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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或者说肯定是因为佩珀先生的被褥不够,再加上一路的颠簸与咸咸的空气,这个夜晚过得并不舒服。这样一来,翌日早晨的早饭就显得相当美妙了。起航了,在淡蓝色的天空下,在宁静的海面上,愉快的旅途开启了。尚未探索的感觉,想要开口却驻在唇边的话语,将这个时刻变得意味深长。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个场景成了整个旅程中最具代表性的画面,其中还多多少少夹杂着前一夜漂浮在水面上的轰鸣汽笛声。

    苹果、面包和鸡蛋丰盛地摆满了一桌。就在海伦把黄油递给威洛比时,她瞟了他一眼,暗忖道:“我想,她嫁给了你,她是快乐的。”

    她沉浸在一连串熟悉的思绪中,又被带进了各种铭记于心的场景,思考起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特里萨嫁给了威洛比?

    “当然啦,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她想道。她的意思是说大家都看得见他高大魁梧的身形,还有一副嘹亮的好嗓门、一对铁拳与独立的意志。“不过————”想到这儿,她又陷入了一番对他的细致分析,用一个词完美地来形容就是“多愁善感”。她的意思是说,他从未简单真诚地正视过自己的感受。举例来说,他几乎从来不提起亡妻,却以豪华的排场来度过纪念日。实际上,就像她之前总是怀疑他欺凌过他的妻子一样,怀疑他对女儿异常凶暴。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将自己的命运与她朋友的做起了比较,只因威洛比的妻子算是海伦勉强能称之为朋友的女人。而这番比较常常作为她们的谈资。里德利是位学者,威洛比则是个生意人。里德利的第三卷品达诗集刚出版时,恰逢威洛比的第一艘船下水。他们建造新工厂的那年正好也是亚里士多德的评注本(是这个吗?)在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那年。“还有蕾切尔。”海伦看着她,定是要得出个结论。另一方面,因为双方的实力过于均等,她只好摆出了蕾切尔比不上她的孩子的事实。“她真该只有六岁。”这便是她所有的评价。不过除了这女孩那张圆滚滚、没有轮廓的小脸,其他的也无可指摘了。要是蕾切尔会去思考、感受、大笑,或是自我表达,而不是为了观察水滴的形状就让牛奶从高处滴下来,她或许会是个有趣的女孩,尽管生得不太漂亮。她长得像她母亲,与她母亲在宁静夏日的水池中映照出的那张生动、绯红的脸颊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海伦自己也在被别人审视着,尽管目光并非来自她的任何一个牺牲品。佩珀先生正打量着她。他一边把吐司切成小块,干脆地给它们抹上黄油,一边在沉思,思索自己那特别冗长的一生。锐利一瞥后,他更确信前一夜自己的判断没错————海伦是个美人。他殷勤地把果酱递给海伦。她正在扯些废话,无非就是人们吃早饭时经常聊的那些。他大脑的血液循环令他吃过苦头,而这个时候正打算找他的麻烦。他秉持原则,向她继续说着“不”,因为他从来没有因为性别而向哪个女人屈服过。现在,他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盘子上,思考起了自己的一生。他有充分的理由不结婚,只因为他还没遇上一个值得他尊敬的女人。他无奈地在孟买的一座火车站里度过了自己多情敏感的年轻岁月,在那儿他只见过深肤色的女人,女军人和女官员。他理想中的女人就算不会波斯语,也要会读希腊语,要有一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还要明白他脱衣服时玩的小情趣。实际上,他已经沾染了一些自己丝毫不以为耻的习惯。每天,他总要花上几分钟去用心地学些东西。他每次取票都要记下号码。他在一月里全情投入于佩特罗尼乌斯,二月给卡图卢斯,三月或许属于伊特鲁里亚的花瓶。总之,他在印度干得不错,除却一些聪明人并不会感到遗憾的基本缺陷,他依然把握住了当下,所以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他这么想完便猛地抬起头露出微笑。蕾切尔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我猜,你还在琢磨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吧?”她心里想着,但还是礼貌地出声问道,“你的腿今天还疼吗,佩珀先生?”

    “你是说我的肩胛骨?”他问,说着痛苦地动了动肩,“美景对于给我苦头吃的尿酸水平毫无影响。”他叹了口气,凝视着对面的椭圆形窗格,窗外是蓝天碧海。与此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捆羊皮卷,放在桌上。显然,他期待着别人对此发表意见,于是海伦便问他那是什么书。她知晓了它的名字,却也收获了一大通关于如何正确修路的专题论述。他从古希腊人说起————他们有不少麻烦要应付,他说道。接下来,他又讲到了罗马人,再说到了英国。他说,开始时是正确的方法,可它们很快就出了岔子。讲到这里,他将当今所有的筑路商都狠狠地批判了一番,尤其痛斥了里士满公园的筑路商。佩珀先生每天用早饭前都习惯去那里骑会儿自行车。搅动的勺子把咖啡杯碰得叮当作响。佩珀先生的餐盘旁至少垒着四只小面包的面包芯。

    “卵石!”他总结道,恶狠狠地把另一只面包的面包芯垒了上去。“英国的路都是拿卵石铺的!‘只要下一场大雨,’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你们的路就全都淹了。’被我一次又一次地说中,但你觉得在我跟他们说这话时,他们听进去了吗?我给他们指明后果,那可是事关国库的,还提议他们去读读科里菲尔斯的书,他们听了吗?并没有,安布罗斯太太!你没在自治市议会待过,根本见识不到人类的愚蠢!”小个子男人凶狠地瞪着她。

    “我有佣人,”安布罗斯太太聚焦起目光说道,“我跟前还有个保姆,人倒是不错,可她执意要让我的孩子祷告。亏得我不遗余力地照看,他们目前还把上帝当成是一种海象;可如今我既已不在他们身边————里德利,”她转过身向丈夫问道,“我们回家后要是发现他们又念起主祷文了,该怎么办呀?”

    里德利发出了一小声“呸”。可威洛比听着也不舒服,他身子轻轻一晃,尴尬地开口说:“哎,真的,海伦,一点点宗教信仰伤害不了谁的。”

    “我倒宁愿我的孩子撒谎。”她回应道。威洛比沉浸在思绪中,他弟妹比他记忆中还要古怪。她把椅子往后一推,匆匆地跑下楼。不一会儿他们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噢,瞧呀!我们在大海中央了!”

    他们跟着她来到甲板上。所有的烟雾与房屋都不见了,汽船航行在一片空旷的海域上。大海澄澈又清新,颜色却在晨曦中显得黯淡。他们离开了一片泥泞的伦敦。一道极细的影子稀疏地落在地平线上,其厚度勉强能承受住巴黎的重量。尽管如此,它还是扛住了。没有了道路,没有了人,他们感受到了自由,因此四周洋溢着相同的兴奋之情。汽船缓缓前行,细浪轻轻拍打着它,破开的水面又如沸腾了一般嘶嘶作响。它一路在两侧留下了一小串泡泡与水沫。上方十月的天空没有颜色,只有稀疏的云。空气仿佛经过了一道柴火的熏烤,透着美妙的咸味与凛冽。其实甲板上冷得根本站不住。安布罗斯太太将手臂探进了丈夫的怀里。两人走开了,可以看见她凹陷的脸颊朝他别着,似乎要谈些私事。他们走了几步,蕾切尔看到两人在接吻。

    她低头向大海的深处看去。海平面仅是被航行而过的尤弗罗西尼稍稍打扰,海面之下却是一片浓绿与昏暗,而且愈来愈暗,到了海底的沙地,只剩下一片看不清的昏暗。人们只能依稀看见沉船的黑色船骨,或是由爱掘洞的大鳗鱼建造的螺旋形高塔,抑或是游过的光滑绿皮怪物,时不时地闪着光。

    “对了,蕾切尔,要是有人想找我,告诉他我要到一点钟才有空。”她的父亲说道,一如既往地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和女儿讲话时,他在她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要到一点钟,”他重申,“你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嗯?弹弹琴,看看法语,看看德语,嗯?佩珀先生知道的离合词比全欧洲的男人知道的都多,嗯?”他大笑着走开了。蕾切尔也笑了,实际上她从记事起,便这么笑开了,也不去想那有趣与否,只因为她仰慕自己的父亲。

    正当她环顾四周,想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干时,她被一个女人挡住了去路。那女人又胖又壮,挡了蕾切尔的路,躲都躲不掉。从她小心翼翼又踌躇不前的步子,还有那身朴素的黑裙可以看出,她来自更下一层的阶级。尽管如此,她还是如磐石一般立在那儿。她四下张望,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上流人士在场后,才准备开口。她要讲的是关于床单的情况,这可是重中之重。

    “我们到底该怎么熬过这次航行,蕾切尔小姐,我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开始讲话,“只有床单是够分的。老爷的那条有一块地方破极了,用手指可以一戳一个洞。还有床罩。你注意到床罩了没?我看就算穷人瞧了都会觉得难为情。我给佩珀先生的那条勉强能盖住只狗��不行,蕾切尔小姐,它们补不了啦,它们只能当防尘罩使了。问我为什么?你要是让我拼了命地缝补,下回洗起床单来我可就干不了喽。”

    她的声音中涌动着愤慨,泪水似乎已经在打转了。

    现在别无选择,只有把那一大堆床具摊在桌上再检视一番。契莱太太收拾起床单来,每一条的名字、特点和质地,她似乎都知晓。有的沾着黄色的污渍,有些有几处抽丝抽得厉害。但是在一般人眼里,它们看上去就和一般的床单一样,整洁、雪白、冰冷,且一尘不染。

    契莱太太突然转移了床单的话题,放下了床单,把紧攥的双拳搁在上面,坚定道:“还有,你不可以让一个活物坐在我坐的位置上!”

    契莱太太原本是被安排坐在一个相当宽敞的船舱里,可那儿离锅炉太近了,以至于五分钟后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丢了”,她一边捂着胸一边抱怨道。这种可怜的情状可是温雷丝太太,蕾切尔的母亲做梦都想不到的————温雷丝太太熟悉她家里每一条床单,并期望事事俱到,可她不在了。

    再给她另外安排一间房可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了,而且床单的问题也能够奇迹般地迎刃而解。毕竟污渍和抽丝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可是————

    “假话!假话!假话!”小姐气愤地大吼,她奔上了甲板,“跟我撒谎做什么?”

    她气的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竟像个小孩一样跑到一个女孩跟前哭诉,就为了想要坐到轮不到她坐的位置上去。她不再考虑这个特殊事件,打开乐谱后,很快便忘记了那个老女人的一切和她的床单。

    契莱太太叠着床单,她脸上挂着了无生趣的表情。这个世界不再在意她了。这儿又不是家。当昨天的灯亮起时,水手就在她的头顶咚咚咚地走来走去,她哭了;今晚她还会哭的;明天她也要哭。与此同时,她在房里整理起自己的装饰品,都是些轻易得来的东西。这些奇怪的玩意都是在航海途中获得的————陶瓷哈巴狗、微缩茶具、印有布里斯托市纹章的俗气杯子、生满了绿锈的发夹盒、彩塑的羚羊头,还有好多小照片,上面不是穿着礼拜正装的工人,就是抱着雪白婴儿的女人们。但有一张人像被放在了一个镀金相框里,相框还缺一颗钉子。在找钉子时,契莱太太戴上眼镜,读起了一张相框背后的字条:

    “威洛比·温雷丝将此张女主人的相片赠予埃玛·契莱,感谢她三十年来的尽心服侍。”

    泪水模糊了文字和钉帽。

    “只要我还能为你们家做些事情。”她边敲着钉子边说着,这时过道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嗓音:

    “契莱太太!契莱太太!”

    契莱太太立刻整整裙子,抹抹脸,打开了房门。

    “我遇上个麻烦,”安布罗斯太太说,她的脸通红,喘不上气,“你知道先生们是什么样子。椅子太高了,桌子又太低,地板离门有六英寸。我想要把锤子,一床旧被子,你这有厨房餐桌一类的东西吗?总之,别告诉其他人。”眼下她猛地打开丈夫会客室的门,只见来回踱步的里德利眉头紧锁,大衣的领子立着。

    “他们就好像是煞费苦心地要来折磨我!”他大叫道,突然停住脚步,“我加入这次远航难道就是为了染上风湿和肺炎的?真该有人给温雷丝多灌输点理智,亲爱的。”海伦正蹲在一张桌子底下,“你只是在把自己弄脏罢了。我们最好认清事实,我们注定要忍受长达六周的悲惨折磨。总之,一切都愚不可及。不过既然我们人都在这儿了,我想我能像一个男人一样去面对它。我的病肯定会加重————我的感觉已经比昨天还要糟了。不过我们只能感到庆幸,孩子们开心地————”

    “走开!走开!走开!”海伦叫道,她推了把椅子像赶一只乱跑的母鸡一样把他从一个角落轰去另一角落。“你走开,里德利,不到半小时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妥当了。”她把他从房里赶了出去,她们听见他一路还在过道上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

    “我猜他不是很强壮吧。”契莱太太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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