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赵元任早年自传最新章节!

    我们到达旧金山,正赶上看庆祝加州于一九一〇年加入联邦日(Festivities of the California Admission Day)。当时我得到的对美国印象和以后我在纽约州伊萨卡(Ithaca)所见到的,颇不相同。我们这批清华学生由蒋梦麟等人来接,梦麟那时是加州大学四年级学生。我被安顿在斯托克顿(Stocton)街的东方旅馆(Oriental Hotel)。他们引导我们去看旧金山的景色,包括一九〇六年大地震尚未清除的废墟————不对,他们一向管那次地震称为“大火”。

    不久我们这批人便被分成较小单位,分别送往各大学,大多在东部各州。我们搭乘横越大陆的火车去到水牛城(Buffalo),然后换车到伊萨卡,由一位高年级生金邦正(后为清华学校校长)来接。以前选送的第一批清华学生,大多数送到高中读书,他们觉得高中课程太过浅显,这是北京政府的错误。这次,我们全部送到大学,有些人甚至被承认具有稍高学分。我和另外十三位中国学生,获准进入康奈尔大学,做一年级生,包括胡适(当时英名为Suh Hu)和周仁,一九七三年我到上海曾见到周仁,最近他逝世了。

    我对伊萨卡的第一印象是根本不像美国。以前我认为美国应该像明信片上所印的一排一排的高楼大厦,如波士顿毕康街(Beacon Street)出售的明信片,可是在这里,除了校园内的大楼外,所有房屋都是木造的————我称之为小茅舍。惟我习惯于伊萨卡的生活,一连四年住在那里,甚至未去过纽约市。

    我住的第一个处所是林登道(Linden Avenue)一二七号一家寄宿舍,位于山下,距离校园多数建筑物约一英里之遥。后来我迁到卡斯卡迪拉馆(Cascadilla Hall),和我住同房间的是胡达(明复),我和他相互学方言。他是无锡人,在我家乡常州以东三十英里。外人很难分别出这两种口音,因为太近似了。胡家人那时我认识的颇有几位:明复的哥哥胡敦复一九〇九年在康奈尔毕业,是护送我们去美的三位监督之一;他俩的远房堂兄弟胡宪生一九一四年毕业;我们同班的胡适(和上述三胡无亲属关系)。因之颇有一段时期,我们的朋友难以分辨出胡是哪个胡(译者按:原文为Hu was Hu,与Who's Who声音相似)。以后在哈佛,和我住同房间的是敦复、明复的远房堂兄弟胡正修。

    在康奈尔的生活,我可以引述我一天的日记。和通常一样,每个人都写文言文,甚至用文言文翻译英文,如went downtown to get eyeglasses译为“至下城取目镜”。以下是一九一〇年九月三十日我的日记:

    学校今日开学。七时起床。八时前不久,(图书馆塔楼上的)悦耳钟声响起。第一课解析几何在怀特馆(White Hall)二十四室上课,史奈德(Virgil Snyder)教授提纲挈领,解释详明。胡明复与周仁及王预同在一班。第一课后,余至史密斯馆(Goldwin Smith Hall)一八三室上德文课,由波卜(R.P.Pope)教授讲解德文字母与发音。中午,校长舒尔曼(J.C.Schurman)对全体学生讲话。午饭后,去十号物理实验室,惟贴有通告,谓第一次集会于下周一举行。下午,划妥表格以志已作之工作。晚餐后,去(此处脱落一字)散步。晚读德文及演习解析几何。十一时就寝。

    由于胡敦复对我解释过纯科学与实用科学的区别,于是我集中心力主要在数学与物理上,惟我得要满足课业分散的通常需要,我选修了美国史等课程,美国史我得了六十八分,是我做学生以来最低的分数。我得的最高分是数学得了两个一百分、一个得了九十九分,另外天文学得了一百分。若干年后,听说我仍然保持康奈尔历史上平均成绩的最高纪录。

    一九一二年五月廿九日日记,记有我的课程表如下:

    在大学上课数以百计的小时中,据我记忆所及,最富刺激性的一刻是一九一〇年十月六日在洛克菲勒馆(Rockefeller Hall)所做宇宙引力的全班实验。我在中国高等学堂学过重力和引力,惟宇宙引力的说法,即所有物体彼此吸引,在论及巨大物体和行星围绕太阳运转时,只是一种理论而已。这次,教授让我们看到物体相吸简单明了的事实。这项实验称为卡文迪许(Cavendish)试验,两个重铅球相距数英寸排列,在两球之间,用微小扭秤(torsion balance)悬挂另外两个小金属球,在细吊绳上装以反射镜。小球位在一条直线上,该直线与连接两铅球之线成直角。尼柯斯(E.L.Nichols)教授先对我们解说,然后移动两铅球数时,一铅球移近一小球,另一铅球移近另一小球,宇宙引力使得扭秤摆动,而致反射光点在墙壁上移动。这种移动情形只能在几秒钟内看到。我们兴奋得在地板上跺脚,这种动作是我到伊萨卡不久后学到的。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那次实验宇宙引力是我所看到的最动人的一次物理实验。

    我本来主修数学的,可是从上列的课程表,可以看出我选修的物理课程如不比数学课程多,至少也相等。在我读大学的初期,我的兴趣已扩及语言、哲学和音乐。

    如我常说的,近几十年来我的主要职业是在语言方面,与其说是改变初衷,毋宁说是回到旧好。在《早年回忆》中我叙述过我对中国各地方言颇有兴趣。所以这次我修毕康奈尔需要的语文学分后,我又主动从宾州斯克兰顿城(Scranton)的国际函授学校学习法文。那真是一所学校,因为他们不只供应详尽的课本,还给你留声机片。我不但可听,且可用他们供给的设备在未录音的留声机片上录下练习,送到学校改正。不幸有一次练习未寄回来,我便录下“国函校监理他人财物”(I.C.S.was in rceivership)。那时是“世界语运动”的初期,我加入了“世界语俱乐部”,为其活跃分子。我的中国同学之一吴康,自名为Solvisto K.Wu,也这样签名。我的年长朋友胡敦复后来做(上海)大同大学校长,称自己的学校为“乌托邦大学”(Universitato Utopia)。(译者按:Solvisto、Universitato似均为世界语。)我对语言学发生浓厚兴趣是在选修戴维森教授所教音韵学之后。学了国际音韵字母,使我大开眼界,也大开耳界。以后在哈佛大学我选修更多音韵学课程,兴趣更为提高。

    我对哲学方面兴趣也不小,在康奈尔第一年,兴趣就从数学转移到哲学。哲学入门是齐莱(Frank Thilly)教授教的;客座讲师协佛(Visiting Lecturer Henry M.Sheffer)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觉得他讲的课值得“彻底享受”(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二日日记)。后来协佛在哈佛指导我写博士论文。克雷顿教授教导我逻辑学和其他课程。一九一三年五月十日晨,天气异乎寻常的冷,教室内温度是华氏表四十度,克教授一面试探微温的散热器,一面举首看窗外,顺便以实用主义对理想主义的口吻说:“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光线,而是更多的热。”博得满堂————课堂也————彩。

    在校内及校外,均使我提高对音乐的兴趣。在林登道安顿后不久,我以二百二十元买了一架二手货钢琴(原价三百五十元),分期付款,每月付三元五角。清华奖学金一个月只有六十元,全部开支(包括学费)包括在内。可是那个年头,物价便宜,我们付女房东膳宿费三元五角,早餐竟可吃到牛排大餐。现在回头来再说音乐。我常去听音乐会及私人演奏,诸如弦乐四重奏的崔沃(J.E.Trevor)教授、侯维兹(Hur Witz)博士、同学卡甫(Isidor Karp)和波飞(Perfy)先生。有些学生对于音乐兴趣极大,自排队购买每年一度“庆典音乐会”(Festival Concerts)季票一事,可见一斑。有一次我清晨四时即起床,到毛瑞尔馆(Morrill Hall)前等候开始售票,惟仍排到第三十名。又有一次我凌晨两点钟就到毛瑞尔馆排队,然后由邹秉文(一九一五班)接班,我回去睡觉,六点半我又去接替他,等候买季票。我经常去听每周在圣家堂(Sage Chapel)的风琴演奏会。第一次演奏的是姜斯东(Edward Johnstone),我跟他学谱曲;第二位是括尔斯(James T.Quarles)。我在日记上说,括尔斯教授奏的罗科哉进行曲(Rockoczy March)远不如姜斯东奏得好,惟括尔斯则是一位好教师。我跟他学弹钢琴与和声。

    我将中国一首老调《老八板》谱了和声,他于一九一四年五月十八日风琴演奏会上予以演奏,那是我的“作品”第一次公开表演。我在日记中说“听起来非常美好”。我第一次印行的曲谱是《和平进行曲》(March of Peace),刊在一九一五年在上海出版的(中文)《科学》第一卷第一期一百廿一页,那首曲子像以后多数我谱的曲子一样,完全是东方格调。我的另一位钢琴教师是宋雅·席佛曼(Sonya Paeff Silverman),她是我数学老师路易·席佛曼(Louis Silverman)的太太。上文提到我数学两门学科得了一百分,其中一门是“方程论”,我想就是他给的。我从席佛曼太太先学弹“布尔格弥勒一百首”(Burgmuller 100),然后学弹莫扎特的钢琴曲(Mozart's sonatas)。时至今日,因为常弹贝多芬和肖邦的曲子,而少练习布尔格弥勒,我的手指仍照着布尔格弥勒曲谱滑动。我和席佛曼一家的关系继续了另一个世代。起初,在席佛曼太太指示给我看,某些调子该如何在钢琴弹奏时,我用奶瓶为小拉费尔(Raphael)喂奶。拉费尔长大以后以奚礼尔(Raphael Hillyer)之名为邱拉德四重奏(Juilliard Quartet)的大提琴手,演奏多年。一九四三年他在哈佛选修我的广府话课程。一天,我带领全班同学到波士顿侨香餐馆(Joy Hong Restaurant),侍者用广州话问他:“先生,你是什么时候从中国回来的?”他的音调感一定对他学习九种广州音,颇有帮助。

    我叙述在常州和南京读书...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