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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金岳霖回忆录最新章节!

    我喜欢作对联

    小的时候,大人(主要是几个哥哥)经常讲对联。我也学了背对联,背的多半是曹丕的。到北京后,也喜欢作对联,特别喜欢把朋友们的名字嵌入对联,有时也因此得罪人。

    梁思成、林徽因和我抗战前在北京住前后院,每天来往非常之多。我作了下面这一对联:“梁上君子,林下美人。”思成听了很高兴,说“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不然我怎么能打开一条新的研究道路,岂不还是纸上谈兵吗”?林徽因的反应很不一样,她说:“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事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我鼓掌赞成。

    我也给老朋友兼同事吴景超和龚业雅夫妇作了对联。上联是:“以雅为业龚业雅非诚雅者”;下联是“唯超是景吴景超岂真超哉”。这里上联不只是拼凑而已,也表示我当时的意见。

    金岳霖手迹。

    这就追到唐擘黄先生同我的讨论。30年代相当早的时候,唐先生同我从晚8点开始讨论“雅”这一概念,一直讨论到午夜两点钟以后。我们得出的结论只是这东西不能求,雅是愈求愈得不到的东西。不知道唐先生还记得否?

    以上说的对联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不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也有三次。一是送沈性仁女士的:“性如竹影疏中日,仁是蓝香静处风。”另一是送清华建筑系青年讲师的:“修到梅花成眷属,不劳松菊待归人。”第三次就是前面提到的给毛主席祝寿作的“以一身系中国兴亡,入此岁来已七十矣;行大道于环球变革,欣受业者近卅亿焉”。

    好了,我又想到过去的一副对联。太平军革命失败之后,曾、左手下的武官也发财致富了。自项羽、刘邦带头后,衣锦总是要还乡的。这些还乡的武官都成为乡下的大地主,这也就产生了一些专门“敲竹杠”的落第文人。这些文人自备抬着走的轿子,他们到了地主家,抬轿的人就走了,地主就得招待他们。有一个自称为流落在湖南的湖北江夏的文人,到了一个大地主家,抬轿的人走了,他就坐在轿子里,要求会见主人。主人见了他之后提出上联说:“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先生来江夏,还算第一,还算第二?”那位“敲竹杠”(现在记起来了,那时叫“打秋风”)先生对曰:“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游士本儒人,亦不在前,亦不在后。”

    英文也可以作对联,张奚若和我是好朋友、老朋友,但是有的时候也吵架。有一次话不投机,争论起来了。我说他真是Full of pride and Prejudice,他马上回答说:你才真是devoid of sense and sensibility。这两本书,我只喜欢P and P。

    我喜欢山水画

    我喜欢中国的山水画,其余的虫鱼鸟兽(齐虾除外)等我都不喜欢。我欣赏以大观小的原则,在画上执行这个原则就是怎样留空白的问题。我认为这是布局中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因为比起来次要就不必提了。解放后,我当心山水画后继无人了,哪里知道这完全是杞人忧天。我认为,解放的时间虽不长,然而伟大的山水画已经画出来了。前些时我欣赏钱松喦先生的《密云水库》,最近我认为陈徽先生的《蜀江烟雨》更是伟大。直到现在,我天天都要看看这张画。说的是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尽管是报纸上剪下来的纸片,然而我看时仍然是最大的喜悦。这些时候天天如此,真是百看不厌。

    留空白不是简单的事,在能者手里有非常之灵巧处理的办法。

    齐白石像。

    齐白石(1864——1957),20世纪中国杰出画家,世界文化名人。

    金岳霖喜欢中国山水画,除了齐白石画的虾以外,虫鱼鸟兽等,他都不喜欢。

    《人民日报》上印出戴慧文先生的木刻《晴雪》。我谈的是照片,不是木刻本身。照片就是一张印出来的画。作为一张画,它也有空白问题。奇怪的是它堆满了画,可是我看了又看,并不感觉到挤。黑白两颜色虽然是接连的,然而从观看者的感觉说,两山相隔至少也有几十里路。真是不画空间或不刻空间,自有空间了。多灵呀!

    报纸上登了一些无山的水乡画,我剪下了两张。一张只有房子没有人,另一张有许多人在工作。头一张水乡画给人的印象很特别,我一想就想到那是地主的水乡。地主早已不存在了,可是我想到的仍然是地主的水乡。不但是地主的水乡,而且想到黄公望、黄鹤山樵、倪云林、沈石田、文徵明等,这又给我很大的愉快的感觉。尽管如此,这个水乡仍然是死的,水是死水。

    另一张完全不一样,在水上或水旁的是劳动人民或小资产阶级,他们都在工作。这张水乡画充满了紧张气氛,画里的人都在劳动,他们当然也都是活泼泼地生活着。这张水乡画是活的画,水乡是活的水乡,水也是活的。

    在报纸上我也剪下了一张可以说是完全宁静的画。画面是一湖水,远处有山,水上有两只渔船。这张画宁静得很,似乎可以听见下雨的声音。印象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味道。

    我还剪下来黄树文先生画的《湖岩春色》。这张画给我的印象是,它完全忠实于它的对象。它是用笔墨把肇庆的风景画出来。从前对于人物有所谓“画影”(不知是否此两字)?我的父亲曾照过相,可是,他死后我母亲曾请人画了一张他半身官服的像。这张画是忠实于父亲的形象的。我的印象是黄树文先生的《湖岩春色》画的是肇庆的风景。不知对否,但是我的印象是这样的。从前有副对联说:“春水船如天上坐,秋山人在画中行。”看了黄先生的画,我也在画中行了。

    在站立和走路都不方便之后,我没有努力克服困难,政治活动参加得越来越少,思想也越来越落后了。在这种情况下,参观画展这样的事情也就提不上日程上来了。

    在艺术方面,中国对世界文化的最大贡献之一,就是山水画。古人论山水画,确实有许多玄学。我认为,这许多玄学与山水画都不相干。这不是说山水画没有哲学背景或根源,这个背景或根源就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个哲学有弊,也有利。弊很大,克服天地的能力小了。但是这个哲学也有有利的一面,它没有要求人自外于他自己的小天地(天性),也不要求人自外于广大的天。“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位童子对于他所在的山何等放心,何等亲切呀!比这更好的例子一定很多,不过我读的诗极少,想不出更好的例子而已。

    我个人对山水画也是有偏爱的,来源主要是邓叔存先生。他收藏的画非常之多,山水画尤其多。我一有机会就到他家看山水画。故宫也有好些水印出来的古画,我也有,现在遗失了。邓先生懂山水画,如请教的话,他也乐于讲解。看来中国山水画和西洋的山川风景画不一样。它没有西洋画的“角度”或“侧画”,它有的是“以大观小”。叔存先生送给我一张他自临朱德润的山水画,这张画就是很好的以大观小的例子。我在夏天仍然挂着它。他讲南宗、北宗,自己倾向南宗,喜欢用笔的中锋,喜欢写画,不喜欢画画。他对画有这样的要求,我也跟着有这样的要求。这是就画本身说的。

    山水画的中心问题是意境。这里看来有一个哲学问题,我没有很好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的初步看法是,一张画可能有两方面的意境,画者的意境和看画者的意境,二者完全符合恐怕很少。我们最好用钱松喦先生的最近的伟大的作品为例。

    上面既然提到钱松喦先生,我要借此机会表达我的敬意。我头一次看见他的画的印品,是在《人民画报》上,画的是密云水库。我看了那张画,也就看见了劳动人民的伟大建设,既有长城,也有帆船乘风远去,既古老而又崭新,高兴极了。可是那张画远远比不上最近为了庆祝党的第十二次代表大会而画的《山欢水笑》。我认为,这张画不是中国山水画的最高峰,也是顶峰之一。当中国的劳动人民举国同欢的时候,山山水水也沸腾起来了。这就是这张画的伟大意境。仅仅有了伟大的意境当然还不够,还要看画得怎样,执行得怎样。钱先生的执行也是头等的,也应该说是伟大的。先讲笔墨吧,钱先生没有把大块的墨汁涂在纸上,看来整张画是用笔的中峰写出来的。画中的空白怎样处理的呢?它既是空白,又是画,好些画家都能够这样用空白,钱先生所留的空白是水蒸气似的泡沫的飞扬。瀑布的声音虽大,若没有泡沫的飞扬,腾欢的气氛仍然得不到。声音靠瀑布,声势靠所留的空白。空白的意义和作用就和画家普通所留的空白大不一样了。最后,还要提一提那几只鹿。鹿在古时一直象征君民和睦,现在当然没有什么“君民”了。但是最高层的领导和最低层的干部,比起古时候要配合得多、密切得多的共同奋斗,才能得到预期的结果。说了上面一大堆的话,只表示我的学习而已。

    现在提一提作者的意境和看者的意境问题。一张山水画是一件客观事物,它对作者和看者说是一样的。但是,意境可不一定,它很可能完全不一样。画与意境的关系有点像语言与思想的关系,不过一般地说,除文学作品之外,要复杂得多。画者的意境看者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不能得到时,仍然有看者自己的意境。作者的意境因画已经画出,好像已经摆出来了,推动他画的动机也已经实现了,他没有什么话要说。看者不同,他没有画,可是他有意境。看者之间,可能因意境的不同而引起意见的不同,也可能因意见的不同而发展为争论。显然,这是好事。这很可能引起画家的努力,使山水画来它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新局面,这样中国山水画就得到复兴。

    我对古树有兴趣

    对于古物,一般地说我的兴趣非常之小;对于古人,有些我有很大的兴趣,包括汉武帝、汉光武和唐太宗,对武将的兴趣可能大于对文人,对孔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对于现在还活着的个体古物,兴趣很大。我说的是树,不是活的火山那样的东西。

    头一类我注意的古树是银果树。北京有一棵相当大的银果树,在潭柘寺。现在到潭柘寺去很容易,可惜我不能去看它了,想来它仍然健康地存在。另一棵在山东莒县,有照片。据说还有一棵在日照,没有看见过照片。南方有没有同样大的,不清楚。

    中国最古最大的树在台湾,它是红桧树。照《辞海》的条文说,它的尺寸如下:高58米,直径6.05米,按直径计算,身周应为20米。这确是庞然大物。年龄在3 000年以上,在孔子活着的时代,它已经是古树了。就现有知识说,它是中国最古最大的树。

    湖北的神农架有很古的树,有些也是很大的,例如铁杉树。有一棵高46米,直径3.38米。这也就很大了。这种树在湖北还不少。别的地方多不多,不清楚。它有一特点,它的分枝向外伸时,同时也向下伸。这,我不觉得难看,反而好看。它有点像人伸出胳膊似的。南方樟树很多,也有很古很大的。有一位向昌明先生说,“湖南会同县有一棵樟树高40米,胸围13.1米,直径应为4.12米”。根据尺寸,这是特大的树。据向先生说,这棵树一百多年前已经上了会同县志。可见很早就有人注意到它。樟树不是长得快的树,曾有人要把它砍掉,万万砍不得,应该承认它是国宝,同时它也是现在所知道的中国的第三棵大树。

    离这棵樟树不太远的地方,广西龙州县有一棵“橡树王”,高达12层楼那样高,胸径2.96米。橡树是硬木树,长得慢。它能够长到这样的尺寸,应该承认是很少见的。

    最后,我们提到中国第二棵大树,它是西藏林芝县的一棵柏树。柏在中国是一种常见的大树,北京公园见到的就不小。山西的那棵“秦树”已经是少见的大柏树,可是,远没有林芝县这棵大。林芝这棵高52米,胸径4.5米,胸围14.2米。它是现在所知道的中国的第二棵大树,可是年龄没有估计,但是一定很古,它也是长得慢的树。

    1961年,金岳霖(右二)等人在黄山留影。

    松与柏是经常并提的。我没看见过,也没听说什么地方有特别大的松树。古的可能有。北海前面的团城里有一棵白皮松,可能相当古了。有人曾说,白皮松,皮愈白,树也愈老。有没有根据我不知道,如果对的话,方才说的那棵就很古了。它不只是白,而且很美。“松年”有长寿的意思,但是究竟什么地方有两三千年的古老的松树呢?

    我喜欢栀子花

    多年不同花打交道,也没有从前玩花的条件;怕想它,也就不想它了。其实,从前我也没有玩花的条件,我不是房产或地皮所有者,因此对有些心爱的木本花,住在北京的人是没有办法的。例如,昆明龙头村李老师的那样的大红茶花树,在北京是无法养成的。邓叔存先生在安徽的老家,也就是邓完白先生在安徽的老家的黄梅树,在离家四十多里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得见的,在北京也是没法办到的。我还有相当悲哀的经验。我在花市上买到一棵荷花玉兰,是盆中长大的。北京的玉兰是酒杯玉兰,花是酒杯形的。荷花玉兰形似荷花,叶的特点是面绿底棕色,香有acid的感觉。这盆花的问题是盆太小,树太大了。我想最好的办法是种在清华图书馆前面。有位姓金的馆员反对,理由是挡住了阳光,不能工作。有道理,没办法。看来在盆养的条件下,荷花玉兰迟早总要死去,不久也死了。

    栀子花是我最喜欢的花之一。在南方因易活而贱,在北京可不容易养。它喜欢酸性的水和土,而这又是北京所不容易办到的。北京的水土都是碱性的。几个月之后,花叶就变黄了,花也不开了。茶花在北京容易活,可是不能在室外过冬,也就不能成大树。黄梅在北京易活,也可以在北京露天过冬。据说原在西城的广济寺就有两棵露天的大黄梅,但是我没有去看过,不敢肯定。我从前有两大盆,冬天开花时都是由两个人抬到客厅的。牡丹除姚黄外,我并不喜欢,而姚黄我也只喜欢起楼的或双层的。我买过一棵姚黄,有花房的时候好办,不然事就多了。在北京能把箭兰养好,那就是养花事业的大成绩。

    我不是研究植物的,不敢说花有无社会性,但是种和养都是有社会性的。现在可能还有人住平房,平房将来总是要被淘汰的。私人不可能养木本花。木本花归国家后,养花事业会更加发达。北京可建好些花林,如玉兰林、海棠林、丁香林(紫白都有)、黄梅林(北京露天安家还要花工夫)。每一林区都要夹杂地种些紫藤,搭起棚架,俾游人喝茶休息。有些“林丁”(即办事员)同时是警察,折枝应成为犯法。

    北京没有露天的大红色的花。我们应该请植物学家想办法让云南大红茶花和石榴花逐步北移,移到北京来。

    北京有一种花不太大、色也不太红的海棠花,颐和园乐寿堂从前有两棵,很好。旧燕京大学西门对过的吴达铨花园里有几棵很好的海棠,不知道现在还在否。中山公园的海棠从前是不够理想的,现在怎样不知道。无论如何北京应该有海棠林。黄刺梅应保留,不要太多,小孩可能碰出毛病。榆叶梅,花不易落,容易变黑,可以淘汰。花的形只能用花形本身来形容,例如起楼的姚黄形或多瓣大花形,如云南的茶花形。用普通的“四方”、“三角”来形容花没有什么用。色不同一些,普通的字用处大一些。英国人的宝贝叫做Rose的花,北京叫做“月季”,不是玫瑰,后者是京西妙峰山产的那样的花。我曾有过两盆很好的月季花,开花时我曾把它摆在睡房里。这办法不卫生,不要照办。那时比较难得的是黄的,现在这花养的人多,黄的可能不少了。虽然是木本花,然而是盆景,现在楼房条件下仍可以养。

    1982年,金岳霖(前中)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同事们在一起。

    后排右九为金岳霖的学生、本书的整理者刘培育。

    花的色主要是红、黄、白及深浅方面的变化。有绿牡丹,我所看见的只略有绿意而已,并不真绿。有黑牡丹,据说从前的崇孝寺有很多。中山公园有一棵名叫众生黑,名字为什么带佛教味,我不知道,颜色只是深紫而已。我看见过的真正的黑花是在蜀葵上生出的。蜀葵的茎相当粗,也相当高,但是它是一年生的,应该是草,只是又高又粗的草而已。

    花的很重要的一方面是香,可是形容起来很不容易。上海从前有些女人头上喜欢插几朵白兰花,人们习惯于把那些女人的俗气转移到花上。这不是“不白之冤”,恰恰是“白之冤”,白好像也俗起来了,白兰花的香好像也俗起来了。香不可俗,也不能雅。

    这涉及箭兰。你把箭兰摆在旮旯里,你走到它的旁边,左闻一下,右闻一下,它不理你,只好回到座位上去;这时忽然间最美妙的香味来了。这香也不能说“雅”,最恰当的字是“幽”或“清”。

    在楼居条件下不成大树的木本花仍然可以养。月季就有人养,据说黄的已经很多,我听了很高兴,当然大红的也很好。只要有高脚瓦盆,姚黄牡丹也可以养。云南的大红茶花也容易养,只是高大了,仍不能立地顶天。

    从前秋天有菊花。这种花是我们的祖宗花了很大的力量,并且用很长的时间培养出来的。若提万紫千红,万黄千白,只有这类花能担得起。我同它的接触是偶然的。清华从前有一位学监杨先生,他的一个大兴趣是种菊花,并且每年秋天他都有一个小型展览,我每年都去参观,有时他也参加大的展览会。杨先生有培养菊花的嗜好。他在清华大学工作,又得到培养菊花的场地这样一个优越条件,所以他能做出很大的成绩。看来菊花事业也要公家来办理才行。

    前清末年曾有过要唱清国歌,选清国花的问题。前清国歌定了,我也唱过,现在只记得头两句:“乌万斯年,亚东大帝国……”选国花不知道干什么,可能是制定国徽,无论如何要的是国花。我们现在没有国花问题。但是从我们一些人所爱的花说,我认为它是玉兰,酒杯玉兰,不是荷花玉兰。树也有类似的问题,同我们的历史纠缠得最多的很可能是银杏树。我们也没有国树问题。但是就我们看见树就好像看见了我们的古史时,我们也会是看见了银杏树,而不是什么别的树。作为树,银杏最能代表我们的国家。澳、新地区曾以桉树送给我国,这次总理访澳、新时以银杏回送,这是最妥当的事。

    斗蛐蛐

    斗蛐蛐(或斗蟋蟀)是中国历史上人们广泛地进行的游戏,我参加过这种游戏,这游戏涉及高度的技术、艺术、科学,要把蛐蛐养好、斗好,都需要有相当的科学。头一个好蛐蛐,我听见形容过的是萍乡煤矿局的职员养的,当其时有人形容它说:“它是乌鸦全身黑,好似恤侯张翼德,千员战将不能当,大小三军皆失色。”当时的想法是先打长沙。长沙攻下的话,不在武汉停留,直下上海。当然没有能够执行,财权和蛐蛐所有权的阻碍都很大。“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只是人有时的悲哀而已,蛐蛐————特出的蛐蛐,也可能有类似的遭遇。在北京,头一次养蛐蛐就得到一只红牙黑蛐蛐。它不算大,只有九厘八。可是,在试斗的头一天,它一口就打败了一个一分重的翅子(这是不应该的,应该完全分量平等)。不是乱斗的话,这个蛐蛐是有相当好的前途的。

    1938年,金岳霖(右一)与梁思成、林徽因、陈岱孙等友人在昆明西华亭内住所。

    次年又看见了一只很美的蛐蛐,是一个知识分子样子的青年拿了一只油光四射的黑蛐蛐,问我买不买,他要15块钱。我没有买,我疑心那是一条人工蜉出来的蛐蛐。究竟是否如此,不敢说。

    我养蛐蛐的时候,传说余叔岩先生有一条一分六的大蛐蛐。一分一二已经了不得,何况一分六。这样大的蛐蛐得配对来斗,至少在北京是不可能的,它有点像印度人的大白象,非常尊贵,可是毫无用处。假如余先生有今天的飞机之便,他的大蛐蛐可以打到上海和广东,也可能成为中国那一年的“全国蛐蛐大王”。

    车是极端重要的

    下面我要谈谈我所接触到的北洋军阀时期的小京官的生活,“接触”当然只能是极小、极小的面。

    头一个是陆小曼的家庭。她的父亲是财政部的左右丞之下的小官。家里有一匹马、一辆四方的马车,这就是说,已经不是骡车了。母亲身体短小,能说会道,父亲不大说话。家里还有一个年轻的新姑娘,是预备作亲的。在徐志摩追陆小曼之后不久,新姑娘被解放回家了。

    另一家是外交部的小官唐在章家。唐在章的两个哥哥,可能都是相当大的官。他的太太也是当时的有名人焉,好像还参加过民主革命。她是很能干、很有见识的人。家里有三个小孩,大姐、二哥、小“老薛”,为什么叫“老薛”?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

    我和这一家的朋友关系时间长了,现在和“老薛”仍然是隔些时总要见几次面的老朋友。

    徐志摩与陆小曼在公园中游玩。

    陆小曼(1903——1965),画家,1926年与徐志摩结婚。

    北洋军阀时期,陆小曼家里有一匹马、一辆四方的马车。

    唐在章曾说我是她最老的小男朋友,我听了高兴极了。友谊的开始也很特别。小孩总是要听故事的,我那时能讲的故事最方便的是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这可合他们的口味了。我没有记住讲的次数,总是不少的。

    唐家很可能有一辆汽车。有一次唐在章先生约我到他家吃午饭,他是坐汽车来请我的。但是,是自备的汽车,还是临时叫的就不知道了。

    在对这两家的介绍中,都着重地介绍了这些京官的车。在北京,车是极端重要的。从交通工具与速度说,面积如此之大的现在的北京市,比起封建的清朝末年的北京城可能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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