天下事砉然而解,无足为我难者。盛德大业,不异光被之体,所谓重华协于帝也。孟子曰:「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盖亦神游于其气象,而不能名言其德也。夫

    古人观人,未有不观其实事,而仅听其空言者。如尧之观舜曰:「乃言底可绩。」舜之观禹亦曰:「成允成功,惟汝贤。」皋陶之论亦曰:「载采采。」故「静言庸违」为圣人之大戒。后世观人之识,万不及古人,乃徒以一时之言语取之,其何以收人才之用哉?

    唐虞之圣人为治,皆取法于天,故尧典首言「钦若昊天」。舜摄位之初,首齐七政,经星之丽于天者,终古不易。历法之参差,仪器之转运,惟在日月五星耳,故七政齐而经星不必言也。

    类帝禋宗,辑瑞颁瑞,示与天下更始,为神人之主也。律度量衡,五玉三帛,煌煌典礼,焕然一新,此之谓文明。「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恐只是告庙摄位之礼,而非致祭于群庙也。类上帝之后,礼宜禋祀祖考矣。舜自摄位以来,礼仪备举,文物焕然,未有独略于庙祀者,恐六宗正所谓三昭三穆也。蔡氏释宗为尊,其祀有六:曰时、曰寒暑、曰日、曰月、曰星、曰水旱。夫日月星宜从祀于类帝之时,余亦当在群神之列,不应特举而言之。胡五峰取张髦之说,恐未可尽非也。

    「象以典刑」一句,五刑之正者也。「流宥五刑」一句,五刑之疑者也。鞭作官刑一句,五刑之外,又有此轻刑也。「金作赎刑」一句,轻刑之中,又有其当轻者也。「眚灾肆赦」二句,又原其情之故误,而权衡轻重于其间也。「钦哉」二句,总言慎刑之心,有加无已也。文止三十七字,而仁至义尽,曲折周详,不复不漏。后世刑书繁重,不能出其范围,洵化工之笔也。

    询岳辟门,明目达聪,摄位三十年,何尝一日不如此,岂至即位后始然耶?治功盛矣,治化洽矣,犹恐幽隐未达,察之益加其详,访之益致其周也。「食哉惟时」,养也;「柔远能迩」,教也;「惇德允元」,赏善也;「而难任人」,惩恶也。尧、舜虽圣,岂能舍此而为治哉?

    「食哉惟时,柔远能迩」,安民也;「敦德允元,而难任人」,知人也。古帝之用心,不越此二者而已。

    舜之言曰:「熙帝之载,时亮天工。」盖舜之有天下,上承之于天,前绍之于尧,故止曰天之事、尧之事而已,所谓「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者也。

    观禹之让百揆,则在于稷、契、皋陶,其后受帝巽位之命,亦惟让于皋陶,则三臣之德之盛可知矣。舜之受禅也,在廷诸臣无有如舜之德之盛者。禹之受禅也,在廷诸臣如稷、契、皋陶,德皆足以相嫓,而无有如禹之功之盛者。故曰:舜之受禅也以德,禹之受禅也以功。是以匹夫履天位,而与者不疑,受者不愧,旁观者不忌,易姓改物,而天下安之。后世之禅代,以权谋诡谲,夺玺绶于妇人之手,出诏书于谋臣之笔,其何以厌服天下后世哉?虞廷命官,兵统于刑,故曰:「蛮夷猾夏。」又曰:「寇贼奸宄。」禹曰:「苗顽弗即工。」帝亦曰:「皋陶方施象刑,惟明。」盖古者寓兵于农,兵特刑之大者耳,不专设官也。有事则命在廷诸臣领之,故禹以百揆之任,受命而征有苖。夏之甘誓亦召六卿,谓六乡之卿也。至周始设司马,统六师,平邦国,盖前此尚未有专官也。

    古之教人,强其志气,束其筋骨,莫大于礼;涵养其德器,充悦其性情,莫大于乐。礼乐并重,而乐之入人更微,故虞廷教胄子,专掌之典乐之官。周礼教人之官亦曰大司成、大乐正,学校曰瞽宗,成童之事,亦曰舞象、舞勺,盖以此为教人之大务。自朝廷以至里社,自少以至老,无日不沐浴沦洽于其中。后世以礼教者鲜矣,况以乐教者乎?所由雅乐亡而教化熄,两弊之道也。天之生材,亦未有无一善者,所谓直宽、刚简是也。直则不能温,宽则不能栗,刚则恒至于虐,简则恒至于傲。无教化以矫枉维持之,则日流于过而为不善矣。故曰:治性者,必审已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教人者以此为准,庶几无弃材也欤?

    古人之诗,无不可被之金石。诗经三百篇,皆古乐章也。故命夔言乐始于诗。又曰「抟拊琴瑟以咏」,所咏者,即诗也。「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所纳所飏者,即诗也。劝之以九歌,俾勿坏,在治忽,以出纳五言者,皆诗也。惟其言志,故可以考人心之邪正,察风俗之贞淫,观国家之治乱。传所谓命师陈诗,以观国风者,此也。既有诗矣,又别其音调之长短高下,则为歌。然后和之以五声,吹之以十二管,播之以八音,此非因乐而有诗,实因诗而有乐,则诗乃乐之源也。后世雅乐失传,一代制作但求于管律之长短,钟磬之厚薄轻重,是古人作乐以人声为主,而后世以器为主,宜乎其纷纭聚讼,古乐之不复也欤。

    十有二牧,亲民型方之官也,故教之以教养劝惩之事。百揆庶官之长,纲纪于上,故曰「奋庸熙载,亮采惠畴」。盖奋勉而熙广,亮明而惠顺,而百度之纲维举矣。养民曰时,因乎天也。教民曰敬曰宽,因乎人也。制刑曰「明」曰「允」,信乎法也。工虞曰「若」,所以顺万物之性也。典礼曰「寅」曰「清」,所以为事神祗之夲也。典乐曰「永」曰「依」曰「和」曰「谐」曰「伦」,乐书精语莫逾于此。出纳之司曰惟允,而总之曰「钦」。圣人于庶官之事,皆各得其精微简易之理而直示之,词约义该,为后世官箴诰令之祖。所谓「舜明于庶物」者,此也。

    「陟方」但言升遐耳。禹此时摄位已久,舜所谓「耄期倦于勤」,岂更有巡方至苍梧之事?后世所谓湘君尧女,皆好事者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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