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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佛学研究十八篇最新章节!

    一、佛教输入以前之古代翻译文学

    翻译有二:一、以今翻古,二、以内翻外。以今翻古者,在言文一致时代,最感其必要。盖语言易世而必变,既变,则古书非翻不能读也,求诸先籍,则有《史记》之译《尚书》。今举数条为例:

    此种引经法,以后儒眼光论之,则为擅改经文;而司马迁不以为嫌者,盖以今语读古书,义应如此,其实不过翻译作用之一种,使古代思想融为“今化”而已。然自汉以后,言文分离,属文者皆摹仿古言,译古之业遂绝。以内译外者,即狭义之翻译也。语最古之译本书,吾欲以《山海经》当之,此经殆我族在中亚细亚时相传之神话至战国秦汉间始写以华言。故不独名物多此土所无,即语法亦时或诡异;然此不过吾个人理想,未得确实佐证,不能断言。此外古书中之纯粹翻译文学,以吾所记忆,则得二事。

    (一)《说苑·善说篇》所载鄂君译《越人歌》

    (二)《后汉书·西南夷传》所载白狼王唐菆等《慕化诗》三章

    右第一章

    右第二章

    右第三章

    右两篇实我文学界之凤毛麟角,鄂君歌译本之优美,殊不在《风》《骚》下。原文具传,尤为难得,倘此类史料能得多数,则于古代言语学、人类学皆有大裨,又不仅文学之光而已。然我国古代与异族之接触虽多,其文化皆出我下。凡交际皆以我族语言文字为主,故“象鞮”之业,无足称焉,其对于外来文化,为热情的欢迎,为虚心的领受,而认翻译为一种崇高事业者,则自佛教输入以后也。

    二、佛典翻译界之代表人物

    汉哀帝元寿元年(西记前二年)博士弟子秦景宪从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受浮屠经(见《三国志》裴注引鱼豢《魏略·西戎传》),中国人知有佛典自此始,顾未有译本也。现在藏中佛经,号称最初译出者,为《四十二章经》;然此经纯为晋人伪作,滋不足信(拙著《中国佛教史》别有考证)。故论译业者,当以后汉桓、灵时代托始。东晋南北朝隋唐称极盛,宋元虽稍有赓续,但微末不足道矣。据元代法宝勘同总录所述历代译人及所译经卷之数,如下:

    右表乃总括前后大小译业略举其概,其实译业之中坚时代,仅自晚汉迄盛唐约六百年间,其译界代表的人物如左:

    (1)安世高安息人,后汉桓帝初,至洛阳,译《安般守意经》等三十九部(《长房录》著录百七十六部,大半伪托)。

    (2)支娄迦谶月支人,后汉灵帝光和、中平间,译出《般若道行经》、《般舟三昧经》等十四部(《长房录》著录二十一部)。

    右两人实译业开山之祖,但所译皆小品,每部罕有过三卷者。同时复有竺佛朔(天竺人)、安玄(安息人)、支曜(月支人)、康孟祥、康巨(俱康居人)并有所译述。而本国人任笔受者,则孟福、张莲(俱洛阳人)、严佛调(临淮人)最著。

    (3)支谦月支人,支谶再传弟子,汉献帝末,避乱入吴,江南译业自谦始。所译有《维摩诘》、《大般泥洹》等四十九经。

    (4)竺法护其先月支人,世居敦煌。西晋武帝时,发愿求经,度葱岭,历诸国,通外国语言文字三十六种,大赍梵经还,沿路传译。所译有《光赞般若》、《新道行》、《渐备一切智》、《正法华》等二百十部(中有伪托),《梁高僧传》云:“经法所以广流中华,护之力也。”其追随笔受者,有聂承远、聂道真、陈士伦、孙伯虎、虞世雅等;而聂氏父子通梵文。护卒后,道真续译不少。

    (5)释道安俗姓卫,常山人。安为中国佛教界第一建设者,虽未尝自有所译述,然苻秦时代之译业,实由彼主持。苻坚之迎鸠摩罗什,由安建议;《四阿含》、《阿毗昙》之创译,由安组织;翻译文体,由安厘正;故安实译界之大恩人也。其在安系统之下与译业有直接关系者,其人如下:

    赵文业名正,济阴人。仕苻坚为校书郎,苻秦一代译业皆文业与道安共主持之。晚年出家,名道整,偕法显西游,没于印度。

    僧伽跋澄罽宾人,受道安等之请,译《阿毗昙毗婆沙》。

    昙摩难提兜佉勒人,受道安等之请,译《增一阿含》、《中阿含》、《毗昙心》、《三法度》等凡百六卷。

    僧伽提婆罽宾人,受道安等之请,助译二《阿含》及《毗婆沙》等。后南渡,入庐山,受慧远之请,校正前译,今本《中阿含》则提婆与僧伽罗叉所再治也。

    竺佛念凉州人,道安等所组织之译业,跋澄、难提、提婆等所口诵中者,皆佛念为之笔受;鸠摩罗什之译业,念亦参预。《高僧传》云:“自世高、支谦以后,莫逾于念,自苻、姚二代为译人之宗。”诸经出念手笔者,殆逾六百卷矣!同时有法和、惠嵩、慧持者,亦参斯业。

    (6)鸠摩罗什其父天竺人,其母龟兹王之妹。什生于龟兹,九岁随母历游印度,遍礼名师,年十二已为沙勒国师。道安闻其名,劝苻坚迎之,坚遣吕光灭龟兹,挟什归。未至而坚已亡,光挟什滞凉州。至姚秦弘始三年,姚兴讨光,灭后凉,迎什至长安,备极敬礼。什以弘始三年至十一年凡八年间,译书逾三百卷,经部之《放光般若》、《妙法莲华》、《大集》、《维摩诘》,论部之《中》、《百》、《十二门》、《大智度》,皆成于其手,龙树派之大乘教义,盛弘于中国,什之力也。其门下数千人,最著者僧肇、僧睿、道生、道融,时号四圣,皆参译事。

    佛陀耶舍罽宾人,罗什之师。什译《十住经》(即《华严·十定品》之别译)特迎耶舍来华,共相征决,辞理方定。

    弗若多罗、昙摩流支、卑摩罗叉多罗、罗叉,皆罽宾人。流支,西域人。多罗以弘始六年诵出《十诵律》,罗什司译,未成而多罗逝。翌年,流支至关中,乃与什共续成之。后罗叉来游,在寿春补译最后一诵,律藏之弘,赖三人也。

    (7)觉贤梵名佛陀跋陀罗,迦维罗卫人,释尊同族之苗裔也。释智严游印度,礼请东来,以姚秦中至长安,罗什极敬礼之。既而为什门诸人所排摈,飘然南下,宋武帝礼供,止金陵之道场寺。初支法领得《华严》梵本于于阗,又无译者,义熙十四年请觉贤与法业、慧义、慧严等共译之。华严开宗,滥觞于此。贤所译经论十五部百十有七卷,其在译界之价值,与罗什埒。

    (8)法显俗姓龚,平阳武阳人。以晋隆安三年(西纪三九九)游印度求经典,义熙十二年归。凡在印十五年[1],所历三十余国,著有《佛国记》,今存藏中,治印度学者,视为最古之宝典(欧人有译本及注释)。在印土得《摩诃僧祇律》、《杂阿含》、《方等泥洹》诸梵本,《僧祇律》由觉贤译出,《杂阿含》由求那跋陀罗译出,显自译《方等泥洹》。自显之归,西行求法之风大开,其著者有法勇(即昙无竭)、智严、宝云、慧景、道整、慧应、慧嵬、僧绍(此七人皆与法显同行者)、智猛、道普、道泰、惠生、智周等,中印交通,斯为极盛。

    (9)昙无谶中天竺人,北凉沮渠蒙逊时,至姑臧。以玄始中译《大般涅槃经》,《涅槃》输入始此。次译《大集》、《大云》、《悲华》、《地持》、《金光明》等经,复六十余万言。

    (10 )真谛梵名拘那罗陀,西天竺优禅尼国人,以梁武帝大同十二年由海路到中国,陈文帝天嘉、光大[2]间译出《摄大乘论》、《唯识论》、《俱舍论》等六十四部二百七十八卷(《大乘起信论》旧题真谛译,近来学界发生疑问,拙著《中国佛教史》别有考证)。无著、世亲派之大乘教义传入中国,自谛始也。

    与真谛相先后者,有菩提流支、勒那摩提、昙摩流支、佛陀扇多、般若流支,皆在北朝盛弘经论,而般若流支亦宗唯识,与谛相应。

    (11)释彦琮俗姓李,赵郡人,湛深梵文。隋开皇间,总持译事,时梵僧阇那崛多、达摩笈多等所译经典,多由琮鉴定。琮著《众经目录》、《西域传》等,义例谨严,对于翻译文体,著论甚详。

    (12 )玄奘三藏俗姓陈,洛州人。唐太宗贞观二年,冒禁出游印度,十九年归,凡在外十七年。从彼土大师戒贤受学,邃达法相,归而献身从事翻译。十九年间(西纪六四五————六六三)所译经论七十三部一千三百三十卷,其最浩瀚者,如《大般若经》之六百卷,《大毗婆沙》之二百卷,《瑜伽师地论》之一百卷,《顺正理论》之八十卷,《俱舍论》之三十卷。自余名著,具见录中,以一人而述作之富若此,中外古今,恐未有如奘比也。事迹具详《慈恩传》中,今不备述。

    (13 )实叉难陀于阗人。以唐武后证圣间,重译《华严经》,今八十卷本是也;又重译《大乘起信论》等。

    菩提流志南印度人。与难陀同译《华严》,又补成《大宝积经》足本。

    (14)义净三藏俗姓张,范阳人。以唐咸亨二年出游印度,历三十七年乃归,归后专事翻译,所译五十六部二百三十卷。律部之书,至净乃备;密宗教义,自净始传。

    (15 )不空北天竺人,幼入中国,师事金刚智,专精密藏。以唐开元、天宝间游印度,归而专译密宗书一百二十余卷。

    晚唐以后,印土佛教渐就衰落,邦人士西游绝迹,译事无复足齿数。宋代虽有法天、法护、施护、天息灾等数人,稍有译本,皆补苴而已。自汉迄唐,六百余年间,大师辈出,右所述者,仅举其尤异,然斯业进化之迹,历历可见也。要而论之,可分三期:

    第一,外国人主译期。

    第二,中外人共译期。

    第三,本国人主译期。

    宋赞宁《高僧传》三集论之云:“初则梵客华僧,听言揣意,方圆共凿,金石难和。碗配世间,摆名三昧,咫尺千里,觌面难通。……”此为第一期之情状。安世高、支娄迦谶等实其代表。此期中之翻译,全为私人事业,译师来自西域,汉语既不甚了解,笔受之人,语学与教理,两皆未娴,讹谬浅薄,在所不免。又云:“次则彼晓汉谈,我知梵说,十得八九,时有差违。……”此为第二期之情状。鸠摩罗什、觉贤、真谛等实其代表。口宣者已能习汉言,笔述者且深通佛理,故邃典妙文,次第布现;然业有待于合作,义每隔于一尘。又云:“后则猛、显亲往,奘、空两通,器请师子之膏,鹅得水中之乳,……印印皆同,声声不别。”此为第三期之情状。玄奘,义净等实其代表。我邦硕学,久留彼都,学既邃精,辩复无碍,操觚振铎,无复间然。斯译学进化之极轨矣!

    [1] 隆安三年(399)至义熙十二年(416),应为十七年,此作“十五年”,不知如何算得。

    [2] 原误作“太”,今改正。

    三、翻译所据原本及译场组织

    今日所谓翻译者,其必先有一外国语之原本,执而读之,易以华言。吾侪习于此等观念,以为佛典之翻译,自始即应尔尔,其实不然。初期所译,率无原本,但凭译人背诵而已,此非译师因陋就简,盖原本实未著诸竹帛也。《分别功德论》卷第二[1]云:

    “外国法师徒相传以口授相付,不听载文。”

    道安《疑经录》云(《出三藏集记》卷五引):

    “外国僧法,学[2]皆跪而口受,同师所受,若十、二十转,以授后学。”

    《付法藏因缘传》载一故事,殊可发噱。兹录如下:

    “阿难游行至一竹林,闻有比丘诵法句偈:

    ‘若人生百岁,不见水老鹤,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见之。’

    阿难语比丘:‘此非佛语。’……汝今当听我演:

    ‘若人生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得了解之。’

    尔时比丘即向其师说阿难语,师告之曰:‘阿难老朽,言多错谬,不可信矣,汝今但当如前而诵。’……”

    兹事虽琐末,然正可证印度佛书,旧无写本,故虽以耆德宿学之阿难,不能举反证以矫一青年比丘之失也。其所以无写本之故,不能断言,大抵(一)因古竹帛不便,传写綦难,故如我国汉代传经,皆凭口说。(二)含有教宗神秘的观念,认书写为渎经,如罗马旧教之禁写新旧约也。佛书何时始有写本,此为学界未决之问题,但据法显《佛国记》云:

    “法显本求戒律,而北天竺诸国,皆师师口传,无本可写。”

    法显西游,在东晋隆安三年后(西历五世纪初),尚云“无本可写”,则印土写本极为晚出,可以推见,以故我国初期译业,皆无原本。前引《魏略》载“秦景宪从月氏使臣口受浮屠经”。盖舍口受外无他本也。梁慧皎《高僧传》称安世高“讽持禅经”。称支娄迦谶“讽诵群经”。则二人所译诸经皆由暗诵可知。更有数书,传译程序,记载特详,今举为例:

    (一)《阿毗昙毗婆沙》(此书后经玄奘再译为二百卷)。由僧伽跋澄口诵经本,昙摩难提笔受为梵文,佛图罗刹宣译,秦沙门敏智笔受为晋本(见《高僧传》卷一[3])。

    (二)《舍利弗阿毗昙》。昙摩耶舍暗诵原本,以秦弘始九年命书梵文,停至十六年,经师渐娴秦语,令自宣译(见《出三藏集记》卷十[4]引释道标序)。

    (三)《十诵律》。罽宾人弗若多罗以秦弘始六年诵出,鸠摩罗什为晋文,三分获二,多罗弃世,————西域人昙摩流支以弘始七年达关中,乃续诵出,与什共毕其业(见《高僧传》卷六[5])。

    若《毗婆沙》者,经两次口授,两次笔受,而始成立。若《十诵律》者,暗诵之人去世,译业遂中辍,幸有替人,仅得续成。则初期译事之艰窘,可概见矣!

    在此种状态之下,必先有暗诵之人,然后有可译之本,所诵者完全不完全,正确不正确,皆无从得旁证反证。学者之以求真为职志者,不能以此而满意,有固然矣!于是西行求法热骤兴。

    我国人之西行求法,非如基督教徒之礼耶路撒冷,回教徒之礼麦加,纯出于迷信的参拜也。其动机出于学问,————盖不满于西域间接的佛学,不满于一家口说的佛学。譬犹导河必于昆仑,观水必穷溟澥,非自进以探索兹学之发源地而不止也。余尝搜讨群籍,得晋唐间留学印度八十余人(详见《中国印度之交通》[亦题为《千五百年前之中国留学生》])。今摘举数人,考其游学之动机如左:

    法护是时晋武之世,寺庙图像,虽崇京邑,而方等深经,蕴在葱外,护乃慨然发愤,……游历诸国。……遂大赍梵经,还归中夏。(《梁僧传》卷一本传)

    法显常慨经律舛阙,誓志寻求,以晋隆安三年,……西渡流沙。(卷三本传)

    昙无竭尝闻法显等躬践佛国,乃慨然有忘身之誓。……除以宋永初元年……远适西方,进至罽宾国,……学梵书梵语。……(卷三本传)

    道泰先有沙门道泰,志用强惈,少游葱右,遍历诸国,得毗婆沙梵本十余万偈。……(卷三《浮陀跋摩传》)

    智严志欲博事名师,广求经诘,遂周流西国……功逾十载。(卷三本传)

    宝云忘身徇道志欲,……广寻经要。遂以晋隆安之初,……与法显、智严先后相随,……在外域遍学梵书。(卷三本传)

    智猛每闻外国道人说天竺……有方等众经,……遂以姚秦弘始六年……出自阳关……历迦惟罗卫及华氏等国,得《大泥洹》、《僧祇律》及余经梵本。(卷三本传)

    朱士行尝于洛阳讲《道行经》,觉文意隐质,诸未尽善……誓志捐身,远求大本,遂以魏甘露五年,西渡流沙。(卷四本传)

    玄奘既遍谒众师,备餐其说,详考其义,各擅宗途,验之圣典,亦隐显有异,莫知适从,乃誓游西方,以闻所惑。(《慈恩法师传》卷一)

    以上不过举最著之数人为例,自余西游大德前后百数十辈,其目的大抵同一。质言之,则对于教理之渴慕追求————对于经典求完求真之念,热烈腾涌,故虽以当时极艰窘之西域交通,而数百年中,前仆后继,游学接踵,此实经过初期译业后当然之要求。而此种肫挚极严正之学者的态度,固足永为后学模范矣!

    佛典传写发达之历史,非本篇所能详述。以吾考证所臆测,则印度境外之写本,先于境内,大乘经典之写本,先于小乘,此西纪第四世纪以前之情状也。自尔以后,梵本日增,输入亦日盛,其杂见于唐道宣《续高僧传》者甚多。略举如下:

    梁初,有扶南沙门曼陀罗,大赍梵本,远来贡献。(卷一《僧伽婆罗传》)

    菩提流支房内,经论梵本,可有万夹。(按:此未免铺张,卷一本传)

    真谛赍经论以梁大同十二年达南海。……所出经论传记二百七十八卷,……余未译梵本书,并多罗树叶,凡有二百四十夹。若依陈纸翻之,则列二万余卷,今所译讫,仅数夹耳。(卷一本传)

    北齐天保中,邺京三藏殿内梵本千有余夹,敕送天平寺翻译。(卷二《那连提耶舍传》)

    齐僧宝暹等十人,以武平六年采经西域,……凡获梵本二百六十部。(卷二《阇那崛多传》)

    隋开皇中新平林邑,所获佛经,合五百六十四夹,一千三百五十余部。并昆仑书,多梨树叶,敕送翻经馆,付彦琮披览,并使编叙目录。(卷二《彦琮传》)

    那提三藏,搜集大小乘经律论五百余夹,合一千五百余部,以唐永徽六年达京师。(卷四[6]《玄奘传》)

    《慈恩法师传》,记玄奘所得经典,分类列目如下:

    有原本的翻译,比诸无原本的翻译:第一,有审择之余地。第二,有覆勘之余地。其进步之显著,固无待言;即译事之组织,亦与时俱进。其始不过一二胡僧随意约一信士私相对译,其后渐为大规模的译场组织。此种译场,由私人或私团体组织者,有若东晋时庐山之般若台(慧远所组织,觉贤曾为主译),有若陈代富春之陆元哲宅,有若陈隋间广州之制旨寺;其以国家之力设立者,有若姚秦时长安之逍遥园,北凉时姑臧之闲豫宫,东晋时建业之道场寺,刘宋时建业之祇洹寺,荆州之辛寺,萧梁时建业之寿光殿、华林园、正观寺、占云馆、扶南馆,元魏时洛阳之永宁寺及汝南王宅,北齐时邺之天平寺,隋时长安之大兴善寺、洛阳之上林园,唐时长安之弘福寺、慈恩寺、玉华宫、荐福寺等,其最着也。

    在此种译场之下,每为极复杂的分功组织,其职员略如下:

    一译主如罗什、觉贤、真谛、菩提流支、阇那崛多、玄奘、义净等。

    二笔受如聂承远、法和、道含等。

    三度语如显识论之沙门战陀。

    四证梵如毗奈耶之居士伊舍罗。

    五润文如玄奘译场之薛元超、李义府等,义净译场之李峤、韦嗣立等。

    六证义如《婆沙论》之慧嵩、道朗等。

    七总勘如梁代之宝唱、僧祐,隋代之彦琮等。

    每译一书,其程序之繁复如此,可谓极谨严之态度也已。

    [1] 原误作“卷上”,今改正。

    [2] 原脱“学”字,今补。

    [3] 原误作“卷二”,今改正。

    [4] 原误作“卷十一”,今改正。

    [5] 原误作“卷三”,今改正。

    [6] 原误作“卷五”,今改正。

    四、翻译文体之讨论

    翻译文体之问题,则直译、意译之得失,实为焦点。其在启蒙时代,语义两未娴洽,依文转写而已。若此者,吾名之为未熟的直译。稍进,则顺俗晓畅,以期弘通,而于原文是否吻合,不甚厝意。若此者,吾名之为未熟的意译。然初期译本尚希,饥不择食,凡有出品,咸受欢迎,文体得失,未成为学界问题也。及兹业寖盛,新本日出,玉石混淆,于是求真之念骤炽,而尊尚直译之论起。然而矫枉太过,诘鞠为病,复生反动,则译意论转昌。卒乃两者调和,而中外醇化之新文体出焉!此殆凡治译事者所例经之阶级,而佛典文学之发达,亦其显证也。

    译业起于汉末,其时译品,大率皆未熟的直译也。各书所评诸家译品略如下:

    安世高世高出经,贵本不饰,天竺古文,文通尚质,仓卒寻之,时有不达。(《出三藏集记》卷六[1]引道安《大十二门经序》)

    天竺音训诡塞,与汉殊异,先后传译,多致谬滥,唯高所出,为群译之首。安公(道安)以为若及面禀,不异见圣。(《梁高僧传》卷一《安清传》)

    支娄迦谶安公校定古今精寻文体,云某某等经,似谶所出,凡此诸经,皆审得本旨,了不加饰。(同上《支谶传》)

    竺佛朔汉灵时译《道行经》,译人时滞,虽有失旨,然弃文存质,深得经意。(同上)

    支曜、康巨汉灵献间译经,并言直理旨,不加润饰。(同上)

    据此诸评,则初期译家,率偏于直译,略可推见,然其中亦自有派别。世高、支谶两大家译本,今存藏中者不少(内有伪托),试细辨核,则高书实比谶书为易读。谶似纯粹直译,高则已略带意译色彩。故《梁传》又云:“高所出经,辩而不华,质而不野,读者亹亹忘倦。”道安《人本欲生经序》云:“斯经似安世高译,义妙理婉,每览其文,欲罢不能。”[2](《出三藏集记》卷六[3])窃尝考之,世高译业在南,其笔受者为临淮人严佛调;支谶译业在北,其笔受者为洛阳人孟福、张莲等。好文好质,隐表南北气分之殊,虽谓直译、意译两派,自汉代已对峙焉可耳。

    支谶、法护,当三国西晋间,译业宏富,所译亦最调畅易读,殆属于未熟的意译之一派。《梁传》称“谦辞旨文雅,颇得圣义”。[4]又引道安言,谓“护公所出,纲领必正,虽不辩妙婉显,而宏达欣畅”。[5]支敏度称“谦以季世尚文,时好简略,故其出经,颇从文丽,然约而义显,可谓深入”。(《出三藏集记》卷七[6]引《合首楞严经记》)两公文体,可见一斑,然而文胜之弊,已与相缘,故僧睿论谦译《思益经》,谓:“恭明(谦之字)前译,颇丽其辞,仍迷其旨。是使宏标乖于谬文,至味淡于华艳。”(罗什译《思益梵天所问经》僧睿序)僧肇论旧译《维摩诘经》,谓:“支(谦)竺(法护)所出,理滞于文。”(罗什译《维摩诘经》僧肇序)支敏度亦谓:“支恭明、法证、叔兰,先后所译三本,(维摩)或辞句出入,先后不同;或有无离合,多少各异;或方言训诂,字乖趣同;或其文梵越,其理亦乖;或文义混杂,在疑似之间。”[7](《出三藏集记》卷八[8]引支敏度《合维摩诘经序》)音译之敝,渐为识者所恫矣。

    翻译文体之讨论,自道安始,安不通梵文,而对于旧译诸经,能正其谬误。所注《般若》、《道行》、《密迹》、《安般》,寻比文句,析疑甄解,后此罗什见之,谓所正者皆与原文合(《历代三宝记》卷四)。彼盖极富于理解力,而最忠实于学问,当第二期译事初起,极力为纯粹直译之主张,其言曰:

    “前人出经,支谶、世高,审得梵本难系者也。叉罗、支越,斫[9]凿之巧者也,巧则巧矣,惧窍成而混沌终矣!若夫以《诗》为烦重,以《尚书》为质朴,而删令[10]合今,则马、郑所深恨者也。”(《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11]》,《出三藏集记》卷八[12]引)

    “昔来出经者,多嫌胡[13]言方质,而[14]改适今俗。此政[15]所不取,何者?传胡[16]为秦,以不闲方言,求知辞趣耳,何嫌文质?……经之巧质,有自来矣。唯传事不尽,乃译人之咎耳!”(十四卷本《鞞婆沙序》)

    “又乏[17]译人,考校者鲜[18],先人所传,相承谓是。……或殊失旨,或粗举意,……意常恨之。……将来学者,审欲求先圣雅言者,宜详揽焉!诸出为秦言,便约不烦者,皆蒲萄酒之被水者也。”(《比丘大戒序》,《出三藏集记》卷十一[19]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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