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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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三日,星期日,早晨十点
我今天早上回去时是八点半。我回到家之后,吃了两片苯巴比妥药片,然后就上床了。但是这个药对我不起任何作用,最后我还是起来了。我洗了个冷水澡,下楼来到办公室里。我坐下之前,先去确定“他”有没有在马路上走来走去。
不管怎样,天气预报是正确的。风停了,天也放晴了,但外面寒冷刺骨。我看到去做弥撒的人把手塞到口袋深处,鞋跟嗒嗒地敲打着地面。我的流浪者们不在玛丽桥下面。我想他们是搬家了,或者去救世军的驳船上睡觉了。
昨天晚上,我听到维维亚娜回来时,把文件锁了起来。我刚到楼上时,电话铃响了,我差点恼火地跳起来,因为我立刻想到电话会传递一个让我不舒服的信息给我。
“是你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伊薇特的声音。
这不是她正常的声音,而是她喝了酒之后或者极度兴奋时的声音。
“你还没睡吗?”
“我刚上楼。”
“你跟我说过你很少两点之前睡,尤其是在星期……”
她还没说完星期六这个词,就咬到了舌头。我问道:“你在哪儿?”
“科兰古路,马尼埃餐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她星期六的晚上给我打电话,表明他们两个人吵架了。
“一个人吗?”
“是的。”
“多长时间了?”
“半个小时。跟我说,吕西安,如果你不嫌烦,能不能来找我?”
“你很着急?发生什么了事?”
“没什么。我之后会跟你解释的。你马上来吗?”
我发现妻子正在忙着脱衣服。
“你不睡觉吗?”妻子说。
“我上楼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我要出去一趟。”
她吃惊地看了我一眼。
“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不愿意跟我说。”
“你最好把阿尔贝叫醒,让他载你去。他几分钟就能准备好。”
“我还是乘出租车吧。雅克布路画展成功吗?”
“人比预想的多十倍,朋友们一直忙着到车上找香槟。你要是去了肯定会不开心的。”
我一定会的。我不得不冒着严寒走到沙特莱去找出租车。我知道马尼埃餐馆,在蒙马特,但是我不知道伊薇特经常去那里。对于妻子和我来说,那家餐馆代表了一个时期,一个阶段。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个迷恋上了划独木舟,所以每个星期天我们都会去谢勒和拉尼之间的马恩河上划船。那里甚至还有一支划船队,成员以年轻夫妇,医生和律师居多。工作日,我们习惯在马尼埃餐馆碰面。我不记得有什么原因,但那个时期忽然就结束了,新的一个时期开始了。在达到现在的社会地位之前,我们陆续成为很多团队的成员。我有时候很羡慕他们一生都能够待在同一个社会圈子里。不久之前的一个星期天早晨,我跟妻子从谢勒经过,去几个朋友那儿,他们在那个大区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当年一样的独木舟仍然在水上,我惊奇地发现几对过去的夫妇,他们也都上了年纪,孩子都那么高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踏进过马尼埃餐馆了,但是门一打开,还是那股熟悉的气味,我猜里面的气氛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我看到伊薇特正坐在一杯威士忌前,威士忌让我明白了她的精神状态。
“脱下大衣,坐下吧。”她对我说话时表情很严肃,好像有很沉重的消息要宣布。
服务员走过来,我也点了一杯威士忌。之后我又喝了好几杯,所以今天早上我睡不着了,因为酒精不会让我昏昏欲睡,只会让我的精神更紧张。
“你没注意到马路上有人吗?”
“没有。怎么了?”
“我在想他是不是又回来窥探我。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只要生气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们吵架了吗?”
她喝了两三杯威士忌,所以事情绝对不是如此简单。她直愣愣地盯着我,悲情地说道:
“对不起,吕西安。我本应该让你幸福的。我竭尽全力地尝试,但最后总是带你给烦恼,让你受苦。我第一次找你那天,你就应该把我轰出门外,我应该在我该待的地方,监狱。”
“小点声。”
“对不起。我是喝了酒,但是并没有醉。我向你发誓我没醉。你相信我,这很重要。此刻我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很害怕,尤其是为你害怕。”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去了巴尔贝斯的一家电影院,在那里看了一场我们想看很久的电影。出电影院之后,我想在小丘广场吃点东西。”
她就喜欢那种喧闹而五彩缤纷的地方,以及那些充斥着粗俗之美和刺激的场所。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我感觉他跟平常不太一样,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们跳完舞返回座位时,我刚要坐下,他把我拦住了,眉头紧锁地对我说:
“‘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而我————对不起————回答他说:‘————当然喽!’
“‘不是你想的那件事。我们要去彭蒂厄路,但是去取你的行李,然后你跟我回我家。我有一个新房间,他们承诺我很长时间了。这个房间住我们两个人足够了,而且还朝向马路。’
“我以为他胡乱说的,就反驳道:‘你知道,伦纳德,这是不可能的。’
“‘不。我想过了。我们像现在这么生活实在是太蠢了。你经常跟我说你不在乎大房子,也不在乎舒适的生活。还有比你在雅瓦尔码头更苦的日子吗,没有吧?’”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时,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眼睛盯着一对喝香槟的夫妇,他们正在接吻。有时候,他们拿吻来取乐,将一方嘴里的香槟吐到另一方嘴里。
“我在听。”伊薇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说。
“我不能全部都告诉你。太长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过那么多的话。最后,他断定自己爱上了我,什么都无法让他放弃我。”
“他谈到我了吗?”
她没有回答。
“他说什么了?”
“说我不欠你任何东西,说你只是个自私的人,一个……”
“一个什么?”
“一个色鬼,算了,是你自己坚持叫我说的。他什么都不明白,就断言你的行为跟所有的资产阶级一样。我对他说不是这样的,他不了解你,而且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周围有很多人。一位歌手强迫我们闭嘴一段时间,这期间我观察着他,注意到他表情。歌手唱完之后,他对我说:‘如果你坚持,立刻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们的决定。’
“我拒绝了,又对他重复一遍我是不会跟他走的。
“‘那我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我向你保证他会明白的。’
“我又重新靠在他怀里。为了争取时间,我向他建议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所有人都在看我们,以为我们在吵架。’
“我们去小路上的黑暗处散步,我们沉默了很久。你让我跟你说出所有的事,吕西安。我向你发誓,我做决定时一点都没有犹豫,我只是在找一个摆脱他的方法。我看到马尼埃餐馆家的灯光时,说我口渴了,然后我们就进来了,我点了一杯迫切需要的威士忌,因为同样的尝尽重新开始了。
“‘你还能给我什么’,我问他,‘如果我跟你一起生活在雅瓦尔?’
“‘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娶你。’”
她喝完杯中的酒,冷笑道:“你明白了吗?我当时就大笑起来,但是这句话却在我身上产生了一种可笑的效果,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跟我说这句话。
“‘一个月前,我就反驳说,你会后悔的,或者我会受够你的。’
“‘不会这样的。’
“‘我天生就不适合跟男人生活在一起。’
“‘所有的女人都适合。’
“‘不包括我。’
“‘这跟我有关。’
“‘这跟我也有关。’
“‘承认吧,是因为他你才拒绝的。’
“我什么都没有承认,沉默着,他继续说:‘你害怕了?’
“‘没有。’
“‘你爱他?’”
她停止讲述,打手势叫服务生过来。
“还要这个。”
“两个人都要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声是。
“他又问道:‘你爱他吗?承认吧!告诉我事实。’
“我不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回答的,他非常生气,站起来之后扔给我一句话:‘我要跟他解决这个问题。’
“他走了,非常激动,脸色苍白,走之前把结账的钱扔到桌子上。”
“他喝酒了吗?”
“喝了几杯。但是并不足以让他这样。我想着,他到外面冷静一下之后就会进来向我道歉。给你打电话之前,我一个人在这个角落里苦苦等了半个小时,门只要一打开,我就会跳起来看看。突然,我想到他可能去你家找你了。”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会这样做的,我确定,因为他不会随便乱说话的。他不是那种轻率做决定的男孩子。但他产生一个想法时,无论如何都会实现它。就像对待他的学业一样。我害怕,吕西安。我害怕你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走吧。”
“再让我喝一杯。”
她的舌头不太灵活了,眼神盯着一个地方不动,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我意识到这一杯太多余了。
“你知道我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你的,是不是?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知道你是我的全部,知道在你出现之前,我都没有真正活过,如果你不在了……”
我叫服务员过来买单,而她也喝完了剩下的酒。我们正要出门时,她恳请我确保外面没有人在监视我们。我们运气比较好,出去之后立即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往彭蒂厄路驶去。在车上,她蜷缩着身子紧靠着我,一路都在唉声叹气,有时打几个寒战。
她的陈述没必要很准确,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怎样回答马泽蒂的。伊薇特甚至没有说谎的必要,她只是想说出这些事,然后让人相信。
难道她一开始没有对马泽蒂发誓说我只是她的律师,说她在阿贝·格雷瓜尔事件中是清白的,说我把她从不公平的判决中解救出来,永远感激我?
马泽蒂这个人还要追溯到七月,工作日的一天,具体哪一天我也不记得了。那天我载她到圣克洛德的一家小咖啡馆吃午饭,因为她喜欢这种地方。在我们吃饭的露天平台上有很多人,我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看到两个没有穿西装上衣的年轻男孩,其中一个头发是棕色的,卷卷的,就坐在我们的隔壁桌,他不停地往我们这边看。我在下午两点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但是到了两点十五时,我们还没有用甜点。于是我对伊薇特说我应该走了。
“我可以留下来吗?”她问。
第二天、第三天她什么都没对我说。三天之后,我们关了灯准备睡觉时她才说道:
“你睡了吗,吕西安?”
“没有。”
“我能跟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你想让我开灯吗?”
“不用。我觉得我又做了不好的事。”
我经常想,她的真诚还有她忏悔的方式是出于什么顾虑,还是出于她天生残忍的性格?或许是想增添生活的戏剧性,让生活更有趣?
“在圣克洛德的那天,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年轻人?”
“哪两个?”
“在我们隔壁桌的那两个。其中有一个头发是棕色的,肌肉特别发达。”
“我想起来了。”
“你走之后,我明白他想过来跟我说话。一会儿之后,我看见他离开了朋友,他过来问我能不能跟我一块喝咖啡。”
我们相识之后,她还有其他艳情,当她明确告诉我时,我觉得她很真诚。第一个,是在她被判无罪的两个星期以后,当时她还住在圣米歇尔大街上,是跟圣日耳曼德佩一家夜总会里一个搞音乐的人。她告诉我她在爵士乐中坐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晚上,那个人就把她领到家里。
“你吃醋吗,吕西安?”
“是的。”
“这让你很难受吗?”
“是的。但这不重要。”
“你认为我会克制住自己吗?”
“你不会。”
是真的。但我的回答不仅是指责。其含义比指责要复杂得多。她需要过另外一种生活,需要成为一件事的中心,需要成为注意力的焦点。我可以断定,在法庭上那几天,也许是她一生中最沉醉的时刻。
“你在乎我跟你说的一切?”
“是的。”
“即使会让你难受?”
“这是我的事。”
“你怨我吗?”
“这不是你的错。”
“你认为我跟别的女孩不同?”
“没有。”
“那其他女孩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们的谈话涉及这种荒诞的话题时,我就会转过身去,因为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没完没了地谈论她的情况,分析她的人格、天性以及行为。
她也意识到了。
“你对我不再感兴趣了?”
然后她就会赌气或者哭泣,然后就会像不顺从的小女孩一样观察我一会儿,最后决定向我道歉。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忍受得了我。你想过没有,吕西安,一个女人面对着一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猜得到的男人,可能会很恼火?”
她跟那个音乐家的关系只维持了五天。一天晚上,我发觉她很奇怪,整个人极度亢奋,眼睛睁得特别大。我问了她一些必要的问题,就知道那个音乐家让她服用海洛因。第二天,我得知她不顾我的劝告又去见了那个人后非常生气,第一次用巴掌扇了她,用力很猛,她左眼下面的手印几天之后才消下去。
我不可能白天晚上地监视她,也不能要求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我。我知道我对她来说还不够,我应该让她去寻找我不能给她的东西。就算我难受也只能如此。
几个月前,我特别焦虑,因为我不知道她会回到我身边,还是盲目地选择某段肮脏的艳情。
圣克洛德事件发生之后,我的担心发生了变化。
“他原籍意大利,但是在法国出生的,所以他是法国人。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他是医科学生,夜里还在雪铁龙做操作工。你不觉得这需要勇气吗?”
“他开车载你到哪里去了?”
“哪里都没去。那不是他的风格。我们走路回去的,途中还经过了布洛涅森林,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没走过那么多的路。你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没有早点告诉你。”
“你又见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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