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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出来做官,不必管什么虚名,不要学他的样子,“似我真成误”,这都是非常沉痛的。

    在他未出来前,侯方域曾写信给他,要他不出来,但他未能如约,后来回想起,感到很惭愧:“死生总负侯嬴诺,欲滴椒浆泪满樽。”

    (自注:“朝宗,归德人,贻书约终隐不出,余为世所逼,有负夙诺,故及之。”)

    这件事一直成为他一生的悔恨,很多事都能触动他,使他悲痛。他读了佛经,也会无端地哭起来,“《楞严经》读罢,无语泪痕深”。

    中年以后,他的家庭也接连发生不幸。母亲去世,后来妻子也故去,几个女儿也先后死去。这对于他的打击都是很大的。他的《哭亡女》曰:“诀绝频携手,伤心但举头。昨宵还劝我:‘不必泪长流。’”情感是痛切抑郁的。

    吴梅村写了很多歌行,这些歌行大都写古迹以及明人旧事,多吊古情调。一想起古代汉族历史故事和故明遗事,在在都使他伤怀。《永和宫词》写田贵妃,《后东皋草堂歌》是为明末爱国作家瞿式耜写的,中自叹曰:“斜晖有恨家何在,极浦无言水自流。”《鸳湖曲》吊吴昌时,皆感时抒怀之作,有的还可作为有爱国思想的作品。其《琵琶行》写崇祯十七年以来先朝旧事,以至想起唐朝的安史之乱,想起李龟年的流落江南,“龟年哽咽歌长恨,力士凄凉说上皇。前辈风流最堪羡,明时迁客犹嗟怨”。其有名的诗作《圆圆曲》,虽咏叹颇有色彩,但思想模糊。

    吴伟业反映现实的诗作,有《捉船行》《马草行》《芦洲行》等。

    《王郎曲》《楚两生歌》《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等为写友谊交情之诗。

    出仕清朝期间,有些应酬诗极无聊。

    在清朝初年,散文中有所谓三大家:侯方域、魏禧、汪琬。

    侯方域(1619——1654)[4],字朝宗,河南商丘人,父为明末忠臣。宏光朝出来,为阮大铖辈所压制。才气纵横,惜中年早卒。其散文代表作有《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李姬传》《宁南侯传》等。有

    《壮悔堂集》。

    魏禧(1624——1680),字冰叔,号裕斋,江西宁都人。与兄弟二人称“宁都三魏”,禧居中。于文主多变化,于变化中有法则。山以不变为法,水以善变为法。文章风格,不能千篇一律。亦写不少野史材料,如《大铁椎传》。有《魏叔子集》。

    汪琬(1624——1690),字苕文,号钝庵,江苏长洲(今苏州)人。侯方域、魏禧在当时地位均不及汪琬。汪为统治阶级所捧。有《钝翁类稿》等。

    全祖望(1705——1755),字绍衣,号谢山,浙江鄞县人。乾隆进士。在翰林院做过官,不肯趋奉宰相,受排斥,回乡。在浙讲学,又不为地方官所重,遂离乡至蕺山端溪书院讲学。一生穷愁多病,死无以葬。

    有《鲒埼亭集》。全氏为史学家,不喜发空论,专写传记,尤重明末贞节之士。从全氏文集中,我们可以得到不少亲切而明确的明清之际的史料。如《亭林先生神道表》《阳曲傅先生事略》等,皆能以简洁短文而概括人一生事迹。他对于钱牧斋、李光地等则深恶痛绝,毫不留情。为人狷介,民族意识最为浓厚。

    全祖望虽为历史家,而散文文笔甚佳,亦可谓文学家。

    此外,史可法《复多尔衮书》、邵长蘅《阎典史传》,为清初之有名文章。

    孔尚任与《桃花扇》

    有明一代,传奇不下数百种,能够比得上《琵琶》《拜月》《荆钗》《白兔》者实属寥寥,只有汤显祖的《牡丹亭》可以作为天才的创作。《琵琶》《拜月》等原是从民间文艺的南戏剧本改编的,好比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施耐庵的《水浒传》,来源在民间。汤显祖的《牡丹亭》,确乎是个人创作。到了清初康熙年间,却有两部历史剧本产生,《桃花扇》与《长生殿》,几乎是同时写作成功的,作者孔尚任与洪升有“南洪北孔”之目,二人同为曲家齐名并世。这两部剧本是文人所创制的传奇的高峰,同时也是传奇文学的后劲了。它们产生在昆剧已经发展到顶点,而有往下没落倾向的时代。以思想性而论,《桃花扇》比《长生殿》更高些。这两大剧本,远非李渔的纤巧尖新的喜剧可比。

    这两部都是结构宏伟的历史剧,产生在清初康熙年间,不为无因。清贵族入关以后,明末遗老,有气节的如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他们都注意于史学。对于现实社会有所不满,钻向古书,喜欢考古考据,也喜欢谈掌故,发思古之幽情。孔尚任是孔子后代,讲究古礼古乐,也喜欢古董。《桃花扇》一开始,就借老赞礼的话“古董先生谁似我,非玉非铜,满面包浆裹”,自命为一块肉古董,有怎样一肚皮不合时宜的思想。孔尚任真的喜欢古董,曾经用不少钱买了唐代一件称为“小忽雷”的乐器,还特地为小忽雷的掌故而同友人顾彩写了一个传奇剧本名为《小忽雷》。他写《桃花扇》,就是参考了许多关于南明的掌故,才编成这样一部传奇的。洪升的写作《长生殿》也如此,用功于天宝年间的历史掌故书籍很久,取材极博。他们的创作态度,都很严肃,结合历史和文学。这是和他们所处时代的学术潮流、明末清初的史学和考据学的发达分不开的。

    孔尚任的生平及其著作

    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又字季重,号东塘、岸堂、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孙。早年在曲阜乡下石门山中读书。是秀才,但也许没有出来应过举。是一个饱学而不合时宜的人,他研究古礼和古乐。到三十六岁,衍圣公孔毓圻请他出山,主修家谱和《阙里志》。孔尚任为李塨作《大学辨业序》云:“予自幼留意礼乐兵农诸学。”又《湖海集》卷十二:“乐律深邃精微,非狂鄙所能窥。但夙承家学……二十年来,悉心考证。”1683年,在孔毓圻处教演礼乐,邹鲁弟子秀者七百人,同宗族万人,释业于庙。1684年康熙皇帝到江南去游玩,称为“南巡”,回来路上经过曲阜,便要祭孔。孔毓圻使孔尚任参加祭礼,主持礼节。尚任以监生充讲书官,在御前进讲经书,又一一详述文庙礼器,称旨。清统治者以尊孔、尊经学、尊古礼乐为统治全国人民、收买汉族知识分子的策略,康熙帝特为赏识孔尚任的学问和人才,破格提升,命他入北京,为国子监博士。这是尊重孔家学者之意。

    孔尚任到北京任国子监博士二年,便出差到扬州一带跟孙在丰治下河水患,逗留在淮上有三年之久。当时淮河一带常有水灾,人民遭受着苦难,而官吏并不当它一回事,治河不切实际,虚耗钱财,耗时费日,一无所成。他接触清朝官僚实际,又亲见民生疾苦,颇有感慨。面对现实,原想立功立业的念头也瓦解冰消了。他写了不少发牢骚的诗,此外便在旅居无聊中酝酿着《桃花扇》的创作。

    孔尚任作《桃花扇》,动机很早。《桃花扇本末》云,作者舅翁秦光仪,明末避乱南京亲戚孔方训家,详悉福王遗事,归乡后为作者语之,因此始想作此。孔方训是他的族兄,崇祯时在南京为南部曹,亲见亲闻明末弘光朝事。孔尚任自己生时已是顺治五年,距离弘光被杀已三年了。所以《桃花扇》的老赞礼一半是作者自比,一半是他族兄的影子。他久已乎想写一个剧本,把“南朝兴亡,系之桃花扇底”。此次逗留南方,曾到扬州梅花岭史可法葬地,到南京游秦淮河、谒明孝陵,也接触当时老辈,多闻晚明掌故,于是把南明亡国惨事编入传奇的心愿格外强烈了。孔东塘从扬州回北京是1689年。回京仍任国子监博士。博士本是闲职,正可努力写作。他原来喜欢音律,并喜词章,因此作曲不难。他先同曲友顾彩合作《小忽雷》传奇。小忽雷是唐朝韩滉伐蜀得奇木,所制乐器大小忽雷之一,为文宗时宫中女官郑中丞所常弹者。后郑中丞因事得罪,缢投于河,又遇救为梁厚本妻。使赎寄修乐器赵家之小忽雷而弹之。忽雷乃琵琶之一种也。孔尚任于康熙辛未年(公元1691年)得于北京市上,重其为八百年前古乐器,又有唐人小说中的故事,因与顾彩谱此事为传奇。1694年《小忽雷》传奇脱稿,大部分成于顾彩之手。唯孔氏于此始驰骋于词曲。至1699年6月,则《桃花扇》脱稿。距第二次到北京任博士,已有十年。十年中,孔氏升户部主事,寻又升户部员外郎。作《小忽雷》时,因友人顾彩善音律,托之代填。此作因顾彩不在都中,故自填之,而得苏州曲师王寿熙之指点,择时优熟解之曲牌填之。依谱填词,按节而歌,使无聱牙之病。

    《桃花扇》本文四十出,前后加四出,共计四十四出,结构宏伟。孔尚任陆续写作,非一时所作,数易其稿,前后十年而成。零碎片段即有人传阅,至1699年6月全剧脱稿,即盛传于京。7月,宫内索阅,且索阅甚急,匆匆呈进。孔氏即以此年罢官。宫内索阅为闻《桃花扇》名,欲演习云云。而孔氏之罢官不知何因,或与《桃花扇》不无关系。因为虽剧本开始有歌颂太平之言,但整部剧本的思想内容,是哀悼明代亡国,表扬史可法等忠烈,而富于遗民思想的,所以必定招清统治者之忌。康熙对孔氏破格提拔,引进孔圣后代,含有笼络人心之意,但东塘既无意迎合帝王及大官僚,不合时宜,遂遭罢斥。

    孔尚任罢官后,还乡隐居至1718年而卒。《桃花扇》先盛行于京师,而刊刻于1708年,乃天津人佟蔗村出资助刻者,则孔氏晚年亦贫。

    孔尚任为一诗人,有《湖海集》传世,十三卷。七卷为诗,后六卷为文。诗文皆奉使淮扬时所作,起康熙二十五年,讫康熙二十八年。诗共六百余首。其后之诗文未辑成书,遂散佚。

    《桃花扇》和南明史实

    《桃花扇》题名取晏几道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中之三字,从南京名妓李香君碰楼血染扇面、杨龙友为之点染、画折枝桃花而得名。名称极香艳,剧亦谱侯方域、李香君故事。其实整个剧本描写了弘光朝的起讫,于歌舞中寓家国兴亡感慨。正如《先声》一出老赞礼所言:“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

    《桃花扇》以侯李二人情爱为题,此实传奇家的一种手法。一部大戏要包罗生旦净丑诸角,尤其不能离开生旦之角。《桃花扇》的题材阔大,侯李情爱事贯串全剧,也作为一个线索,“借离合之情”,主题是写南明弘光朝的腐朽政治、南明亡国的哀史。南明遗事,当孔尚任早年在石门山读书时,即闻之于族兄,开始酝酿此剧。亲自到南京、扬州一带时,又与遗老耆旧接触,丰富了题材,久秘不出。到再度入京时,始三易稿而成。剧作于南明史实,大体写实,中间经他布置腾挪穿插虚构,集中了几个人物。

    大事均有依据。开始于1643年(崇祯十六年),南京复社文人吴应箕、陈贞慧与阉党阮大铖的斗争。阮大铖托杨文骢拉拢侯方域以为排解。侯方域与李香君遇合。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陷北京(公元1644年),崇祯缢死于煤山(虚写)。马士英、阮大铖迎立福王,史可法持异议,争之不得。福王由崧乃福王常洵之子。常洵为神宗万历帝的宠儿,封藩于开封,富可敌国,弄权贪贿荒淫无耻,素为东林党的敌人,是压迫东林党的。马阮迎立由崧,在南京弄一小朝廷,继续荒淫无耻的生活。马阮等以迎立功邀宠,马士英为内阁大学士,出史可法于扬州。崇祯的太子到了南京,福王的原妻也到南京,被认为伪太子、伪妃,搒掠至死。左良玉在武昌以清君侧为辞,移兵向南京(实乃避李自成、张献忠之农民军力量)。良玉叛变。马士英移江北三镇军,防截左良玉,江北撤防,清兵南下,史可法战死。福王出奔入芜湖黄得功营中,为黄得功部下田雄所劫以献清兵。黄得功殉难,福王被杀。结束了弘光朝小朝廷(公元1645年)。历史事实,前后三年(侯李爱情故事以栖霞山重逢,入道为结束。张瑶星说:“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在政治悲剧的大氛围中,爱情由痴迷而觉悟,不以团圆为结束)。

    四十出戏,集中故事的时间是三年。极紧凑。

    全剧大事均实,但《桃花扇》是文学作品,不同于真实历史,在不违背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允许作者虚构与创造,使得人物生动,性格突出。这是传奇的体制。故多腾挪穿插,与史实稍有出入。

    例如,复社文人吴应箕、陈贞慧攻击阮大铖,发《留都防乱揭帖》在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侯方域交陈、吴二人主盟复社在1639年,其与李香君相识亦在是年,今移置在1642年及1643年。阮大铖托王将军结交侯方域,今改为杨龙友。史可法在清兵攻陷扬州时殉难,骑白驴与自投长江事系传闻,非史实。侯方域颇有资财,梳栊李香君系自己出资,非由阮大铖馈送。李香君并无却奁事,只有提醒侯方域勿受王将军的拉拢,能识大体,聪明有见识,不同一般女子。李香君不愿受田仰之聘,亦实有其事,但与侯方域无关。其碰楼、面血溅扇及苏昆生寄扇等节,怕是作者所创造的。《桃花扇本末》云:“独香姬面血溅扇,杨龙友以画笔点之,此则龙友小史言于方训公者。”此为孔东塘所自述。但可能此段哀艳情节,为作者自己所创造、所设想,而托于龙友小史之言。南朝以歌舞享乐的小朝廷而亡国,正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所谓南朝兴亡,遂系之桃花扇底”(指斥弘光朝的荒淫享乐)。故《入道》一出下场诗谓:“桃花扇底送南朝。”

    《桃花扇》的人物都是实有其人的,即是李笠翁所谓用实在史事则全为真人,故事则有所依据,而加以创造的穿插。《桃花扇》集中表现了弘光朝的政治全貌,是非常真实的。对这些历史事实作些修改,以便组织得更紧凑以及表现人物性格更突出是必要的。《桃花扇》是艺术作品,不是信史,但是它真实、正确地反映了历史现实。作历史小说及剧本者可以学习其处理方法。

    《桃花扇》剧本与南明史实的出入之处,可参考梁启超之注(今文学古籍刊行社的本子,即为梁注本)。此为考据功夫。

    《桃花扇》的主题思想和它的现实主义精神

    ————《桃花扇》是朱明王朝的沉痛挽歌

    孔氏在《先声》中借老赞礼口说:“昨在太平园中,看一本新出传奇,名为《桃花扇》,就是明朝末年南京近事。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实事实人,有凭有据。”“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所以《桃花扇》以侯李故事为主要线索而主题是明末弘光一朝的亡国哀史。作者虽然被招出山,但目击清代贵族统治下汉族人民遭受苦难,故而用剧作来寄托遗老感慨。他用艺术形象描写进步人士与阉党余孽的激烈斗争,暴露南明弘光朝的腐朽政治、君臣的荒淫无耻,指明了统治中国二百八十年的明帝国的一朝衰朽和灭亡的责任,哀痛爱国主义者在民族危机无可挽救时的坚强反抗,表扬他们的民族气节。是高度爱国主义的作品。作为一部历史悲剧,是朱明王朝的沉痛挽歌。作者把历史现象熔铸在一部大歌剧、大诗剧中,从而获得了艺术上的不朽。

    作者生于清代,仕于清朝,其时正任户部员外郎,他写这个剧本是很大胆的。所以在开头用了一段歌颂太平的话,说“尧舜临轩,禹皋在位,处处四民安乐,年年五谷丰登。今乃康熙二十三年,见了祥瑞一十二种”,不能不作此掩护。此为照例颂扬,非由衷之言。又在史可法困守扬州时,特地不使清兵出场。在剧本中称清兵为北兵。不能不如此。但是他描写了左良玉的哭主,描写了史可法的沉江(骑白驴自沉长江):“那滚滚雪浪拍天,流不尽湘累怨。”(用屈原典故)“你看茫茫世界,留着俺史可法何处安放。累死英雄,到此日看江山换主,无可留恋。”黄得功见刘良佐、刘泽清两镇要劫宝(弘光帝)献与北朝,便骂:“唗!你们两个要来干这勾当,我黄闯子怎么容得!”喊:“好反贼,好反贼!”“望风便生降,望风便生降,好似波斯样。职贡朝天,思将奇货擎双掌;倒戈劫君,争功邀赏。顿丧心,全反面、真贼党。”必须注意,这里骂降清的是贼。尽管作者在前面歌颂升平,在《余韵》一出里,写柳敬亭、苏昆生已成为樵夫渔翁,还是舌头不烂,唱曲哀悼亡明。清廷征求隐逸,竟要派公差来捉拿:“你们不晓得,那些文人名士,都是识时务的俊杰,从三年前俱已出山了。目下正要访拿你辈哩。”“啐,征求隐逸,乃朝廷盛典,公祖父母俱当以礼相聘,怎么要拿起来!”这是对清统治者的笼络政策与一班屈节士大夫的莫大讽刺。这样一个剧本终于使孔尚任被罢职。

    孔氏写了一部结构完整、热闹有剧情的剧本(以宾白情节为主的),但和李渔不同,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孔氏作为孔子后代,其为人不脱离孔教儒家正统思想。因此,此剧有继承祖先作为《春秋》《雅》《颂》之作的用意。他在《先声》一出中自己声明:“但看他有褒有贬,作春秋必赖祖传;可咏可歌,正雅颂岂无庭训!”这不是把俗文学中的戏曲提高到与《春秋》《诗经》同样的地位吗?其实,俗文学继续正统文学正宗的地位早已获得。而褒贬就是倾向性。孔氏对人物的爱憎与人民的爱憎是一致的。他歌颂史可法、侯方域、陈、吴等人,同时特别写出了几个市民的正面形象,如名妓李香君、柳、苏等,此外蔡益所、蓝瑛等也是清白人物。文学的倾向性是区别现实主义文学与非现实主义文学的标准。

    虽然孔氏在《桃花扇》中称李自成、张献忠为寇贼,不免露出他自己的身份也是统治阶级的历史家(受时代与阶级出身的限制),但是在《逃难》一出中,还是痛快地描写了人民痛打马士英、阮大铖,出了人民的怨气(同《水浒传》一样)(那是人民出气的时候)。

    《桃花扇》最后的衰飒,与山林隐逸思想、色空观念,具体表现在锦衣卫张瑶星的离官修道、侯李的修道上。张瑶星的怒喝振聋发聩,使侯李猛醒,但也只能隐遁入道。明亡后,有志气人士逃于佛道者多,山林隐逸思想是可以理解的。

    此所谓遗民思想。

    在清代康熙年间,在戏台上大声疾呼“国在那里”“君在那里”,是反清思想的积极表现。《余韵》一出则唱出了朱明王朝的沉痛挽歌。《桃花扇》在清末特别为人所重。清末的爱国人士,提倡晚明学术、晚明遗老文学。《桃花扇》对旧民主主义革命、排满运动有帮助。因而此剧为梁启超所爱好,而特为作注。

    《桃花扇》的宏伟结构和人物形象

    《桃花扇》在传奇中是局面最阔大的。本文四十出,外加四出,是四十四出的长本戏剧。一部极其伟大的歌剧。以出数而论,四十余出在传奇中还不算最长的,例如《牡丹亭》有五十五出,《长生殿》有五十出。但是《牡丹亭》和《长生殿》有不少出是独角歌唱的,富于抒情诗歌的意味。《牡丹亭》的结构还是松懈的,出数多,不免有冗漫的感觉。《长生殿》的后半部也不很紧凑,不全精彩。《桃花扇》不然,四十出的结构,严整而完美,绝不枝蔓。没有整出作为独角抒情的场面,紧凑而富于剧情,是不可删节的。

    《桃花扇》人物众多。虽然以李香君、侯方域为主角,其他各人物,亦极占重要地位。生旦净丑的角色平均分配。《桃花扇》的主题是弘光朝的亡国痛史,这是主要内容,而侯李的爱情故事是主要线索。但是他为什么要用此故事为主要线索呢?此是传奇或者戏曲的艺术体制所规定的,因为戏剧、戏剧班子是以生旦为主角的。当历史内容转化为戏剧形式时,便决定了他如此写作。《桃花扇》的局面阔大处在于它不是一个爱情剧而是历史剧,政治场面开阔。

    孔尚任分他的主要角色为左、右、奇、偶、经、纬六部,互相配合,共三十人。左部以侯方域为首,下列陈贞慧、吴应箕、柳敬亭、蔡益所等;右部以李香君为首,下列李贞丽、苏昆生、蓝瑛等;奇部以史可法为首,下列弘光帝、高杰、田雄等;偶部以左良玉为首,下列马士英、阮大铖等;经部以张道士为经星,老赞礼为纬星。分部没有多少意义,不过也可看出他对于生旦净丑各角色的布置组织。

    《桃花扇》的人物形象:

    主角李香君,秦淮歌伎。正面人物。有坚贞的性格,是美好的女性形象。一开始就写她的美丽、天真、聪明(从学歌唱曲看出)、活泼。对侯方域的倾情,于抛下樱桃报答扇坠事点出。此后写她的明白大体,识别大义,以一个秦淮歌伎的身份,能够辨认忠奸,痛恨阉党人物(《却奁》),她的见识,竟出于侯方域之上,迥然不同于一般女性。既不同于一般女性的贪图享乐,更不同于一般女性,但服从男人的主张,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能够不受贿赂,同坏人划清界限。《却奁》一出是突出描绘李香君的。特写李香君的节气,比侯方域更有见识,此事有些依据,但更为夸大特写。原来是阮胡子派王将军结交侯方域以为拉拢,为香君所提醒。《拒媒》一出写其不肯改嫁一个地位权势高的官僚,显示出坚贞的性格。接下来是《守楼》一出,她立志守节,要等侯郎:“案齐眉,他是我终身倚,盟誓怎移。宫纱扇现有诗题,万种恩情,一夜夫妻。”坚决与残暴压迫的恶势力斗争,宁死不嫁漕抚田仰。《骂筵》一出写李香君被捉下楼,叫去演习阮大铖所作《燕子笺》剧本:“奴家香君,被捉下楼,叫去学歌,是俺烟花本等,只有这点志气,就死不磨。”于是愤慨之至,当面骂马士英、阮大铖:“堂堂列公,半边南朝,望你峥嵘。出身希贵宠,创业选声容,后庭花又添几种。把俺胡撮弄……”“东林伯仲,俺青楼皆知敬重。干儿义子从新用,绝不了魏家种。冰肌雪肠原自同,铁心石腹何愁冻。”极为痛快,爱憎分明。一个秦淮歌伎,她的正义感,千秋敬佩。她见识高、志气高,此乃孔氏特写,也是写此传奇之本旨。孔氏在《桃花扇本末》中云,剧中故事得之于族兄方训公,“惟香姬面血溅扇,杨龙友以画笔点之,此则龙友小史言于方训公者。虽不见诸别籍,其事则新奇可传,《桃花扇》一剧感此而作也。南朝兴亡,遂系之桃花扇底。”此故事或为孔氏所创,故为此说耳。《桃花扇》的正反人物的斗争,写得很鲜明,复社文人、李香君为一方面,阮大铖、马士英为另一方面。

    侯方域,也是主角。比之李香君,则属于次要地位。他风流倜傥,是有才华的公子,复社领袖。除对李香君有深情外,在政治上有立场、有见识。特写其识见高超处,在从史可法处转移到高杰处后,见到高杰看轻总兵许定国,料定必要失败,谏之不听,即为辞去一事。此见其才谋。重情,由辛苦回南京寻觅李香君事可见。侯方域本为历史上重要文人,有才有谋之人。

    吴应箕、陈贞慧,亦是当时名流,正面人物。他们写《留都防乱揭帖》,攻击阮大铖最厉害。《哄丁》《闹榭》描写他们与阮大铖之斗争。是民主主义运动中的领袖人物。

    柳敬亭与苏昆生,说书唱曲的市井人物,而识大体,有侠义心肠。柳敬亭不愿做阮胡子门客,苏昆生不愿做义子的帮闲,而愿为妓女的教习。热情而有权智。此外书客蔡益所、画家蓝瑛,都是清白人士。《桃花扇》特写了一些市民形象。

    剧中特意描写了史可法的忠节。此剧表扬史可法,几与李香君相等。史可法是本剧的主要角色之一。他的忠诚谋国在《阻奸》《誓师》《沉江》诸出中写出。史可法死守扬州为明末历史上一件大事。城破后,扬州遭屠杀惨剧。有王秀楚《扬州十日记》记此。

    左良玉,不完全是一个正面人物。他的移兵东向,是为逃避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力量,清君侧仅托辞而已。《桃花扇》所写,稍有庇护。

    黄得功,性格鲁莽,也有其忠勇的一方面。《争位》一出写四镇各不相服,内斗,非常有力、真实。《劫宝》一出,写弘光被劫,不堪之至。

    反面人物以阮大铖为主。虽然在历史上弘光朝政治的腐朽以马士英负首要责任,但在剧中所特写的反面人物是阮大铖,马士英尚是陪衬者。剧作刻画此类卑鄙无耻、献媚逢迎、贪图名位、无事不可为、用毒辣的手段对付好人的阴狠人物,极其成功。阮大铖也有文才,是戏曲家,《桃花扇》刻画出他的丑恶本质,成为一个反面的典型人物。第四出《侦戏》,他出场时有一段自白,说自己“词章才子、科第名家”,“可恨身家念重,势利情多;偶投客、魏之门,便入儿孙之列。那时权飞烈焰,用着他当道豺狼;今日势败寒灰,剩下俺枯林鸮鸟。人人唾骂,处处击攻”。于是他又想拉拢君子党:“倘遇正人君子,怜而收之,也还不失为改过之鬼。”“若是天道好还,死灰有复燃之日,我阮胡子呵!也顾不得名节,索性要倒行逆施了。”《桃花扇》的说白是非常精练的。这段开场白,描写他的性格,写奸臣心事,曲折阴狠,极为深刻。全剧开始,《哄丁》一出就写他的狼狈状况,在孔庙里丁祭时被复社人士轰出。吴应箕骂他:“魏家干,又是客家干,一处处儿字难免。同气崔、田,同气崔、田,热兄弟粪争尝,痈同吮。东林里丢飞箭,西厂里牵长线,怎掩旁人眼。”(阮大铖曾为魏忠贤及保母客氏的干儿子,崔呈秀、田尔耕则为阉党之凶悍者)众人打他,把胡须都采落了。《闹榭》一出写他为避人,夜半游秦淮,遇到复社会文,歇了笙歌,灭了灯火,悄然逃走。《阻奸》一出写他如何夜里奔走史可法处,想将拥戴功挟:“须将奇货归吾手,莫把新功让别人。”《迎驾》一出写他因为是废员,没有冠带,只有屈身做个赍表官。以后他依附马士英,一朝得志,便搜捕名流。《逮社》写他公报私仇,捉拿吴应箕、陈贞慧、侯朝宗:“哦!原来就是你们三位,今日都来认认下官。”这是先写其丑态百出,后写其心肠狠毒。左良玉兵到,马士英恐慌,他出主意,命江北三镇移防去堵截。马问:“倘若北兵渡河,叫谁迎敌?”他说:“北兵一到,还要迎敌么?”并说“只有两法”,一是跑,一是跪下去投降(又作跪地介)。马士英随即同意,说:“宁可叩北兵之马,不可试南贼之刀。”全剧通过《哄丁》《侦戏》《闹榭》《阻奸》《迎驾》《逮社》《拜坛》诸出,特写其性格之各个方面。

    马士英也是进士出身,原任凤阳督抚。他是一个自私自利争权夺位的人。《迎驾》一出中的两句道白刻画了他的内心:“幸遇国家多故,正我辈得意之秋。”果然他凭着拥立福王之功升为内阁大学士。而北兵一到,只会逃跑投降。此辈比之秦桧还差得远,原是一无用处的人。

    复社文人与马、阮的斗争,乃是东林党与阉党斗争的历史的继承。马、阮迎立福王,福王由崧之父常洵为万历帝之宠儿,崔、魏之屏障,极荒淫无耻。剧写南明文臣马、阮之无耻,树立奸党。武将高、黄、二刘四镇之鲁莽、内讧,暴露现实情况。

    《桃花扇》的人物性格都很突出,主要通过情节宾白来表现(不于曲子中唱出)。即如弘光帝同大臣们打十番,逃到黄得功营中说:“寡人只要苟全性命,那皇帝一席,也不愿再做了。”只寥寥数笔,就写出了他的荒淫昏庸。

    剧写史可法沉江,同史实略不合,此乃避免与清兵冲突,且更可使其形象完整。

    《桃花扇》以《入道》一出为正文的结束。侯李定情,正值大变乱的时代,之后各自遭受苦难,彼此同情,心心相印。到了道观(白云庵)里重逢,经张道士说道点醒:“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当头棒喝,他们都悟道修真。以此为结,不落俗套,是高超处。而孔尚任之友顾彩改作《南桃花扇》,使生旦当场团圆,以快观者之目。尚任对此假意恭维,其实颇为不满。如果团圆收场,侯李二人的性格不完整,与整个剧本的主题思想不调和。此剧本应是一部历史悲剧,不宜以喜剧收结。

    《余韵》一出,亦极佳。以樵夫渔父慷慨悲歌、怀旧吊古作结。

    《桃花扇》在思想性、艺术性上有高出《长生殿》处,完成时亦传布剧坛,但不怎么流行于剧坛。大概因为:

    (1)它的遗民思想。追悼崇祯皇帝,标扬史可法等,于清朝统治阶级不利。对改朝换代时逢迎新朝的知识阶层有所讽刺,不合乎粉饰太平之作的要求。

    (2)曲律不如《长生殿》,曲谱不是做得很好,因而只有少数几出为人所乐唱。

    《桃花扇》的特点是曲文减少(亦减少剧本之抒情成分),而颇重说白及动作,实是戏剧发展的进步。

    蒲松龄与《聊斋志异》(节选)

    蒲松龄,其生卒年有1630——1715与1640——1715两说。据其自题画像,康熙癸巳年(公元1713年)七十有四:

    尔貌则寝,尔躯则修,行年七十有四,此两万五千余日,所成何事,而忽已白头?奕世对尔孙子,亦孔之羞。康熙癸巳自题。

    则其生卒年应为1640——1715,享年七十六。

    卒年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据张元所作《柳泉蒲先生墓表》(《聊斋文集》前附)。然张元谓享年八十有六,实为七十有六之误。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谓其生卒年为1630——1715,亦误。

    蒲氏名松龄,字留仙,号柳泉。其书斋名聊斋。山东淄川县(济南东)人。生于明崇祯十三年,明亡时仅数龄。其家祖上大概是世为举子业者,至其父则始操童子业,苦不售,家贫甚,遂去而学贾,积二十余年,称素封(《元配刘儒人行实》)。是松龄出身于商人兼地主家庭。但其父因久无子嗣,周贫建寺,不再居积,非富裕者。其后嫡生三子,庶生一子,家口多,遂复贫。松龄为其第三子。早婚,夫人姓刘(父为秀才)。兄弟析居,松龄夫妇得农场老屋三间,旷无四壁,小树丛丛,蓬蒿满之。

    松龄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连取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员(案首秀才)。文名籍籍诸生间,然入棘闱辄见斥(即终未中举)。遂舍去举业而致力于古文辞。“性朴厚,笃交游,重名义”(《柳泉蒲先生墓表》),以旧道德眼光来看,是一正派人。中秀才后,与朋辈结郢中诗社。

    蒲松龄年轻时考科举,至五十余岁尚未考上。早年一度出为幕宾,游四方,道路见闻很广,然颇不得志。有诗云:“烟波万里一身遥。”又有诗云:“十年尘土梦,百事与心违。”可知他游幕之年亦甚久。三十岁后,在同邑缙绅家坐馆。他不交际达官贵人。唯王渔洋赏识其文才,欲致之门下。松龄对渔洋致敬而已(《聊斋文集》中有二札致阮亭)(按:阮亭与松龄年龄伯仲间)。诗集中亦有《红桥和孔季重韵》一首七律,知其与孔尚任亦相识也(与王、孔大概都因山东同乡关系)。

    《聊斋志异》一书,初次结集于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五十岁以后,多居家乡,搜集异闻,陆续修订增删。另著有诗文、俗曲。在他六七十岁时,他的儿子、孙子都考上了秀才,而他自己也被选拔为贡生。他因为科举失志,颇厌弃功名,但他与吴敬梓不同,非深恶痛绝科举制度。其子孙考上科举,不免大为高兴。

    蒲氏生在崇祯末年,这是农民起义的时代,南明挣扎的时代。入清后又逢康熙大用武力镇压反满武装。对此,蒲松龄虽未亲身体验,但生在此动乱的时代中。唯1703——1704年淄川大闹灾荒,此为他亲身遇到的。蒲氏于1704年有《上布政司救荒策》,述淄川灾情:“山右之奇荒,千年仅见,而淄邑尤甚。盖他处尚有麦可以接济,尚有苗可望收成,而淄自去年六月不雨,直至于今,又加虫灾,禾麦全无,赤地千里。民之饿死者十之三,而逃亡又倍之……”并提出五条救灾之策,足见其对于农民的深切同情。

    当时清政府用闭关自守政策,缩小对外贸易面。照顾农村,并多给地主以利益,轻视商业及手工业者。此比之明代中叶以来至明末更不同,扼杀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明代的对外贸易,舶来品都是奢侈品,增加了地主阶级的消费)。因为清统治者对于汉族地主阶级的照顾,官吏与地方上乡绅势力勾结,冤狱多。故《聊斋志异》中对于贪官污吏多加鞭挞。

    由于他自己失意于功名,而且考过多次,有生活体验,因此蒲松龄反对科举,比较细致深入。因为他是寒士,所以特别同情寒士,对于念书人更了解得深刻。因其生长在农村,所以同情农民。他对于商人也注意。当时资本主义的萌芽被压抑,好比一块大石头底下的草,曲曲折折地生长着。因之《聊斋志异》中有抑郁悲凉的气氛,但并不是完全消极的。

    小说中有对于人情世故的深入讽刺,鞭辟入里,此蒲松龄与吴敬梓所同有。

    松龄的《聊斋志异》是遣兴之作,也是寄托孤愤之作。其《聊斋自志》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则此书借鬼狐故事而讽世,与六朝纯为志怪小说,性质不同,同吴承恩写《禹鼎志》之动机,寓劝世意。吴书不传,可能以鬼怪为可憎可恶之人的形象,而蒲留仙则不同,鬼狐均有人情味,多正面的,可爱可亲的(鲁迅谓“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

    《聊斋志异》既是短篇小说,不能说成于何时,必随时有所添增。必作于中晚年。

    作品的产生与故事的来源,据其《自志》说,或据之于野史,或据之于朋友所示,或农村中听人叙说,当然也有大部分是他自己所创作。《柳泉蒲先生墓表》云:“……而蕴结未尽,则又搜抉奇怪者为《志异》一书。虽事涉荒幻,而断引谨严。要归于警发薄俗,扶持道教。”(道教指儒道与教化)。蒲氏有正统思想,但因为他并非迂儒,所以没有头巾气。他胸中郁结,悲愤感慨,所以作品中又有悲凉的气氛:“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阑自热。”

    《聊斋文集》中有《原天》一文,云:“欲知天地之始终,不于天地求之,得之方寸中耳。”“苟凝神默会,则盈虚消息,了无遗瞩。昭昭方寸,彼行列次舍,常变吉凶,不过取以证合吾天耳。”可见其世界观也是唯心论的。写狐鬼故事变幻随心,是浪漫主义笔墨。但作为幻想之素材,实是现实生活。是对于现实生活的不满加以讽刺,或为对理想生活的追求。此皆现实主义精神之所在。又有《与诸弟侄》,论作文方法,以避实击虚为法:“盖意乘间则巧,笔翻空则奇,局逆振则险,词旁搜曲引则畅。”《志异》之笔法超绝,亦贵在虚实处用笔。

    《志异》故事虽说是听人所说,实际上是自己创造居多。结构奇幻,变化莫测。于短篇幅中,有生活细节之描写,有生动表现人物性格的对话,是文言小说而能吸收白话小说的优点者。出于古文,而变化古文,亦一语文宗匠。

    蒲氏的著述,除《聊斋志异》,还有诗、词、文、笔记等。他还写有许多民间文艺作品,有七种鼓词、十一种俗曲,陆续出现,真伪莫辨。今发现《聊斋志异》稿本,残存半部,共二百三十七篇。此外尚有其他遗著发现。

    吴敬梓与《儒林外史》(节选)

    吴敬梓的家世和出处问题

    吴敬梓(1701——1754),字敏轩,号文木,安徽全椒人。

    吴敬梓出身于一个名门望族,所谓世代书香的科举家庭。高祖吴沛,有子五人,四成进士,在明末清初。曾祖吴国对是顺治戊戌年进士第三名(探花)。祖父吴旦,监生,以孝授州同知,是个孝子。父亲吴霖起,1686年(康熙二十五年)为拔贡,做江苏赣榆县教谕。霖起为通儒,其仕亦贤,不奉承上司,而济困厄,曾捐资破产兴学宫。他有名士风,且为孝子。吴敬梓的家庭在曾祖时是极盛时代,祖父起,即在康熙时代,渐渐中落。

    吴敬梓十四岁起,随父在赣榆。二十二岁,父去官。返居家乡。二十三岁,考取秀才,而父病死。他是一个不管家务、不善经营家产的人,喜欢读书,讲经学,作古文诗词赋,热心助人,没有几年,把家产花尽。他曾赴乡试,未中试,从此后便绝意进取,三十岁后,思想渐成熟,对功名亦复淡薄。在家乡待不下去了,1733年(雍正十一年),移家南京,寄居秦淮水亭。文名籍甚。雍正十三年,清政府下令举行博学宏词科考试。原本科举制度是不勉强人去赴考的,至博学宏词科则有推荐,带点强迫性,此为朝廷牢笼汉人学者之政策。1736年(乾隆元年),吴敬梓在府、省均被取录了。因他此时已有名望,为一名士。安徽巡抚赵国麟要正式荐举他进京赴考,临时,吴敬梓托病不入京。从此以后,他也不应乡举考试了。即以秀才终身。

    据胡适的考据,吴敬梓那时还有功名念头,是真病,失去机会,后来有点懊丧。这个结论是不实在的。胡适的根据是,唐时琳(吴的老师)的《文木山房集序》:“两月后敏轩病愈,至余斋。余度其容憔悴,非托为病辞者。”胡适认为据此则吴敬梓乃真病。其实,从此条中即可证明颇有人疑他是托病不去的。此外,胡适又据吴敬梓三十六岁《丙辰除夕述怀》诗:“相如封禅书,仲舒天人策,夫何采薪忧,遽为连茹厄。人生不得意,万事皆愬愬,有如在网罗,不得振羽翮。”“连茹”,出《易经》,妨碍出行;“愬愬”,亦出《易经》,惊惧貌。胡适以此为敬梓真病之证。

    然而,吴敬梓三十七岁那年,有许多人进京去考,有考中者,有不得意者,有死在京中者。《文木山房集》有不少诗嘲笑他们的。唯此类诗与丙辰除夕诗距离不过半年者,何以思想转变如此之快?可知他三十六岁时对博学宏词试曾有思想斗争,而主导思想是他不想去。

    吴敬梓的友人程晋芳作《文木先生传》,明明说安徽巡抚赵国麟闻其名,招之试,才之,以博学宏词荐。竟不赴廷试,亦自此不应举。所谓病,因为是在清政府的压迫下,不能不装病。《儒林外史》中的杜少卿,是敬梓本人的影子。第三十四回,杜少卿辞征辟,对夫人道:“你好呆!放着南京这样好玩的所在,留着我在家,春天秋天,同你出去看花吃酒,好不快活!为什么要送我到京里去?”“好了!我做秀才,有了这一场结局,将来乡试也不应,科、岁也不考,逍遥自在,做些自己的事吧!”《儒林外史》充分表现了吴敬梓反对功名富贵的思想,小说大力抨击热衷科举、势利熏心的人。他不愿入京应辟,和《儒林外史》的思想是一致的。因为他出身于一个科举家庭,从小就接触官僚士大夫阶级,眼见清统治者的箝制思想、奴役汉人,并无真意振兴礼乐、延揽名儒,荐博学宏词不过是牢笼手段。应举做清官,不得好结果;征辟也不能有所作为,所以早就迟疑。思想斗争的结果,就是辞退不出山了。

    吴敬梓早年喜欢诗赋古文,本来反对八股文。他的诗赋见《文木山房集》。中年以后,阅历更广,思想愈成熟,写作《儒林外史》,抨击一般士人的庸俗、无耻、贪鄙。以王冕那样一个人物为理想典范;以市井名士作结。《儒林外史》应作于其四十到五十岁、在南京的时期,即不应博学宏词考之后,所谓“做些自己的事”也。他写作小说的精神是严肃的,不是作来遣兴,是耐贫之作。

    吴敬梓四十岁时,友人捐资刊出了他的《文木山房集》。同时,他捐资兴复江宁雨花台的先贤祠,集合许多名士祭祀吴泰伯以下二百三十余人(《儒林外史》中的修太伯祠为此影子),为此鬻去了所居房屋,复居城东之大中桥。他的生活愈来愈贫穷,常以书易米。“冬日苦寒,无酒食,则邀同好汪京门、樊圣谟辈五六人,乘月出城南门,绕城堞行数十里,歌吟啸呼,相互应和。逮明,入水西门,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谓之‘暖足’。”(程晋芳《文木先生传》)

    程晋芳本一盐商,其后亦穷困,思想与敬梓有契合处。他有《怀人诗》云:“外史记儒林,刻画何工妍。吾为斯人悲,竟以稗说传。”诗作于1748——1750年之间,故《儒林外史》必是1750年以前所作,有成书。程晋芳家境衰落后,敬梓曾对他叹息道:“子亦到我地位,此境不易处也,奈何!”

    《盋山志》述敬梓售去家产后,迁家南京,“日惟闭门种菜,偕佣保杂作。人皆不知其为贵公子也”。《盋山志》的作者为顾云(本人为南京人,比金和略前),所记颇为可信。敬梓墓即在盋山底下。种菜园的人,在《儒林外史》中也有描写。

    后来敬梓愈益穷困。1754年,年五十四岁,卒于扬州,归葬南京。

    《儒林外史》的主题及思想内容

    《儒林外史》原书有五十回及五十五回两说,不知孰是。今定为五十五回。最早刊本在乾隆四十年左右,是吴敬梓卒后约二十年其友人金兆燕在扬州所刊,今不可得。今所得之最早刊本是1803年(嘉庆八年)卧闲草堂本,作家出版社据以排印。此本共五十六回。唯最后一回,讨论者认为是伪作,故而删去。通行本尚有六十回本,则更是他人所增。

    小说从话本发展到拟话本的个人创作,明万历年间有《金瓶梅》,系无名文人所作。明末冯梦龙辈文人始作小说,也是拟话本体裁。内容涉及社会现实各方面,男女情爱还是主要的。《儒林外史》是一高级知识分子所作,取其生活经验最熟悉的部分,专门描写知识分子一群,以讽刺士林为主,别开生面,非常深刻。这部书不见得普遍于人民大众,但对于士林阶层是起进步作用的。

    文学、政治都是上层建筑,为统治阶级服务。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把文学、政治、哲学思想密切配合起来,巩固这个封建统治的是科举制度。科举制度从隋唐开始,有明经进士等科,思想还比较自由,考经学、策论、古文、诗赋等。到了明朝,开始用制艺(即八股),《儒林外史》内称为“文章”。这是无论形式、内容方面都完全束缚思想的东西。其内容方面,是代圣人立言,出经书上一句或一节为题,专以发挥儒家程朱一派的理学思想。其形式方面,是用八股,对偶的古文,格律极严,等于女子之缠足跳舞,同律诗同样情形。为的是使阅卷者容易看出高下,所以限制了长短、形式、题材、作法。无论谁要爬上统治阶级,必须先学八股,攻举业。不从科举里出来的人,没法做文官,只有做了官以后,或者科举上失败的,方始作些诗、古文。因此中国文学的优良传统,大受打击,斫丧元气。民主的文学,反统治的文学,就无法抬头。此所以明代的诗、古文非常平庸之故,明朝亡国以后,有遗老们隐居著书,如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潜心哲学、考据、经史,开学术研究风气,是为朴学,风气渐渐转移,可是一般的知识分子,仍专门作八股,以八股为天地间唯一的正文,酸腐风气,从明末传下来,没有改革掉。有清一代,完全用八股取士,同于明代。《儒林外史》在知识分子群中起着极大的进步作用,是秀才举人们自己照自己的一面镜子。其主题思想是:作者以深沉严肃的态度,予当时士林以锐利辛辣的讽刺,从而暴露了以科举制度为中心的封建主义统治的罪恶本质。在一般士林热衷科举的时代,这部小说是了不起的,指示了反封建革命的道路,必须要废去这个科举制度。

    作者并没有脱离封建时代,士的阶层是封建统治的支柱。如果士的阶层道德品行好,对于人民有利;如果士的阶层道德品行坏,便会加深对人民的压迫。第一回楔子中写道,王冕见到礼部议定取士之法,三年一科,用五经、四书、八股文。他说:“这个法却定的不好!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之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文是文章、文学,有思想内容的东西。行是品行、行为、行动。出是出仕、做官。处是退隐。《儒林外史》尽量揭露用八股文考试的科举制度怎样影响士的阶层,影响整个社会。吴敬梓有力地讽刺了热衷科举的人物、秀才举人们,批判这些人物的(1)虚伪;(2)酸腐;(3)残酷;(4)热衷;(5)鄙陋;(6)庸俗。

    科举考试文章用八股文,题目出在四书五经上,体例是代圣人立言。好像是要每个人都做圣人,都是孔子一派的嫡传弟子,但是哪里能够每个人都做圣人,结果是言行不符,一概地虚伪,例如范进中举以后居丧尽礼,不用银镶杯箸,换了磁杯、象牙筷,也不肯用,直到换了白竹筷,方才罢了。落后却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尽礼之伪,即小见大。其次,八股文中所谓圣人,是古代的圣人。四书五经里的道理早已不合乎近代,是陈旧发霉的过时的东西;科举使一般士林,专门子曰文章,脱离实际,不针对现实。秀才们的头脑闭塞聪明。酸腐到极点,变成残酷。例如王玉辉的迂拙,鼓励女儿殉节,留名青史。女儿绝食死后他还仰天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后来入祠建坊,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看见老妻悲恸,心下不忍。深刻地写出了礼教吃人,礼教与人性的矛盾。当时的思想家戴震(东原)反对朱熹,说:“人死于理,其谁怜之?”礼教杀人,戴东原已说到。所以《儒林外史》的思想和那时候的思想界是相通连的。科举制度使得每个读书人都要往上爬,社会地位完全靠功名,所以这班秀才举子就普遍地热衷功名。例如周进到贡院后撞号板、满地打滚,范进中举后发疯,这些深刻描写都表现了他们的热衷科举。这种心理甚至影响闺阁,如鲁编修的女儿,闺阁小姐从小学制艺,见丈夫不习八股文,气得要命。鲁编修见女婿不能上进,负着气要娶姨太太生儿子。鲁小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日夜拘着四岁的小孩读八股文,书背不熟,就要责督他念到天亮。他们只读四书五经,其他一切文化遗产都不知晓,知识鄙陋。例如范进竟不知道苏轼,以为他是一个明代的考生;张静斋硬说刘基是洪武三年开科第五名的进士。读书人既将科考作为唯一的上进途径,他们的读书,就再也不是为求真知,而只是谋取功名利禄的手段,所以一概庸俗。例如年轻的秀才梅玖和举人王惠在六十多岁的周进面前得意忘形、趾高气扬,只因周进是个童生。后周进考中进士,梅玖却又谎称是他的门生。科举制度的毒害更大的在于要使千百万知识分子都变成无用的废物、不劳动的寄生虫,而这般秀才、监生们便成为社会的统治者,胡作非为。例如严贡生关别人家的猪,将云片糕说成是名贵药来讹船家的钱等,又如举人张静斋打秋风,怂恿知县为示清廉枷了送礼的回教徒[5],把送的牛肉都堆在枷上,以致酿出人命。《儒林外史》揭示了他们冠冕堂皇的外衣下卑鄙恶劣的实质。

    《儒林外史》以描写士流为中心,笔触涉及社会各个阶层。在官吏之中,着重写了萧云仙的义侠。第三十九回,郭孝子道:“而今是四海一家的时候,任你荆轲、聂政,也只好叫作乱民。”暗示清政府禁止侠义行为,不允许人民之间有义气肝胆的人。郭孝子劝萧云仙:“像长兄有这样品貌才艺,又有这般义气肝胆,正该出来替朝廷效力。”后来萧云仙果然去投军,在平少保那边效力杀敌。他辛苦经营建筑了青枫城,叫百姓开垦田地,兴修水利。结果如何呢?竣工后上报兵部,工部核算建筑开销,要使萧云仙赔出七千多两银子。萧云仙卖去他父亲的产业,全数缴纳还不够。向鼎是一位名士,固然并非贤吏,但并不贪污,断案尚为明白,而几乎受到革职的处分。可见朝廷的赏罚不明。反之,王惠分发到南昌府,就问地方人情,可还有什么出产,关心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高要县汤知县为求清官之名好升官,把无辜的回民枷死。盐商宋为富骗娶沈大年之女沈琼枝为妾,江都县知县接受宋为富的贿赂,反诬沈大年为刁健讼棍!蘧太守辞官回家,他的儿子死了,他

    说,这是做官的报应。凡此揭露官吏的贪污、统治阶级的腐朽,这表明了吴敬梓对一般官吏的看法。

    《儒林外史》写严贡生、张静斋等,以见所谓乡绅在地方上的横行,欺压人民。写扬州盐商万雪斋、宋为富等,表现盐商们的豪富、恶俗、享乐,他们纳妾,勾结官府,欺压人民,而又附庸风雅,结交翰林清流。

    官吏、乡绅、豪商、地主为当时社会中的支配者,而一般人都利欲熏心,社会风气势利《儒林外史》是写实文学,不夸大,不用浪漫主义手法,如实地揭露这社会的形形色色,而加以无情的抨击、深刻的讽刺。

    曹雪芹与《红楼梦》(节选)

    曹雪芹的家世及其写作《红楼梦》

    《红楼梦》有两个作者,前八十回是曹雪芹所作,后四十回是高鹗等所补。

    《红楼梦》第一回,把《红楼梦》这部书作为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一块石头上的记录,由空空道人抄写下来,问世传奇的。东鲁孔梅溪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又题曰《金陵十二钗》。即此便是《石头记》的缘起。空空道人当然并无其人,而孔梅溪其人亦不知有无。

    甲戌脂砚斋评本有批云:

    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

    是曹雪芹写《红楼梦》,先有旧稿,其弟棠村为序,名《风月宝鉴》。则孔梅溪者,或棠村之托名欤?其后又加扩大,成《金陵十二钗》,一名《石头记》,亦名《红楼梦》。唯雪芹实未完成此书,完整之部分唯八十回,此后有些残稿,遗失不存。

    《红楼梦》前八十回,应定为曹雪芹作。

    甲戌本批云:

    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则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后文如此者不少。这正是作者用画家烟云模糊处,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蔽了去,方是巨眼。

    袁枚《随园诗话》卷二云:

    康熙间,曹练亭(应为“楝亭”)为江宁织造……。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书,备记风月繁华之盛。

    是乾隆时人以《红楼梦》为曹雪芹作。

    唯袁枚以为曹雪芹是曹楝亭之子实误。雪芹为曹楝亭(寅)之孙。杨钟羲《雪桥诗话》续集卷六谓曹雪芹(霑),楝亭通政孙。杨氏所据,为雪芹之友敦诚《四松堂集》,最为可信。

    曹雪芹(1723?——1763),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芹溪居士。

    雪芹卒于壬午除夕(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除夕在公元1763年1月。据甲戌本脂批);生年不详,唯敦诚的《四松堂集》稿本有挽曹雪芹诗(注甲申年),有“四十年华付杳冥”之句,今定为曹雪芹死时年四十,当生于1723年,即雍正元年。

    曹氏始祖原是汉人,原籍东北。始祖曹锡远归依满洲人,随满人入关有军功。为汉军旗人,属正白旗。或云正白旗包衣(包衣,满洲话,意为奴、罪人家人、没入军中者)。入关后住河北丰润,为丰润人(或原为奉润人,清人入关后,始入伍为汉军旗者。或说为奉天人,即东北人,与丰润曹氏同族而已)。

    曹锡远在顺治初年即官驻扎江南织造郎中。雪芹高祖曹振彦顺治时官山西吉州知州、大同府知府、浙江盐法道。

    曾祖曹玺,驻扎江南织造郎中,赠工部尚书衔。

    祖父曹寅(1658——1712),字子清,号楝亭。管理苏州、江宁织造,通政司通政使,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史,兼校理扬州书局。在康熙朝。

    曹寅有文才,交际学者名流文士,如尤侗等。有诗文集,名《楝亭集》。有《虎口余生》传奇。刻书有“楝亭十二种”。是清代官僚中风雅者。年五十五卒,终江宁织造之职。曹寅卒时,雪芹尚未出生。

    曹寅死后,江宁织造为其子曹颙袭职,有亏空。苏州织造由其妻兄李煦(山东人,亦占旗籍)任职。颙卒于1715年,由其弟曹頫袭职。1727年(雍正五年)李煦得罪下狱(因通于阿其那,即胤禩),而曹頫亦罢任,由满人隋赫德继任。1728年,曹氏家产没入官。

    雪芹有颙之子、之子二说,比较起来,可能是曹頫的儿子。曹頫非曹寅的嫡子,乃是嗣子而袭官的。曹颙无嗣,死时可能有一遗腹子(李玄伯以遗腹子当雪芹。曹颙卒于公元1715年,如有遗腹子生于此年则至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为四十八岁,太大,与敦诚诗不合,不可能也。雪芹如非曹子则为曹寅之族孙矣)。

    江宁织造、苏州织造之职,曹家、李家等任职时间排列如下:

    (公元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即康熙末年)

    曹家在康熙朝为全盛时期,曹氏三代为江宁织造。康熙六次南巡,其中四次到南京时驻驾江宁织造署,曹寅接驾四次。曹寅有一个女儿,嫁镶红旗王子为福晋。曹寅在东华门外特为置房产以居其婿。

    曹寅做江宁织造时,并兼做四次两淮巡盐御史。他又为道政司职衔。

    李煦做苏州织造,也兼做过两淮盐运使。

    江宁织造署和苏州织造署,乃是在江南丝织业发达的区域所设立的机构,专供应朝廷及内府需要的丝织品、奢侈品,是常驻在江南的皇室采办性质。想来就在江南的赋税里提出银两,按年进献织造品到京。尚兼带其他差事,进款很多。但弄得不好,内府太监需索很多,也要赔累。

    江宁织造这官,直接与内府打交道。在地方上可以密奏事件。曹家为顺治、康熙二帝所信任,在江南刺探官僚的密情,可以密奏。在江苏地方,大小事件,多有所闻,也要奏闻(观熊赐履及科场案两事可知)。康熙五十七年批曹頫折尾云:

    朕安,尔虽无知小孩,但所关非细,念尔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虽不管地方之事,亦可以所闻大小事,照尔父密密奏闻,是与非朕自有洞鉴。就是笑话也罢,叫老主子笑笑也好。

    似乎是江南一带的密探。因而也必然牵涉到朝廷政治上去。在康熙时,曹家及李煦家均煊赫。到雍正即位便衰败,并革职查办了。

    曹寅卒时,公项亏空五十四万九千六百余两。康熙令李煦代任盐差一年,以便还清。曹颙继任,同李煦把此款还清了。多下三万两,康熙赏给曹颙,以偿私债。

    据此可知,江宁织造、苏州织造供应内府的织品,系向江南织造厂家收买来的,两款项用的是两淮的盐税,所以织造官常兼盐运之职。

    曹頫为雍正所不喜(雍正夺位上台后新用一批耳目),革职査办,由隋赫德继任,他的家产一齐没收,而赏给隋赫德。隋赫德奏折云:

    特命管理江宁织造,于未到之先,总督范时绎已将曹頫家管事数人拿去,夹讯监禁。奴才到后,细查其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处,计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家人大小男女共一百十四口。……再曹頫所有田产房屋人口等项,奴才蒙皇上浩荡天恩,特加赏赉,宠荣已极。

    此为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事。此时曹雪芹不过是五六岁的小孩。曹家抄家后,“蒙恩谕少留房屋,以资养赡”,而其家属不久回京住。

    1735年秋,乾隆帝即位,曹頫又起官内务府员外郎。至乾隆十年,雪芹年二十余而曹家再败。此则周汝昌《红楼梦新证》所考。唯周氏实混《红楼梦》小说中事与真实史料为一。可信否,尚待稽查。

    曹雪芹似乎曾经留在南京及扬州过其少年生活。敦敏诗有“燕市狂歌悲遇合,秦淮残梦忆繁华”。敦诚诗有“扬州旧梦久已绝(原稿作‘觉’),且著临邛犊鼻裈”。言其夫妇住京郊西山村,南京、扬州的少年生活不过是残梦而已。约二十余岁以后,则久居北京。三十岁以后直到他年过四十卒时,住在北京西郊外西山村中,过着其贫穷而自由的生活。

    雪芹虽出身于满洲官僚家庭,而爱好文学艺术,能诗善画。生性旷达,落拓不羁,喜欢喝酒。在北京西郊住着时,与宗室敦敏、敦诚二人为友。敦敏能诗,有《懋斋诗钞》,敦诚能诗文,有《四松堂集》,又有《琵琶行传奇》一折。据敦敏、敦诚的描写,曹雪芹的性格和生活状况是:

    1. 诗风似李贺。“爱君诗笔有奇气,直追昌谷披篱樊。”(敦诚《寄怀曹雪芹》)(今雪芹诗均佚,只有“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樊素鬼排场”二句,见《题敦诚〈琵琶行传奇〉》。)

    2. 高谈雄辩,诙谐洒脱。敦诚《寄怀曹雪芹》中有“接倒著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的诗句。

    3. 有傲骨,胸有块垒。喜欢画石头,见其傲骨嶙峋。敦敏《题芹圃画石》诗云:“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磈磊时。”敦诚《赠曹芹圃》一诗中有“步兵白眼向人斜”,称其似阮籍。

    4. 喜欢喝酒,酒渴如狂,似刘伶。“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敦诚《挽曹雪芹》)“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敦诚《赠曹芹圃》)敦诚又有《佩刀质酒歌》,写其“秋晓遇雪芹于槐园,风雨淋涔,朝寒袭袂,时主人未出,雪芹酒渴如狂,余因解佩刀沽酒而饮之。雪芹欢甚,作长歌以谢余,余亦作此答之”。答诗中有“曹子大笑称快哉,击石作歌声琅琅。知君诗胆昔如铁,堪与刀颖交寒光”的诗句。

    5. 生活贫穷。从下面诗句中可见一斑:“至今环堵蓬蒿屯”(敦诚)。“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若著书黄叶村”(敦诚)。“卖画钱来付酒家”(敦敏)。

    6. 其西郊山村所居,幽静可爱。敦敏《赠芹圃》诗云:“碧水青山曲径遐,薜萝门巷足烟霞。寻诗人去留僧舍,卖画钱来付酒家。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新愁旧恨知多少,一醉白眼斜。”

    7. 卒时当在壬午除夕(一说癸未年底,公元1763年或公元1764年)。敦诚挽诗有“孤儿渺漠魂应逐(自注: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新妇飘零目岂瞑”之句,雪芹卒时有新妇作未亡人。据敦诚挽诗“四十年华付杳冥”,据张宜泉《春柳堂诗稿》:“其人素性放达,好饮,又善诗画,年未五旬而卒。”

    曹雪芹在西山村居,写作《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二十余岁动笔,直到死时仅完成八十回,此外,有些残稿已失。八十回本完成在近四十岁时,此后,似不曾写作。

    裕瑞《枣窗闲笔》云:“‘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

    又云:“余曾于程、高二人未刻《红楼梦》版之前,见抄本一部,其措词命意,与刻本前八十回多有不同。抄本中增处、减处、直截处、委婉处,较刻本总当,亦不知其为删改至第几次之本。八十回书后,惟有目录,未有书文,目录有大观园抄家诸条。与刻本后四十回四美钓鱼等目录,迥然不同。盖曹雪芹于后四十回虽久蓄志全成,甫立纲领,尚未行文,时不待人矣。又闻其尝作戏语云:若有人欲快睹我书不难,惟日以南酒烧鸭享我,即为之作书云。”

    据此,曹雪芹写作《红楼梦》,实未写完,就逝世了。真可谓中国文学史上一个不可偿补的损失!

    其人虽滑稽诙谐,其写作《红楼梦》的精神是认真严肃的。第一回诗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红楼梦》一书的名称:

    (1)《石头记》。女娲补天所未用的一块顽石,被一僧一道带往世间经历一番,把经历刻在石头上,故名《石头记》。

    (2)《情僧录》。空空道人检阅抄录之后,改为《情僧录》,空空道人自改名为情僧。

    (3)《风月宝鉴》。东鲁孔梅溪题。脂砚斋有批云:“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一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书中说,梅溪,乃棠村的影射,雪芹一号芹溪。脂本评语中亦有梅溪评。题此名说明起初计划是一部劝人脱离情欲的书。

    (4)《金陵十二钗》。“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又题曰《金陵十二钗》。”这是为女性立传的书。

    (5)《红楼梦》。脂砚斋本有“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一句。此从第五回中宝玉梦中听唱《红楼梦》一套曲子而来。“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金玉皆无好收场,笼括全书意旨,富贵荣华,情爱都为一梦。使人从幻境中醒悟,体味真实人生的苦味。

    (6)《金玉缘》。坊间俗称。此一种最为俗气。

    此书在坊间流行,用了三种名称:(1)《石头记》;(2)《红楼梦》;(3)《金玉缘》。而《石头记》实在是最好的,是自始至终的总名,含蓄。

    《红楼梦》今有脂砚斋评本:

    (1)甲戌脂砚斋重评本(公元1754年,雪芹年三十二岁)(残存十六回)。胡适所藏。

    (2)己卯冬脂砚斋四阅评本(公元1759年,雪芹年三十七岁)(残存三十八回)。

    (3)庚辰秋脂砚斋四阅评本(公元1760年,雪芹年三十八岁)(凡七十八回,缺六十四、六十七两回)。北大所藏。

    (4)有正书局石印戚蓼生序抄本,年代不明,八十回。

    (5)甲辰菊月,梦觉主人序本,八十回(公元1784年)。

    最后一本改动较多,已近于一百二十回之前八十回。

    《红楼梦》产生的时代和作者对自己创作动机的表述

    《红楼梦》产生在清初乾隆年间,是封建社会从繁荣到崩溃的时期。书中所写的一个贵族家庭的没落,也反映整个时代走向没落,是封建社会的末期。在西洋,初期资本主义已经抬头;在中国,尚是清代统治国力强盛的时期,然而外强中干。乾隆的好大喜功和几次南巡,开了淫靡之风,清代统治慢慢走上下坡路。

    书中写贾府常用外国东西。贾府是贵族世家,薛家是商业资本的家庭。

    在这时,一般满贵族家庭,都已汉化。子弟们靠世袭官爵,不拘于科举出身,故而过着悠闲的生活。公子哥儿们的嗜好,俗一点的是声色、荒淫、赌博、禽鸟、唱戏、弄官做;雅一点的是喜欢构园亭、作诗词、刻书,讲究花木、禽鸟、古董、书画。曹雪芹生长于这种家庭,所以写出这样一部小说来描绘他自己熟悉的家庭生活。

    当他终日忙忙在这热闹场中,生活享受很好的时候,是写不出深刻的文艺作品来的;乃是在他家败以后,自己穷愁潦倒,方始能够写这样一部伟大小说。冷静中回忆热闹,有留恋与幻灭的矛盾心理。

    《红楼梦》产生在太平盛世,不是流离战乱的年代,书中没有战争,没有忠臣烈士,只写家庭琐碎,儿女私情。集中写一个家庭、几个女性。在《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金瓶梅》《儒林外史》以外,另树一帜。

    《红楼梦》产生于古典文学和艺术成熟的时期,古典文学和艺术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诗词、小说、戏曲、音乐、绘画、园亭结构等为贵族和名士所欣赏。纳兰性德的词,诗歌中主神韵的王渔洋、主性灵的袁枚,音乐、戏曲包括昆曲,比如《桃花扇》《长生殿》对作者都有影响;书法、绘画,如倪云林、唐寅、文徵明、祝枝山、清初以山水画著称的四王等,都为作者所熟知。作者对这些雅事,无不精通,加之以灯谜、酒令、花草、禽鸟、烹饪,乃至医道等,也无不知晓。《红楼梦》书中有诗、词、曲、骚、赋,可谓古典文学的教本。书中也有谈庄子哲学、谈禅的话题。总之,包罗万象,内容极其丰富。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文学艺术最成熟的作品,也是最后的殿军。它孕育着反封建的、民主个人自由主义的思想。

    《红楼梦》总结了上起《诗经》《楚辞》、汉乐府、六朝的宫体诗、《世说新语》,下至于唐人小说、宋元白话小说、《西厢记》《牡丹亭》乃至于书画、园亭、医道、优伶等艺术和人生的种种方面。《红楼梦》是小说中的巨擘,是整个社会的最高艺术创造,是一幅详尽的图画,包括贵族生活和平民生活。

    《红楼梦》也合于中国最早小说的传统。桓谭《新论》中说:“小说家合残丛小语,近取譬喻,以作短书,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辞。”

    小说家需要多方面的知识,不是单写几个人物故事的。

    写癞头和尚、跛足道人、甄士隐等,似《列仙传》;

    写贾母、探春、李纨等,作为治家典型;

    写贾雨村、贾政是官鉴;

    写宝黛是言情;

    写柳湘莲、尤三姐是奇仪。

    作者是一洒脱人物,怀才不遇,自伤好比女娲补天未用的一块顽石,不合流俗。

    一生崇拜女性,情痴,有情爱而未团圆的遗憾。

    在全书开头部分,作者透露了其写作《红楼梦》的动机:

    (1)本身经历过富贵家庭的生活,伤悼这个家庭由盛而衰、没落无可挽救的情况。

    (2)本人流落穷困,“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但深于感情,为性情中人,不慕热利,颇佩“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故特为闺阁立传,作《金陵十二钗》一书,所写女子或有才,或有貌,一概红颜薄命,随着这个家庭的没落而没落。

    (3)作者深感于向来才子佳人的书,都不真实。“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大不近情,自相矛盾。”《红楼梦》作者自云所写系“半世亲见亲闻的这几个女子……其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只愿世人当那醉余睡醒之时,或避事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不但洗了旧套,换新眼目,却也省了些寿命筋力。”(第一回)作者又借贾母之口批评才子佳人书,“开口都是乡绅门第,父亲不是尚书的,就是宰相。……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绝代佳人。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像个佳人。……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头”(第五十四回)。

    《红楼梦》为反庸俗的才子佳人书而作。它的作风是现实主义的。虽然不是历史上的真实,乃是情理上的真实,真正的文艺创作,合乎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法则。

    《红楼梦》作者不借汉唐名色,无朝代年纪可考,假托作天上一块石头,被女娲氏锻炼后,已经通灵,可大可小,自来自去,被僧道携带到尘世来一番,到昌明隆盛之邦(中国),诗礼簪缨之族(官宦),花柳繁华地(京都),温柔富贵乡(贵族家庭,公子小姐们的情爱生活)经历一番,得到觉悟、忏悔。

    “无才补天、幻形人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这些经历,刻在石头上,空空道人见了抄录下来,就是《石头记》这部书。

    作者自言此书内容是家庭琐事,闺阁闲情,无大贤大忠,有痴情故事。大旨不过谈情,绝无伤时淫秽之病。

    《红楼梦》同别的小说一样有“因缘”。此书在程本中石头化为神瑛侍者(在警幻仙子处),瑛=石=宝玉,与绛珠仙草有一段灌溉之恩及在尘世以眼泪报答的一段公案。在戚本中神瑛侍者是一人,而此石变为通灵宝玉,夹带入世,成为宝玉所衔的玉。石是玉,侍者是宝玉前身。大概是修改而未定者。

    此书人物所处时代,作者未说明何朝,但书中第二回谈到“近日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假定在明代,书中绝不述及清代。

    书中提到金陵省,无此省名。大观园在京都(刘姥姥和妙玉的话里都说到长安),而实在是北京,但南北景物都有,如竹、梅、桂是南方植物。

    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文中有长安县、长安府、长安节度使。

    凡此种种,系作者故弄狡狯,迷离其词。

    八十六回,薛蝌呈子有“胞兄薛蟠,本籍南京,寄寓西京”语,坐实长安,乃续作所写,实非雪芹原意。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西南联大进行曲(部分)

    罗庸、冯友兰 作

    注释

    [1]应为《中兴小纪》。————编者注

    [2]应为罽宾国,西域古国。————编者注

    [3]《射阳集》及下文《射阳存稿》皆指《射阳先生存稿》。————编者注

    [4]侯方域在世时间应为公元1618——1654年。————编者注

    [5]1956年6月,国务院发布《关于“伊斯兰教”名称问题的通知》,规定“今后对于伊斯兰教一律不要使用‘回教’这个名称,应该称为‘伊斯兰教’”。因作者写这部分内容的时间在此之前,故文中保留作者对与回族有关的宗教、民族的名称使用。————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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