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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在讨论读者的f时,我们首先考察了它在数量上的差异,其次考察了它在性质上的差异,最后还要考察其特别的一个方面,即读者或观众面对作品中或舞台上的痛苦所表现出来的f,也就是要说说那伴随着悲剧作品的f,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悲剧文学自古以来即占据绝对地位,就如日本,说到戏剧,便是指悲剧而言。而且所谓悲剧,都是以生离死别的悲痛为中心而成立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能够从这种痛苦的表现中得到快感呢?这无疑也是悲剧的根本问题之一。换言之,在实际生活上我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一移到书本上或者舞台上,便会觉到兴趣盎然,这是为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就觉得好像除了上文所做的说明之外,还涉及一个新的问题。我们已经论述的缘由,包括直接、间接经验之差,自我观念的排除等,当然都要包括在里面;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特别的根本缘由;而若不说到这个根本上去,则我在前章所论述的那套理论,似乎还不足以涵盖文学的全体。故而在此特设此章,以补其缺。

    未入本题之前,我们要先考察一下,事实上人是否有时候喜欢痛苦。人是活动的动物。所谓“活动”,在某种意义上,是我们生命的目的。我们始终希望适度地使用自己所具有的活力。不是要用作手段,而是要用作目的。所以当不能得到这种适度的活动机会时,便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快。心理学家所谓的“活动禁止”(inhibition)即指此而言。活动禁止的状态若达于极限,我们就徒有生之名,而无生之实了。人生的根本问题,是“生”本身,而“生”的内容就寄托于“活动”,倘若这个活动,为周边的事物所压迫,或完全被剥夺,那时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没有依托了。囚人最惧怕的,不是苦役,不是劳动,也不是看守的鞭打,而是在暗室囚禁。本来他端坐于暗室之中,正可以悠哉游哉,然而事实上却为此痛苦不堪,这完全是因为作为生命之内容的活动意识,绝对被禁止的缘故。拜伦在《锡庸的囚徒》(Prisoner of Chillon)里面,清楚地描述了这种心理:

    “What next befell me then and there

    I know not well——I never knew: ——

    First came the loss of light, and air,

    And then of darkness too.

    I had no thought, no feeling——none

    Among the stones I stood a stone,

    And was, scarce conscious what I wist,

    As shrubless crags within the mist;

    For all was blank, and bleak, and grey,

    It was not night——it was not day;

    It was not even the dungeon-light,

    So hateful to my heavy sight,

    But vacancy absorbing space,

    And f ixedness——without a place:

    There were no stars,——no earth,——no time,

    No check,——no change,——no good,——no crime,

    But silence, and a stirless breath

    Which neither was of life not death;

    A sea of stagnant idleness,

    Blind, boundless, mute, and motionless!”

    —— St. ix.

    假如我们和这个囚犯站在相同立场上,会作何感想呢?我们首先想知道自己的生死未来,而只能在自己的意识内容中寻找答案。寻找之后,得不到任何答案时,就会茫然自失。茫然自失之后,又希望拥有一种明确的意识。望之而切的时候,便觉得若能得到明确的答案,虽痛苦也在所不辞。痛苦固然是痛苦,但当这痛苦明确地出现于自己的意识中的时候,那便是证明了自己并非死物。因此,与其无日无夜、无时间无空间地,像一块石头,不如感觉到痛苦,以获得生命的确证为好。这是人之常情。

    生死的感觉不太分明时,为了确认自己活着,即便去体验纯粹的痛苦也在所不辞。至于普通状态的人,因为自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似乎不需要这种刺激。无缘无故拔刀自伤,挥鞭自笞,这虽然属于病态行为,但是常人也有这样的冲动,这真是出人意外。平安无事地活着的人,自觉到生存质量下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忍不住要做出什么举动,但是说来也奇怪,他所选择的往往是一些痛苦的行为。依我之见,痛苦是人最想逃避的,所以痛苦也最能加强人的存在感觉,这似乎是来自一种aradox。德国的莱辛[1]曾在写给门德尔松[2]的一封信中说:“大凡热情,不是炽烈的愿望,便是炽烈的嫌恶。而我们,正是由这种炽烈的愿望或嫌恶,来提高自己的存在意识的,因而这种意识伴随着快感也是无可怀疑的。热情无论带来怎样的痛苦,也伴随着快感。”这种表述与我所说的虽有不同,但对于我的说法也是一种有力的补充。

    戏剧是人生的再现,而且是比人生更强烈的再现。把注意力聚焦于狭小的舞台,故而任何戏剧作品,都能使我们 ———— 只处在旁观状态的我们 ———— 在更大程度上明确地意识到现实的人生。而在悲剧作品中,这种效用尤其显著。悲剧所关涉的乃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生死的大问题,会以最强烈的程度,把我们的实在反射到我们的脑海里。而且生死的大问题,都是很令人痛苦的。不过这种痛苦是虚假的,不是在我们身上实际经受的痛苦,只是俳优所表演出来的痛苦。因为是表演,故而使我们很安心;又因为表演能以假乱真,故能强化我们的存在意识。这也许就是我们喜欢观赏悲剧的第一个理由吧。

    其次,人是冒险性的动物。莎士比亚说过:“The blood more stirs to rouse a lion than to start a hare.”唤醒狮子是危险的,搞不好会失掉性命;而惊动一只兔子,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想到人生的本质在生命,却放弃无害的事情,干危险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是自相矛盾。矛盾不矛盾姑且不论,事实上,有危险性的事情确实也有相当的快感,这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一再经验的。在雪中翻越阿尔卑斯山,和在三伏天攀登箱根山,其难易程度不一。需要十年的经营才能干成的企业,和一天就能干完的工作,其苦乐的程度也有天壤之别。然而我们的期望在哪方面呢?(即便只是期望,)倒是在前者而不在后者吧。之所以选择前者,只是因为它困难,因为它伴随痛苦。总之,是因为它危险的成分多。不过退一步想,这种矛盾是表面上的矛盾,在其深处可以发现一以贯之的东西。我认为我们并不是喜欢危险本身,并不是以危险本身为目的而活动的,而是希望克服这种危险,战胜这种困难,从而自觉到自己的力量,并由此放大那随之而来的快感。

    假如我所说的不错,那么我们便不是为痛苦而求痛苦,而不过是为加大战胜痛苦时的快感,所以知难而上、勇敢挑战。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快乐,势必是成正比的,所以我们不逃避很多的痛苦,是获得最大快乐的必要条件,这是心理学的必然逻辑。

    痛苦不是目的,目的是在经历痛苦之后的快乐。所以心甘情愿承受的痛苦,就要尽快超越过去。于是人们的精神状态就变得高度紧张起来。而最大的痛苦,是碰到生死关头。面临生死选择的痛苦时,人们便会经受最强烈的紧张。那个时候人们似乎满身都是眼睛。若不是半途而废,他们就以异常的力量,努力闯过这个痛苦的难关。因此,这种时候人们的精神状态,就如同驰骋在铁轨上的火车,或为磁石所吸的铁片,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了。

    自己为自己画了一个痛苦的圈,自愿跳进去,为的不是要永住于此,而是为了脱出。所以这种人想获得的,是自缚自解的快乐。而且捆得越结实,他们的快感也越大。斯蒂文森在其所著《新天方夜谭》(New Arabian Nights)中,有一篇题名为《自杀俱乐部》,巧妙地表现了这种心理:

    “Listen, this is the age of conveniences, and I have to tell you of the last perfection of the sort. We have affairs in different places; and hence railways were invented. Railways separated us infallibly from our friends; and so telegraphs were made that we might communicate speedily at great distances. Even in hotels we have lifts to spare us a climb of some hundred steps. Now, we know that life is only a stage to play the fool upon as long as the part amuses us. There was one more convenience lacking to modern comfort; a decent, easy way to quit that stage; the back stair to liberty; or, as I said this moment, Death’s private door ...”

    今天一切都变得非常方便了,但是唯独没有摆脱人生以进入自由境界的途径,这实在是一件憾事,于是出现了为这个提供方便的“自杀俱乐部”。自杀的方法如下:会员每天夜里集中到俱乐部玩骨牌。这时,会长按次序分配给各位会员一张卡片。如果哪个会员得了一张“Spade”,他须在当夜死去;而领到一张“Club”的人,便有义务必须充当刽子手。却说这些会员中,有一个叫马尔萨斯的老汉,他并不是想死,但是不知何故,却常出入于这可怕的地方。问其缘由,他说他的目的,不过是要体验如何逃脱死亡,享受那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的一瞬间的快乐。他只为贪图这一点快乐,竟毫无顾惜地把生命这件宝贵的东西押上了。对此,他向杰拉尔丁解释说:

    “Why, my dear sir, this club is the temple of intoxication. If my enfeebled health could support the excitement more often, you may depend upon it I should be more often here. It requires all the sense of duty engendered by a long habit of ill-health and careful regimen to keep me from excess in this, which is, I may say, my last dissipation. I have tried them all without exception, and I declare to you, upon my honour, there is not one of them that has not been grossly and untruthfully overrated. People trif le with love. Now, I deny that love is a strong passion. Fear is the strong passion; it is with fear that you must trif le, if you wish to taste the intensest joys of living. Envy me——envy me, sir, I am a coward!”

    他的这段话,是把这种人的心理赤裸裸地、毫不掩饰地吐露出来了。他也和我们一样怕死。但是他经常出入于生死之界,渴望那种来自恐怖刺激的快感。越是搞得恐怖,越能品尝到人生的快乐 ———— 这是他的名言。然而,当意识到从这种恐怖中所产生的痛苦无可逃遁的时候,人的心理状态一下子就改变了。先前大言不惭、洋洋自得的马尔萨斯,终于不得不遭遇这种心理的转折了。正如他自己坦言的,他是个懦夫。因为是懦夫,所以得玩恐怖。“我怯弱,你羡慕吧!”这是他对杰拉尔丁说的话。像他这种怯懦的人,就是要体会面临死地时,又找到了生路的那种快感,也就是为了体验那种生死不明的痛苦烦闷。那天晚上,他在看到会长交给他的那张卡片的一霎那间 ————

    “A horrible noise, like that of something breaking, issued from his mouth; and he rose from his seat and sat down again, with no sign of his paralysis. It was the ace of spades. The honorary member had trif led once too often with his terrors.”

    这一节文字写他的那种幡然豹变,颇为深刻。

    这样看来,我们是为逃脱痛苦而喜爱痛苦的。然而一旦卷入为逃脱而寻找的痛苦,不管到时候能不能逃脱,都不能从痛苦本身退却了,既然以痛苦的因果束缚住了自己,便不知不觉地被痛苦钉住了。

    悲剧在某种意义上是痛苦的发展。我们眼盯着这种痛苦,捏着一把汗瞧着主人公如何去解决,甚至没有余裕去体会这种痛苦对于自己是快抑或不快,只是为眼前的痛苦所锁住,而目不能转睛。戏剧的优势或许就正在于能够唤起观众的这种强烈的注意力。

    除上述之外,还有一种人好痛苦、爱困难,但是我们先不把这称为病态,而姑且称为痛苦的享乐者,或好奇好事者。这些享乐者所追求的痛苦绝不是深刻的痛苦,当痛苦超过一定限度时,立刻就想逃脱。本来有路可走,却自愿陷于困境,自愿陷于忧苦而又洋洋自得,这些享乐者;是喜欢所谓“pleasure of melancholy”、“luxury of grief”或“淋漓尽致”、“pensive”、“sad”等字眼的人。应该注意的是,这些痛苦享乐者的大部分,都属于社会中层以上的人士,而在那些匹夫匹妇当中,是难以享受这种享乐的。为什么呢?我的解释是:中层以上的人士在修养上较之下层民众要好得多,至少他们的自觉好很多。而且由于这种自觉,往往会多少接受一些历史观念的影响,换言之,会有一些英雄或古人崇拜的成分。他们知道某人是德高之士,但他一生却穷困潦倒;某人是一世硕学,但是他却一文不名。这些历史的F与敬慕崇拜的f联结起来,会令他们心潮激荡。他们在现实中自觉的优越感,诱发他们在古人处寻求痛苦。然而这种痛苦并不是必然的,而是他们任意选择的。有了这种痛苦的感受,古人和他们的联系才能形成,而且这样一来,自己的优越感又会大为增强,故而他们决不愿于摆脱。不但不愿摆脱,并且越发耽于悲观、沉于忧郁,以至于兴致勃勃地高唱“Nothing’s so dainty sweet as lovely melancholy”,“to be sat as night only for wantonness”,真可以说是享受痛苦的“奢侈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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