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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休伊特和蕾切尔早已到达了那片悬崖边。从那里低头望向大海,可以时不时地看到水母和鲸鱼。向另一个方向望去,无边无际的陆地虽然与英国的一样广袤,但给了他们一种迥然不同的感觉。英国的村庄和山丘都有名字,群山最远处与地平线往往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道薄雾,但其实是大海;而这里的景色却只有被太阳晒干了的漫无边际的土壤。这些土壤向山顶延伸,跨越巨大的障碍物,就这样扩张着、蔓延着,如同无边无际的海面。它被日光与月光交替照耀着,被分割成不同的土地,建起了著名的城市,而土地上生活的种族由黝黑的土著人变为了白皮肤的西方人,随后又变为了黝黑的土著人。也许是身上流淌的英国血统使他们感受到了这景象的冷淡与敌意,他们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马上又转向了大海,并且在剩下的时间都没有再挪动视线。这片海水,虽然只是波光粼粼的薄薄一层,看起来没有波涛汹涌的景象,但还是收缩起自己庞大的身躯,将纯粹的色彩染上了一层灰色,盘旋挣扎着穿过狭窄的海峡,用细碎的海水带着颤抖冲向巨大的花岗岩石。正是这片海,汇入泰晤士河的河口,而泰晤士河的河水冲刷着伦敦这座城市的根基。

    休伊特的心中想着这些事情,因此当他们站在悬崖边上时,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想回到英国!”

    蕾切尔正枕着手肘躺在地上,拨开长在峭壁边的高高的草丛,以便能够拥有清晰的视野。海面十分平静,清澈的海水在悬崖底部上下摇荡,可以看到海底红色的石块。这景色从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直到现在都未曾改变。或许还从来没有人用船只或者身体打破过这片海水的宁静。她决定顺从内心的冲动去打破这永恒的平静,因此她将所能找到的最大一块卵石投了过去。卵石落入了水面,水波荡漾开来。休伊特也低头往下看去。

    “太精彩了。”当水面重新归于宁静的时候他说道。这新鲜奇妙的景象在他看来十分精彩。他也投了一块卵石。四周寂静无声。

    “但是英国,”蕾切尔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的风景,用关切的语气低声问道,“你想回英国做些什么呢?”

    “见见我的朋友们,”他说,“还有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他悄悄地注视着蕾切尔。她依旧沉浸在眼前的海水,以及海面下方冲刷礁石所带来的异常舒畅的心情中。他注意到她穿着一条由柔软的薄棉布制成的深蓝色连衣裙,身体轮廓清晰可见。这是尚未发育成熟的年轻女性的身体,有棱角、有凹陷,却丝毫没有走形,因而十分引人注目甚至惹人喜爱。休伊特又抬起双眼,观察起了她的头部。她把帽子摘了下来,将脸靠在了手上。她望着下面的大海,双唇微微张开。她的脸上带有孩子般的专注神情,好像在观察游过红色石块的一条鱼。然而,二十四年的生活阅历还是在她的神情中增添了一丝矜持。她那只靠在地面上的手,手指微曲着,优美灵巧;那方形的指尖以及跃跃欲试的手指俨然来自于一位音乐家。休伊特痛苦地意识到,她的身体不是毫无魅力,对他来说反而吸引力十足。这时,她突然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热切和关心。

    “你写小说吗?”她问。那一瞬间他无法思考如何回答,只是在全力克制着自己渴望把她拥入怀抱的冲动。

    “是的,”他说,“我是说,我正准备写小说。”

    她没有把那双灰色的大眼睛从他的脸上挪开。

    “小说,”她重复道,“你为什么要写小说呢?你应该作曲。音乐,你知道吗?”她移开了眼神,当她陷入思考时整个人就显得没有那么迷人了,她的脸庞也出现了些许变化,“音乐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能够一次性把所有情感都表达清楚。写作对我来说有一些————”她停顿了一下,用手指划着泥土,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隔靴搔痒。今天下午在阅读吉本的时候,我一直感到一种可怕的,噢,应该说是可憎又可恨的无趣!”她笑了一声,看了看也在笑的休伊特。

    “那我以后再也不会借给你书了。”他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蕾切尔继续说道,“为什么我只能在你面前嘲笑赫斯特先生,当着他的面却不能呢?下午茶时,我真是彻彻底底地不知所措了,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思想。”她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欣慰地意识到自己可以与休伊特这么轻松地说说话。那些撕碎友情的荆棘与棱角正在渐渐被磨平。

    “在我看来,”休伊特说,“这也是惊讶不已的。”他已经恢复了内心的平静,甚至点燃了一根香烟。感受到了她的放松状态,他整个人也轻松自在起来。

    “女人都对男人怀揣敬意,即便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能力非凡的女人也一样。”他继续说,“我觉得我们一定拥有某种对你们的控制力,就像是我们对马匹的控制力一样。在它们的眼里,我们比实际要高大三倍,否则它们不会服从于我们的。正因如此,我相信即便拥有了投票权,你们也不会怎么样的。”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看起来是那样光洁动人、情感细腻与青春焕发。“我敢说,至少还需要六代人的磨练,你们才能够从容地踏入法院和办公室。想一想普通男人都是多么恃强凌弱吧, ”他继续道,“无论是一位勤奋工作、野心勃勃的普通律师还是商人,都需要养家糊口和维持社会地位。因此,他们的女儿需要给儿子让路,儿子会接受教育,然后他们也会为自己的妻子和家庭而恃强凌弱,这一切就会陷入循环。在这个过程中,女人一直都处于幕后……��你真的认为选举权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吗?”

    “选举?”蕾切尔重复道。她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是塞进小盒子里的那张小纸片,随后才理解了他提出的问题。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都感到这个问题很荒谬,于是都笑了。

    “我觉得不会,”她说。“我只想弹钢琴��……男人真的是那样的吗?”她问道,把话题转向了她感兴趣的方向,“我就不怕你。”她坦然地看着他。

    “噢,我不一样,”休伊特回答,“我自己每年就可以赚六七百英镑。况且,感谢上天,也没有人把小说家当回事。毫无疑问,如果一个人被大家看重,那他就不会觉得自己的工作多么单调沉闷————如果经常受到邀约,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和头衔,收到许多慕名来信,接受表彰和勋章等。我从不嫉妒他们,虽然有时我会有这种念头,真是奇妙的融合!这由男性观念支配的世界真是令人惊奇————法官、公务员、陆军、海军、国会大厦、市长————我们创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再瞧瞧赫斯特。我敢保证,”他说,“自从我们来到了这里,没有一天不在讨论究竟是要留在剑桥还是去当律师的问题。这是他的事业————他的神圣的事业。如果说,我都已经听他说过二十遍了,那么我确信他的母亲和妹妹一定已经听过五百遍了。你能想象他家悄悄把他的妹妹支出去喂兔子,就是为了圣约翰能够独享房间学习吗?‘圣约翰在忙。’‘圣约翰需要茶。’你不知道这类事情吗?也难怪圣约翰认为那是相当重要的选择。那的确是。他需要养家糊口。但是圣约翰的妹妹————”休伊特安静地抽了一口烟,“没人把她当回事,这可怜的人。她只能喂兔子。”

    “是的,”蕾切尔说,“我已经喂了二十四年兔子了,现在想起来感觉有些奇怪。”她陷入了思索。休伊特刚才以女性观点胡言乱语了一番,此时感到她即将开口谈论她自己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渴望以此增进他们之间相互的了解。

    她回想着自己过去的生活。

    “你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呢?”他问。

    她依旧在沉思。当回想自己的生活时,她发现自己的一天好像被四餐分割成了四个部分。这些划分非常严格,一天中的活动内容必须与之匹配。这就是她在回首自己的生活时所能想到的。

    “九点钟早餐;一点钟午餐;五点钟下午茶;八点钟晚餐。”她说。

    “那么,”休伊特说,“你早上都做些什么呢?”

    “我要弹好几个小时的钢琴。”

    “午餐后呢?”

    “和我的一个姑妈去购物。要不就去见什么人,或者去捎个口信,有时候也得做一些必要的工作————水龙头有时会漏水。她们经常去探望那些一贫如洗的人————瘸腿的老女佣,需要就医票的女性。我也时常一个人在花园中散步。有时在下午茶后有人来拜访;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坐在花园里或者玩槌球;冬天的时候,我会在她们工作的时候大声朗读;晚餐后我会弹钢琴,她们会写信。要是父亲在家的话,我们就会与他的朋友共进晚餐。我们大概一个月去看一回戏。偶尔我们也去外面吃饭,有时我会去参加伦敦的舞会,但不太频繁,因为回来的时候很麻烦。和我们经常打交道的都是家里的老朋友和亲戚。我们见不到几个人,只有牧师、佩珀先生和亨特一家。父亲在家的时候总是需要我们保持安静,因为他在赫尔工作得很辛苦。还有,我的姑妈都不是很强壮。要是想让房子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我们的佣人总是偷懒,因此露西姑妈经常在厨房里忙活,而克拉拉姑妈,我想,上午大多是在打扫会客室以及整理亚麻饰品和银器。我们还养了几条狗。除了需要洗漱和梳理毛发外,它们还需要运动。名字叫桑迪的狗死了,但克拉拉姑妈还有一只来自印度的年纪很大的鹦鹉。我们房子中的每一件东西,”她激动地说,“都是有来头的!房子里面都是老家具,但并不太老,都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是我的母亲或者父亲的家传。她们舍不得扔掉这些,即使我们的房子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那真是一座不错的房子,”她继续道,“除了有些暗淡外————我指的是阴暗。”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家里的会客室,那是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有一面朝向花园的方形窗户。靠墙摆放着几张绿色的长毛绒椅子,还有一个带玻璃门的沉重的雕花书柜。对这间屋子的总体印象就是褪了色的沙发罩,淡绿色的大片空间,以及旁边几个装满了刺绣作品的篮子。墙上挂着几幅意大利早期的杰出摄影作品,有关多年前家族成员曾经游览过的威尼斯的桥与瑞典的瀑布。还有一两幅父辈和祖母辈的画像。另外,沃茨的绘画后有一幅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版画。那是一间没有明显特征的房间,既没有典型且堂而皇之的丑陋,也没有强烈的艺术气息,身处其中也不会感到十分舒适。蕾切尔把自己从对这熟悉场景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但你对这些一定没什么兴趣。”她抬起头说道。

    “上帝啊!”休伊特呼喊道,“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对什么产生过这么大的感兴趣。”她这时才意识到,在她回忆里士满的生活时,他的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脸庞,这让她感到兴奋。

    “继续,请继续说,”他恳求道,“让我们假设这是一个周三。你们都在吃午餐。你坐在那儿,露西姑妈坐在那儿,而克拉拉姑妈坐在这儿。”他一边说,一边在他们中间的草地上放了三块卵石。

    “克拉拉姑妈切开羊羔的脖子,”蕾切尔盯着卵石,继续说道,“我的面前摆着一个被称为食品台的、非常难看的黄色瓷器,上面放置着三个盘子,一个装着饼干,一个装着黄油,一个装着奶酪。还有一罐蕨菜。在场的还有女佣布兰奇,她因为鼻塞,吸气的时候会发出响声。我们聊着天————对了,露西姑妈下午要去沃尔沃思,所以我们的午餐吃得比较快。随后她带着紫色的包和黑色的笔记本出发了。克拉拉姑妈周三在会客室要召开被称作G.F.S的会议,所以我带着狗出门了。我向里士满山走去,沿着街道走进了公园。那是四月十八日————和今天的日期一样。英国还是春天。地面十分潮湿。然而,我依然穿过道路,踏上了草地,和狗一起散着步。像往常独处时一样,我一路唱着歌,径直走到了一片宽阔的空地。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伦敦。汉普斯特德教堂在那儿,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在那儿,工厂的那些烟囱在这儿。伦敦的低空通常会被一层尘雾笼罩,而当伦敦陷入薄雾中的时候,公园的上空却是蓝色的。淡黄色的气球穿过这片空地,飞往赫林汉姆。这附近空气的味道非常好闻,尤其是当看守人恰好在烧柴的时候。我能够准确地告诉你如何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你会经过哪些树木,以及你需要在哪里穿过街道。你知道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那附近玩耍。那里的春天不错,但秋天是最好的,因为可以听到鹿鸣;然后天色渐暗,我穿过街道往家走,这时都无法看清路上来往的行人了;他们从你的身边匆匆而过,你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脸庞,我喜欢这种状态,至少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但我想,你必须得赶回家喝下午茶吧?”休伊特问道。

    “下午茶?是的。五点钟。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我会讲讲自己做了些什么,我的姑妈们会讲讲她们都做了些什么。有时也会有客人前来拜访,就假设是亨特太太吧。她是一个跛足的老太太,有八个孩子,或者说,是曾经有过八个孩子。我们会问起那些孩子的情况。他们遍布世界各地,因此我们会询问他们都在哪里。有的时候他们病了,或者身处霍乱流行区,或者身处一个一年只下一次雨且一次下五个月的地方。亨特太太,”她微笑着说,“有一个儿子被熊搂住死掉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休伊特,想确认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好笑。他笑了,于是她放心了。但她认为有必要为自己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久而道个歉。

    “你都想象不到我对你说的话有多感兴趣。”他说。的确,他听得太专注,以至于手上的香烟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此时只好再点燃一支。

    “你为什么那么感兴趣呢?”她问。

    “一方面是因为你是女性。”他回答。当他讲话的时候,已经忘记一切、感到孩童般纯真愉悦的蕾切尔,此时失去了以往的直率,反而变得有些难为情。她马上感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与引人瞩目,这感觉就如同她和圣约翰 ·赫斯特争论时一样。她正准备与他进行一番唇枪舌剑,解释感觉并没有语言所表达出来的那么重要。毫无意外这番激辩会使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然而就在这时,休伊特将她的思维引领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经常走在街上,看着那一排排一模一样的房子,想象着里面的女性究竟在做些什么,”他说,“想想看:现在是二十世纪初,而就在几年前,女性还不能独自外出,也不能发表意见。这几千年来,她们一直处于幕后,过着那种奇怪的沉默的且无人在乎的生活。当然我们也会在文字里描绘她们————虐待她们,揶揄她们,或者崇拜她们;但这些文字并非出自女性之手。我相信,我们仍对她们的生活方式,她们的感受,或她们所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对于男性来说,唯一能够听到的女性心声来自于恋爱中的年轻女士。而对于四十岁的女性、未婚女性、职业女性、经营店铺和抚养孩子的女性,像你的姑妈、索恩伯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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