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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朱子语类评最新章节!

    训门人类【朱子语类第一百一十三卷至第一百二十一卷计九卷为「训门人」,前八卷记有姓氏之门人,后一卷为总训门人,而无姓氏。自1至44条摘自「训门人」,以后各条,即为论吕祖谦、陈亮、叶适等卷中语。】

    朱子言:朋友来此,先看熹所解书。

    引上迷途。吾尝言「但入朱门者便服其砒霜,永无生气、生机」;不意朱子还不待人入门,要人先服其砒霜而后来此也。痛哉!

    仆亦吞砒人也!耗竭心思气力,深受其害,以致六十余岁终不能入尧、舜、周、孔之道。但于途次闻乡塾群读书声,便叹曰「可惜许多气力」;但见人把笔作文字,便叹曰「可惜许多心思」;但见场屋出入群人,便叹曰,「可惜许多人材」。故二十年前但见聪明有志人,便劝之多读;近年来但见才器,便戒勿多读书,尤戒人观宋人语录、性理等,曰:「当如淫声、恶色以远之。」观此卷乃知朱子自贼之原。噫!试观千圣、百王,是读书人否?虽三代后整顿乾坤者,是读书人否?吾人急醒!

    朱子言:教人无宗旨,只是随分读书。

    会读书者,曾见一人如帝臣、王佐否?以读书自误,兼误少年书生矣。此段且增「随分」二字,是自天子至庶人皆欲误之乎?大学何不言「壹是皆以读书为本」!

    横渠说:读书须是成诵。

    原来张子亦是如此。

    朱子言:今人不如古人处,只争古人记得、晓得;今人记不得、晓不得。

    尧、舜五臣、十乱,那个如此?

    朱子言:诸公不曾晓得,纵多言何益?

    岂知晓得也无用!

    又云:只要熟看、熟读,别无方法。

    将圣人方法坏尽,却说「看读外别无方法」。试观尧、舜至孔子何尝有个「熟看」、「熟读」?

    一士谓:「读书不用精熟,不要思维。」朱子谓:「此两句在胸中为病根。」

    然则孔明、渊明览彻大义,不求甚解,非乎?二子犹是汉、晋高人;若孔、孟之引诗、书多隔间错误,又何故也?朱子可谓千年书笥中迷魂子弟一矣。

    朱子言:求文字之工,用许多工夫,费许多精神,甚可惜。

    文家以有用精神,费在行墨上,甚可惜矣。先生辈舍生尽死,在思、读、讲、着四字上做工夫,全忘却尧、舜三事、六府,周、孔、六德、六行、六艺,不肯去学,不肯去习,那从讨「庸德之行」,那从讨「终日干干,反复道也」,千余年来率天下入故纸堆中,耗尽身心气力,作弱人、病人、无用人者,皆晦庵为之,可谓迷魂第一、洪涛水母矣。

    朱子言:释子之心却有用处,若是好长老,他朝夕汲汲,无有不得之理。

    咳!说到丛林长老,分外精彩,且云他「无不得之理。」然则元尝谓「朱子为手执四书、五经之禅僧」;钱晓城述朱子瑞岩寺诗有「三生此地记曾来」之句,谓是寺僧再生,岂过误哉?

    朱子言:其弟子学道,此心安得似长老?是此心原不曾有所用,逐日流荡放逐,无一日在此上;莫说一日,并一时顷刻也无,悠悠漾漾,似做不做,从死至生,忽然无得而已。

    此段把朱门弟子都可想见矣,宜朱子之目无一人也。子静说「朱子受病在群雌孤雄」,岂不信然!

    朱子言,其弟子原不曾汲汲,若是汲汲用功,那得工夫说闲话。

    先生只好说闲话,还是不曾汲汲。

    朱子言,其弟子思量一件道理到半闲不界便掉了,又看那一件。如此,没世不济事。

    先生济了甚事?盲了自己两目,坏了五百年人才世运耳!

    朱子言,其弟子徒听某言不济事,须去下工夫,始得。

    先生不曾下工夫,令弟子下甚工夫?

    朱子言:学者不成头项,只缘圣贤说得多,既欲为此,又欲为彼,却不把捉得一项周全。

    既知患在说得多了,何不认定一句做去,却更多说乎?

    朱子言:学者看文字不必自立说,只记得前贤说便得;而今自家如何说,终是不如前贤。

    既知学者不必自立说,只记得尧、舜三事,周、孔三物,便信从孔子一句话「学而时习之」足矣,何劳公等说无算语,录集无算书文,别开静坐、注书、讲学、刻书许多路径乎?朱子之立说教人,真如颠人说安静,瘟疥者教人避传染方也。伤哉!

    朱子言:学者做工夫,须如大火锻炼通红成汁方好。今学者虽费许多工夫看文字,下梢头都不得力、不济事者,只缘不熟耳。

    此段说来津津有味,使人欲舞,究竟归到「看文字」,可哀也夫!

    既废却「三物」之学,「时习」之功,则所谓「大火中锻炼通红成汁」是指何物、何功说?下面乃云「费许多工夫看文字,都不得力者,正缘不熟耳」。则朱子说诨半日,皆谓读书乎?读书愈多愈惑,审事机愈无识,办经济愈无力。试历观宋、明已事,可为痛哭。朱子胸中妙思,口里快道,直如许津津有味。试问立朝四旬,亲民九考,干得甚事?吾尝谓「读书欲办天下事,如缘木而求鱼也」;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朱子谓:建阳士人做工夫,今年只似去年,前日只是今日,无昌大发越底意思。

    朱晦庵之「昌大发越」,是张起庵之「满满实实」也。呜呼!何日靖此乱根,除此疫毒,使学人再壮,乾坤复治哉!

    朱子谓:在家读书间断,只是无志;若家事如何汩没得自家?须摆脱得过,山间坐一年半岁,做多少工夫,立个根脚,若往应事亦无害。

    尧、舜、孔子总是人世上底圣人,总是做人世上底工夫,后世虽有书,只记圣人之事业、工夫,以便后世遵法谱籍耳。试观「摆脱得过,山闲坐一年半岁做工夫」,还是尧、孔工夫否?见人便讲读书,便问读书,是尧、孔口吻否?吾友李刚主近语仆云:「近见宋儒始终本末,全与吾儒无干。」可谓见到矣。

    朱子言:某于相法,爱苦硬清癯底人,至看百十字精细底也不见」一段。

    此段予初看甚爱。「爱苦硬清癯底人,做得苦硬底事」,全不似晦庵语。再向下看,却又转到「看百十字精细底也不见」,越说越低。渠见不好底可叹,见好底亦可叹,总之,文字人只说底文字话。便说许多尧、舜话,终无用也;即如说糟粕无救于饥渴,说稻粱鱼肉亦无救于饥渴也。呜呼!其如此等学何哉!其如此等人何哉?

    朱子言:学者不仔细玩味圣贤言意,却要悬空妄立议论。又云:人好做铭、做赞,于己分上无益,既不曾实读书,玩味圣贤言意,则终日所说是这个,岂得有新见?

    自状如画。不曾说得一句痛痒语,不曾做得一截着靠事,究竟只是教人读书。噫!不看尧、舜、五臣、汤、文、伊、莱、十乱、孔子、七十贤是从说话读书来否耶?先生迷矣!

    朱子说:学者工夫间断,反不如古山和尚吃饭阿矢,只是看得一头白水牯。

    晦庵开口不是谈禅,便是读书,每阅一段,令人欲呕,不知何以迷惑学者如是其深也?岂非天乎!

    或解「居处恭」三句云:「须是从里面做出来。」朱子曰:「公读书,便是多有此病,这里又那得个『里面做出来』?大凡看书,须只就他本文看教直截。试看圣人说话那一句不直截,切忌如此支离蔓衍,拖脚拖尾。」

    先生终身坐此。试看解四书、诗、易,多少离背本文,支离蔓衍,拖脚拖尾;去其本有,增其本无,妄为割裂,敢为改作者。他处吾亦多欲批此,而吾则欲正乾坤中大义,尧、孔学宗,不屑屑于文字上斗口角。即四书正误亦多偶笔,况评此书乎?此则其自状甚肖,故标出。

    或言:「某所学,多于优游浃洽中得之。」朱子曰:「若遽以为有所见,亦未是;须用力于学、问、思、辨,且未可说笃行,这便是浃洽处。孔子所以『好古敏以求之』,其用力如此。」

    孔、孟「恶乡原似是而非」,况之「莠乱苗」,「紫夺朱」。盖其害之大,祸之烈,至朱子而始验矣。自始至终,由隐而见,其工夫主意分毫不与圣门同;却也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却也冒称孔子「好古敏求」,如之何不灭圣道至此也?

    或言:「今且看先生动容周旋以自检,所著文义却自归去理会。」朱子曰:「文义只是目下所行底,如何别做一边看。」

    此公极是好弟子,何不奖劝之使照此学去?则朱子亦受其益,却以文义混之,讲学先生真不可解。

    或言:「格物一项稍支离。」朱子曰:「公依旧是计较利害。因喻以放船到岸」一段。

    夫子自道也。

    朱子言,学者工夫不是「主静」,便是「穷理」一段。

    「主静」、「穷理」,先生云「只有此二者」,却不思二者全与吾道无干。尧、舜还有做不尽工夫乎?为甚专专去要「和三事」、「修六府」?周、孔还有做不尽工夫乎?为甚专专去要学习六德、六行、六艺?朱子口说佛者工夫,又明引佛者曰「十二时」云云,竟又称夫子,可谓迷惑矣,可谓「无忌惮」矣。

    朱子言:人之为学,五常百行,岂能尽记?然五常之中惟「仁」为大,人之为「仁」者,但守「敬」之一字。常「求放心」,莫令废惰,则虽不能尽记众理,而义、礼、智、信之用自随其事之当然而发见矣。

    宋人废尽尧、舜、周、孔成法,而究归禅宗,自欺以欺世,自误以误世者,正可于此段想见。吾于存学编言:「静、敬二字,正假吾儒虚字面,做释氏实工夫。」此之谓也。

    朱子言:夫子不大段说心,只说实事。

    先生何为不说实事,只说心,不亦与孔子反乎?谚云:「明镫不照己」,先生之谓矣。

    方伯谟以朱子教人读集注为不然,蔡季通丈亦有此语,且谓:「四方从学稍自负者,皆不得其门而入,去者亦多。」

    当时亦有见其非而不许者,亦有厌其学而弃之者,只其徒【缺】不肯如此说。

    朱子言:注释是博采前辈之精微,写出与人看,极是简要,省多少工夫。

    咳!还不醒,真醉梦过一生矣。

    炎言:先生独任斯道之责,如西铭诸书方出,四方辨诘纷然;而江西一种学问,其于圣贤精义皆不暇深考,学者乐于简易,甘于诡僻,和之者亦众;然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先生教人专以「主敬、穷理」,使学者自去穷究,见得道理如此,便自能立,不待辨说而明,此「引而不发」之意。

    炎心更顽,尚不及方、蔡及散去诸公。

    朱子言:「穷理,事事物物皆有个道理」云云。

    嗟乎!吾头又痛矣。若得孔门旧道法、旧程头,此等俱属打诨。

    朱子在郡中言:此两日甚思诸生之留书院者,不知在彼如何?「孔子在陈,思鲁之狂士」,孟子所记本亦只是此说。「狂狷」即「狂简」;「不忘其初」,即「不知所以裁之」。当时随圣人底可逐日照管他,留鲁却不见得其所至如何。然已说得「成章」了,成章是有首有尾。如异端亦然,释氏亦自说得有首有尾,道家亦自说得有首有尾。大抵未成者尚可救,已成者为足虑【编者按:请参阅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章及子路「子曰不得中行」章朱注及正误,以及孟子尽心下「万章问曰孔子在陈」章。】。

    宋儒与尧、舜、周、孔判然两家,自始至终无一相同。宋儒只是书生,故其学舍直曰「书院」,厅事直曰「讲堂」,全不以习行经济为事。故刚主谓余「漳南书院宜仍名『习斋』,堂匾宜去『讲』字」,予则有苦心也。自存学中有性理辨,吾不复辨宋儒之误矣。至此段又欲详辨,但限于纸地,仅细注一二语见意,智者自心会耳。

    或言:「外面寻讨,入来都不是。」朱子曰:「吃饭也是外面寻讨,入来若不是,须在肚里做病,如何又吃得?盖饥而食,即是从里面出来;读书亦然。」

    凡事必归在读书上,先生中书魔矣。

    朱子言:尽舍诗、书而别求道理,异端之说。

    朱先生必欲盖读诗、书,而思求道理,全废三事、三物,是又别出一种异端之说也。

    朱子言:人求道理,只剖析人欲以复天理,教明白洞达。今不于明白处求,却求之偏旁处,其所得几何?今日诸公之弊,却自要说一种话云「我有此理,他人不知」,安有此事?只是一般理,只是要明得,安有人不能而我独能之事?

    先生不求之明白处,却求之虚暗处,胸中玩弄光景,纸上读解虚文,何从讨充实、光辉?「今日诸公之弊」以下,乃程、朱两门通弊也,只不认不觉耳。

    朱子谓:今人读书得如汉儒亦好。汉儒各专一家,看得极子细;今人才看这一件,又要看那一件,下梢都不曾理会得。

    汉儒强似宋儒,解书亦胜于宋儒,但惜汉儒读书已差,宋儒更差;其叹今人一段,先生自道也。

    政和有客同侍坐。朱子曰:这下人全不读书。

    离了读书,先生便无话矣;否则执五经、论、孟谈禅。

    朱子读解四书、五经,凡三事、六府、六德、六行、六艺,古圣人为治、为学、为教成法,那一件未见到?下手学教只是讲读,全不习三事、三物矣。可见读、讲之学全无用。

    朱子言:做秀才,须知古圣贤垂世立教之意如何云云,方始成得个人。

    予不得己亦尝如此与人说,亦就时文人且引他观纪鉴耳;朱子便以为「成得个人」,则误矣。

    朱子言其弟子意趣卑下,都不见上面道理,辟如吃鱼咸,不知有刍豢之美。又云:如论语说「学而时习之」,公且自看平日是曾去学?不曾去学?云云。且去做好读圣贤之书,熟读自见。

    先生正是「吃鱼咸不知有刍豢」底人,全不自看。说半日学习,胸中却是个读书。先生迷障至此,率天下人入烂纸堆中,耗胸气心神,而孔子之道全无一人行习。呜呼痛哉!

    朱子言:日来多病,诸公全靠某不得,须是自去做工夫。且如看文字,须要此心在上面云云。

    临死还只讲「看文字」,哀哉!

    朱子言:某病此番甚重,向时看文字也要议论,而今都怕了。诸友可自努力,全靠某不得。

    只说「看文字」,只说「要议论」,至死不悔。孔门经济全废,独无一悔时乎?哀哉!「都怕了」三字可叹,更可怜。平生耗尽心神肺气,可不早怕?

    朱子一日腰疼甚,时作呻吟声。忽曰:人之为学,如某腰疼方是。

    医工皆知好内之人必腰疼,败精也;不知好读、好讲、好着之人必腰疼遗精。盖内经明载「肾藏慧」,精但精于血气筋骨耳,慧则更精于精。故吾友刁公寡欲,尝岁月不入内,而夜夜遗精,以其读、作也。今天下尽弱病之儒,晦翁遗泽着矣。孔学不复,其如苍生何?

    朱子言:某臂痛,常以手擦之,其痛遂止;若时擦时不擦,无缘见效,即此便是做工夫之法。

    晦公臂痛,何不读按摩经三百遍,使之不痛乎?而必「常以手擦之」乃止。若「时擦时而不擦便不效」,不可见道必学,学必习,习必时习乃得乎?顾终以读、讲、思、着自欺一生,不亦惑乎!某亟欲目为「惑公」。

    朱子言:伯恭门徒各自为说,久之必销歇。子静不然,精神紧峭,其说分明,能变化人,使人旦异而晡不同,其流害未艾也。

    就朱子口中绘出子静之学。莫道伯恭,即朱子亦不及也。顾曰「流害未艾」,何也?抑知己之害更甚于子静乎!

    朱子谓:「吕氏言『用夏之忠』,却不合黄屋、左纛。」不知汉高即「用夏时,乘商辂」,亦只是这汉高也。骨子不曾改变,盖本原处不在此。

    若如朱子之言,则夫子「论为邦」,何必「行夏时,乘商辂」乎?余谓汉高即他端一善无称,能行此二端,亦有禹、汤之二事,不胜一事不遵先王者乎?朱子只胸中有禅宗,欲异人耳。

    陈君举以为读洪范,方知孟子之道「性善」,如前言五行、五事,则各言其德性而未言其失,及过于「皇极」,则方辨其失。

    君举认性道之真如此,精确如此;程、朱「气质之性杂恶」,孟子之罪人也,而反贬斥君举,望人从己,愚谬甚矣。

    朱子言:平日学者问春秋,且以胡文定传语之。

    胡康侯诬经多矣,朱子偏主之,春秋大义、小节尽亡矣。

    朱子言:与林黄中、陆子静诸人辨,只是某不合说得太分晓,不似他只恁地含糊。他是理会不得,被众人拥从,又不肯道我不识,所以不肯索性开口便道是甚物事,又只恁鹘突了。子静只是人未从他便不说,及钩致得来,便直是说,方始与你理会。至如君举胸中有一部周礼都撑肠拄肚,顿着不得。又曰:子静却是见得个道理,却成一部禅。

    陈永嘉、陆象山、陈龙川到吃紧便含糊不与朱子说。盖朱子拘泥章句,好口头角胜,又执呆自是,不从人善。凡英雄遇之,初慕其名望,皆爱与谈学问,商经济,到看透他不作事,好争长书生局,便只到模糊罢手,所以皆致朱子「不说破,墨淬淬」之讥也。吾之遇张仲诚便如此。

    朱子言:金溪之学虽偏,犹是自说其私路上事,不曾侵过官路。

    咳!你是官路乎?

    朱子言:永嘉诸人皆以道艺先觉自处。

    若在三代时,诸公原不敢称先觉。当两宋为禅宗、章句灭却孔子之道,全无一人不为程、朱惑者,而能别出手眼,或以经济,或以道艺,倡收人才,亦可谓先觉矣。今之士风更不如宋。

    朱子说:乡里诸贤文字,皆不免有藏头亢脑底意思。

    开口只论文字,只讲读书,把圣人和事、修府、「三物」习行工夫,牙齿不挂。谚云「三句不离本行」,朱子信矣。

    朱子说:某所说从古圣贤已行底道理,不是为奸为盗怕说与人,不知我说出便有甚罪过。

    满口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中人以下不可语上」,即上等亦不轻与。黄帝问阴阳秘旨,岐伯曰:「帝其齐。」武王问丹书,太公曰:「王其齐。」今朱子废却习行经济,玩弄吾道于口舌文字之闲,其罪大矣;乃敢肆口妄言不是为奸为盗,说出有甚罪过,可谓「无忌惮」矣。

    一人与朋友书,言:「学不至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处,则学为无用。」朱子曰:「诗人这句,自是形容文王圣德不可及处,圣人教人何尝不由知识入来?」

    是尧民击壤光景,是孔门「不闻性道」,只「学而时习」旧路,偏说高了。

    朱子言:永嘉诸公多喜文中子,然只是小;它自知做孔子不得,见小家便悦而趋之。

    咳!圣道之亡,只为先生辈贪大局,说大话,灭尽有用之学,而举世无一真德、真才矣。试问先生是学孔子乎?孔子岂是「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乎?

    朱子言:张子韶学问虽不是,然却做得高,不似今人卑污。

    宋家两派道学只近禅耳,子韶便是真禅,朱子偏高之。

    朱子言:养许多坐食之兵,其费最广云云。

    吾观宋、明来天下冗兵之患浅,冗儒之患深,群天下而纳于「之、乎、者、也」之局,食天下之食,误天下之事,政皆坏矣,兵亦因之。

    朱子言「坐食之兵」之弊。人问:「君举曾要如何措置?」曰:「常常忧此,但措置亦未曾说出。」

    自是有心人方忧此,方图措置;禅宗人只忧静坐未能「主一无适」耳,章句人只忧「集注某字未妥,须十九年苦工」耳。噫!朱子讥君举登小土堆,恐自身在平地,寸基未着脚也。

    器远言:「乡间诸先生所以要教人就事上理会,教着实,缘是向时诸公都是清谈,终于败事。」朱子言:「前辈不曾有这话」云云。

    器远大是晓人,问得都好,朱子却只胡混。

    朱子言:陈先生要人就事上理会。

    陈先生不远过诸儒乎?

    朱子言:温公居洛六任,只理会个通鉴,到元佑出来做事,却有未尽处,所以激后来之祸。然温公所做今只论是与不是,合当做与不合当做,如何说他激得后祸;这是全把利害去说温公云云。

    温、魏二公之相,先生辈之儒,太不顾利害了!

    朱子言:王安石罪已明白,后既加罪于蔡确之徒,论来安石是罪之魁,却于其死,又加太傅,及赠礼皆备想当时也,道要委曲周旋他云云。

    当时君、相是良心过不去,朱先生与此道背驰太远了。若果如尔「委曲周旋」之说,则赠官备礼已足矣,何为封王也?何为入孔庙也,且配飨进历代儒生之上,七十子之前,而班于思、孟也?自天生杨时与先生辈行于时,而孔庙无经济之儒,知福祚辽、夏、金、元者远矣。悲哉!

    以真忠、真义,大功、大劳,廉洁、干济之宰相,当时被腐固书生乱其政,使大功不成;后世被悖谬书生坏其名,使沈寃不雪;岂惟公之不幸,宋之不幸哉!天地气运之不幸,百世生民之不幸也。予有宋相辨、宋史评,力为乾坤翻此大案。以医事游河间,见朱子语类,特携三卷归,专欲见朱子主见,非不知朱子即宋相之温公也,特欲从詈讥中见长也。见深服荆公「大学问,真德行」等语,盖荆公之学、之德大有近朱处,故极称之;其实是公短处。其设施作用不惟远出两宋,且高过汉、唐,朱子则大非之矣。呜呼!非百世后再生孔子,谁知予言之是哉?谁解予心之悲哉?

    朱子言:陈同父纵横之才,伯恭不直治之,多为讽说,反被他玩。说同父,因谓伯恭乌得为无罪?恁地横论却不与他剖说打教破,却和他都自被包裹。今来伯恭门人却亦有为同父之说者,二家打成一片,可怪。君举,只道某不合与说,只是他见不破。天下事不是是,便是非,如何恁地含糊鹘突。某乡来与说许多,岂是要眼前好看,青天白日在这里,今人虽不见信,后世也须看得此说,也须回转的几人。

    吕伯恭眼还宽,量还大,其本传中说「当时豪杰归心」,盖书生文人中之欲有为者也,极敬重同父,又极密交晦庵,费许多牵合苦心,欲二人相交,而终成冰炭。反恨伯恭不直治同父,不剖破他说,任他纵横包裹在裹,不知二子之胜于腐儒,正在「纵横包裹」四字也。傥晦庵而能此四字分毫,三家打成一片,不惟有宋社稷生民之幸,亦五百年乾坤之幸矣。奈渠原是以禅宗为根本,以章句为工夫,以著述为事业,全不是帝、皇、王、霸路上人。二老反复过望,渠解「合金、银、铜、铁镕成一器」为何道,「包裹在里」为何略哉?宜乎致其师弟断绝之,欲杀之,而并罪伯恭也。

    朱子言:同父才高气粗,文字不明莹。

    不肖还嫌他文字莹明。干济豪杰何以文为?朱子惑矣。

    朱子说:看史,只如看人相打,相打有甚好看处?同父一生被史坏了。直卿亦言「东莱教学者看史,亦被史坏」。

    是朱子自坏不觉了。同父方要看人相杀,岂止相打乎?

    陈同父祭东莱文云:「在天下无一事之可少,而人心有万变之难明。」朱子曰:「若如此,则鸡鸣、狗盗皆不可无。」因举易曰「贞一」云云。

    汝宋家若有「鸡鸣、狗盗」,二帝亦脱难矣。同父祭伯恭心事全不晓,而引易「贞一」云云,愚腐令人欲呕。

    予观朱子论龙川数段,思素尝言,「以干济英雄手段向宋家书生说,如与夏虫问冰」,益信矣。

    朱子言:子静是禅,却成一个行户。如叶正则说,只是要教人都晓不得,尝得一书来,言:「世间有一般魁伟底道理,自不乱于三纲、五常」,却是个甚么物事?也是乱道,也不说破。

    龙川、正则使碎心肺,朱子全不晓是甚么物事,予素况之「与夏虫语冰」,不益信乎?

    朱子言:正则之说最误人,世间呆人都被他瞒。

    仆谓人再呆不过你,被你瞒者更呆。元亦呆了三十年,方从你瓶中出得半头,略见得帝、皇、王、霸世界,尧、舜、周、孔派头一回想在呆局中,几度摧胸堕泪!

    朱子言:正则说话只是杜撰,看他进卷可见。又云:叶进卷待遇集毁板,亦毁得是。

    可惜荆公日录、正则进卷板毁,二公本领不尽传于世也。

    朱子言:正则作文论事,全不知些着实利害。

    翻语。

    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禅学,后来学者摸索无可摸索,自会转去;若功利,则学者习之便可见效,此意甚可忧。

    都门一南客曹蛮者,与吾友王法干谈医云「惟不效方是高手」,殆朱子之徒乎?朱子之道千年大行,使天下无一儒,无一才,无一苟定时,不愿效也。宋家老头巾群天下人才于静坐、读书中,以为千古独得之秘;指办干政事为粗豪,为俗吏;指经济生民为功利,为杂霸。究之,使五百年中平常人皆读讲集注,揣摩八股,走富贵利达之场;高旷人皆高谈静、敬;著书集文,贪从祀庙廷之典;莫谓唐、虞、三代之英,孔门贤众之士,世无一人、并汉、唐杰才亦不可得。是世间之德乃真乱矣,万有乃真空矣。不惟周、程、张、朱之功效乃见,乡原、佛、老之流祸乃极矣;举世犹蒙蒙也。上天不生先觉,其如民生何?其如儒道何?

    陆子寿访朱子于鈆山观音寺,子寿每谈事,必以论语为证。

    两派先生正欠个「以论语为证」。如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两派全无,况他句乎?

    陆象山言:「『本立而道生』,多却『而』字。」朱子曰:「圣贤言语一步是一步,近来一种议论只是跳踯,初则两三步作一步,甚则十数步作一步」云云。

    向见为宋儒之学者全不着脚,说甚三两步、千百步?若听其议论,且悬隔天渊,只管说,又何千万步之可计乎?朱子只见人,不照己耳!

    朱子言:江西士风好立异以求胜,如陆子静说告子论性强于孟子,又说荀子「性恶」之论甚好,使人警发,有缜密之功。

    先生便是好立异求胜第一,为何断却陆、陈两路?为何门人要杀龙川?○先生「气质之性杂恶」,非「性恶」之说乎?先生明言「伊川之说密于孟子」,又云:「孟子之说为未备,」非谓强于孟子乎?见人偏明,自己之失全不觉。

    朱子言:荆公作兵论,刘贡父窃见其稿,易其文为公诵之。公退,遂碎其稿,以为所论同于人也。

    荆公作兵论,刘贡父窃见其稿,易其文为公诵之,迎合公旨,欲纳为腹心也。公以为人皆知此法矣,可以不着论。碎之亦平平事耳,朱子偏见出跷蹊。

    朱子言:金溪说「充塞仁义」,其意之所指,似别有一般仁义,非若寻常他人所言。

    金溪亦未是尧、舜、周、孔正宗,但其聪明胜朱子,每有见到、说到处。如宋儒训诂、禅宗大行,举尧、舜以来仁育、义正尽废,而胸中自有一种仁义。此段顶门一针,朱子犹不觉,木石矣。

    朱子论「易简」。

    天地真「易简」,故四时常运,万物常生;帝王圣贤真「易简」,故三事、三物之外无道,五达、九经之外无功。宋儒分毫不可语此,朱子尤甚。

    陆子静以「朱子说话为意见,为闲议论」。朱子曰:「邪意见不可有,正意见不可无;闲议论不可议论,合议论则不可不议论。」

    只为朱先生有些「正意见」,「合议论」,杀尽苍生矣。孔夫子之「绝四」,何不曰无邪意,而曰「无意」乎?孔夫子之言道,何不曰「合议论不可不议论」,而曰「予欲无言」,而曰「有余不敢尽」乎?

    子静以人说话为「意见」、「议论」。朱子曰:「不尚议论,则是默然无言,不贵意见,则是寂然无思;圣门问学,不应如此。」

    「是故恶夫佞者」!

    陆子解「克己」作「除意见」,朱子以为此三字误天下学者。

    陆子解「克己」作「除意见」,恐因朱子好执意见而药之。朱子好斗口,好争长,便把以为破绽矣。正如陈龙川谈「经世大略,合金、银、铜、铁镕成一器」。此一句最精,最真,是大圣贤、大英雄垆锤乾坤绝顶手段,却将去与书生讲,犹与夏虫语冰矣。反令反复牵文引义,字格句制,卒致龙川自屈,认措辞之失而后已。道不同之谋,亦何益哉!

    陆子静说「克己复礼」云:不是克去己利欲之类。

    古人训克,能也,胜也;己者对人自谓也。朱子惑于「六贼」之说,创出「克去己私」之解,圣贤经书所未闻;寒斋四书正误偶笔已具解矣。未审陆子相同否?然幸先我见其不是矣。

    朱子说:金溪学问真正是禅,钦夫、伯恭缘不曾看佛经,所以看他不破。

    二子之不堕禅宗,正幸不曾看佛经也。先生多看佛经,自谓看破他弊病,不知却已被佛传染矣。

    朱子言:圣贤教人有定本,如「博学」五者是也。人之资质虽不可一概论,其教则不易。禅家教更无定,今日说有定,明日又说无定。陆子静似之,只要理会内,不管外面。

    「夫子自道也」。其乱定本而易圣人之教,只理会内而不管外,与陆子同;较陆门多了诵读、训诂,便自信为管外,岂知内外、本末俱非圣人三事、三物之学哉?

    朱子说:子静只是拗。

    两派所同。若尧、舜、周、孔旧道放光,一条大路拗不得,亦不必拗,亦无处拗。

    朱子说:子静不立文字也是省事。只是那书也不是分外底物事,都是说我这道理,从头理会过更好。

    汪长孺说:「江西所说主静,看其语是要不消主这静,只我这里动也静,静也静。」朱子曰:「若如其言,天自春、夏、秋、冬,也不须要辅相、裁成始得。」

    你那一端是辅相、裁成?孔子所恶「巧言乱德」,晦公之谓乎!

    朱子说:象山所学、所说,尽是杜撰,不依见成格法。

    「不依见成格法」,二派所同,先生更甚。陆子之依格法,如截指甲习射为修身之格法【编者「甲」字据第一○二条补。】;治家出入丰减皆有定规,齐家之格法;守荆州,到任先教练兵士,治国之格法;较先生「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专事训诂、读、讲,肓病不惑,自是病痛少;惜亦沾得禅宗,非三事、三物之学,吾亦不敢妄推正派耳。

    朱子谓:吾儒万理皆实,释氏万理皆空。

    先生正少个「实」。「半日静坐」之半日固空矣,「半日读书」之半日亦空,也是空了岁月;「虚灵不昧」,空了此心;「主一无适」,亦空了此心也。说「六艺合当做,只自幼欠缺,今日补填是难」,是空了身上习行也。在朝四旬,无一建白;亲民九考,无一干济;徒说「诚、正」两字,义仓一端而已。其于帝儒之「三事」治迹,师儒之「三物」学宗,曾有分毫否?释氏之万理皆空,犹可言也;灭绝五伦之释,不能灭儒道也。讲诵五经之释,不可言也,其万事皆空,人不觉也;是以天下无一习行经济之儒矣。

    朱子说:禅学炽,则佛氏之说大坏,云云。

    咳!先生又于禅学外别见一种佛法,只惜不于训诂、禅宗外,别思一种圣法。孟子云「诐辞知其所蔽」,吾于朱子信之矣。

    朱子谓:陆子静千般万般病,只在不知气禀之杂。

    咳!先生千般、万般病,只在不知气禀之善。

    朱子谓:子静一向任私意做去,全不睹是,人同之则喜,异之则怒。

    却是先生如此。今观二先生往复论辨太极图说至六、七书,子静尽透快明白,先生终不服义,后面反讲绝交,曰「『我日斯迈,而月斯征』,无复望其相同矣」;又要断绝子静一路,何等固蔽!即此书亦只要硬加恶毁,向其弟子背地市长,焉能服二陈、二陆、张、吕诸公也?

    朱子说:陆子静、杨敬仲自是十分好人,其论说道理恰似闽中贩私盐底,云云。

    句句自画小像,仆亟欲添朱元晦三字于上。

    朱子言:为学若不靠实,便如释、老谈空。

    何不自反?是将训诂、读、着当靠实乎?又陆、陈所羞为矣。

    陆子静好令人读介甫万言书。

    只此一端,胜朱学万万,真留心民社者矣。

    朱子言:子静教人莫要读书,误人一生。

    先生只读书、著书,自误一生;看其叹人,真「居之不疑」矣。哀哉!

    先生谓「子静教人莫要读书,误人一生」,不知先生专要读书,自误一生,更误五百年天下人一生也。尧、舜以至孔子只是修和府事,学习经济,以经书为谱耳,如看琴谱学琴,非以读谱为学琴也。试观古人全无读、说、着撰之学,小乱于汉,大乱于宋,而圣人之道亡矣。朱、陆、陈三子并起一时,皆非尧、舜、周、孔之道之学也。龙川之道行,犹使天下强。象山之学行,虽不免禅宗,还不全靠书本,即无修和、习行圣人成法以惠天下,犹省本来才力精神,做得几分事功,正妙在不以读书误人也。朱子更愚,全副力量用在读书,每章「读取三百遍」,又要「读尽天下书」,又言「不读一书,不知一书之理」。此学庸人易做,较陈学不犯手,无杀战之祸;较陆学不须上智超悟,但工「之、乎、者、也」,口说、笔做,易于欺人,而天下靡焉从之。但到三十上下,耗气劳心书房中,萎惰人精神,使筋骨皆疲软,天下无不弱之书生,无不病之书生,一事不能做。而人生本有之「三达德」尽无可用,尧、舜、周、孔之「三事」、「三物」无一不亡;千古儒道之祸,生民之祸,未有甚于此者也。呜呼伤哉!

    朱子谓:陆象山截断「克己复礼」,便道只恁地便了,不知圣人当年领三千人,积年累岁,是理会甚么云云。

    此幅朱子满眼见他人之不解圣道,不由圣道,而自以为得中正之派者,历历可想矣。独不思圣人当年领三千人,积年累岁,是「半日静坐」、「半日读书」否?是训诂、章句否?其所理会周公之「三物」、「学而时习」者,吾亦与之合否?我说尧、舜之道,也做尧、舜「六府」、「三事」一点工夫否?内累禅宗「以不观观之」,外迷读、讲,频死不厌,而偏攻人恶曰:「某也事事不管,专要成己。」试观子静兄弟齐家之法,应义社长、守荆州之政,是一事不管专要「成己」者乎?又曰:「某也事事要晓得,是要成物。」试看君举、同甫辈明目张胆,理会实政,是不知是非,鹘鹘突突,不能成物者乎?朱子果行真正大路,无过、不及者乎?仆见其未由道也,况中不中乎?

    朱子论子静之学,只管说一个心,【至】论南轩,却平直恁地说,一段。

    先生却似自写。五臣、十乱之所事,七十子之所学,全不着手,只目空古今,颜、曾以下皆有所不足,同时之贤若象山、龙川气味不合者固摈之道外,虽伯恭、南轩、君举辈都受贬斥,乾坤中欲只有一晦庵,哀哉!

    评朱子「浙中之学只说道理」一段。

    先生废却孔门学习成法,便是一种「只说道理」之学,而不自见其弊者,误以读书、著书为儒者正业也。当其说颜、曾着多少气力方始庶几万一时,何不思古人着力是做甚工夫,而自己一生只「半日静坐」、「半日读书」了事乎?又云:「孔子全不说,便是怕人有走作。」然先生天地、阴阳、鬼神无所不说,其走作不既多乎?又云:「孔子只教人『克己复礼』,到克尽己私,复还天理云云,只恁地了,便是圣贤。」元旧日亦如此说,近日方觉与「天下归仁」不合拍。「非礼勿视、听」,即「舞韶、远佞」是也,「非礼勿言、动」,即「行夏、乘殷、服周冕」是也,每句一气,不在「非礼」二字作读。一己「复礼」,一己为仁;己与天下「复礼」,「天下归仁」。

    朱子云:浙中之学,会说得动人,使人都恁地快活;某也会恁地说,只是不敢。他之说却是使人先见得这一个物事,方下来做工夫;却是上达而下学,与圣人「下学上达」都不相似。然他才见了便发颠狂,岂肯下来做?若有这个直截道理,圣人那里教人恁地步步做上去。

    朱子言:子静固有病,今人却不曾似他用功,如何便语得他;所谓「五谷不熟,不如稊稗」,恐反为子静之笑也。且如看史云云。

    先生误看读书、著书为五谷乎?元以为不啻砒霜、鸩羽也,岂若稊稗尚了人饥哉?

    子静谓:朱子教人只是章句之学。

    确断。

    朱子谓:欲穷理,如何不在读书、讲论?

    此等话真是迷昏不觉了,可慨!

    朱子谓:今学者有几个理会得章句?也只是浑沦吞枣,终不成;又学他于章句外别撰一个物事与他斗。

    更迷了。岂知学道原在章句外乎?「期年而离经、辨志」,正要人离了章句也。

    朱子谓:圣人说话都是实说铁定,教人就这上做工夫。

    说来好听。先生「半日静坐,半日读书」,是圣人所说工夫否?朱子沉迷于读讲章句,更甚于汉儒,玩心于空寂禅宗,更甚于陆子。陆子治家有许多法例,可为定式,守荆州,到任便教战守,居身截指甲习射,梭山直任义社长。朱子则立朝全无建白,只会说「正心、诚意」,以文其无用,治漳州,全无设施,只会「半日静坐」、「半日读书」,闻金人来犯宋,恸哭而已。两派虽俱非孔子之派,江西犹有长处。

    朱子谓:庄周说话都说得也是。

    仆看庄子,批云:「庄周之人,人中妖也;庄周之文,文中妖也。」朱子许他「说话都说得也是」,又称他「是个大秀才」,又何怪乎今儒鹿干岳、孙锺元、杜君异,皆有三教圣人之说哉!盖儒道之亡也久矣,盖冒儒者之参于禅、老、庄、列也深矣。呜呼!天不再生周、孔,遂忍儒道之亡乎?

    朱子谓:庄周是个大秀才,他都理会得,只是不把做事。

    明儒有宋希哲者云:「程、朱乐处自禅学来,康节乐处自老、庄来。」吾尝服其明眼,确论。细看来,宋儒于释、老、庄、列无不染着,程、朱不止染禅,康节亦不止老、庄也。

    朱子谓:后世圣贤著书立言,以示后世。及世之衰乱,方外之士厌一世之纷拏,云云。

    以著书立言看圣贤,便误矣。著书立言,莫道二帝、三王所不为,孔子六十岁以前举往圣之道法,与三千人学之,习之,要为东周,于身亲见之,何尝著书?虽六十后不得已为传后之谋,亦取道法之谱籍而删之、修之、定之,以为将来习行经济之准式,何尝着一书,而谓之立言示后哉?先生辈误认儒道,率天下成诵讲四书、五经之老、释,亦一等方外之士耳,尚辟异端哉?

    朱子论「谷神不死」曰:谷,虚谷,中有神,受声所以能响,受物所以生物。

    朱子解大学「明德」,以为「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者,是即为老子「谷神不死」之说先入矣。吾儒所谓「明德」,即禀受于天,仁、义、礼、智之德,见父知孝,见兄知弟,以至万皆从此出。孟子所谓「良知、良能」,子思所谓「诚明」,尧之「钦明」,舜之「浚哲」,孔之「一贯」,此「明德」也。「虚」之一字,从何来哉?朱子不惟错了尧、舜「和三事,修六府」,周、孔习行「三物」路径,即「德、性」二字,早为佛、老蔽之矣。同志但观予存性、存学,则此等自晓然,尺雾不能障青天矣。

    朱子谓:庄子说得较开阔,较高远。

    胸中终有羡慕庄子根子。

    朱子言:孟子不辟老、庄而辟杨、墨,杨、墨即老、庄云云。

    程、朱派头始终与尧、舜、孔、孟无干,程子还有一二近儒,朱子则并杨、墨亦不及,只著述、训诂,双目俱盲,其能「为我」乎?入仕二十七年,分毫无益于社稷生民,分毫无力于疆场天地;书生艳之,亦无可表章,左曰「义仓」,右曰「义仓」而已。义仓一节,亦非朱子创之也。宋之削弱自若也,佛、道之猖狂自若也,尧、舜、周、孔之道湮没消沈自若也,金、夏之凭陵为君父生民忧灾自若也,其能「兼爱」乎?妄谓之「口诗、书,身禅静,而别作一色之文人」,圣人复起,不易吾言。未知君子以为何如也?

    朱子谓:杨、墨之说犹未足以动人,云云。

    朱子谓:真空能摄众有而应变。

    朱子之禅自欺欺世在此,集注每见此意。

    又云:真空亦只是空,今不消穷究他,伊川所谓「只消就迹上断,便了」。

    诚哉是言也,先生何不向迹上做工夫?

    朱子谓:今之讲师后来谈议厌了,达么便入来,只静坐云云。

    朱子「半日静坐」,是半日达么也,「半日读书」,是半日汉儒也。试问十二个时辰那一刻是尧、舜、周、孔乎?宗朱者可以思矣。

    朱子谓:礼官不识礼,乐官不识乐,学官德行、道艺不可为表率云云。

    朱子学术只是禅宗、训诂、文字、乡原四者集成一种人,而好间论古今人物事情耳。如其辟佛、老,皆所自犯不觉,如「半日静坐」、「观喜、怒、哀、乐未发气象」是也。好议人非,而不自反,如此处「礼官不识礼,乐官不识乐,学官德行、道艺不可为师表」,殊不思皆先生辈也,皆先生辈误之也。

    朱子言:佛氏斋戒,变为「义学」。

    吾素所闻于佛氏只挞诨之宗,寂灭之禅耳。自浙儒钱晓城集中,始知佛家有义理宗派。今朱子只名「义学」,隐却理字,为其一代理学先生讳也。不知废却尧、舜「三事」,周、孔「三物」,不用习行工夫,而只口谈义理者,皆禅也;只笔写义理者,皆文人也。天下知二者之非儒,则乾坤有生机矣。

    朱子言:肇论只是「动中有静」,如东坡「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之意,此是「斋戒之学」一变,遂又说出这般道理来。及达么入来,又翻了窠臼,说出禅来,又高妙于「义学」,以为可以直超径晤。其始足以钳制愚俗,其后遂使有国家者制田给宅,以相从陷于无父无君之域,而不自觉。虽隆重儒学,而选举之制,终不出于言语、文字之工。又以道无越于释、老,而崇重隆奉反在于彼,至于二帝、三王之大法,一切不复有行之者。

    释氏心静见理,老氏亦难为抗衡。

    是先生辈庸愚,被他压倒,未必老子出其下也。

    今日释氏,其盛极矣;但程先生所谓「执理反出其下」,吾儒执理既自卑污,宜乎攻之而不胜也。

    先生与二程、罗、李都在他范围,岂不盛乎!而反言辟之,乌能不出其下乎?又不特下之,且入之,不觉代灭孔子之道矣;吾道之弘范、贾辅也。○程、朱亦别样禅宗耳,故皆以达么之静坐为下手真工夫。不知但能习行周、孔三物、四教,一切禅宗、训诂、文字、乡原诸不可穷诘之邪说、曲学,皆如太阳一出,霜露尽消矣。

    昔在定州,坐王生楷礼斋,言及程、朱灭孔子之道,生遽怒起骂予曰:「先生万世罪人矣!」予笑谓曰:「坐不一时,使楷礼自言程、朱灭孔道矣。」生曰:「先生百计不能使我如是言。」予因约之以有问必答。生曰:「唯。」予因问曰:「王楷礼真定好秀才乎?」生曰:「不敢当。」予曰:「考优等,即好秀才也。发落时同府好秀才皆曾遇见乎?」曰:「然。」「皆读朱某集注者乎?」曰:「然。」「皆遵程、朱注讲书者乎?」曰:「然。」「皆遵之作文者乎?」曰:「然。」「八府秀才同然乎?」曰:「然。」「八府童生亦然乎?」曰:「然。」「天下生、童皆然乎?」曰:「然。」「无一不遵宋儒,读之、讲之、作之者乎?」曰:「然。」「吾请于吾兄,求一如孔门身通六艺之贤,颇通一二艺之门弟子,如七十人、三千人者谁乎?」生仰首沈思久之曰:「无之。」予又问:「不拘目见,耳闻皆可。」生又对:「无之。」予曰:「普天下皆宋儒徒,曾无一习行经济之孔子徒矣。请问谁灭孔子道乎?」生拜手笑伏曰:「信矣。」

    朱子谓:佛氏四十二章经,其说却自平实。

    佛氏四十二章尤空幻到极处,朱子反道平实,此是禅根先成,胸中不自觉处,正如论语注称「佛弥近理」,一般病也。

    朱子谓:杨雄太玄经皆是。

    是自先生辈称述乱臣、贼子之书。表章太玄,谓之「大醇、小疵」,与孟子一例较论,方乱人闻听耳。谁曾宗为儒者哉?是不足怪也,太玄与太极图、近思录诸书根蔓连绵,乱圣道而杂歧之,新莽之周、程、朱、邵也。阐玄,皆自为地也。

    朱子谓:临济若不为僧,必作大贼。

    作大贼杀人命,作僧杀天理,一也。

    朱子谓:道之在天下,一人说取一般,禅家最说得高妙去,吾儒多有折而入之者,惟有学问底人不被它惑。

    吾谓道之乱,道之亡,病根全在一「说」字。尧、舜之世,道不外「六府」、「三事」,学不外「和其事」,「修其府」。周、孔之宗,道不外「三物」、「四教」,孔之「文」即周之「艺」;行即周之「六行」;忠、信即总括周之「六德」也。此外无道,学即学此,习即习此,时习实时时习此也。「无行不与」,即与三千人同行乎此行义,「达道」即与四海之民同达乎此也。尧、舜、周、孔岂哑人哉,全不事乎说。至汉人以书说,晋人以口说,圣人之道,乱而亡矣。宋人书、口兼说,开坛虎座,动建书院,曰大明道法也;抑知实晦之尽乎?吾之就聘肥乡也,仍名书院堂曰「习讲」,实有苦心,刚主犹不取,曰:「不如尽扫世套,仍用先生家垫名,曰『习斋』。」

    朱子谓:厌薄世故,而欲尽空一切者,佛氏之失也。机关巧便,尽天下之术数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兵、数、刑名,多本于老氏。

    尽空一切者,却不曾尽空,以吾中夏圣人之遗泽自在人心,自在遗俗,非佛氏不近人情、全无天理之道所能空也。惟先生辈以佛氏之实,灭圣人之业,而我中夏之学术尽亡,无由成人才,而一切乃真空矣。呜呼!岂惟吾道哉?虽求老氏之机关巧便,兵、数、刑名,何可得哉?故曰,宋儒为金、辽元、夏之功臣。

    朱子谓:释氏说真空,却是有物,与吾儒说略同。

    朱子所见之儒道,即释氏精微处,故说略同。

    朱子说:老氏只是存得一个神气,伊川只就迹上断便了,不知它要何用?

    吾之异于宋儒者,只谓非尧、舜、周、孔之迹也。

    朱子谓:释氏以事理为不要紧而不理会。

    先生辈还欠向事上理会。

    朱子谓:释氏所谓「敬以直内」,只是空豁豁地更无一物,却不曾「方外」。圣人所谓「敬以直内」,则湛然虚明,万理具足,方能「义以方外」。

    吾尝言「宋儒『主敬』而废『六艺』,是假儒门,虚字面,做释氏实工夫」;不知释氏亦讲「敬以直内」也。观此,及秦桧一生受用在「敬以直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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