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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明先生:

    在长安道上读到你的《苦雨》,却有一种特别的风味,为住在北京的人们所想不到的。因为我到长安的时候,长安人正在以不杀猪羊为武器,大与老天爷拼命,硬逼他非下雨不可。我是十四日到长安的,你写《苦雨》在十七日,长安却到二十一日才得雨的。不但长安苦旱,我过郑州,就知郑州一带已有两月不曾下雨,而且以关闭南门、禁宰猪羊为他们求雨的手段。一到渭南,更好玩了:我们在车上,见街中走着大队衣衫整洁的人,头上戴着鲜柳叶扎成的帽圈,前面导以各种刺耳的音乐。这一大群“桂冠诗人”似的人物,就是为了苦旱向老天爷游街示威的。我们如果以科学来判断他们,这种举动自然是太幼稚。但放开这一面不提,单论他们的这般模样,却令我觉着一种美的诗趣。长安城内就没有这样纯朴了,一方面虽然禁屠,却另有一方面不相信禁屠可以致雨,所以除了感到不调和的没有肉吃以外,丝毫不见其他有趣的举动。

    我是七月七日晚上动身的,那时北京正下着梅雨。这天下午我到青云阁买物,出来遇着大雨,不能行车,遂在青云阁门口等待十余分钟。雨过以后上车回寓,见李铁拐斜街地上干白,天空虽有块云来往,却毫无下雨之意。江南人所谓“夏雨隔灰堆,秋雨隔牛背”。此种景象年来每于此地见之,岂真先生所谓“天气转变”欤?从这样充满着江南风味的北京城出来,碰巧沿着黄河往“陕半天”去,私心以为必可躲开梅雨,摆脱江南景色,待我回京时,已是秋高气爽的了。而孰知大不然。从近日寄到的北京报上,知道北京的雨水还是方兴未艾,而所谓江南景色,则凡我所经各地,又是满眼皆然。火车出直隶(1)南境,就见两旁田地,渐渐腴润。种植的是各物俱备,有花草,有树木,有庄稼,是冶森林、花园、田地于一炉,而乡人庐舍,即在这绿色丛中,四处点缀,这不但令人回想江南景色,更令人感到黄河南北,竟有胜过江南景色的了。河南西部连年匪乱,所经各地以此为最枯槁,一入潼关便又有江南风味了。江南的景色,全点染在一个平面上,高的无非是山,低的无非是水而已,决没有如河南、陕西一带,即平地而亦有如许起伏不平之势者。这黄河流域的层层黄土,如果能经人工布置,秀丽必能胜江南十倍。因为所差只是人工,气候上已毫无问题,凡北方所不能种植的树木花草,如丈把高的石榴树、一丈高的木槿花,白色的花与累赘的实,在西安到处皆是,而在北地是从未曾见的。

    自然所给予他们的并不甚薄,而陕西人因为连年兵荒,弄得活动的能力几乎极微了。原因不但在民国后的战争,历史上从五胡乱华起一直到清末回匪之乱,几乎每代都有大战一次一次地斫丧陕西人的元气,所以陕西人多是安静、沉默、和顺的;这在知识阶级,或者一部分是关中的累代理学家所助成的也未可知,不过劳动阶级也是如此:洋车夫、骡车夫等,在街上互相冲撞,继起的大抵是一阵客气的质问,没有见过恶声相向的。说句笑话,陕西不但人们如此,连狗们也如此。我因为怕中国西部地方太偏僻,特别预备两套中国衣服带去,后来知道陕西的狗如此客气,终于连衣包也没有打开并深悔当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北京尚有目我为日本人者,见陕西之狗应当愧死。)陕西人以此种态度与人相处,当然减少许多争斗,但用来对付自然,是绝对的吃亏的。我们赴陕的时候,火车只能由北京乘至河南陕州,从陕州到潼关,尚有一百八十里黄河水道,可笑我们一共走了足足四天。在南边,出门时常闻人说:“顺风!”这句话我们听了都当作过耳春风,谁也不去理会话中的意义;到了这种地方,才顿时觉悟所谓“顺风”者有如此大的价值,平常我们无非托了洋鬼子的宏福,来往于火车轮船能达之处,不把顺风逆风放在眼里而已。

    黄河的河床高出地面,一般人大都知道,但这是下游的情形,上游并不如此。我们所经陕州到潼关一段,平地每比河面高出三五丈,在船中望去,似乎两岸都是高山,其实山顶就是平地。河床是非常稳固的,既不会泛滥,更不会改道,与下流情势大不相同。但下流之所以淤塞,原因还在上流。上流的两岸,虽然高出河面三五丈,但土质并不坚实,一遇大雨,或遇急流,河岸泥壁,可以随时随地,零零碎碎地倒下,夹河水流向下游,造成河床高出地面的危险局势;这完全是上游两岸没有森林的缘故。森林的功用,第一可以巩固河岸,其次最重要的,可以使雨水入河之势转为和缓,不致挟黄土以俱下。我们同行的人,于是在黄河船中,仿佛“上坟船里造祠堂”一般,大计划黄河两岸的森林事业。公家组织,绝无希望,故只得先借助于迷信之说,云能种树一株者增寿一纪,伐树一株者减寿如之,使河岸居民踊跃种植。从沿河种起,一直往里种去,以三里为最低限度。造林的目的,本有两方面:其一是养成木材,其二是造成森林。在黄河两岸造林,既是困难事业,灌溉一定不能周到的,所以选材只能取那易于长成而不需灌溉的种类,即白杨、洋槐、柳树等等是已。这不但能使黄河下游永无水患,简直能使黄河流域尽成膏腴,使古文明发源之地再长新芽,使中国顿受一个推陈出新的局面,数千年来梦想不到的“黄河清”也可以立时实现。河中行驶汽船,两岸各设码头,山上建筑美丽的房屋,以石阶达到河边,那时坐在汽船中凭眺两岸景色,我想比现在装在白篷帆船中时,必将另有一副样子。古来文人大抵有治河计划。见于小说者如《老残游记》与《镜花缘》中,各有洋洋洒洒的大文。而实际上治河官吏,到现在还墨守着“抢堵”两个字。上面所说也无非是废话,看作“上坟船里造祠堂”可也。

    我们回来的时候,除黄河以外,又经过渭河。渭河横贯陕西全省,东至潼关,是其下流,发源一直在长安咸阳以上。长安方面,离城三十里,有地曰草滩者,即渭水流经长安之巨埠。从草滩起,东行二百五十里,抵潼关,全属渭河水道。渭河虽在下游,水流是不甚急,故二百五十里竟走了四天有半。两岸也与黄河一样,虽间有村落,但不见有捕鱼的。殷周之间的渭河,不知是否这个样子,何以今日竟没有一个渔人影子呢?陕西人的性质,我上面大略说过,渭河两岸全是陕人,其治理渭河的能力盖可想见,我很希望陕西水利局长李宜之先生的治渭计划一旦实行,陕西的局面必将大有改变,即陕西人之性质亦必将渐由沉静的变为活动的,与今日大不相同了。但据说陕西与甘肃较,陕西还算是得风气之先的省份。陕西的物质生活,总算低到极点了,一切日常应用的衣食工具,全须仰给于外省,而精神生活方面,则理学气如此其重,已尽够使我惊叹了;但在甘肃,据云物质的生活还要低降,而理学的空气还要严重哩。夫死守节是极普遍的道德,即十几岁的寡妇也得遵守,而一般苦人的孩子,十几岁还衣不蔽体,这是多么不调和的现象!我劝甘肃人一句话,就是穿衣服,给那些苦孩子们穿衣服。

    但是“穿衣服”这句话,我却不敢用来劝告黄河船上的船夫。你且猜想,替我们摇黄河船的,是怎么样的一种人,我告诉你,他们是赤裸裸一丝不挂的。他们紫黑色的皮肤之下,装着健全的而又美满的骨肉。头发是剪了的,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舒适,决不计较“和尚吃洋炮,沙弥戳一刀,留辫子的有功劳”这种利害。他们不屑效法辜汤生(2)先生,但也不屑效法我们。什么平头、分头、陆军式、海军式、法国式、美国式,于他们全无意义。他们只知道头发长了应该剪下,并不想到剪剩了的头发上还可以翻腾种种花样。鞋子是不穿的,所以他们的五个脚趾全是直伸,并不像我们从小穿过京式鞋子,这个脚趾压在那个脚趾上,那个脚趾又压在别个脚趾上。在中国,画家要找一双脚的模特儿就甚不容易,吴新吾先生遗作《健》的一幅,虽在“健”的美名之下,而脚趾尚是架床叠屋式的,为世诟病,良非无因。而我们竟于困苦旅行中无意得之,真是“不亦快哉”之一。我在黄河船中,身体也练好了许多,例如平常必掩窗而卧,船中前后无遮蔽,居然也不觉有头痛身热之患。但比之他们仍是小巫见大巫。太阳还没有作工,他们便作工了,这就是他们所谓“jiba看不见便开船”。这时候他们就是赤裸裸不挂一丝的,倘使我们当之,恐怕非有棉衣不可。烈日之下,我们一晒着便要头痛,他们整天的晒着,似乎并不觉得。他们的形体真与希腊的雕像毫无二致,令我们钦佩到极点了。我们何曾没有脱去衣服的勇气,但是羞呀,我们这种身体,除了配给医生看以外,还配再给谁看呢,还有脸再见这样美满发达的完人吗?自然,健全的身体是否宿有健全的精神,是我们要想知道的问题。我们随时留心他们的知识。当我们回来时,舟行渭水与黄河,同行者三人,据船夫推测我们的年龄是:我最小,“大约一二十岁,虽有胡子,不足为凭”。夏浮筠先生“虽无胡子”但比我大,总在二十以外。鲁迅先生则在三十左右了。次序是不猜错的,但几乎每人平均减去了二十岁。这因为病色近于少年,健康色近于老年的缘故,不涉他们的知识问题。所以我们看他们的年纪,大抵都是四十上下,而不知内有六十余者,有五十余者,有二十五者,有二十者,亦足见我们的眼光之可怜了。二十五岁的一位,富于研究的性质,我们叫他为研究系(3)(这又是我们的不是了)。他除了用力摇船拉纤以外,有暇便踞在船头或船尾,研究我们的举动。夏先生吃苏打水,水浇在苏打上,如化石灰一般有声,这自然被认为魔术。但是魔术性较少的,他们也件件视为奇事。一天夏先生穿汗衫,他便凝神注视,看他两手先后伸进袖子去,头再在当中的领窝里钻将出来。夏先生问他“看什么”,他答道“看穿衣服”。可怜他不知道中国文里有两种“看什么”,一种下面加“惊叹号”的是“不准看”之意,又一种下面加“疑问号”的才是真的问看什么。他竟老老实实地答说“看穿衣服”了。夏先生问:“穿衣服都没有看见过吗?”他说:“没有看见过。”知识是短少,他们的精神可是健全的。至于物质生活,那自然更低陋。他们看着我们把铁罐一个一个地打开,用筷子夹出鸡肉鱼肉来,觉得很是新鲜,吃完了把空罐给他们又是感激万分了。但是我的见识,何尝不与他们一样的低陋:船上请我们吃面的碗,我的一只是浅浅的,米色的,有几笔疏淡的画的,颇类于出土的宋瓷,我一时喜欢极了,为使将来可以从它唤回黄河船上生活的旧印象起见,所以问他们要来了,而他们的豪爽竟使我惊异,比我们抛弃一个铁罐还要满不在乎。

    游陕西的人第一件想看的必然是古迹。但是我上面已经说过,累代的兵乱把陕西人的民族性都弄得沉静和顺了,古迹当然也免不了这同样的灾厄。秦都咸阳,第一次就遭项羽的焚毁。唐都并不是现在的长安,现在的长安城里几乎看不见一点唐人的遗迹。只有一点:长安差不多家家户户,门上都贴诗贴画,式如门对而较短阔,大抵共有四方,上面是四首律诗,或四幅山水等类,是别处没有见过的,或者还是唐人的遗风罢。至于古迹,大抵模糊得很,例如古人陵墓,秦始皇的只是像小山那么一座,什么痕迹也没有,只凭一句相传的古话;周文武的只是一块毕秋帆题的墓碑,他的根据也无非是一句相传的古话。况且陵墓的价值,全在有系统的发掘与研究。现在只凭传说,不求确知墓中究竟是否秦皇汉武,而姑妄以秦皇汉武崇拜之,即使有认贼作父的嫌疑也不在意。无论在知识上,感情上,这种盲目的崇拜都是无聊的。适之(4)先生常说,孔子的坟墓总得掘他一掘才好,这一掘也许能使全部哲学史改换一个新局面,但是谁肯相信这个道理呢?周秦的坟墓自然更应该发掘了。现在所谓的周秦坟墓,实际上是不是碑面上所写的固属疑问,但也是一个古人的坟墓是无疑的。所以发掘可以得到两方面的结果,一方是存心要发掘的,一方是偶然掘着的。但谁有这样的兴趣,又谁有这样的胆量呢?私人掘着的,第一是目的不正当,他们只想得钱,不想得知识,所以把发掘古坟看作掘藏一样,一进去先将金银珠玉抢走,其余土器石器,来不及带走的,便胡乱搬动一番,重新将坟墓盖好,现在发掘出来,见有乱放瓦器石器一堆者,大抵是已经古人盗掘的了。大多数人的意见,既不准有系统的发掘,而盗掘的事,又是自古已然,至今而有加无已。结果古墓依然尽被掘完,而知识上一无所得的。国人既如此不争气,世界学者为替人类增加学问起见,不远千里而来动手发掘,我们亦何敢妄加坚拒呢?陵墓而外,古代建筑物,如大小二雁塔,名声虽然甚为好听,但细看它的重修碑记,至早也不过是清之乾嘉(5),叫人如何引得起古代的印象?照样重修,原不要紧,但看建筑时大抵加入新鲜分子,所以一代一代的去真愈远。就是函谷关这样的古迹,远望去也已经是新式洋楼气象。从前绍兴有陶六九之子某君,被县署及士绅嘱托,重修兰亭屋宇。某君是布业出身,布业会馆是他经手建造的,他又很有钱,决不会从中肥己,成绩宜乎甚好了,但修好以后一看,兰亭完全变了布业会馆的样子,邑人至今为之惋惜。这回我到西边一看,才知道天下并非只有一个陶六九之子,陶六九之子到处多有的。只有山水,恐怕不改旧观,但曲江灞浐,已经都有江没有水了。渡灞大桥,即是灞桥,长如绍兴之渡东桥,阔大过之,虽是民国初年重修,但闻不改原样,所以古气盎然。山最有名者为华山。我去时从潼关到长安走旱道经过华山之下,回来又在渭河船上望了华山一路。华山最感人的地方,在于它的一个“瘦”字;它的瘦真是没有法子形容,勉强谈谈,好像是绸缎铺子里的玻璃柜里,瘦骨零丁的铁架子上,披着一匹光亮的绸缎。它如果是人,一定是耿介自守的,但也许是鸦片大瘾的。这或者就是华山之下的居民的象征罢。古迹虽然游得也不甚少,但大都引不起好感,反把从前的幻想打破了;鲁迅先生说,看这种古迹,好像看梅兰芳扮林黛玉,姜妙香扮贾宝玉,所以本来还打算到马嵬坡去,为避免看后的失望起见,终于没有去。

    其他,我也到卧龙寺去看了藏经。说到陕西,人们就会联想到圣人偷经的故事(6)。如果不是半年前有圣人去偷经,我这回也未必去看经罢。卧龙寺房屋甚为完整,是清慈禧太后西巡时重修的,距今不过二十四年。我到卧龙寺的时候,方丈定慧和尚没有在寺,我便在寺内闲逛。忽闻西屋有孩童诵书之声,知有学塾,乃进去拜访老夫子。分宾主坐下以后,问知老夫子是安徽人,因为先世宦游西安,所以随侍在此,前年也曾往北京候差,住在安徽会馆,但终不得志而返。谈吐非常文雅,而衣服则褴褛已极;大褂是赤膊穿的,颜色如用酱油煮过一般,好几颗纽扣都没有搭上;虽然拖着破鞋,但是没有袜子的;嘴上两撇清秀的胡子,圆圆的脸,但不是健康色————这时候内室的鸦片气味一阵阵地从门帷缝里喷将出来,越加使我了解他的脸色何以黄瘦的原因。他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已没有了其他眷属。我问他:“自己教育也许比上学堂更好罢?”他连连地答说:“也不过以子代仆,以子代仆!”桌上摊着些字片画片,据他说是方丈托他补描完整的,他大概是方丈的食客一流。他不但在寺里多年,熟悉寺内一切传授系统,即与定慧方丈也是非常知己,所以他肯引导我到各处参观。藏经共有五柜,当初制柜是全带抽屉的,制就以后始知安放不下,遂把抽屉统统去掉,但去掉以后又只能放满三柜,所以两柜至今空着。柜门外描有金采龙纹,四个大金字是“钦赐龙藏”。花纹虽尚清晰,但这五个柜确是经过祸难来的:最近是道光年间(7)寺曾荒废,破屋被三数个戏班作寓,藏经虽非全被损毁,但零落散失了不少;咸同间(8),某年循旧例于六月六日晒经,而不料是日下午忽有狂雨,寺内全体和尚一齐下手,还被雨打得半干不湿,那时老夫子还年轻,也帮同搬着的。但经有南北藏之分,南藏纸质甚好,虽经雨打,晾了几天也就好了;北藏却从此容易受潮,到如今北藏比南藏还差逊一筹。虽说宋代藏经,其实只是宋板明印,不过南藏年代较早,是洪武时(9)在南京印的,北藏较晚,是永乐时(10)在北京印的。老夫子并将南藏缺本,郑重地交我阅看,知纸质果然坚实,而字迹也甚秀丽。怪不得圣人见之,忽然起了邪念。我此次在陕,考查盗经情节,与报载微有不同。报载追回地点云在潼关,其实刚刚装好箱箧,尚未运出西安,即被陕人扣留。但陕人之以家藏古玩请圣人品评者,圣人全以“谢谢”二字答之,就此收下带走者为数亦甚不少。有一学生投函指摘圣人行检,圣人手批“交刘督军严办”字样。圣人到陕,正在冬季,招待者问圣人说:“如缺少什么衣服,可由这边备办。”圣人就援笔直书。开列衣服单一长篇,内计各种狐皮袍子一百几十件云。陕人之反对偷经最烈者,为李宜之杨叔吉二先生。李治水利,留德学生,现任水利局长;杨治医学,留日学生,现任军医院军医。二人性情均极和顺,言谈举止,沉静而又委婉,可为陕西民族性之好的一方面的代表。而他们对于圣人,竟亦忍无可忍,足见圣人举动,必有太令人不堪的了。

    陕西艺术空气的厚薄,也是我所要知道的问题。门上贴着的诗画,至少给我一个当前的引导。诗画虽非新作,但笔致均楚楚可观,决非市井细人毫无根柢者所能办。然仔细研究,此种作品,无非因袭旧套,数百年如一日,于艺术空气全无影响。唐人诗画遗风,业经中断,而新芽长发,为时尚早。我们初到西安时候,见招待员名片中,有美术学校校长王先生者,乃与之接谈数次。王君年约五十余,前为中学几何画教员,容貌清秀,态度温和,而颇喜讲论。陕西教育界现况,我大抵即从王先生及女师校长张先生处得来。陕西因为连年兵乱,教育经费异常困难。前二三年,有每年只能领到七八个月者,或半年者,但近来秩序渐渐恢复,已有全发之希望。只要从今以后,两三年不动兵戈,一方实行省长所希望的农兵工各事业,一方赶紧兴修陇海路陕州到西安铁道,则不但教育实业将日有起色,即关中人的生活状态亦将大有改变,而艺术空气,或可借以加厚。我与王先生晤谈以后,颇欲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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