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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ethod by Which the Causes of The Present and Past Conditions of Organic Nature are to be Discovered The Origination of Living Beings·
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化学还远未达到我要求的目标。我想跟你们说的是,谁要说将来这个目标也不可能实现,那可就保不准了。很可能是我们这些人无法创造生命起源所需的条件,但是我们必须恰当地评价这件事,并且记住科学已经把脚跨上了那架梯子的第一阶。说实在的,现在谁也不敢预测50年以后她会爬到多高的地方。
年轻时的赫胥黎。
前面两次讲座我们考察了我们所从事的研究的客观程度,现在大家对于有机界的过去和现状有了个大致的概念,接下来我要转到我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一个事关有机界现象背后的根源,以及我们如何揭示这个根源的问题。
还没开始,我们就遇到了反对的声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伟大的人物,由于他们的诚实品格,他们的结论和意见得到人们广泛的尊崇。他们认为,生命现象————尤其是有关生命起源的————跟我们能够进行的研究格格不入,问题的性质决定了我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说,所有这些现象是奇迹般地发生的,或者说,跟自然界的常见现象完全不同,因此他们认为研究这些问题即使不是狂妄的也是徒劳的。
对于这些诚实而严肃的人物,我只能说,我不会因为某个理论或者假说的缘故而把这些问题束之高阁。你们也许还记得这个故事:有位智者(Sophist)曾经用最严密的逻辑和令人信服的方式向第欧根尼(Diogenes)证明他不能行走,第欧根尼驳斥他的办法很简单:他站起来绕着自己坐的大桶走了一圈。从事科学的人会以同样的方式来回答这些反对者:只管站起来,向前走,向人们展示科学干了些什么,科学正在干什么,让人们看看形态学、发育学、地理分布等等学科中,我们已经证实并条理化了多么大量的事实。他会看到大量的生物学事实和规律如同其他自然规律一样扎实可信。鉴于这么大量的事实和规律,鉴于它们在目前已知的有机界中能通过科学研究被人们掌握,我们有理由认为秩序和规律在有机界和在其他自然现象中一样统治着一切。从事科学的人面对这些诘难会一言不发,心中抱定一个信念:如同我们能够接近无机界的规律和原则一样,我们同样也能够接近生命的起源。
但是也有人是出于无知和恶毒而反对的。对此,我会说这些反对者心怀叵测,他们真正的妄想————我几乎要说他们真正的野心————在于他们想要限制探究现象背后根源的努力,而正是这些努力才是我们人类福祉的源泉、人类财富和进步的源泉。既然我们的能力有限,我们能够得到的如此微不足道,我们的观察能力也如此微不足道,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还想再来限制我们研究范围的人最终所做的很可能只是对他的同类造成伤害。
现在让我们假设————我也希望如此————对这些现象可以进行适当的研究,可以把我们的研究范围扩展到有机界现象背后的根源上去,或者至少可以去弄清楚关于这些深奥的物质我们现在知道多少,如今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我们前进的道路是什么,我们应当遵循哪些方针原则。我的回答是,我们的方针必须跟别的科学研究的方针一模一样,科学研究的方针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事实和现象都是一样的。
关于这一点,我得多说两句,因为我要让你们在离开的时候心中确信科学研究不像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它不是一种现代魔术。你们也许很容易从很多人谈起科学研究、归纳、推理或者培根哲学原则时的神态得出这种印象。我强烈反对这些虚套套,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虚套套,但是在我眼中,没有比那些空谈培根哲学的伪科学虚套套更令人鄙视的了。
听到人们谈起培根这位伟大的大法官————他确实是一个伟人————你们会以为是他发明了科学,在伊丽莎白女王之前就没有这种合理的东西存在。当然你们会说,这不可能是真的。稍加思索,你们就会感到这种想法是多么荒谬和错误。但是这种印象————我不能称之为想法或概念,简直荒唐得无法想象————是如此根深蒂固,如此牢牢地盘踞于人们的思想之中,多年以来它一直是我观察的目标。很多专业上不学无术、一无所知的人常常想诋毁那些跟他们观点不合的人。他们的行为不是别人能想到的处理问题的最佳办法————去实际调查研究对象,而是————总体来说————对他们质疑的人物进行肆意曲解,到最后说一句:“你看,这个人的原则和方法最终跟培根哲学的信条完全背道而驰。”然后所有的人欢呼鼓掌,同声附和。但是假若在鼓掌声中打断他们的话,你很可能发现,每一位演讲者和鼓掌者都不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所说的培根哲学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没有一点儿跟风儿去攻击大法官培根阁下的道德、智慧或天赋的意思。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伟人,让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尽管他在哲学上颇有建树,但是认为现代科学的研究方法是从他而来的或是从他而始的想法是绝对错误的。不管世界上第一个人是谁,科学研究方法就是从这个人开始的。甚至早在他之前就有了,因为很多高等动物就能够跟我们人类一样进行完整有效的推理。至少我们看到很多动物有着我们一样的推理能力。
其实科学研究方法没什么神秘,它只是人类大脑工作必要模式的表现而已。它只是把所有的现象进行合理化和精确化的模式而已。一个从事科学的人和一个普通人的思维之间的差别,就跟一个面包师或一个屠夫用的是普通的秤来称量自己的商品,而一个化学家进行困难复杂的分析时用的是高精度的天平来称量试剂之间的差别一样,此外没有任何不同。这边用秤,那边用天平,总体的工作原理是一致的;但是其中的一个非常敏感,因而哪怕增加一丝一毫的重量,指针也会发生偏转。
也许我举一个熟悉的例子你们会理解得更好。我敢说,你们肯定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从事科学的人们以归纳和推理的方式工作,通过这些操作他们能够从自然中提炼出一些叫做自然定律和原则的东西,在此基础上,结合他们的机敏,再提出假说和理论。很多人想象,普通人的大脑活动和这些操作过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些技能是必须通过特殊的训练才能够获得的。听着这些豪言,你们不禁会想从事科学研究的人的大脑肯定和他的同类在组成上都不尽相同。但是如果你不被这些术语所吓倒的话,你们会发现这么想是错误的。其实你们在一生中的每时每刻都在用这些令人生畏的玩意儿。
在莫里哀的戏剧中有这么著名的一幕,当别人告诉男主人公,他一生一直与散文为伴出口成章时,男主人公表现出了无限的喜悦。同样,如果你们发现自己一生时刻都在实践着归纳和推理这些哲学原则的时候,我相信你们肯定会在心中沾沾自喜。恐怕这屋里没有一个人迄今从未进行过这一套同样复杂的推理活动,只是在追寻自然现象背后原因的程度上,跟从事科学的人有所区别而已。
一件小事就能说明这个问题。假设你到了一个水果店,想买点儿苹果。你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发现是酸的,你一看,是个又硬又绿的。你再拿起一个,还是个又硬又绿的,结果也是酸的。这时店主人给你拿了第三个。尝之前,你会观察一下,发现又是个又硬又绿的,你马上会说:“我不想要这个,因为它跟前边尝的一模一样,肯定是酸的。”
你会想,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但是如果你花点儿力气来分析跟踪一下大脑中的逻辑,结果你会大吃一惊的。首先,你进行了一个归纳过程。你发现,在前两次尝试中,硬度和绿色跟酸度直接相关。第一回是这样,第二回更证实了这个结论。要说这是少数的个例,那是对的;但是已经足以从中归纳出这个结论来了。你会推而广之,认为只要苹果有一定的硬度又是绿色的,就会是酸的。你就此发现一个普遍规律:所有又硬又绿的苹果都是酸苹果。这是地地道道的归纳过程。好了,有了这个自然规律,当别人再给你一个又硬又绿的苹果时,你会说:“所有又硬又绿的苹果都是酸的;这个苹果又硬又绿,所以这个苹果是酸的。”逻辑学家将这一套推理过程称为三段论,包括不同的部分和名词————大前提、小前提和结论。再通过两三个三段论式的推理,你会得出最后的结论:“我不要这个苹果。”你看,你首先通过归纳得到一个规律,在此基础上你进行了推理,针对这种具体的条件得出了一个具体的结论。假设在你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你跟一个朋友谈起苹果的质量,你会说:“有意思哎,我发现所有又硬又绿的苹果都是酸的。”你朋友会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会回答说:“因为我试了很多很多次,结果总是一样。”如果我们谈的是科学而不是常理的话,我们会把这个过程叫做实验验证。如果还有人反对,你会接着说:“萨默塞特郡和德文郡种植了大量的苹果,那里的人们都说他们看到同样的现象。在诺曼底和北美洲莫不如此。一句话,只要人们注意这件事,就会发现这是全人类的共同体验。”到了这一步,如果你的朋友还讲点儿道理的话,他会同意你的结论,认为你所得出的结论是很正确的。他相信————尽管也许他没有意识到他有这个信条————验证得越多————试验进行得越频繁,进行试验的条件越是不同,而结果总是相同————最终的结论就越是可靠,他就会不再争论这个问题了。看到试验在所有各种可能的情况下,包括不同的时间、地点和人群,总是取得同样的结果,他会跟你说,你所说的规律肯定是对的,他相信了。
在科学中,我们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与哲学家进行着同样的思维,只是方式更加微妙复杂而已。就跟前面苹果的情况一样,科学研究的任务就是让规律经受任何可能的考验,而且有意识地让它经受考验,保证不漏过任何个别情况。跟日常生活一样,科学中我们对于某一规律的信心跟实验验证结果的稳定性直接相关。例如,如果你一松手,你手中的东西马上就会落到地面上。这就是对于最确定的自然规律————重力规律的一个常见的验证。从事科学的人们得出这个自然定律的方法和我们在前面得出又硬又绿的苹果肯定是酸苹果这个没多大意义的结论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之所以它得到这么广泛全面毫不犹豫的接受,是因为全人类的经验验证了它,我们每个人任何时候都可以验证它。这是所有自然定律所依赖的最坚实的基石。
这样我们就证实了科学中建立定律的方法跟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我们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阶段),那就是通过现象之间的关系来证明某些现象是另一些现象的原因的方法。
首先,我要把一件事讲清楚,然后我会用另外一个例子来说明我的意图。假设你们中的一位某一天早上起来,来到客厅,发现前一天晚上留在那儿的茶壶和勺子没了,窗户敞开着,你看到窗台上有泥手印,外面的石子路上还有带钉鞋的脚印。这一切马上引起你的注意,不到两分钟你会说:“噢,有人打开了窗户,进了房间,拿着勺子和茶壶溜走啦!”这些话你是脱口而出,你可能还会说:“我知道就在这儿,我敢肯定!”你以为你说的跟你真的知道的一模一样;但是实际上,你所说的无论如何只能是一种假说的具体表达而已。其实你一点儿都不知道,那只是在你脑海中迅速形成的一个假说而已!而这个假说是建立在一长串的归纳和推理的基础之上的。
这些归纳和推理又包括些什么呢,你又是如何得出这个假说的呢?首先你看到,窗户是开的。但是经过一系列的归纳和推理,你很可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得出了一个普通的————一个很管用的————定律,首先,窗户是不会自己开的。这样你就得出结论,肯定有什么人打开了窗户。同样,你会得出第二个普通的定律,茶壶和勺子不会自己走到窗外去,现在它们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所以你认为它们被人动过了。第三,你检查了窗台上的印迹和外边的鞋印,你会说基于以往的经验,除了人手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形成窗台上的印迹,同样经验告诉你,除了人以外没有任何动物会穿在石子路上留下那种脚印的带钉鞋。我也不知道假若再找到一些我们所说的“缺失”环节是否会改变这个结论!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经验定律在我们目前的情况下是足够有力的。下一步你会得出结论,既然除人以外的动物从未留下或者除了人的手脚以外无法形成这种印迹,所以这些可疑的印迹肯定是人所为。通过经验和观察,你还有一个通用的————对不起,我得说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有的人就是贼。基于这些前提条件————它们构成了你的假说————你会认为,在外面和窗户上留下印迹的人打开了窗户,进了屋里,偷走了你的茶壶和勺子。现在你找到了真正的原因————你认为这个明显的原因能够造成你所看到的一切现象。用一个盗窃假说你能够解释所有这些现象。但是这只是一个假说性的结论,对此你没有任何绝对的证据。只是通过一系列的归纳和推理,看起来非常可能如此而已。
假设你是一个具有正常思维的人,你满意地得出了这个假说,我想你的第一反应很可能是报告警察,让他们去追踪窃贼,追回你的财产。但是就在你要这么做的时候,有人进来了,了解了你的情况后,说:“朋友,你的结论未免下得太早了。你怎么知道就是留下脚印的人偷了你的勺子呢?完全可能是一个猴子拿了勺子,只是有人后来过来瞅了一眼而已。”你很可能回答说:“对,很可能,但是这跟我们过去茶壶和勺子被盗的经验完全不合。所以啊,不管怎么说,你的假说成立的可能性比我的小。”当你们这么争论着的时候,另一个朋友加入了,他是我前面说到的那种非常好的人。他也许会说:“噢,亲爱的先生,你的结论确实下得太早了。你太唐突了。你得承认这一切发生时你睡得死死的,那时候你不可能知道所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自然的定律没有停止发挥作用呢?很可能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介入进来了。”实际上,他断定你的假说根本不能说明真实情况,你根本无法确定你醒着和你睡着的时候自然定律同样起着作用。
好了,现在你一时无法回应他的推理。你会感到你珍贵的朋友使你处于不利位置。但是你在心中十分清楚你是对的,你跟他说:“我的好朋友,我只能按照自然界的可能性来判断。借光往边儿上挪点儿,让我过去,我要去找警察。”假设你很顺利地到了警察局,有幸正好见到了警察,最后窃贼被抓了个人赃俱获,他的手和靴子都和印迹相吻合。可能任何陪审团都会认为这些事实都是对你的假说的良好印证,找到了你客厅里异常现象的原因,进而依此作出判决。
在这个假设的案例中,我举了一个很常见的现象让你们明白————如果你愿意花点儿工夫来仔细分析的话————一个普通的推理过程有哪些步骤。你们看到,我所描述的所有行为都跟一个正常人想要抢劫成功和惩罚歹徒的心理活动有关系。整个事件中,你们得出结论的推理过程和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人试图发现异常现象的根源和规律的过程是一样的。这个过程是而且永远必须是一样的。牛顿和拉普拉斯(P.S. Laplace, 1749——1827)在发现和定义天体的运动原因时所用的推理模式跟你们运用常理来发现窃贼的推理模式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研究的性质更加抽象,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以防假说中有任何漏洞或瑕疵。日常生活中假说中有零星的漏洞或瑕疵不大会影响我们最终结论的总体正确性;但是,在科学研究中,一个错误不管大小总是至关重要,招来的后果即使不是致命的,肯定也是令人不快的。
有一个常见的误区,那就是一个假说是不值得相信的,因为它只是一个假说而已,不要被它所误导。常常有人提醒,科学结论说到底只是一个假说而已。但是指导我们日常生活中90%事务的除了假说以外,还有什么呢,是那些无稽之谈吗?在科学中,由于假说的证据会受到最严格的检查,所以我们可以正确地沿着同样的道路前进。你可以有一个又一个假说。如果愿意,一个人可以说月亮是由绿奶酪做成的:这是一个假说。但是另外一个人借助最强大的望远镜亲自进行观察,借鉴别人的观察成果,经过潜心研究宣布,按照他的看法,月亮是由跟构成我们地球差不多的材料组成的:这同样也是一个假说。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这两个假说的分量有天壤之别。那个基于合理的科学知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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