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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一束令人头晕目眩的阳光最新章节!

    晚上十一点,莫斯科——塞瓦斯托波尔快车在波多尔斯基站的前一个小车站停车了,它本来不应该在这里停车的。列车停在二道,等候错车。在这趟车的一等车厢里,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走到挂着窗帘的车窗前,他们看见手提红灯的列车长正在跨越轨道,于是太太问道:

    “请问,我们为什么停车?”

    列车长告诉她:该在这里会车的特别快车晚点了。

    车站上漆黑一片,显得非常凄凉。夜幕早已降临,然而在西方,在车站的后面,那一片昏暗的森林的尽头,久久不熄的莫斯科夏夜的晚霞还留有一抹毫无生气的残晖。沼泽地的潮湿气息吹进了车窗。远处传来的小山鸡有节奏的咕咕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这声音听起来也带有沼泽地潮湿的味道。

    他两肘撑在车窗上,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曾在这地方度过假。”他说,“离这里五俄里,有一座别墅庄园,我在那里当过补课老师。这是个很枯燥寂寞的地方。树林稀稀拉拉的,只有喜鹊、蚊子和蜻蜓,没有一点宜人的景色。在花园里,如果想看到地平线,就只能登上屋顶的阁楼去眺望。这座房舍自然是俄罗斯风格的,因为主人家道中衰,它那时已经破败不堪了。屋后有一片地,很像是往日的花园,花园外面有一片水,不知是个湖,还是沼泽地,长满了欧莞和睡莲,在泥泞的岸边系着一条无主的平底船。”

    “这别墅里当然有一个深闺怨女和你一起泛舟湖上了!”

    “是的,一切都如想象的那样,然而这姑娘却并非深闺怨女。我多半是夜里和她一起划船,很有点诗情画意。西面的天空整夜都是一片淡绿,也和现在一样,透明的光辉泛在地平线上,一抹夕阳的残晖挂在天边……船上只有一支桨,而且破旧得像一把铁锹,我就像野人那样用那支桨划着船,一会儿在右侧划,一会儿又在左侧划。对岸稀稀拉拉的树林,看上去是昏暗的,然而那半明不暗的奇光异彩却在树林背后的天际彻夜不熄。万籁俱寂,无法用笔墨形容,只能听见蚊虫的嗡嗡声和蜻蜓的飞舞声。我从来不知道蜻蜓夜里也会飞,我总觉得它们飞起来一定有什么缘故。那情景真有些可怕。”

    迎面来的快车终于开了过来,风驰电掣,伴着隆隆的巨响和一阵劲风,灯火通明的车窗如同一条金黄色的光带一闪而过。停着的车马上就开动了。乘务员走进了车厢,开了灯,然后就开始铺床。

    “以后你和这姑娘怎么样了?是真正的浪漫故事吗?你可是从来没对我讲过她。她长得怎么样?”

    “又瘦又高。总是穿一件黄色洋布大坎肩[2],常光脚,穿一双彩色毛线织的便鞋。”

    “那么也是属于俄罗斯风格了?!”

    “还不如说是贫穷的风格。没有什么可穿的,所以穿一件俄式大坎肩。此外,她是一个画家,曾经在斯特罗加诺夫美术学校读过书。而且她自己就是画中人,甚至有圣像中的那种风度。背上垂着一条黑黑的大辫子,脸色黑黝黝的,还有几颗小黑痣,鼻子纤细而端正,黑眼睛,黑眉毛……头发硬硬的、干干的,微微有些卷。衬着那身黄坎肩和白色的细纱衣袖,出落得很标致。穿着便鞋的脚和踝骨都很干瘦,她黑黝黝的皮肤很细腻,脚上的骨骼明显可见。”

    “我知道这种类型的人。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有过这样一个女朋友。她大概有些歇斯底里吧?”

    “也可能。她的脸长得很像她的母亲。她母亲有东方血统,是个什么公爵小姐,当时患着一种忧郁病,除了吃饭,从来不肯露面。出来吃饭时就坐着一声不响,也不抬眼睛看人,常常轻微地咳嗽几声,就开始把刀和叉子不停地摆过来摆过去。有时她也冷不防地说上一句话,总是那么突然,出人意料,而且大声喊叫,能把人吓一跳。”

    “父亲呢?”

    “也不喜欢说话,个子高高的,很瘦,是个退伍军人。只有他们家的小男孩很天真可爱,我就是他的补课老师。”

    乘务员告诉他们床已铺好,祝他们晚安,然后就从卧铺包厢走出去了。

    “她叫什么名字?”

    “露霞。”

    “哪有这样的名字?”[3]

    “很平常,就是马露霞。”

    “你一定热恋上她了吧?”

    “当然,我觉得我狂热地爱过她。”

    “她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答道:“她大概也爱我。不说这些了,睡觉吧,忙了一天,我疲倦了。”

    “真新鲜!难道你就白喜欢她一场?喂,简单地用一两句话告诉我:你们的浪漫史是怎么结束的?”

    “无所谓结束。我走了,事情也就完了。”

    “你为什么没有和她结婚?”

    “大概预感到以后会遇见你。”

    “说真的,别开玩笑!”

    “因为我当时开枪自杀了,她用匕首自刎了……”

    他们洗过脸、刷了牙,关上了包厢的门,在这显得非常狭小的包厢里,他们脱了衣服,怀着旅途中那种愉快的心情躺进清洁的、熨得光滑的亚麻布被单下面,枕头微微垫高,也同样光滑。包厢内一片昏暗,窗上有一束深紫罗兰色的光。她很快就睡觉了。但他却睡不着,躺着吸烟,思绪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夏天……

    她的肌体上也有许多小小的黑痣,这些小痣使她显得更加迷人。也许因为她穿着便鞋,没有高跟,所以走起路来,黄色长坎肩下面的整个身体仿佛都在颤动。大坎肩又宽又薄,所以衣衫下修长的少女身躯一点也不受束缚。有一次她从花园跑进客厅,雨把她的脚打湿了,他忙着跑过去帮她脱下鞋子,吻了一下那湿漉漉的瘦小的脚,在他一生中再也没有感受到类似的幸福了。阳台外面雨越下越紧、越下越大,到处一片雨声,又是一片清新和芬芳。这时整个屋子里,光线暗淡,人们都在午睡,狂热的感情使他们失去了警惕,一只全身发着灰绿闪光、头上长着硕大的红鸡冠的黑色大公鸡突然也从花园跑进客厅来,爪子打得地板咚咚地响,这可把他俩吓了一大跳。公鸡看见他们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匆忙缩起身体,仿佛是出自礼貌,拖着它那五光十色的尾巴又跑回雨中去了……

    他刚到她家的时候,她一直在悄悄地观察他。当他和她说话时!她总是脸涨得绯红,而且总是开玩笑地答着话;进午餐时,她也时常嘲弄他,比如,她有一次对父亲大声地说:

    “用不着款待他,爸爸,你白操心,他不喜欢甜馅饺子,也不爱吃格瓦斯香肠冷汤,面条和酸牛奶他是讨厌吃的,奶渣就更恨死了。”

    上午他给小男孩上课,她搞家务,整个家都靠她管理。全家中午一点钟吃午饭,饭后她回到她住的屋顶阁楼上去,如果天不下雨,就去花园,那里的一棵白桦树下放着她的画架,她一边挥手赶蚊子,一边写生。之后她常到阳台上来。他总是午饭后坐在这里的一把歪歪斜斜的藤椅上看书,这时,她就背起手来,站在一旁看着。有一次,她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

    “能不能知道您在啃什么高深的书?”

    “《法国革命史》。”

    “啊!我的上帝!我还不知道我们家里出了个革命家!”

    “您怎么不写生了?”

    “我要把绘画完全丢掉。我已经知道我没有才能。”

    “您把您的作品给我看看行吗?”

    “您觉得您很懂绘画吗?”

    “您太自命不凡了!”

    “我倒是有这样的缺点……”

    终于,有一天她提议和他一块儿到湖上去划船,于是她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

    “大概我们这里的热带雨季已经结束了。咱们出去玩玩吧!我们那条独木舟已经朽烂了,船底还有好几个洞,不过我和彼加已经用欧莞把那些洞堵上了……”

    这日,天气炎热,暑气蒸人,岸边的草丛里乱七八糟地夹杂着稗子的小黄花,又潮又热的空气令人气闷,数不清的淡绿色的小蝴蝶低飞在草上。

    他也学会了她那种嘲弄人的口吻,当他走进小船时,说道:

    “您终于屈尊赏脸了!”

    “您终于挖空心思来报复了!”她泼辣地回答他的话,一面跳到船头上。青蛙被惊动了,它们扑通扑通地从四面八方跳下水去,这时,她突然尖声地大叫起来,一手抓住了她的大坎肩,把衣服提到膝盖以上,跺着两脚:

    “草蛇!草蛇!”

    他往她黑黝黝发亮的腿上扫了一眼,抓起了桨,向那条在船底弯弯曲曲蠕动的草蛇打了下去,然后一手把蛇抓起,远远地扔到水里去了。

    她的脸顿时苍白了,这是印度人脸色苍白时的那种样子,她脸上的黑痣和那头黑发显得更加乌黑了。然后她松了一口气,说道:

    “唉!真恶心人!难怪‘可怕’这个词和‘草蛇’同一个词根呢!到处都是草蛇,在花园里,在家里,到处都是[4]……简直不能想象,彼加敢用手抓蛇呢!”

    他们俩第一次这样随随便便地谈话,第一次彼此凝视对方的眼睛。

    “您真棒!一下子就把它打死了!”

    此刻,她的神态已经恢复正常,微笑着从船头跳动到船尾,高高兴兴地坐下了。当她害怕的那一瞬间,她是那样迷人,使他为之倾倒。现在他满怀柔情地想:是啊!她还完全是个小姑娘!于是,他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心地跨进小船,用桨撑在湖底的软泥上,把船掉了个头,穿过缠在一起的密密实实的水草、像刷子般的欧莞、盛开的睡莲和被又厚实又圆的荷叶覆盖着的一片翠绿的湖面,终于把船划到湖心了,于是他坐在船中间的凳子上,左一桨右一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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