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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蒙古民族溯源、成吉思汗武功的前奏

    从语言学的观点来观察,蒙古人属于阿尔泰系或突厥-蒙古系。这一系也包括突厥人〔1〕 和通古斯人 (1) 。在上述各民族里面,突厥人至公元六世纪才以突厥这个历史名称(Turk,即“强壮”之意)出现,而蒙古人到了十二世纪才以像现在这样的民族出现。 (2) 但是我们今天根据语言学家们的研究结果,可以将古代的和中古前期的若干游牧部落分别归属于突厥系或蒙古系。因此人们常常将中国人所称为匈奴而西方人则称为匈人的,认为是原始的突厥人,列入突厥语系的民族里面。而在“突厥”一词出现之前,以魏朝〔2〕 建立了自五世纪至六世纪统治中国北方的而著称的桃花石或(按中文对音)拓拔,可能也是突厥人。相反地,蠕蠕人〔3〕 和 哒人 (3) 则可能是原始的蒙古人,前者曾一度称霸于蒙古地方,后者于公元五世纪曾统治过突厥斯坦。至于公元十世纪和十一世纪时,统治过北京和十二世纪时统治过突厥斯坦东部的契丹人可能也是原始的蒙古人〔5〕 。

    由此可见,在亚洲草原的内部历史上 (4) ,突厥人和蒙古人互为雄长:从公元前三世纪至于公元后二世纪,在匈奴或亚洲的匈人的霸权之下,是突厥人势力的时代;至二世纪中叶,鲜卑人占据了蒙古的东部,大约是蒙古人势力的时代;至公元五世纪,鲜卑人和突厥种的拓拔人争夺中国的北部,结果胜利属子拓拔人。在这个时候,戈壁还是属于蒙古种的蠕蠕人。六世纪中叶,历史上出现了突厥人〔6〕 ,这就是中国人所称为“突厥”(T'ou-Kiue)的,他们称霸于蒙古和西突厥斯坦。至八世纪中叶,当突厥人失去了势力之后,与他们同种的其它民族代之而兴,首先是畏吾儿突厥人(自八世纪中叶至九世纪中叶),继之为乞儿吉思突厥人(自九世纪中叶至十世纪前四分之一的末期)。到了乞儿吉思人衰败(公元924年)之后,蒙古地方遂处于各种突厥部落和蒙古部落争夺之中,一直到成吉思汗于十三世纪初,在这一地域最终奠定了蒙古人的霸权。

    这是不是说,这些政治上的变迁,就等于草原上人口的不断更换,每个胜利的游牧部落曾将以前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民赶走呢?我们将要看到的成吉思汗的武功,有如我们对于阿提拉的认识,使我们达到另一种观念。如我们所知,阿提拉并没有真正夺取他所征服的一切其它好战人民的东西————即阿尔泰人、芬兰-乌戈尔人、萨尔马西安-阿兰人或日耳曼人的东西。他满足于屈服他们,如同滚雪球一般,以匈人为核心,将其它民族合并在内,然后推动这些全部人众去攻击各古老的定居国家。与此相同,成吉思汗也兼并了在戈壁的所有的突厥部落,将它们编入他的旗帜之下,带领他们去征略中国和波斯。因此,“蒙古”军旗就如同在蒙古人头上一样,也飘扬在突厥人的头上,而在斡罗思南部和突厥斯坦,在这个旗帜之下的,几乎尽是突厥人。为了避免疑义,这一点是应该说明的。在草原帝国里面,从匈人至于成吉思汗,它的人种常常是很复杂的;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语言上的共同性要远逊于生活方式上的共同性,这种生活方式即游牧生涯,此外要知道所有这些游牧人同时也是狩猎者,因为这是适宜于草原和森林的边缘地带的。

    另一个开宗明义的问题:十二世纪的一切蒙古人,在文化上是否都是远远落后于和他们同时的突厥人呢?有人说,蒙古语的演进由我们看来落后于突厥语很多,并引波普和巴托尔德 (5) 以提高其论据的价值;又以为成吉思汗的伙伴们和别的族类相比,例如与畏吾儿突厥人相比,便觉得态度往往稍为野蛮。然而我们不要忘记,前于成吉思汗两个世纪,有一个说蒙古语的民族,即契丹人,在中国的影响之下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文化程度。〔7〕 相反地,现今西伯利亚的属于突厥种的雅库特人,还是一个原始民族。总之,在人种学方面,蒙古人或突厥人的进化迟速绝不应以他们的语言演变为标准,而要看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论是蒙古人的部落或是突厥人的部落,如果能够住在和定居文化直接邻近的地方,和中国或波斯接触,这些部落就变文明;如果住在草原深处过着游牧生活,他们就还是半开化人;如果住在草原和森林的边缘,尤其是住在森林里面、西伯利亚的山区或满洲的森林地带,他们也可能还是真正的野蛮人 (6) 。在这种场合,决定历史演变的是人种地理学的具体事实而不论其种族为何。

    因此,我们认为,成吉思汗的历史是草原人对于耕种人千年斗争历史中的一段,甚至可以说:这是草原和耕地斗争的一段历史。因为中亚细亚和上亚细亚在事实上成为两种地理演变的场所。一方面,我们看到在南方沙漠暗中侵蚀有水草的耕地,当人类已经有了历史的时期,因为被放弃而出现一种“撒哈拉化”现象,约在公元四世纪,在和阗和罗布泊之间尼亚、密儿伦、楼兰的若干中心地区因为水源枯竭而荒废,可以作为证明。这种“撒哈拉化”还可以由斯坦因考察团在这整个地区所发现的许多“地下森林”而得到证明。 (7) 另一方面,在稍北一点可以看到一种互相交替的痕迹,耕地向草原发展,草原向耕地反攻。如果前一种现象仅仅产生于自然的力量(虽然游牧民族的破坏也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水道系统的毁灭,而水道乃例如喀什噶尔地区和锡斯坦所恃以维持其植物的生命的),那末,在“青草之原”上的耕地的前进或后退,总是人为的事实。在汉代(公元前二世纪至公元后二世纪),我们看到中国的屯田军士逐渐向山西、陕西、甘肃北边的草地推进。汉“天子”的农田使匈奴的畜群后退。到了四世纪,随着匈奴大举进攻中国北方,发生了相反的情形:在五十年中,只是游牧民族互相残杀,经过许多次的掳掠、抢劫、焚烧,把陕西、山西、河北的中国城市弄得残破不堪。在乡间,被农民放弃的耕地长满蓬蒿,一片荒芜。西安附近的渭水流域,空无人居,虎狼成群侵入 (8) ,在陕西称帝的野蛮人领袖苻健,号秦国,这个朝代无疑是属于蒙古种,在他统治下的中国人恐惧而请求他驱逐猛兽;他拒绝这种请求,他是宁愿站在狼的这一边而不站在农民这一边的人,他说:“这些野兽饥饿了,等到他们满足的时候,就不再吃人了!”在这种残酷性格里面,可以看出蛮人领袖的内心深处的满足:草原野兽侵入这些地方足以完成突厥-蒙古人群的占领。曾建立过某些中国旧都城的陕西,正在变成为属地,成为阿拉善和鄂尔多斯的延续。可注意的是,成吉思汗的最初目的也是这样。当他占领中国北方一部分地方时候,曾想消灭农户,废除耕种,将土地变成牧场:如果这样,中国在黄河以北的土地将要变成为一片草原。相反,自十八世纪以后,中国的农民不断向蒙古的草地及满洲的森林侵入,常常使鄂尔多斯的游牧人和通古斯的狩猎者后退到更远的地方。

    当草原向耕种地区横暴地侵入和耕种人向草原反攻的中间,有时形成短期的均势,这是当某一个来自草原的游牧部落,在中国地方居住已经相当的久,于保有足够的蛮力以统治“天朝”的文明人之外,还因为和中国人接触而享有相当威望和政治头脑以对付草原故乡深处还处于野蛮状态的同类人。公元五世纪时,统治中国北方的原始突厥人的“魏”朝的拓拔王拓拔焘,提供我们这种均势的范例。公元429年,当拓拔焘将要向戈壁对蒙古种的蠕蠕人发动一场反侵掠战争的时候,他的幕僚们提醒他,在南面有受到建都在南京方面的中国人从背后进攻的危险。他凭藉着他的双重优越性,就是以中国方法对付野蛮人和以野蛮方法对付中国人而回答说:“中国人都是步兵而我们是骑士。一队小马和初生的犊,如何能够抵御虎或成群的狼呢?至于游牧的蠕蠕人,他们夏令在北方游牧,事后向南方转移,至冬季则向我们的边境抢劫。只要在夏天去攻击他们的牧场,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马匹已经不中用了,传种的马要追寻雌马,雌马要照顾小马。只要在那时攻击他们,断绝他们的水草,几天之内,他们就要被俘或被歼了。” (9) 这样被指出来的双重优越性,确是成吉思汗之孙忽必烈大汗成功的左券,这使他能够同时战胜还在草原深处游牧的亲族和在南方的中国人。然而这种双重优势只能暂时存在。必然到达一个时期,即突厥-蒙古种的征服者完全中国化,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或者被北方的游牧部落所击败,或者像拓拔人那样被中国人同化,或是和忽必烈的后裔那样被中国人驱逐出去。在中国和蒙古的关系之中,这似乎是一种规律性的节奏。

    第二节 成吉思汗以前的蒙古

    蒙古本部或外蒙古,从贝加尔湖向南伸展,由阿尔泰山至于兴安岭〔1〕 ,这一个地区,北方为树木繁生的山岭和牧地,南方为草原地带。邃古时期,该地区似乎曾经是一个文化萌芽的中心,因为人们在那里发现旧石器时代的若干洞穴居室,特别在贝加尔湖西岸,上东古斯卡河的支流别拉亚河旁边,伊尔库茨克迤西八十里的马尔塔地方。 (10)

    在上述地区的腹心地带,鄂尔浑河的上游,杭爱山山中,公元元年前后第一个匈人帝国似乎是以这里为其中心:“单于”或匈奴之王的王庭可能是在这里,即在鄂尔浑河上游的弯曲处,在现今的额尔德尼昭————成吉思汗后裔的哈剌和林城的西面。当这个时期,现今的内蒙古,就是说在戈壁和长城之间的一片长形草原,是若干其他匈人部落的领域,他们常常为中国人的帝国的利益而扮演边境卫队或藩属的角色。公元四世纪初叶,也就是这些在河套地区联合起来的匈人,从中国夺取了北方诸省的大部分。类似局面再出现于七世纪。在这个时期,外蒙古成为东突厥汗国的中心,在这里,其可汗们曾有驻在地在鄂尔浑河上游的右岸,十分靠近哈剌和林。也就在这个地方的附近,介于和硕柴达木小湖和柯克淮-鄂尔浑之间,哈剌和林以北六十公里,有刻在石上的追悼文字巨著,它代表突厥民族的初期史诗 (11) 。与此同时,在内蒙古,沿着长城北边的境上,成立了一个分离出来的突厥汗国,它依附中国,时而和中国联盟,时而被中国兼并。

    最后东突厥终于衰落了,他们的继承者,畏吾儿突厥人仍在外蒙古建立了他们的中心,即其“斡耳朵巴力”(或“宫廷的城” (12) )坐落在现今哈剌-八剌哈孙,即在哈剌和林稍北一些的地方。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受约于公元763年所接受的聂斯脱利教 (13) 的影响,回鹘人达到相当高的文化阶段。通过粟特人而采取了叙利亚的字母,他们为自己创造一种独特的文字,后来由此产生了蒙古的和满洲的字母。鄂尔浑河的故地成为草原帝国的传统中心,到这个时候已经一个世纪了(自公元744年至840年),现在就要变更它在历史上所赋予的地位了。回鹘人似乎开始要从游牧的生活进入定居的生活。在介于森林和草原之间的某些具有有利条件的地方,他们已有变成农耕者的倾向。摩尼教不是劝告他们食用蔬菜而放弃他们旧有的肉食和乳料么?在哈剌-八剌哈孙的一个820年的碑文里面说:“野蛮风俗和充满血食烟火的地方变成食用蔬菜的地方,杀戮的地方变成鼓励行善的地方。” (14) 伊朗的影响,由摩尼教而传入,而中国的影响,则由于回鹘的可汗们与唐朝的皇帝们联盟结好而增加,共同地把未来的外蒙古变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伟大帝国所在地。这些趋势如果继续下去,可以料想突厥-蒙古民族的命运可能完全不同。这种情形,不禁使我们设想一个“大突厥”可能建立起来,在宗教方面受摩尼教、聂斯脱利教和佛教的推动,在艺术方面受希腊-佛教派或伊朗化的库车派和吐鲁番派的推动,最后在知识方面受库车、粟特和梵文文学的影响,自成一种文化,可以和邻近各国的文化并驾齐驱。我们今天由畏吾儿文学里面所得到的了解,尤其在佛教方面,允许我们窥测这种可能性 (15) 。

    然而到了公元840年,回鹘人,被另一种突厥人从鄂尔浑的帝国地方驱逐出去,这一种人完全是野蛮人,这就是来自叶尼塞河上游的乞儿吉思(黠戛斯)人。当回鹘人向戈壁的绿洲、向吐鲁番、向焉耆、向库车徙移而变成为定居民族的时候,乞儿吉思人使蒙古地方倒退到野蛮状态去。在乞儿吉思人统治之下的八十年(自公元840年至920年)期间,鄂尔浑地区没有留给我们任何东西足以回想在东突厥和回鹘人统治之下所出现的文明曙光,没有任何东西足以比拟和硕柴达木的强有力的英雄史诗或哈剌-八剌哈孙的宗教狂热遗迹。到了公元920年轮到了乞儿吉思人也被契丹人国王耶律阿保机在一场胜利的进攻中从鄂尔浑驱逐出去之后,情形更坏,因为契丹人在侵入之后并不占据该地。虽然阿保机曾邀请回鹘人(向在甘肃甘州称王的回鹘人国王乌母主提出)再来繁殖他们旧有的地方,但是没有结果。〔2〕 回鹘人已经完全习惯于塔里木盆地北边游行商队所经过的绿洲的农业和商业的生活,拒绝再过草原的危险生涯。 (16) 外蒙古此后被委弃于来自亚洲北部的各种不知名的游牧部落。一度在历史上发出光芒的外蒙古,又投入荒蛮之中。从此它的情况晦暗不明,一直至于成吉思汗的崛起。 (17)

    在这个时期,历史的注意力转向契丹人。我们曾指出,这一种民族的蒙古人性质,他们居于南满的西面,辽河西岸之上,在这条河流和它的支流察哈尔河之间,即在现今热河地方。契丹人并不是像人们长期以来所认为的属于通古斯种群,其实他们是属于蒙古语族,他们的语言是“蒙古的方言而和说通古斯话的人接触,带了强烈的腭音。”〔3〕 他们从其君主阿保机时候开始强盛,阿保机属于耶律氏, (18) 当公元924年和936年之间,他完全征服了戈壁的东部。公元936年,阿保机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继承人德光, (19) 由于中国人的割让而得到当时还是个第二流的普通城市的北京,同时得到山西北部的边境要地————大同。中国人一切收复这两处地方的企图概归失败(公元979年,986年),反而被契丹人大举以骑兵横行中国北部直抵黄河沿岸,到达中国国都开封府的对面(公元1004年)。就是在这一年,1004年,中国和契丹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终于成立了和议,两国的边境划在距北京稍南一些的地方。

    当整个十一世纪,契丹人和平占有北京。和古老的中国接触,他们很快变成文明人,但是丝毫没有丧失他们种族所固有的特性。十三世纪初,契丹的一个贵族耶律楚材就是这种转变的典型:他成为中国文学之士,富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但是他保留足够的蒙古人特性使他可能成为成吉思汗的亲信幕僚。 (20)

    但是十二世纪初,在满洲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近代满洲人的先民,属于通古斯种的各种人民,一直到这个时期,还是生活于几乎完全野蛮的状态之中。他们的地方在这时候布满了森林,他们就在森林里面以渔猎为生,只有通过契丹人和文明世界相接触,他们程度不同地承认契丹人的宗主权。他们中间最强有力的一部分,是住在黑龙江的南支流乌苏里江流域,即在满洲和现今俄国的滨海省之间的女真人。〔4〕

    公元1113年至1123年,女真人的首领阿骨打〔5〕 起兵反抗契丹人的霸权而夺取他们的满洲南部,即辽东之地,随后又夺取了热河,结果将属于契丹人的地方都夺去。这时候,女真人是和中国人联合行动的,中国人从南方攻击契丹人的背后。然而契丹人一旦被打倒,原来的盟友则因为争夺北京而彼此失和。女真国王吴乞买即阿骨打的兄弟和继位人,和中国断绝了关系。女真人不但成为北京的主人翁(公元1125年),并且夺取了中国都城开封府,俘获了宋朝的皇室(公元1126年)。一时人们以为女真人于征服中国北部之后,也将占领中国的南部。女真人的骑兵,从公元1129年至1130年横贯中国南部,对这里进行了可怖的进攻。但是他们不能立足在扬子江之南,而在公元1138年,和中国的宋朝缔结和约。女真人保有北中国全部而将中国的南部留给宋人,在原则上,分界线由淮河流经的地方继续通过渭河和汉水流域。北京和开封属于女真人,宋帝将他的国都迁到杭州,此地在浙江省的一个与它同名的海湾底部。女真的统治者以“金”为国号[满洲语为阿亦申(Aisin即爱新),蒙古语为阿勒坛“汗”Altan(-khan),中国语为金],开始中国化,尤其是从公元1152年迪古乃放弃了满洲森林中的营帐而建都于北京以后。 (21)

    为了完成这幅对成吉思汗出现前夕的中国地图的描绘,我们补充提到另一个野蛮人国家,就是当公元990年建立在西北边境上的唐兀人国家〔6〕 。唐兀人是吐蕃 (22) 种的一族,当公元1001年占据了宁夏地方,就是在现今甘肃省的东北边境进入鄂尔多斯之处。当公元1028年至1036年之间,他们向西发展,占有甘肃西部的甘州和敦煌。这个在甘肃和鄂尔多斯的唐兀人国家成立之后,一直到公元1227年才被成吉思汗所征服而告结束,曾用中国的名号,自称西夏王国 (23) 。他们掌握和中亚细亚交通的孔道,由通商而致富,在中国影响之下,他们的文化达到相当高的程度,并曾仿效汉文而自己制造出一种特殊的文字。

    第三节 十二世纪时蒙古种民族之一初次向西发展、哈剌契丹人的西迁

    上述的重大变化,使蒙古和突厥斯坦同时受到震动。

    我们在长春真人的旅行记(《西游记》)和张德辉的纪游 (24) 中读到,当女真人侵入的时候,一部分出亡的契丹人在介于克鲁涟河〔1〕 和土拉河之间的蒙古地方建立一座城,自其位置而言,旨在控制蒙古地方。但是这项兴建大约很快就被各种游牧部落所窒息,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历史。长春真人于公元1221年5月至6月之间经过这个地方,曾看见废墟,还能够辨认出来若干街道的位置。他在地上拾到一块瓦或砖,上面有契丹文字〔2〕 。依照张德辉所说(十三世纪中叶),这座城位于土拉河和山岭之间,周围宽广三华里。 (25) 如果我们联想到土拉河的黑森林〔3〕 当成吉思汗时代正是客列亦惕(克烈)人的势力中心,可以究问,在一个世纪以前契丹的移民在客列亦惕人的历史中曾起过什么作用呢?他们是否被客列亦惕联盟的创始者所消灭呢?有没有一部份契丹人加入这个联盟呢?许多问题,现在得不到解答 (26) 。

    比较幸运和知道得多的是耶律大石的企图〔4〕 。

    耶律大石属于契丹皇室耶律族,《辽史》说他善于骑射,同时他精通汉文,因此被擢为翰林院的“林牙” (27) 。当公元1120年,契丹朝廷在女真人侵入的面前全局崩溃之际,他曾试行鼓励他的家族和人民。既然不能挽救北京,也无法使皇位继承人奋起有为,他便向西方谋发展。根据志费尼所述,他在这个时候只有伙伴七十人(《辽史》称大石率领铁骑二百宵遁。————译者)。根据《辽史》,他先到汪古突厥人的地方 (28) ,其酋名叫床古儿,向他献马四百、驼二十、羊一千。从这里,耶律大石前往别失八里,就是现今济木萨的附近(在现今古城之西)。〔5〕 在该地,他召集了当地属于回鹘种族各首领,向他们陈述,所言具见《辽史》。他从他们那里得到骑兵一万,以黑牛白马祭天地和祖先之后,他再向西出发。事先,他曾派一使者去见回鹘国王名叫毕勒哥(Pi-le-ko)的(突厥语中比勒加Bilgä指“智者”),向他追述在一个世纪以前,契丹创业主阿保机于驱逐了鄂尔浑(哈剌-八剌哈孙)的斡耳朵巴力的乞儿吉思人之后,曾请回鹘人(元代称畏吾儿人————译者)重返蒙古帝国的故地 (29) ,足见契丹人和回鹘人的关系常常是很亲密的。回鹘国王来和耶律大石会谈,相聚三天,送给他马六百匹、驼一百匹和羊三千,以助其西行。并且自动送子孙给他为质,正式自认做他的藩属 (30) 。

    关于这位契丹英雄以后的事《辽史》说的较少,我们在这里要向志费尼请教。这位波斯作家告诉我们说,未来的古儿汗即耶律大石,在辞别了回鹘国王之后,先向北方,往叶尼塞河上游乞儿吉思突厥人方面去,意欲在该地建立国家。“到达乞儿吉思人地方的边境上,他们驰骋于乞儿吉思人的领土上,但是,看到乞儿吉思人将要集合起来准备反击他们的时候,他们退到叶密立 (31) 地区,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城邑,遗迹犹存”。〔6〕 许多突厥部落自动来归附在这个契丹贵族的旗帜之下,他不久便统率有四万户。

    第四节 哈剌契丹帝国的建立〔1〕

    耶律大石于增加了实力之后,向伊塞克湖地区和楚河流域前进。依照志费尼所说,他的成功并不费事:“他向八剌撒浑 (32) (在楚河之上)前进〔2〕 。这个地方的统治者,自称为额弗剌昔牙卜(Afrâsiyâb) (33) 王朝 (34) 的后裔,并不很强盛。他仅仅管辖哈剌鲁突厥人(即葛逻禄突厥)和康里突厥人〔3〕 ,而这些人不服从他的命令,甚至有时侵犯他的疆域。由于没有自卫的能力,他派遣使者至契丹移民的首领处,请他进驻他的都城,愿将政权交奉。耶律大石于是进入八剌撒浑,据有汗位,取消额弗剌昔牙卜后裔的汗号,只留给他们伊立-伊-都儿汗的称号,〔4〕 即‘突厥人之王’。稍后一些时候,他又臣服了康里突厥人。他的一支军队,征服了喀什噶尔与和阗。另一支军队,前去报复乞儿吉思人。他的军队把费尔干纳和河中置于其宗主权之下。就在这个时期,撒麻耳干的王侯们也变成为他的藩属。他派大将额儿讷思攻花剌子模沙阿即思 (35) ,在其境内大肆焚杀,阿即思乞降并愿意每年献三万的那为岁币。” (36)

    《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载,耶律大石和他的伙伴们费去了十年功夫以完成从北京至八剌撒浑的迁移。“他们渐渐熟悉新地方 (37) 居民的风俗习惯,这里和他们的北方沙漠地方毫无共同之处。土壤平坦,人们在那里种有很多桑树。出产和中国相似,但是夏秋无雨。” (38)

    伊本-额梯儿 (39) 供给我们以补充材料。他告诉我们,当回历522年(即公元1128年),在喀什噶尔的边境上出现了“申”(Sin)国(就是指中国)的“古儿汗”————就是我们的耶律大石————绰号“残废者”。喀什噶尔的哈剌汗王朝的哈桑之子阿合马,出兵抵御,但战败被杀。“当这位古儿汗离开中国来突厥斯坦的时候,沿途遇见了不少本国人,这些人都是在他之前迁来向该地的汗王们寻求好运气的。他团结了他们,并且以他们为助力,成为突厥斯坦全境的主人。但是他并不破坏被征服地方的行政机构,只满足于每家献一个的那,此外,并命令各地方的首领在腰带上系一块银牌表示服从。后来他进攻河中(即撒麻耳干王国的马维兰-纳赫儿地方)。这个地方的汗王马合某 (40) 从忽毡出师与之对敌,但是于回历531年9月(Ramadhan)(即公元1137年5月23日至6月21日)被击败而逃亡。马合某乞援于其宗主,即塞尔柱王朝的算端、东伊朗的国王撒查。公元1141年,撒查渡过阿姆河进兵以驱逐契丹人,古儿汗与之相遇于哈特湾,迫他退至只儿浑流域,并在那里击败了他(公元1141年)。”

    拉施特称赞耶律大石(称他为都石太傅),说他有政治才干,并且极端谨慎。据拉施特的解释,耶律大石于回历522年至523年(即公元1128——1129年)采用古儿汗的称号〔6〕 ,其意义相同于大汗(Grand-khan)。但是志费尼译做“世界之汗”(Khan universel)。我们在后面将要说到,当成吉思汗战争期间,这个称号曾被一个图谋蒙古最高权位的人————札木合所采用。 (41) 耶律大石所建立的帝国以哈剌契丹著称,即黑契丹。根据《辽史》,耶律大石本人卒于公元1135年。其子耶律夷列尚未达到主政年龄,由皇后塔不烟摄政 (42) 。志费尼称为哥扬克的人,不知是否指这位皇后,还是人名上有错误。七年之后,耶律夷列自己执政,他的亲政时期,是从公元1142年至1155年。他死后,由于其子年幼,由其妹普速完从公元1155年至1169年摄政。普速完嫁与贵族萧朵鲁不,但据《辽史》说,她与夫弟朴古只沙里私通,并企图谋杀其夫。萧朵鲁不引兵入宫,射杀普速完和她的情人。于是耶律夷列之子耶律直鲁古始称古儿汗。他于公元1169年开始执政,一直至于成吉思汗的时代。

    固然耶律大石的继承人古儿汗们皆庸碌无能,但是哈剌契丹帝国的历史还是很有趣味的,因为这个来自北京地区的蒙古种人建立国家于突厥斯坦的中心,无异在一个世纪以前,已经预兆着成吉思汗的大举侵入伊斯兰教国家。〔7〕

    第五节 从乞儿吉思人统治权的衰亡至于成吉思汗诞生时的蒙古、蒙古民族起源的传说

    乞儿吉思突厥人被契丹国王阿保机于公元924年击败,并从鄂尔浑地区被驱逐出去,使蒙古人得到了活动的机会。将近四个世纪(公元552——924年)以来,蒙古地方由各种突厥霸主们所主宰(“突厥”突厥人、畏吾儿突厥人、乞儿吉思突厥人),现在蒙古人可以恢复他们的祖先蠕蠕人于552年失败后所丧失的地位了。我们应当注意,为了这个并不需要去想象什么大规模的移徙。虽然蒙古中部完全归属于突厥人的势力范围,但是蒙古人始终并没有离开蒙古的东北部,因为我们在今天几乎可以确定室韦诸部是蒙古种,他们在唐代,甚至在魏朝统治时代,已经占据客鲁涟河下游、兴安岭北边和嫩江发源之处了 (43) 。我们可以设想,蒙古人的各部落是从公元924年开始,由客鲁涟河的下游循着河流逐渐向前进展的,何况当契丹人在这一年侵入之后,对于这个地方并不感兴趣。

    关于这种种变迁,蒙古人的口传故事当然只能供给我们以变形的回忆。蒙古人的祖先被突厥人的祖先所征服,相传逃入儿额格涅坤山中的旷地〔1〕 ,从那里,在一个波斯历史家们所力求而不能确定的日期,蒙古各部落据说由一个名叫孛儿帖赤那即“苍狼”的 (44) 领袖带领之下又下来到斡难河(鄂嫩河)〔2〕 、客鲁涟河和土拉河的地方。在斡难河的源头和圣山不儿罕,即现今肯特山的附近,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3〕 ,即白鹿 (45) 相结合。他们的儿子名巴塔赤罕,便是成吉思汗王朝的第一代祖先。 (46) 这里所说的完全是神话,这不过是和突厥人的狼的图腾相似〔5〕 ,突厥人的“乌古思讷默”也是以苍狼“柯克不儿里”为其祖先。蒙古人的神话到这里还没有完。由孛儿帖赤那传十代到朵奔蔑儿干〔6〕 (《元史》作脱奔咩哩犍————译者)娶阿阑豁阿〔7〕 (《元史》作阿兰果火————译者)为妻,她于丈夫死了很久之后,有黄色的天神降临而怀孕(夜间降自天上,从穹庐的天窗进去),由于这个奇迹她生了三个儿子,即不忽合塔吉、不合秃撒勒只和孛端察儿 (47) 〔8〕 ,除此之外,她和死去的丈夫以前还生了两个儿子,不古讷台和别勒古讷台〔9〕 。这个口传故事,和上面的一样,也是发生在斡难河边,成吉思汗系的“圣地”中心,而孛端察儿,天神的儿子就是成吉思汗的始祖。《拉施特书》和《秘史》说到世系时候通常把阿阑豁阿与某些部落联系起来,这些部落当成吉思汗时代,因其肇始于天神,也因为是成吉思汗的亲属,故被称为尼伦部 (48) ,即“光明的儿子”和“出身纯洁”之意。我们在后面还要常常提到这个尼伦部,所以我们在这里举其若干,不但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12〕 的家族孛儿只斤氏 (49) 〔13〕 属于尼伦族,还有泰亦赤兀惕(或泰赤乌)、兀鲁兀惕、忙忽惕、别速惕、札只剌惕 (50) 、巴鲁剌思、巴阿邻、朵儿边、撒勒只兀惕和哈塔斤 (51) ,也属于这一族。其他蒙古部落和成吉思汗的亲属关系比较疏远,而且不能上溯到阿阑豁阿的则被列入都儿鲁斤,即远族一类。 (52) 例如阿鲁剌惕、伯牙吾惕、火鲁剌思、速勒都思、亦乞剌思和翁吉剌惕或弘吉剌惕。 (53) 〔15〕 这些世系,蒙古的诗人们于晚间在帐幕之下口述,无疑有一部分属于神话。我们对它还是感觉兴趣,因为它大致地告诉我们蒙古各部落的彼此的关系,尤其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关系。

    然而这个将主要的蒙古氏族与神光相联系起来的显赫世系,并不能掩盖这些游牧人民曾生活在非常困苦的状态之中。只看成吉思汗的始祖孛端察儿,《秘史》说到他的生活状况就可知道。他自以为受到他的兄弟们的薄待,就骑上一匹青白色秃尾生断梁疮的马沿着斡难河寻谋生路 (54) 。为了糊口,他射杀被狼围阻于崖上的野牲而食。“他采拾狼吃残的东西,并养着黄鹰。到了春天,当许多野鸭野鹅飞来时,他放黄鹰去捉。”和草原上的懒汉游民一样,他向邻近一个部落乞求马奶喝,到后来,他以出其不意的袭击降服了这个部落,以此做为报答 (55) 。孛端察儿的早年,据记载是这样贫苦,但是一切史源都承认他是孛儿只斤皇族的始祖。 (56)

    第六节 成吉思汗时代来临前夕的蒙古地区、蒙古各部落

    说过了这些口头传说之后,让我们来考察一下拉施特所提供的,约在成吉思汗诞生的时期,就是在公元十二世纪中叶稍后一些的时期,关于蒙古各部落的各种具体事实。

    蒙古的东境介于客鲁涟河南边(或东边)和中兴安岭之间游牧着塔塔儿人,长时间以来,人们以为塔塔儿人属于通古斯种,但是经过伯希和先生的考证,他们无宁属于蒙古种。作为联盟,有时称九姓塔塔儿,有时称三十姓塔塔儿,他们曾见于公元731——732年的在和硕柴达木的阙特勤突厥碑文,所说的无疑是上述这个地方。当公元十二世纪,他们显然是分为好几个部落:察阿安塔塔儿、阿勒赤塔塔儿、阿鲁孩塔塔儿等等 (57) ,组成一个比较松散的联盟。

    在塔塔儿人的西北,在客鲁涟河和斡难河上游之间,游牧着真正的蒙古人,就是成吉思汗的氏族或孛儿只斤氏族所隶属者,其中主要的部落是泰亦赤兀惕部落。 (58) 上面说过伯希和先生曾指出,蒙古这个名称似乎曾以中文名字“蒙瓦”或“蒙兀”在唐代就已经出现,是室韦各部落之一的名称,“室韦人几乎肯定是属于蒙古语族的”,似乎在这个时期(公元七世纪至九世纪)游牧于客鲁涟河下游的旁边和兴安岭的北部。

    在十二世纪,有一个蒙古部落和泰亦赤兀惕以及孛儿只斤的亲族关系相当远,所以能够互通婚姻而不违反族外通婚的原则,这就是翁吉剌惕人,他们居住在塔塔儿人东边,捕鱼儿湖的旁边,喀尔喀(合勒合)河穿过这个湖而汇入于客鲁涟河 (59) 。

    成吉思汗的祖先,这些真正的蒙古人,因为居住在草原和森林之间,一部分是牧人,一部分是猎者,我们将要看到成吉思汗本人的生活也是这样。蒙古人中间的主要部落之一,泰亦赤兀惕和成吉思汗的祖先亲属关系很近,拉施特告诉我们,他们被人们看成一个森林中的部落,或含轻蔑之意,呼为林木中人,在森林中的蒙古人这时候文明程度不及草原上的蒙古人 (60) 。同样情形,还有林木中的兀良哈部落(也是蒙古人) (61) ,拉施特说:“他们住在广大森林(台哈,taïga)之中,不住帐幕,根本没有牲畜,以狩猎为生,很轻视游牧人民。所居以树枝编结,外用桦皮遮盖。〔1〕 冬天在雪中狩猎,以木板系于足下,叫做‘察纳’ (62) ,持杖插雪中而行,状如舟子撑篙于水” (63) 。斡亦剌人(瓦剌,卫拉特)也是蒙古种,人数很多,住在贝尔加湖南部的西面,也是森林中的狩猎者。斡亦剌这个名称其意义为“亲属”、“同盟者” (64) ,我们不明瞭他们究竟由哪些旧的成分构成。〔2〕

    在斡亦剌人的东南,介于他们和成吉思汗族系的蒙古人之间,在贝加尔湖南边,色楞格河下游之上,是蔑儿乞惕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大部分也是森林中的狩猎者,这一种人究竟是否就是第六世纪拜占廷历史家们所说的木乞里人 (65) 〔3〕 ,他们究竟是突厥人还是蒙古人,还有疑问。或许根据事实,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仑是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从一个蔑儿乞惕人首领那里抢夺过来的,而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也曾被另一个蔑儿乞惕人的首领抢夺去,由此推测蔑儿乞惕人是可能属于蒙古种。至于做为游牧部落的札剌儿人大约是在赤洛克湖沿岸,就是在现今脱只-哥萨夫斯克的附近,可能是一个突厥部落,而在蒙古人传说中的英雄海都时候被蒙古人所臣服并同化 (66) 。

    第七节 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

    在蒙古人的西边,游牧着客列亦惕人。他们的迁徙地带,难于确定。从成吉思汗的历史看,他们的国王经常驻在土拉河的沿岸黑森林的附近 (67) ,但是拉施特以为他们的游牧地点,东边至斡难河和客鲁涟河,东南至于长城 (68) 。另一方面,《秘史》里面有另外一节说,做为客列亦惕人与乃蛮人的边境的,即西面边境的,是一条名叫涅坤的河 (69) 。一般认为,他们的中心地点应该在上鄂尔浑河、翁金河和土拉河的附近 (70) 。人们通常不承认他们是蒙古人,而认为是突厥人。伯希和先生说:“有关蒙古民族起源的传说是否一概不适合于他们,现在还很难说,客列亦惕人究竟是否深受突厥人影响的蒙古人,还是正在和蒙古人同化之中的突厥人,无论如何,许多客列亦惕人的称号是突厥称号,而脱古鲁勒(他们的最后一个王)这个名字,也无宁认为是突厥名字而不应该认为是蒙古名字。” (71) 客列亦惕人信奉聂斯脱利派的基督教,如果我们相信叙利亚历史家巴·赫伯拉厄思所说的,他们在公元1000年稍晚一些时候皈依了这个宗教。他们的一个国王迷失在草原里面,据说因为圣瑟治显圣而得到拯救;所以他受当地基督教商人的怂恿而叫马鲁地方(在呼罗珊)的聂斯脱利大主教埃伯耶苏派遣一个教士替他举行洗礼。巴·赫伯拉厄思引证了埃伯耶苏写给聂斯脱利教的教长(在报达的)约翰六世的一封信,其日期为1009年,信内说,二十万客列亦惕人和他们的国王同时受了洗礼 (72) 。问题完全在于这个日期,伯希和先生怀疑,这里面的“客列亦惕”字样是否巴·赫伯拉厄思后来增加的。然而,不管情形如何,这一点是肯定的,即公元十二世纪时客列亦惕王族是信奉聂斯脱利教的,他们成员的多数取了基督教的名字 (73) 。

    照上面所说,客列亦惕人绝似曾占据鄂尔浑河上游和土拉河上游的突厥-蒙古帝国的故土。凭藉这种地位,他们可能希图在蒙古取得一定的霸权。前于成吉思汗时期两代,他们的汗王马古思(即基督教名马可)不亦鲁 (74) 为了这种目的,和戈壁东部得到北京女真人或金支持的塔塔儿人打仗。但他为塔塔儿人所俘虏 (75) ,献于金人,被钉于木驴之上而死。马古思的寡妇,美丽的忽都克台亦里克只为欲报仇,伪称往塔塔儿首领纳兀儿处致敬,献“忽迷思”(qoumiz)一百袋,这是马乳所酿的,为游牧人所喜欢的饮料。实际上每一袋中藏有一个战士。乘塔塔儿首领设宴招待之际,这一百人突然出现,杀死了纳兀儿 (76) 。按照地点的距离来说,客列亦惕人的中心地点推定是在土拉河流域,而塔塔儿人居住在客鲁涟河下游的南岸,这个斗争使我们推想客列亦惕汗王们的活动范围曾经扩大至蒙古东边相当的远。然而从马古思死后至于脱斡邻勒(按与上文的脱古鲁勒应系一人)的即位,客列亦惕人没有显著的发展。马古思遗两子,忽儿察忽思和古儿罕,前者袭汗位。后来忽儿察忽思的儿子脱斡邻勒〔2〕 ,得成吉思汗的助力,曾一度称霸于外蒙古。 (77)

    客列亦惕人的西边,就是说大约在上鄂尔浑河和纳伦河之西,是乃蛮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占据杭爱山西部现今乌里雅苏台地方,和阿尔泰山的乌布沙泊以及科布多地方,一直到也儿的石湖和斋桑泊 (78) 。伯希和先生说:“虽然他们的族名似蒙古(乃蛮在蒙古语中的意义为八),但是他们的各种称号都用突厥语,乃蛮很可能是突厥人蒙古化 (79) 。”和草原上大部分人一样,乃蛮人相信珊蛮教,但据志费尼说 (80) ,聂斯脱利教曾传到他们中间 (81) 。文化因素的输入是来自他们南方的邻人,即畏吾儿突厥人。前于成吉思汗一代,乃蛮王亦难赤必勒格(突厥语中亦难赤指“可信赖的人”,必勒格指“智者”)或(照《拉施特书》)称之为亦难赤埃格都忽汗〔3〕 ,以善战著名,“他从来不让敌人看见自己的脊背或马的后臀。” (82)

    我们在下文还要说到在西南部的两个有文化的民族:首先是畏吾儿突厥人,他们在塔里木北边的绿洲,在别失八里(古城附近)、吐鲁番、焉耆、库车等地,变成为定居人民,受佛教和聂斯脱利教的双重影响,他们在文化上甚至在文学上都很可观;其次是哈剌契丹人,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这是契丹人的一支,当他们大约于公元1125年从中国被驱逐出去的时候,在突厥斯坦成立了一个新的帝国。

    第八节 蒙古社会的解体、成吉思汗创业前在混乱状态之中的蒙古

    除上述两种人定居在草原地带的南边和蒙古本部的境外之外,其余蒙古地方再度陷入野蛮状态之中,如果拿它和公元六世纪至九世纪当“突厥”突厥人(Turc“Tóu-Kiue”)或回鹘突厥人的汗王们统治时期的蒙古情形对照,更为明显。在塔塔儿人、蒙古人、客列亦惕人或乃蛮人中间,人们找不到和中古初期“斡耳朵巴力”或“宫帐城”相似的东西。当然,“突厥”人,或回鹘人所谓“城”,不过指一种巡回的营,就是蒙古人所称为“古列延” (83) 的,环绕着首领的帐,这种游牧城(除去在某一季节再回到所喜爱的地点之外)是常常可以随着他们的汗王而移徙的 (84) 。然而在成吉思汗诞生时期,蒙古草原和森林内地连这种临时的粗糙的集合体都没有。家长制的氏族即以“斡孛黑”(obog)〔2〕 著称的,以及其狭义“牙孙”(yasoun)即支族 (85) ,当然是蒙古社会的基层组织。但是我们所知道的成吉思汗幼时的情况(并不是例外的情况),这个社会正在解体甚至在退化之中,从社会学的观点来说,这似乎是退化到以家为单位的阶段。关于这一点,令人联想到澳大利亚的斯克鲁布人,居住点分散,有如十九世纪时英国最早的探险家们所形容的那样。在十二世纪中叶的蒙古草原上,人们所常常遇见的不是什么由营帐和车辆构成的牢固的集合体,而仅仅是极少数的家庭所结成的游牧营盘,即所谓“阿寅勒”,而且往往只有一个家 (86) 。成吉思汗幼时和他的母亲以及兄弟被伯叔们所遗弃后,依靠渔猎维持困难的生活,为我们提供这种生活方式以一个实例。 (87)

    然而在原则上和精神上,蒙古社会还是一个很有等级的社会,虽然我们并不全部接受巴托尔德和符拉基米尔佐夫 (88) 的论点,但成吉思汗本人的兴起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凭藉着这个等级程度[特别是有关于诺古特(nökud,那可儿),有如已经逝世的拉尔夫·福克斯所纪述]。 (89) 蒙古社会有它的贵族,拥有“把哈秃儿”或“把阿秃儿”(勇士)的称号 (90) ,或称“那颜”,其多数为“那雅特”(贵人) (91) ,或称“薛禅”(贤者) (92) 。蒙古社会有他们的自由人[称“那可儿”(nökur)其多数为“诺古特”(nökud)] (93) ,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以这些人为基础建立其政治-军事制度,他们构成战士和亲信人这个阶级 (94) 。蒙古社会有它的平民,这就是普通人民(“哈剌出” (95) 、“阿拉特” (96) )。最后,蒙古有它的奴隶(“孛斡勒” (97) 、“兀纳罕-孛斡勒” (98) )。在每一个蒙古人民的集体之上,原则上都有一个王(汗)或首领(“别乞”) (99) 统治着,〔5〕 “别乞”的称号似乎在森林的部落中间比较普遍,例如斡亦剌人、蔑儿乞人。此外部落和部落彼此之间,也有等级之分,这是由于他们中间有的被他族所击败,或是相反地被他族所援救,或则因为要取得邻近强盛部落的保护,变成为较大部落的藩属或依附者。例如我们将于下文见到的札剌儿人和成吉思汗的祖先的关系(参阅后面第九节)。又如后来翁吉剌惕人和斡亦剌人向成吉思汗的输诚都属于这种情形(参阅后面第二章第二十节和第三章第五节)。

    事实上,经过长时期的混乱状态,当十二世纪中叶之际,政治上和社会上的关系似甚松弛。真正的蒙古人,即泰亦赤兀惕和若干其他部落,已经不再有汗王,通过我们在后面要说到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和未来的成吉思汗的斗争以及成吉思汗和札木合的斗争中,就可见他们处于真正混乱状态之中。氏族和支族互相争夺牧地和驻扎营帐的地方(“嫩秃黑”) (100) ,可举成吉思汗本人的情况以资证明:当某一首领死亡而其儿子还太小时,聚集在他的旗帜之下的营帐和车辆每次有因此而分散的危险。 (101) 族外通婚的原则使蒙古人必须于本部落之外寻觅配偶,有时用磋商的方式(例如成吉思汗的婚姻),有时用抢夺的方式(例如也速该的婚姻),引起的冲突或联合为数相等:我们曾提到,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抢夺篾儿乞人的一个首领的妻子诃额仑为配偶,和篾儿乞人为了报复起见,也抢夺去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 (102) 波斯历史家拉施特在以下话中或者有所夸张,借此以提高成吉思汗的才能,他说,在成吉思汗即位以前,“儿子不再服从父母,兄弟不再服从兄长,妻子不再服从丈夫,有钱的人不再帮助本部落的首长;到处是成群的盗贼、抢夺者和叛变者。牲畜和马群不获安全,马匹因为过度疲乏和得不到休息而死亡很早。混乱情形遍处。” (103) 纵使此话有浮夸之处,使人们易于了解当时情况,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声诉里面有一部分是真相,尤其是,我们如果联想到成吉思汗少年时代的社会,由《秘史》可以看出,是一个劫掠盛行、凶残狠毒和极端混乱的社会。

    第九节 成吉思汗的先驱者、蒙古人初期的团结趋势、海都的称汗

    在成吉思汗结合蒙古人各部落成为一体以前,似乎先有若干次朝着这一方面走的尝试。《秘史》所载的口传故事,证明这种趋势已在“歌谣中传扬”。尼伦族的神秘祖先阿阑豁阿,就曾留给她的子孙们以这样的遗训。有一天,她招集了她的五个儿子,交给每人一枝箭,叫他们折断,他们毫无困难地将箭折断了。然后她将另外五支箭束在一起,激挑他们试折这一束箭,对他们说道:“我的五个儿子啊!你们就象这五枝箭一样。单独一枝,任谁也容易折断,你们兄弟如果团结在一起,就象这束箭一样,没有人能够折断!” (104)

    孛端察儿的后裔之一海都似曾开始联合蒙古各部落。他的故事有类成吉思汗历史的预兆。海都的祖父篾年土敦 (105) 〔1〕 早丧,有妻名那莫伦 (106) ,生子七人,世系表很细致的列举七子之名,以最长的合赤曲鲁克至于最少的纳臣把阿秃儿 (107) ,〔2〕 性格刚毅的那莫仑,居于部族之首领地位。就在这个时候,女真人侵入蒙古,这个处于势力扩张时期的通古斯种人在另一个方向,正在将中国北部置于自己统治之下。女真人进攻住在客鲁涟河边的(是否突厥人?)札剌儿人部落,大肆屠杀。有七十家札剌儿人逃避至蒙古人的地方,这正是那莫伦所管辖的地方。故事继续说,札剌儿人因为迫于饥饿,在那莫伦的儿子们放马的草地上掘草根而食。那莫伦不许札剌儿人侵占该地,“驱车相向,在盛怒之下,伤了几个札剌儿人。札剌儿人为了报复起见,将那莫伦的马群赶走。那莫伦的儿子们来不及穿战甲就追赶上去和他们战斗。那莫伦忧虑,命媳妇们载甲往追,但是还没有赶到,六个儿子都已经被札剌儿人杀死了。那莫伦本人,随后也被札剌儿人杀死。一家人幸免的只有那莫伦的幼孙海都(合赤曲鲁克的儿子),他藏身于积薪之中或马湩盆下,以及她的第七子纳臣,事前他娶了巴尔忽或巴尔忽真 (108) 部人的女儿为妻,在那里成家立业。” (109)

    听到一家人被杀的消息,纳臣从巴尔忽奔回,但是他仅仅看见孩子海都和几个老妇人还生存。“纳臣热血沸腾地要报复亲属被杀之仇并夺回马匹,但没有可以乘坐的东西;幸而有一匹骍马,于被劫后中途跑回。纳臣骑这匹马找札剌儿人去。他在途中遇见猎者二人,骑马而行,这两人相离不远,各自擎着一只鹰。纳臣认得这鹰是属于他的哥哥们的。于是他先和比较年轻的一个骑士接近,问他曾否看见一匹赤马引着马群向东而去。”彼此攀谈,走到客鲁涟河转弯的地方,纳臣将他用匕首刺死,把他的马和鹰系在尸体之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走向另一个猎者。这个猎者问纳臣,前一个人何以躺在地上许久不起来。纳臣随口戏答,乘隙又将这个人杀死。“纳臣看见远处有几百匹马在山谷里面吃草,由几个儿童看守。他先登高处瞭望,附近没有人,然后冲向儿童,杀死他们,驱赶马匹,驾着鹰,回到那莫伦的旧帐,携带海都和几个老妇人到巴儿忽地方去。” (110)

    海都既长,他的叔父纳臣和巴儿忽人奉他为主,因为他是篾年土敦和那莫伦的嫡系长孙。海都带领本部人讨伐札剌儿人并将他们征服。从此之后,札剌儿人遂成为蒙古人的藩属或附庸。 (111) 据说,海都以黑河沿岸为其主要的驻帐地方,我们很难肯定,这是否就是现今和它同名的河流,发源库伦的北面,趋西北,流入鄂尔浑河的中段,因为在蒙古地名中有许多河流都叫做“黑河”。无论如何,海都的势力根据地似乎是在贝加尔湖的东岸巴儿忽真地方。 (112) “各部落中的许多家族,逐渐来归附他,他的臣民人数日渐增加。” (113) 这就是最初的“蒙古国家”的雏形,我们将要看到,在成吉思汗的时候,他的周围也有过同样的集合过程。在拉施特的书里面,海都拥有“汗”的尊称,而在《秘史》里面,他已经甚至有了“可汗”的帝号。但是《秘史》是大约在公元1240年编写于成吉思汗子孙的朝廷,这是后来的追称,和林诸大汗的光辉映射到他们的远祖这位部落的首领身上。

    第十节 合不勒汗

    蒙古的第一个汗,海都,有子三人:伯升豁儿多黑申 (114) 〔1〕 、察剌孩领忽和抄真斡儿帖该。伯升豁儿多黑申便是成吉思汗这一系,即称为“乞牙惕” (115) 的这一系的始祖,察剌孩领忽便是泰亦赤兀惕这一系的始祖;成吉思汗的年青时代,一直处于乞牙惕人和泰亦赤兀惕人互相倾轧的过程中。上述世系,《秘史》和《拉施特书》所说大略相同,虽然枯燥无味,然而我们感觉有兴趣,因为从这里面我们可以看出,一个蒙古部落,怎样当遭受札剌儿人的侵犯并杀死那莫伦和她一家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而一旦狩猎地盘和牧畜地盘不受限制,立即重新开始它的人口膨胀。

    当海都之孙 (116) 合不勒(《元史》作葛不勒汗)“在位”的时候,蒙古的第一个王朝到达了它的最盛时代。 (117) 在合不勒的时候,蒙古人和中国北方的金国,即女真人的帝国,成立了友好关系。金国的朝廷对于蒙古的一切似乎极为关注,因为他们了解,在这一方面,可能随时发生威胁他们的事情,于是企图使这个新成立的王朝归附于他们。合不勒受金人的邀请,去北京宫廷或是满洲某处驻帐的地方,在那里,合不勒表现得蛮气十足,虽然金国的朝廷也不是怎样高雅,但是合不勒使他们震惊于他的非常大的食欲。这个食欲,据拉施特的解释,是出于特殊考虑的。因为合不勒担心这些不知名的食物,尤其是许多中国糖食里面可能藏着毒药,所以他常常出外呕吐,然后再来就席,若无其事的重新饮啖。 (118) 有一次,合不勒饮酒比平常多,竟然忘其所以而伸手捋蒙古人称之为阿勒坛汗的金帝之须。 (119) 等到酒醒,有人告诉他冒犯了皇帝,他就自请处罚。金帝一笑置之,或者因为他认为对于野蛮人不能讲求礼貌,或者因为金人正在扬子江和中国人打仗,不愿意引起蒙古人的恶感。金帝宽恕了合不勒,并且赐以厚礼:“金、珠、朝服”,送他返回蒙古。但是在这个蒙古首领走后,金帝听信他的朝臣的劝告,又改变主意。他派遣使者邀请合不勒再回来。这位蒙古人预料回去有危险,拒绝邀请。金国的使者于是擒住了合不勒,合不勒趁着他们的不备,“骑一匹灰色小马”逃去,他得脱后,对这个诡计非常愤怒,派人将北京朝廷的使者一概杀死。 (120)

    可想而知,由拉施特从蒙古人这方面所传播的以上这段轶事引起了中国北方金国君主的斗争反响,自公元1135年起,继续对“蒙古”用兵,有如《通鉴纲目》所述。我们据《通鉴纲目》所知,金主哈喇迈 (121) (公元1135年至1149年)派遣将军呼沙呼率师伐蒙古,但是在1139年,大约是因为向北方进兵过于深入,粮食不继,呼沙呼不得已退却,被蒙古人所追袭,败于“海岭”一带。至公元1147年,金人再发兵攻击蒙古,由将军乌珠统率,这一次也没有遇到佳运,乌珠和蒙古人签定了一个相当屈辱的条约。“金人割与蒙古西平河以北的二十七处堡寨,每年馈送蒙古牛羊谷物若干。此外,金主赐野蛮人的首领以熬罗孛极烈的贵号并封为‘蒙兀’(Mong-wou)国王。” (122) 伯希和曾提议将这个汉字对音还原为蒙古文Oro bögilä (123) ,但是还不能将这个名字和《秘史》以及《拉施特书》所记载的、前于成吉思汗时期的这些英雄们的名字对照符合。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确定,这个女真人的中国-通古斯国家,即金国,虽然能够称霸于满洲和中国的北部,并且对于建立在南方的中国人国家屡战屡胜,然而对于蒙古人,则处于抵御困难的地位,蒙古人在西北,在兴安岭旁边,在嫩江旁边,都挫败了它。真正的蒙古人和金人帝国的境土相接,可以设想蒙古人曾将客鲁涟河南边的塔塔儿人,或多或少地臣服或团结在他们势力之下。

    第十一节 俺巴孩汗〔1〕

    让我们再回到蒙古史料中来。蒙古史料中记载合不勒有六子, (124) 即斡勤巴儿合黑、巴儿坛把阿秃儿、〔2〕 忽秃黑秃蒙古儿、忽图剌罕、忽兰(按系庶子)、合答安和脱朵延斡惕赤斤 (125) 。“六子皆勇武有力,以‘乞牙惕’(Kiyat)或‘急流’的称号而传之于后嗣”。 (126) 但是合不勒没有传位给他们里面的任何一人,而传位于他的从堂兄弟泰亦赤兀惕系的首领俺巴孩,《秘史》和《拉施特书》尊称俺巴孩为汗或合罕。 (127)

    虽然汗位由另一系继承,但是这个蒙古第一个汗国似乎已经到达了它势力的饱和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蒙古人和塔塔儿人之间的不幸战争。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塔塔儿人和蒙古人同种,居东南方,在客鲁涟河右岸和兴安岭之间。合不勒汗的妻弟赛因的斤系翁吉剌部人 (128) ,有病,请塔塔儿人著名珊蛮医治。符咒无灵,赛因的斤不治而死。当该珊蛮回去时候,死者的家族赶上去把他杀死。塔塔儿人拿起武器来报复杀死珊蛮之仇,而合不勒汗诸子帮助赛因的斤的家属翁吉剌人。这一场同类相残的斗争,被北京的金朝阿勒坛汗所利用,为了制止蒙古人的发展,金人似曾帮助塔塔儿人与蒙古人对抗。金人和塔塔儿人联合起来而泄愤于蒙古人,将要在他们的首领身上使用可怖的复仇方法。

    俺巴孩汗想必是以为和塔塔儿人的争吵已经终止了,所以答应将他的女儿嫁给塔塔儿人的一个部落首领。这个部落,《秘史》特别提明,游牧于捕鱼儿湖和阔连海子(即呼伦池) (129) 之间的兀儿失温河(即我们现今地图上的Oursson河)旁边。俺巴孩毫不怀疑地送他的女儿到她的未婚夫那里去,不料被塔塔儿主因人所执,〔3〕 在严密警卫之下,把他送给他们的新盟友,北京的金帝。金帝将俺巴孩钉在木驴之上,这是“对反叛的游牧人专设的残酷刑罚。”另一个蒙古人首领斡勤巴儿合黑,就是已故合不勒汗的长子,禹儿乞或主儿乞氏族的首领,也被塔塔儿人所执,送给金人,受到同样的刑罚。 (130)

    在中国北方的女真人皇帝以为这样树立榜样最大程度地传播出去,可以使蒙古人恐怖。实际上适得其反。当塔塔儿人将俺巴孩送给金人的时候,俺巴孩及时地对他的儿子合答安“太子”〔4〕 和他的堂兄弟忽图剌发出了复仇的怒吼,他说:“就是你们磨坏了十个指头(以拉弓箭)也要替我报仇!”〔5〕 如果我们相信成吉思汗王朝的官修历史所记载,俺巴孩在未死之前警告金帝,报仇之举将极端可怖 (131) 。事实上,泄不尽的仇恨由此积成,这种仇恨,我们将要看到,有一天使成吉思汗在最后的一些塔塔儿人和最后的一些金人的鲜血之中得到满足。 (132)

    第十二节 忽图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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