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老古玩店最新章节!

    我虽然上了年纪,晚上却经常到外面去散步。在夏季,我往往清早出门,终日在田野里和曲径中遨游,甚至流连几天或几个星期。但是除非是在乡下,我很少在断黑以前出门,感谢苍天,我同任何生物一样,爱它的光明,也能感觉光明普照的愉快。

    我之所以会在不知不觉中养成这种习惯,一方面是因为它对我的病体有益,另一方面则因为它给了我一个研究街上来往行人的性格和职业的机会。中午阳光炫眼,行人来去匆匆,极不适合于我这种无聊的工作。路灯或橱窗灯光映照出来的一闪一闪的面影,往往比白昼显示得更清楚,更有利于我的要求。再有呢————如果我必须说出实情:在这方面夜晚比白昼温和得多,在白昼,一个空中楼阁将近完成的时候,往往横遭摧残,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那种经常的踱来踱去,那种永远没止境的行动,那种把粗糙石块磨得平滑生光的川流不息的践踏————住在小巷子里面的人们听起来竟会不觉得厌烦,岂不是一件奇事!试想一位住在例如圣马丁场[1]一类地方的病人,怎样倾听脚步的声音,在痛苦和疲倦夹攻之下,还要不由自主地(好像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一件任务似的)被迫去分辨,哪些步履是属于成人的,哪些才是属于儿童的,哪种是穿着长靴的美少年的,哪种才是拖着破鞋的乞丐的,哪种是闲荡,哪种是急行,哪种是流浪汉漫无目标的沉重脚步,哪种才是满怀希望及时行乐者的疾走————试想这种纷嚣叫闹永远浮现在他的感觉里面,生命的河流不停地灌注到他那不得安定的梦中,好像他身死而知觉未失,注定要躺在一个喧闹的教堂公墓里面,一辈子也没有清净的希望!

    且说成队的群众川流不息地在桥上(至少是那些不用纳税的桥上)来来去去,在美好的黄昏,许多人无精打采地驻足俯瞰流水,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觉得它要沿着绿色堤岸下流,河面越来越见开阔,直到最后汇潴于漫无涯际的海洋————另外一些人,把身上的重负放下来,停在桥上歇歇脚,他们凭栏遥望,遐想着抽烟、逍遥自在地消磨一生,在太阳下面一块灼热的油布上睡,听任小船沉静地、缓缓地、懒洋洋地漂流,那该是多么幸福————此外还有一些属于截然不同阶级的人,他们怀着更为沉重的心情停在那里,记起了从前听人说过或者在书上读过,投水不是一种困难的死,而是最容易和最好的自杀方法。

    修道院花园市场[2]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不论是春天或夏天,香花的芬芳弥漫空际,把前一天夜里不洁净的酒肉气息压了下去,使得通晚悬在阁楼窗外的萎靡的画眉鸟快乐得半疯了。可怜的小鸟!它是许多别的小俘虏唯一同病相怜的生物了,一些俘虏正在企图逃避醉汉买主的灼热手掌,垂头丧气地匍匐在地上;另外一些密集在一起,全身精湿,正在等待浸上水,把样子弄得新鲜些,使得比较清醒的人们看起来舒服,而那些路过这里准备上班的老店员们,就奇怪它们胸中还充满着多少原野的憧憬。

    但是现在我并不打算絮絮不休地描写我的散步。我所要叙述的故事是由于这样一次的漫游中来的,因此我顺便提一下,作为引言。

    一天晚上,我信步来到城里,一如通常那样徐徐行走着,脑海里想着很多的事情。忽然我的注意为一个询问所吸引,它的意思我不曾立即体会,但是它像是对我而发,特别使用一种又温柔又甜蜜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我赶快回过头去,发现我的身边立着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她问我到距离当地很远的一条街道怎么走法,事实上,那条街位于城市的截然不同的一区。

    “我的孩子,”我说,“离这里很远呢。”

    “我知道,先生,”她怯生生地答道,“我想路很远呢;因为今天晚上我是从那里来的。”

    “一个人!”我说,有些惊愕。

    “唔,是的;我并不在乎,但是这会儿我倒有些害怕起来,因为我迷路了。”

    “你怎么想到向我问路呢?你不怕我告诉你错路吗?”

    “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的,”那个小人儿说,“你是一位年高而有身份的人,你走路就很斯文。”

    我描写不出这个吁请以及她当时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给了我多么深刻的印象,由于过分用力,她那明朗的眼睛里噙着泪珠,在她仰起头望着我的脸时,她那细瘦的身子也颤抖着。

    “来呀,”我说,“我送你到那里去。”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里,对我很信任,好像从襁褓中就同我相识似的,然后我俩一同缓慢地向前走去。这个小人儿很能适应我的步子,看起来倒像是她在引导我、照顾我,而并非我在保护她。我注意到她不时好奇地偷看我的面孔,仿佛在确定我并没存心欺骗她,而这种窥探(它们是很敏锐的)每重复一次,似乎更增加了她的信任。

    至于我自己呢,我的好奇心和兴趣至少和女孩子的相等。她的确是个孩子,长得又瘦小又娇弱,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却早熟地具有青年人的神情。虽然她穿戴得不应该那么单薄,倒也十分整洁,并没有穷困或无人照顾的迹象。

    “谁打发你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的?”我说。

    “一个对我十分慈爱的人,先生。”

    “你做什么来的?”

    “那个我不能讲。”女孩子说。

    这种回答的方式是含着一些道理的,于是我不禁用一种惊奇的表情注视那个小人儿。因为我奇怪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差使,会使她很有准备地应付询问。她似乎立即看穿了我的思想。因为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我的目光时,她便向我申述,她做的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一个很大的秘密————对于这个秘密甚至她自己也不大了解。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出诡诈或欺骗的神情,而是流露出一种不致引起怀疑、表现得非常真诚的坦白。她还像先前那样走着,跟我越来越熟悉,一路上谈得也十分高兴。但是她不再说起她的家,只是偶然提到我们所走的是一条新路,问我这条路是不是近一些。

    在我们且走且谈的当儿,一个谜在我心里旋转,我找到一百种解释,但是又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放弃了。想到我在利用女孩子的天真和感激来满足我的好奇,未免暗自惭愧。我爱这一类的小人儿;他们是刚刚脱离上帝怀抱的,而能够对我们发生了爱,并不是一件小事情。她一见面就能对我信任,已经使我感到满意,因此我决定对得起这种信任,不给她的好心眼丢面子。

    但是谁会这样冒失地夜间差她出门,让她单独到一个远地方去呢?我没有理由不去看看这个人。唯恐她发现到了家门口附近,就径自向我告别,剥夺了我这个机会,因此我避去人们常走的大街,选择曲折迂回的小路。这样直等我们到达她住的那条街上,她才辨出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我的小友高兴得拍起手来,独自向前跑了一小段路,停在一家门口,立在石阶上,等我来到她的身边,她才敲门。

    门上装着玻璃,没有挂起百叶窗;最初我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里面黑暗而沉寂,我又急于想(实际上女孩也是如此)得到回应。她敲了两次或三次,才听到好像什么人在屋内移动的声音。最后微弱的灯光透过玻璃,灯光前进得很慢————拿灯的人必须从散乱满地的物件中行走————因此我可以看到来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又是从一个怎样的地方走了出来的。

    他是一位小老头儿,满头长着又长又斑白的头发。他把灯举到头顶上,眼睛向前望着路,因此我把他的脸和身子也看了个清楚。虽然年龄使他发生了变化,但是我好像还能从他那瘦削细弱的形象上辨识出我在女孩子身上所看到的那种秀媚丰姿。他们那明亮的蓝眼睛真的是一模一样,不过他的脸满是深沟,显得心事重重,于是两个人相似的地方也就没有了。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的地方,乃是一个古旧和珍奇东西的收容所,它们似乎故意蜷伏在城市的特殊角落里,又嫉妒又怀疑地躲避大众的眼睛。这里有一套一套的甲胄,像是全身武装的鬼魅,到处都是;有从寺庙里搬来的斑斓雕刻;有各式各样生了锈的兵器;有残缺了的瓷、木、铁和象牙的造像;还有可能是在幻梦中设计出来的锦毯和新奇的家具。小老头儿的憔悴容貌,和这样一个地方非常配得上。这些东西大概是他亲手从古老的教堂、坟墓和废宅中搜寻来的。全部收藏没有一件能够比得上他————没有一件东西像他那样年老或衰颓。

    在他转动钥匙的当儿,带着一些惊奇的样子注视着我,然后又把目光从我转移到我的小伴身上,惊奇的程度并没有减轻。门开了,女孩子喊他外公,告诉他我们结伴回来的小小经过。

    “巧极了,上帝保佑你,孩子,”老人说道,一面拍着她的头,“怎么会迷了路的?真的要把你丢了,叫我可怎么办呀,耐儿?”

    “我也会找到路回到你这里来的,外公,”女孩子勇敢地说,“用不着害怕。”

    老人吻吻她;然后转过头来向着我,请我到里面坐。我遵命进去了。门关好,上了锁。他拿着灯走在前面,引导我穿过我已经从外面看到的那个地方,走到后面的小客厅中,这里另外有门,通往一个类似内室的房间,我看到里面有一张小床,简直可以让小仙子在上头睡眠————房间看起来很小,可是布置得非常精美。女孩子燃起一支蜡烛,细步进入这间内室,把我同老人留在外面。

    “你很辛苦了,阁下,”他说,一面把一张椅子放在火炉左近,“我该怎样谢谢你呢?”

    “就是以后要对你的外孙女格外关心一些,我的好朋友。”我答道。

    “格外关心!”老人尖声地说,“格外关心耐丽[3]!怎么说,谁曾疼爱过一个孩子像我疼爱耐儿那样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显著的惊愕,使我感到窘惑,不知道如何回答。而且,我越来越感觉莫名其妙,因为,配合上他神情上的脆弱和恍惚,他的脸上还有深思和焦虑的表情,使我一反最初所推测的,这才相信他还没有进入昏耄或愚蠢的暮境。

    “我并不以为你想到————”我开始说了。

    “我没有想到!”老人叫了起来,打断我的话说,“我没有想到她!啊,你对实在情形了解得太少了!小耐丽,小耐丽!”

    任何人————不论他说话的方式是怎么一个样儿————都不会比这位古玩商人在这几个字里表示出更多的感情来。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却用手支着下巴,接连摇头,眼睛注视着火炉。

    我们正在沉默地坐着,内室的门开了,女孩子走了出来。她那淡棕色头发披散了满脖子,显然因为她赶着出来应客,面色涨得红红的。然后她动手准备晚餐。在她这样操作的时候,我发觉老人正抓住机会,比先前更仔细地观察我。使我惊愕的是,在这当儿,每件事都是由女孩去做,除了我们,家中好像再没有什么别人似的。我利用她不在旁边的空当,大胆地暗示这一个疑问,老人回答说,很少成年人能够像她这样可靠和细心。

    “一件事我想起来就难过,”我说,因为我认为他太自私————“想到孩子们差不多还在吃奶时期就开始学习生活的方法,我心里就感到难过。这样不只扼杀了他们的信心和纯朴————上帝赐给他们的两种优良品德————并且是在他们还没有能够分享我们的享受之前,就要求他们分担我们的忧患了。”

    “这对她那优良的品德是没有妨碍的,”老人说道,一面死盯着我,“那根生得太深了。而且,穷人家的孩子们不大懂得享受。便是最平凡的儿童玩物也要出钱买并且要付代价的。”

    “但是————原谅我这样说————当然你并不算是很穷呢。”我说。

    “她不是我的亲生孩子,阁下,”老人答道,“她母亲才是我的女儿,她很穷。我是没有积蓄的————一个便士的积蓄也没有————尽管你看到我过得这样,但是”————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臂上,身子向前探着低声说道————“总有一天她会富有,做一个高贵的小姐。不要因为我使唤她就认为我不好。你瞧,她乐于帮忙呢,如果她知道了我另外找人代替她,做她所能做的事,她一定会伤心的。我没有想到!”他叫喊着,突然抱怨起来,“怎么,上帝知道这个孩子是我一生的思想和目的,但是‘他’从来不保佑我发财————不,从来不!”

    这当儿我们谈话的对象又走了进来,老人以手示意,让我走到桌子旁边,话题打断,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晚餐正要开始,忽然有人敲门。耐儿开心地发出了笑声,我听了也很高兴,因为那是一种孩子气的、充满了喜欢的笑。她说一定是亲爱的老朋友吉特终于回来了。

    “傻孩子!”老人说道,抚弄着她的头发,“她老是取笑可怜的吉特。”

    女孩子笑得更开心了,我也只是出于同情,不禁泛起了笑容。小老头儿拿起一支蜡烛,走去开门。吉特跟在他后面进来。

    吉特是一个蓬头乱发的后生,走路踉跄,举止蠢笨,嘴巴阔得出奇,两颊深红,鼻孔朝天,这副滑稽面容,倒是我有生以来没有看到过的。他见有一位陌生人在场,立即停在门口,手里旋转着一顶老早没有边的破圆帽头,一会儿用这一只脚支持着身子,一会儿又用另一只,这样不停地换来换去,站在门口不动,用一种我从来也没见过的奇特的眼神向着客厅里注视。从那一刻起,我对这位男孩子便留下了一种好意的感情,因为我觉得他是女孩子生活中的喜剧因素。

    “很长的一段路呢,对不对,吉特?”小老头儿说。

    “怎么,还好,这段路相当长呢,老板。”吉特答道。

    “那家人家容易找到吗?”

    “怎么,还好,说容易也不算顶容易,老板。”吉特说。

    “走了这么久,你回来一定很饿了吧?”

    “怎么,还好,我觉得倒也有点那个样子,老板。”他这样回答。

    那个后生有一种很特殊的神情,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子总是向一边斜着,头探到肩膀外面,好像没有这种伴随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