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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爱情、疯狂和死亡的故事最新章节!

    巨龟

    从前,有个人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为自己是个又健康又能劳动的人而心满意足。可是,有一天他病了,医生对他说,他只有到野外去才能治好。他不愿意去,因为他有几个弟弟,他得养活他们。他的病一天重似一天。直到有一天,他的一位担任动物园园长的朋友对他说:

    “您是我的朋友,又是一位勤劳的好人。所以,我希望您住到山上去,多在露天地里锻炼,才能治好你的病。你猎枪打得很准,可以打些山上的小动物,把兽皮送来,我还可以把钱预付给你,你就能让你的几个弟弟过上好日子了。”

    这位病人同意了,就住到山上去,那里很远,比米西奥内斯还要远。那边天气热,这对他很有好处。

    他独自住在树林里,自己做饭吃。他吃的是他在山上用猎枪打的鸟儿和小动物,饭后还吃些水果。他睡在树下,天气不好的时候,用几片棕榈叶在几分钟内就搭起一个棚子,坐在棚子里抽烟。树林在风雨中喧哗,他在树林里觉得十分开心。

    他把到手的兽皮捆成一捆,扛在肩上。他还活捉了好几条有毒的蝰蛇,把这些蛇装在一个大葫芦里带在身边,因为那里有些葫芦大得跟煤油桶一样。

    这位病人气色又好了,身体有劲,也有了胃口。有一天正好他饿极了(因为他有两天没打到猎物了),看见大水塘岸边有只大老虎,想吃龟,把那只龟侧着摁住,伸进去一只爪子要把龟肉抠出来。大老虎一见这位病人,就发出可怕的吼叫,纵身一跳,向他扑去。但是猎人枪法极准,一枪就击中老虎眉心,把它的脑袋打开了花。随后猎人剥下虎皮,这张皮很大,只要一张就足够做一个房间的地毯。

    猎人心想:“现在我可以吃龟了,龟肉味道可鲜美了。”

    可是,他走近那只龟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受伤,脑袋都快离开脖子了,只有两三根肉丝还连着。

    那人尽管肚子饿,却很怜悯那只可怜的龟,便用一根绳子把龟拖到他的棚子里,用他衬衣上撕下的布条,把龟的脑袋包扎起来,因为他除了仅有的一件衬衣,没有别的,也没有碎布。他之所以要拖回那只龟是因为他很大,高得像把椅子,有一个人那么重。

    那只龟被安置在一个角落,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度过许多日日夜夜。

    那个人天天都治疗他,然后用手轻轻拍几下他的脊背。

    那只龟终于康复了。可是,这时那个人却病倒了。他发烧,浑身疼。

    后来,他病得起不来了。热度持续上升,他渴得喉咙直冒烟。那个人明白自己病重,尽管孤身一人,却大声说话,因为他在发高烧。

    那个人说:“我要死了。我现在独自一人,再也起不来了,连递水给我的人都没有。我快要饿死渴死在这里了。”

    不久,他的热度更高了,失去了知觉。

    但是,那只巨龟听见了猎人说的话,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那时他想:

    “这个人当时虽然肚子很饿,却没有吃我,还给我治伤,现在,我该给他治病。”

    于是,他来到大水塘边,找到一只小乌龟壳,然后用沙和灰把它仔细洗干净,拿它装满水,送去给那个平躺在被子上渴得要死的人喝。巨龟马上去寻找肥美的根和鲜嫩的杂草,带回来给他吃。那个人吃下那些东西,却不知道是谁给的,因为他正烧得说胡话,什么人都认不得了。

    天天早晨巨龟都爬到山里,去找更肥美的草给那个人吃,还因为不能上树去摘水果给他而伤心。

    猎人天天这样吃食,但是不知道食物是谁给的。有一天,他醒了,而且有了知觉。他看看四周,看见只是独自一人,因为那里除了他和巨龟,再没有别人,而巨龟只不过是动物。他便再次大声说道:

    “我一个人在树林里,又要发烧,我要死在这里了,因为只有布宜诺斯艾利斯才有治好我的药。可是我绝对去不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正如他所说的,当天下午他又发烧了,比以往烧得更厉害,而且又失去知觉。

    这次又是这只巨龟听见了他说的话,心里便想:

    “他要是留在山里,准会死去,因为没有药,我得带他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想到这里,他扯断麻绳那样粗细而又结实的蔓藤,非常仔细地把那个人平放在自己背上,用蔓藤绑紧,使他不致摔下。为摆放妥当猎枪、兽皮和装蛇的葫芦,他试了许多次,最后做到不让猎人感到不舒服,才算符合自己的心意。

    巨龟这样背着重载,夜以继日地长途跋涉。他越过山岭,爬过田野,游过一西班牙里宽的河流,穿过几乎陷身的沼泽地,背上始终背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每走过八九个钟点,他就停下来,解开蔓藤的结,小心翼翼地让那个人睡在一处有很干的牧草的地方。

    他随即去找水和嫩根给病人吃。他自己也吃东西,尽管累得更想睡觉。

    他往往要在烈日下赶路;因为是夏天,猎人发着高烧,直说胡话,而且口渴得要死。他不时叫道:“水……水!”每次他一叫,巨龟都给他水喝。

    巨龟就这样走了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他们离布宜诺斯艾利斯越来越近,可是巨龟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衰弱,力气一天小过一天,尽管这样,也没有一句怨言。他有时趴在地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而那个人却处于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他大声说道:

    “我要死了,我的病越来越重,只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才能治好。可是我要死在这里了,独自一人死在山里。”

    他以为自己还在棚子里,因为他已经没有知觉。巨龟于是立起身子,重又上路。

    可是,到了一天傍晚,这只可怜的巨龟再也走不动了。他的体力消耗已经达到极限,再也走不动了。一周以来他为了更快一点走到,没有吃过东西。他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了。

    当他一整夜跌跌撞撞地赶路的时候,他看见地平线上远处有一道光————一片灯光————照亮了天空,不知道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越发虚弱,便闭上眼睛要和猎人死在一起,伤心地想到那个人曾经善待自己,自己却不能救他。

    不过,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了。映在天上的那道光就是这个城市的灯光,他已经来到艰难行程的终点,却要死去了。

    可是,这个城市的一只老鼠————也许就是那只老鼠佩雷斯————碰见了这两个快要死去的旅行者。

    “多大的龟啊!”老鼠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龟。背在背上的是什么呀?是柴火吗?”

    “不是。”巨龟悲伤地回答,“是人。”

    “你要背这个人到哪儿去呀?”好奇的老鼠又问。

    “要到……要到……我要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可怜的巨龟用低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答道,“可是,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永远也走不到了……”

    “嗨,傻瓜,傻瓜!”老鼠笑着说,“你已经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呀!你看那边有光的地方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

    听到这句话,巨龟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力气,因为还有救猎人的时间,就又走了起来。

    还在清晨的时候,动物园园长看见走来一只巨龟,满身泥污,十分瘦弱,背上躺着一个快死的人,为了使他不掉下来,用蔓藤绑着。园长认出他的朋友,便亲自跑去找药,猎人吃了药,很快病就好了。

    猎人知道了巨龟怎样救他,怎样走三四百西班牙里让他吃上药,便再也不愿意跟巨龟分开了。他设法把巨龟养在他的房子里,因为房子太小,动物园园长允许巨龟留在动物园里,并且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照料他。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受人喜爱的巨龟感到又幸福又满意,走遍了整个动物园。他就是天天在猴子笼周围吃饲料的那只巨龟。

    猎人每天傍晚都去看巨龟,巨龟从走路的姿态上老远就认出自己的朋友。他们总要在一起待上几个小时,巨龟永远不愿意猎人没有爱抚他的脊背就走开。

    火烈鸟的长筒袜

    有一次,蝰蛇们举行盛大舞会。他们把青蛙、癞蛤蟆、火烈鸟、鳄鱼和鱼儿都请了来。鱼儿们不会走路,不能跳舞;不过,他们能把头探到沙滩上来观看,还能用尾巴鼓掌。

    鳄鱼们为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脖子上都戴上一串香蕉项链,嘴上叼着巴拉圭雪茄。癞蛤蟆们把鱼儿的鳞片贴满全身,而且像游泳那样摇摇摆摆地走路。他们每次装模作样地走过河岸时,鱼儿们就大喊大叫地嘲笑他们。

    青蛙们全身喷上香水,而且用两条腿走路。除此之外,每只青蛙都把萤火虫当灯笼挂在身上摇来晃去。

    但是,打扮得最漂亮的是蝰蛇们。他们一个都没有例外,全穿着舞蹈演员的服装,色彩跟每种蝰蛇的颜色一样。珊瑚蛇穿的是红纱裙;青蛇穿的是绿纱裙;黄蛇穿的是黄纱裙;大毒蛇穿的是一种涂有砖粉和灰色条纹的灰纱裙,因为大毒蛇的颜色就是这样。

    所有蝰蛇中穿得最华丽的是珊瑚蛇,她们身披很长的红纱、白纱和黑纱,跳起舞来像节日里玩的彩带。每当蝰蛇们跳舞,并且用尾巴尖支着转圈时,全体来宾就发疯般地鼓掌。

    火烈鸟那时候腿是白的,跟现在一样鼻子又大又弯,只有他们心情沉重,因为脑子不灵,不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他们羡慕所有客人的服装,尤其羡慕珊瑚蛇。每当蝰蛇一边搔头弄姿一边挥动彩带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都嫉妒得要死。

    一只火烈鸟这时说道:

    “我知道咱们该怎么办了。咱们该穿上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蝰蛇就会爱上我们。”

    火烈鸟们飞了起来,飞过河,飞到镇上,敲一家百货店的门。火烈鸟们用脚把门踢得嘭嘭响。

    “谁呢?”百货店伙计问道。

    “我们是火烈鸟。你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没……没有啊。”百货店伙计答道,“你们疯了?你们到哪儿都找不到这样的长筒袜。”

    火烈鸟们就到另一家百货店去。

    嘭,嘭!“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百货店伙计回答:

    “你说什么?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哪儿都没有这样的长筒袜。你们疯了。你们是谁?”

    “我们是火烈鸟。”他们回答。

    那人说:

    “那你们一定是发疯的火烈鸟。”

    他们又到另一家百货店去。

    嘭,嘭!“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吗?”

    百货店伙计大声说:

    “什么颜色的?红色、白色和黑色的?只有你们这样的大鼻子鸟,才想得出要这样的长筒袜。快走开!”

    那人说着就将扫帚朝他们扔去。

    火烈鸟们就这样跑遍了所有的百货店,到处人家都把他们当疯子轰走。

    这时候,一只到河边饮水的犰狳想戏弄火烈鸟,就郑重地向他们打个招呼,对他们说:

    “晚上好,火烈鸟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你们这样找,在任何百货店都找不到长筒袜。布宜诺斯艾利斯也许有长筒袜,不过没准得通过邮购才买得到。我的嫂子猫头鹰有这样的长筒袜。去求求她,她准会给你们红色、白色和黑色的长筒袜。”

    火烈鸟们向犰狳道过谢,就朝猫头鹰住的洞穴飞去。他们对猫头鹰说:

    “晚上好,猫头鹰!我们是来向你买红色、白色和黑色长筒袜的。今天蝰蛇举行盛大舞会,要是我们穿上这种长筒袜,珊瑚蛇会爱上我们的。”

    “我很乐意!”猫头鹰回答,“请稍候,我马上回来。”

    说着就展翅飞走,让火烈鸟们独自留下;不久,猫头鹰带着长筒袜回来了。但是,她带回来的不是长筒袜,而是非常美丽的珊瑚蛇蛇皮,是猫头鹰从刚猎获的珊瑚蛇身上剥下来的。

    “这是长筒袜。”猫头鹰对火烈鸟说,“你们放心穿。只是要记住一件事:你们要整夜跳舞,要一刻不停地跳:用体侧跳、用嘴尖跳、用头跳都行,你们爱怎么跳就怎么跳。只是一刻也不能停,因为一停止跳舞,你们就该哭了。”

    但是,火烈鸟傻得要命,根本不懂得这件事情对他们会有多大危险,把珊瑚蛇蛇皮当长筒袜穿上时简直乐疯了,他们把腿伸进软管似的蛇皮中去。他们高兴得边飞边舞。

    看见火烈鸟们穿着十分美丽的长筒袜,所有的客人都羡慕他们。蝰蛇们只愿意跟他们跳舞,因为火烈鸟们一刻不停地跳动双腿,蝰蛇们不可能看清他们穿的漂亮长袜是什么做的。

    但是,蝰蛇们渐渐开始怀疑。每当火烈鸟从他们身旁跳过,他们便把身子弯到地面,以便看个仔细。

    尤其是珊瑚蛇,她们感到十分不安。她们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些长筒袜,还弯下身子去,试图用舌头去舔一舔火烈鸟的腿,因为蝰蛇的舌头跟人的手一样。但是火烈鸟跳舞跳个不停,尽管已经跳得十分疲倦,而且再也跳不动了。

    珊瑚蛇看出这种情况,立刻向青蛙要来萤火虫灯笼,等着火烈鸟累倒。

    果然,一分钟之后一只火烈鸟受不住了,撞到一只鳄鱼的雪茄上,身子一晃就侧身摔倒地上。珊瑚蛇马上提着灯笼跑过去,把火烈鸟的腿照得通亮。他们看出来那种长筒袜是什么,便发出一声尖叫,这叫声连巴拉那河对岸都听得见。

    “不是长筒袜!”珊瑚蛇喊道,“我们知道是什么!他们把我们给骗了!火烈鸟杀死了我们的姐妹,把她们的皮当长筒袜穿!火烈鸟的长筒袜都是珊瑚蛇的皮!”

    火烈鸟们听到这些话心里直发毛,因为他们原先没发觉,听后就想飞走。可是,他们疲乏至极,连一条腿都抬不起来了。这时珊瑚蛇们便扑向火烈鸟,缠住他们的腿,一口一口撕咬腿上穿的长筒袜。珊瑚蛇怒气冲天,把那些长筒袜一片一片地扯下来,还咬火烈鸟的腿,要把他们咬死。

    火烈鸟痛得要命,跳来跳去,却没有一条蛇松开她们的嘴。直到最后,珊瑚蛇们看到火烈鸟身上连一片长筒袜都没有了,才放了他们;珊瑚蛇们这时也累了,便整理起自己的舞衣来。

    此外,珊瑚蛇断定火烈鸟快要死了,至少有一半珊瑚蛇断定,被咬过的火烈鸟都已中毒。

    但是,火烈鸟没有死。他们感到剧痛,奔跑着跳进水里。他们痛得大喊大叫,他们白色的腿因为中了珊瑚蛇的毒,这时变成了红色。过了一天又一天,他们一直觉得腿上剧烈灼痛,又因为中毒而一直出现血红色。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火烈鸟差不多还整天把自己红色的腿伸进水里,试图缓解腿上的灼痛。

    火烈鸟时常离开河岸,到陆地上走动走动,以便看看感觉如何。但是,中毒引起的疼痛马上又发作,他们便奔跑着扑进水里。他们时常觉得灼痛十分强烈,就把一条腿蜷缩起来,这样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因为他们那条腿伸不开了。

    这就是火烈鸟的故事,他们的腿从前是白色的,现在变成红色了。鱼儿们知道他们的腿为什么变红,总嘲笑他们。但是,火烈鸟们在水里治疗的时候,也不放过报复的机会,每当小鱼跑得太近来嘲笑时,他们就把小鱼给吃了。

    被拔掉毛的鹦鹉

    从前,山上住着一群鹦鹉。

    他们每天一大早到农场去吃没成熟的玉米,下午去吃橙子。他们大叫大嚷,发出好大的喧闹声,而且总派一只放哨的鹦鹉,停在最高的树枝上侦察是不是有人来。

    鹦鹉跟蝗虫一样毁损很厉害,因为他们把没成熟的玉米穗剥开来吃,玉米穗被剥开后,一淋雨就烂了。同时又因为把鹦鹉做成菜肴吃,味道鲜美,雇工们时常开枪打他们。

    一天,有个雇工一枪把放哨的鹦鹉打下来,他受伤落地,挣扎一会儿才被捉住。那人把捉住的鹦鹉带回去,送给东家的孩子;他只不过被打折了一只翅膀,孩子们把他治好了。这只鹦鹉恢复得很好,而且完全驯服了。他被取名叫小佩德罗。他学会了伸爪子,喜欢立在人肩上,用喙在人的耳朵上挠痒痒。

    他活得逍遥自在,差不多整天都在花园里的橙树和桉树上度过,还喜欢嘲笑母鸡。下午四五点钟,是这家人喝茶的时间,鹦鹉也进饭厅去,用喙和爪顺台布爬上去,去吃牛奶泡面包。他爱喝奶茶都入迷了。

    小佩德罗和孩子们相处那么长久,小孩们告诉他许多事情,这只鹦鹉就学会了讲话。他会说:“你好,小鹦鹉!……”“土豆可口!……”“给小佩德罗土豆!……”他除了不便出口的话之外,会说更多别的事情,因为鹦鹉跟小孩一样,坏话一学就会。

    天一下雨,小佩德罗就缩作一团,自言自语说一大堆事情,说话声非常低。天气一放晴,他便疯子似的边叫边飞。

    看得出他是一只很幸福的鹦鹉,不但有所有鸟儿想望的自由,还有富人们才喝得上的下午茶。

    但是,在这样的幸福中,在连续五天狂风暴雨之后的那天傍晚终于雨停日出,小佩德罗便飞着叫道:

    “多好的天气啊,小鹦鹉!……土豆可口!……伸爪子,小佩德罗!……”他飞出很远,一直飞到他下面出现了巴拉那河,看起来像一条又长又宽的白带子。他继续飞呀飞,最后落到一棵树上休息。

    他突然透过树枝,恰好看见两点绿光在闪动,像是两只大萤火虫。

    “会是什么呢?”鹦鹉想道,“土豆可口!……那会是什么呢?……你好,小佩德罗……”

    这只鹦鹉和所有的鹦鹉一样,说话时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一些不相干的话混在一起,往往很难听懂。他十分好奇,便从一根树枝往下跳到另一根树枝上,一直跳到近处。这时他看出那两点绿光是一只老虎的眼睛。这只老虎蹲在那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过,小佩德罗因为好天气而心情十分舒畅,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对老虎说:“你好,老虎!伸爪子,小佩德罗!……”

    老虎用他那种极度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好!”

    “你好,老虎!”鹦鹉又说,“土豆可口!……土豆可口!……土豆可口!……”

    他说了好多次“土豆可口”,那是因为这时已经下午四五点钟了,他非常想喝奶茶。鹦鹉早已忘记了山上的野兽不喝奶茶,所以向老虎提出邀请。

    “奶茶可口!”他对老虎说,“你好,小佩德罗!……老虎朋友,你愿意和我一起喝奶茶吗?”

    可是,老虎却生起气来了,因为他以为鹦鹉在笑话他,此外,因为他这会儿正肚子饿,想吃这只多嘴多舌的鹦鹉。他这样回答鹦鹉:

    “好哇!你走近点……近点儿,我耳……耳背!”

    老虎耳朵并不聋,他是想让小佩德罗走到很近的地方,以便一爪把他捉住。但是鹦鹉只是一厢情愿地想,他一定会同那位可敬的朋友到家里喝奶茶。于是,他飞到另一根更靠近地面的树枝上去。

    “家里土豆可口!”他尽力反复叫喊。

    “再飞近点儿……近点儿!我听……听不见。”老虎用他沙哑的声音答。

    鹦鹉飞得更近点儿说:

    “奶茶可口!”

    “还要更……更近……近些!”老虎又说。

    那只可怜的鹦鹉走得更近了,就在这时,老虎猛然一跳,跳得有房子那么高,用爪尖抓到小佩德罗。老虎没能杀死鹦鹉,却把他背上的羽毛和他的尾巴全拔掉了。他的尾巴连一根羽毛也没留下。

    “喝吧!”老虎吼叫,“喝奶茶去吧……!”

    鹦鹉又疼又怕,叫喊着飞起,但是他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了,因为失去作为鸟儿的舵的尾巴。他在空中跌跌撞撞地四处乱飞,所有遇见这只罕见动物的鸟儿都被吓得飞走了。

    他终于飞到家里,头一件事就是到厨房去照镜子。可怜的小佩德罗!这是他所能见到的最少见、最丑陋的鸟儿了,羽毛全被拔掉,尾巴全被拔掉,而且冷得直哆嗦。这副模样他怎么进饭厅呢?于是,他飞到一棵桉树上的洞里去,那是他的巢,他躲在洞底又冷又难为情,浑身直颤抖。

    这时候,大家在饭厅里都因为鹦鹉缺席而感到奇怪。

    “小佩德罗哪儿去了?”他们说,接着大声叫,“小佩德罗!土豆可口,小佩德罗!奶茶,小佩德罗!”

    可是,小佩德罗在他的洞里动也不动,什么也不回答,静悄悄一声不响。人们到处找他,他就是不出来。于是,大家都以为小佩德罗死了,孩子们都哭了。

    每天下午到喝茶的时候,大家总想起这只鹦鹉,想起他多么喜欢吃牛奶泡面包。可怜的小佩德罗!他已经死去,再也见不着了。

    然而,小佩德罗并没有死,而是继续留在树洞里,不让人看见,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拔掉羽毛,像只老鼠,很难为情。夜里下去吃东西,立刻回到树上。清晨又下树,赶快跑去照厨娘的镜子,照过了总是很伤心,因为身上羽毛长得太慢。

    终于到了有一天,或者是到了有一天的傍晚,全家在喝茶的时刻都坐在饭桌前,看见小佩德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镇静自若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家见他活得好好的,而且羽毛光鲜,都喜欢得要命,高兴得要命。

    “小佩德罗,小鹦鹉!”人们对他说,“你怎么啦,小佩德罗!你这只小鹦鹉,身上的羽毛多漂亮啊!”

    谁都不知道那是新长的羽毛,小佩德罗显得很严肃,一句话都不说。他只顾埋头吃牛奶泡面包,就是一言不发。

    因此,第二天早晨,当鹦鹉飞到这家主人肩上停下,发疯般地说话时,主人感到非常意外。小鹦鹉用几分钟时间把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主人,说他散步到巴拉圭,遇到那只老虎,还有别的事;每说完一件事,他就高声说:

    “小佩德罗的尾巴上一根羽毛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

    说着他邀请主人和他一起去打老虎。

    这家的主人那时候正好需要买一张虎皮铺在火炉前,能不花钱就把虎皮弄到手,当然很满意。他转身进屋去拿了猎枪,便同小佩德罗一起动身去巴拉圭。他们商量决定,小佩德罗看见老虎时用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主人拿着猎枪轻手轻脚地走近。

    就这样开始了。鹦鹉停在一根树枝上,一边絮絮叨叨地闲聊,一边向四周张望,以便看看是不是能看到那只老虎。他终于听到拨开枝条的声音,而且突然看见树下有两点绿光盯着他,那就是老虎的眼睛。

    这时鹦鹉喊起来:

    “好天气!……土豆可口!……可口奶茶!……你喝奶茶吗?”

    老虎认出那只被他拔掉羽毛的鹦鹉,气得七窍生烟,他本以为这只鹦鹉已经死了,不料又长出了非常美丽的羽毛,发誓这次决不让鹦鹉逃脱。他两眼射出怒火,同时用他嘶哑的声音回答:

    “你走近……走近些!我耳……耳背!”

    鹦鹉飞到另一根靠近些的树枝上,一直聊个不停。

    “牛奶泡面包可口!……他在这棵树底下!……”

    老虎听见最后这几句话,便吼叫一声,并且一跃而起。

    “你在跟谁说这些话哪?”他怒吼着说,“你是跟谁说我在这棵树底下?”

    “没跟谁说,没跟谁说!”鹦鹉大声说,“你好,小佩德罗!……伸爪子,小鹦鹉!……”

    他继续闲聊,同时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而且越跳越近。不过他确实说了“他在这棵树底下”,是为了通知主人,主人把身弯得很低,正在靠近,肩上还扛着猎枪。

    到了这时候,鹦鹉不能再靠近了,不然就会落入虎口,他于是大声说:

    “土豆可口!……注意!”

    “还要再近……近点儿!”老虎吼叫,弯起腰准备跳跃。

    “奶茶可口!……留神,他要跳了!”

    老虎果然跳了。他使劲一跳,鹦鹉也同时飞箭般冲天而起,躲避开了。主人为了瞄得准,早把猎枪枪筒支在树干上,这时也扣动了扳机,九粒鹰嘴豆大小的子弹闪电般射进老虎的心脏。老虎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吼,便倒下死去。

    鹦鹉发出多么欢乐的叫喊!他高兴得都快疯了,因为已经向那只丑陋透顶的、拔掉他羽毛的野兽报了仇————这仇报得好!主人也非常高兴,因为打死一只老虎很不容易,此外他还弄到手一张虎皮,可以铺在饭厅火炉前。

    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小佩德罗为什么躲在树洞里那么久,于是都为他完成的壮举祝贺他。

    往后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愉快。但是,鹦鹉总也忘不了老虎对他干过的勾当,每天下午当他进饭厅喝茶时,都要走到那张铺在火炉前的虎皮跟前,邀请他喝奶茶。

    “土豆可口!……”他对虎皮说,“你喝奶茶吗?……给老虎吃土豆!……”

    大家笑得要命,小佩德罗也笑得要命。

    宽吻鳄的战争

    在一条很大的大河上,在一个从来没有人居住过的荒僻地区,生活着许多宽吻鳄,总有成百上千只吧。他们吃鱼,吃那些河边饮水的野兽,不过尤其爱吃鱼。他们在河边沙滩上睡午觉,在有月亮的夜里,时常在水中嬉戏。

    所有的宽吻鳄日子都过得既安宁又快活。可是,一天下午,一只宽吻鳄在睡午觉时突然醒来,抬起头,因为他认为自己听见了嘈杂声。他仔细听着,听出在远处,在很远的地方确实隐约有一种低沉的嘈杂声。于是,他大声叫醒身旁的那只宽吻鳄。

    “快醒醒!”他对那只宽吻鳄说,“有危险。”

    “什么事啊?”那只宽吻鳄回答,惊慌起来。

    “我不知道。”先醒的那只宽吻鳄说,“我听见了一种不熟悉的声音。”

    后醒的那只宽吻鳄也听到了嘈杂声,便马上把别的宽吻鳄都叫醒。大家很惊恐,都竖起尾巴跑来跑去。

    他们的惊恐不安没有减轻,因为嘈杂声越来越响。他们很快就看见远处冒起一股烟,还听见河上传来啪啪的响声,仿佛远处有人在不停地击水。

    宽吻鳄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想:那会是什么呢?

    但是,一只聪明的老宽吻鳄,是所有宽吻鳄中最聪明、最老的,是一只嘴里两侧只剩下两颗好牙的老宽吻鳄,他有一次曾经游到大海,忽然说:

    “我知道是什么!是鲸鱼!这种鱼很大,会从鼻子里喷出白花花的水来!喷的水朝身后落下。”

    听到这种话,小宽吻鳄都害怕得疯叫起来,把头藏进水中。他们大声喊叫:

    “是条鲸鱼!鲸鱼到这儿来了!”

    可是,那只老宽吻鳄用尾巴拍拍靠他最近的那只小宽吻鳄。

    “别怕!”他对他们大声说,“我知道鲸鱼是什么!他害怕咱们!他永远怕咱们!”

    小宽吻鳄听了这种话,才放下心来。可是,马上又慌作一团,因为灰烟突然变成了黑烟,而且大家现在听见河上啪啪啪的声音更响了。惊慌失措的宽吻鳄都钻进河里,只留眼睛和鼻子尖儿露出水面。就这样,他们看见一个冒着烟并击打着河水的大东西,从他们面前通过,那是一艘在那条河上首航的轮船。

    那艘轮船驶过去了,离远了,消失了。宽吻鳄们这才纷纷从水里出来,非常生老宽吻鳄的气,因为他对他们说那是一条鲸鱼。

    “那可不是鲸鱼!”他们在他耳边大声说,因为他有点儿耳背,“那驶过去的是什么呀?”

    老宽吻鳄便对他们解释,说那是一艘轮船,船上生着火,如果这种船继续在这里行驶,宽吻鳄们都会死掉。

    宽吻鳄们听了都哈哈大笑,因为他们认为老家伙疯了。如果轮船继续在这里行驶,为什么他们就会死掉呢?这可怜的老宽吻鳄一定是完全疯了。

    他们肚子饿了,都跑去捉鱼吃。

    可是一条鱼都没有了。他们一条鱼都找不到。鱼儿们都被轮船的响声给吓跑了。

    “我不是对你们说过了?”老宽吻鳄这时说话了,“咱们没有东西可吃了。鱼儿全跑掉了。咱们得等到明天。有可能轮船不再来了,等鱼儿不再害怕了,他们就会回来。”

    可是,第二天他们又听见河上传来嘈杂声,又看见轮船驶过,发出喧闹的声音,冒出长长的烟把天空都遮暗了。

    “糟了。”这时宽吻鳄们说,“这艘轮船昨天驶过,今天驶过,明天还要驶过。不会再有鱼了,也不会有野兽来饮水了,咱们准得饿死。那咱们来设一道障碍吧。”

    “对呀!设一道障碍!设一道障碍!”大家大声说,说着尽力向河岸游去,“咱们来设一道障碍!”

    大家马上动手设置障碍物。他们全都进入树林,撂倒了一万多棵树,其中最多的是黄钟花树和崩断斧树,因为这两种树的木质很硬。他们锯树用的是宽吻鳄尾巴上特有的那种小锯。他们把锯好的树推进河里,把每棵一米粗的树钉牢在一起,堵满了那里的河面。任何船只不管是大是小,都不能从那里驶过。他们确信,谁也不能来吓跑鱼儿了。因为太疲乏,他们都躺在河滩上睡着了。

    第二天,传来轮船啪啪啪的响声时他们还在睡。大家都听见了响声,可是没有人起来,有的人连睁一下眼睛都不睁。轮船关他们什么事?轮船尽可以发出响声,也别想从那里通过。

    轮船果然在离那里还有很远的地方就停下。船上的人用望远镜观察横在河上的东西,还派一只小船去观察,妨碍他们通过的是什么东西。这时候宽吻鳄们都起来,跑到障碍物上去,在原木上张望,嘲笑被他们拦住的轮船。

    小船靠近了,看见了宽吻鳄设置的巨大障碍物,便回到轮船那边去。不过小船随后又回到障碍物这边来,小船上的人大声说:

    “喂,宽吻鳄!”

    “有什么事儿?”宽吻鳄们边回答,边从成为障碍物的树干之间探出头来。

    “这个障碍物挡住我们了!”小船上的人继续说。

    “我们早知道了!”

    “我们过不去!”

    “我们就是不让你们过去!”

    “快把障碍物拆了!”

    “我们不拆!”

    小船上的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宽吻鳄!”

    “什么事儿?”宽吻鳄们回答。

    “你们拆不拆?”

    “不拆!”

    “那就明天见!”

    “爱什么时候见,随你们的便!”

    小船回到轮船那边去了,这时宽吻鳄们乐疯了,在水上使劲甩尾巴。任何船都通不过那里,那里就永远永远会有鱼。

    但是,第二天轮船又来了,宽吻鳄们一看见那条船,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来的不是原先那条船,而是另一条船,是一条鼠灰色的船,比原先那条大得多。这条新来的是什么船?它也要通过吗?不准它通过,决不。无论是这条船,还是别的船,任何船都不准通过!

    “不准它通过,决不准!”宽吻鳄们大声说,同时冲向障碍物,每一只鳄鱼都站到原木之间自己的哨位上去。

    新来的船和原先那条船一样,在远处停下,又和原先那条船一样,也放下一只小船,向障碍物驶来。

    小船上有一个军官和八个水兵,那个军官大声说:

    “喂,宽吻鳄们!”

    “有什么事儿?”

    “你们拆不拆障碍物?”

    “不拆。”

    “不拆?”

    “不拆!”

    “行啊。”军官说,“那我们可要用炮来轰了。”

    “轰吧。”宽吻鳄们回答。

    小船便回轮船那边去。

    那条鼠灰色的大船原来是军舰,是一艘配备了可怕的大炮的装甲舰。

    那只聪明的老宽吻鳄从前到过大海,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别的宽吻鳄大声叫喊:

    “快躲到水下去!快点儿!这是军舰!当心!快躲起来!”

    宽吻鳄们刹那间都钻进水里不见了,游向河岸,藏在岸边的水中,只有鼻子和眼睛露出水面。就在这时候,军舰上冒出一股白烟,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一颗可怕的大炮弹正好落在障碍物中间。两三根原木被炸成碎片飞起来;接着又连续落下几颗炮弹,每颗炮弹都把障碍物的一部分炸成碎片飞起来,直炸得那个障碍物一点儿都没有留下。无论是树干、碎片,还是树皮,全没有留下,都被那艘装甲舰打来的炮弹摧毁了。躲在水里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出水面的宽吻鳄们,眼睁睁看着军舰使劲鸣笛开过去。

    宽吻鳄这才从水里出来说:

    “咱们再修造一个比原先那个大得多的障碍物。”

    就在当天下午和夜间,他们用大树干又修造了一个障碍物。他们都疲乏极了,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军舰又开来,他们还在睡觉,这时那只小船又来到障碍物跟前。

    “喂,宽吻鳄!”军官喊叫。

    “有什么事儿!”宽吻鳄们回答。

    “把这个障碍物也拆了!”

    “我们不拆!”

    “我们要像对付原先那个障碍物那样,用炮弹摧毁它!……”

    “要是你们办得到……那就摧毁吧!”

    宽吻鳄们傲气十足地这么说,因为他们断定,他们新设的障碍物是摧毁不了的,是世上所有的炮弹也摧毁不了的。

    但是只过了一会儿,军舰上又是白烟滚滚,轰隆一声可怕的巨响,炮弹在障碍物当中爆炸了,这次射击的是榴弹。榴弹在原木上爆炸,把原木炸成碎片飞起来,大梁木变成了小碎片。第二颗榴弹就在第一颗榴弹命中处的旁边爆炸,另一部分障碍物也飞上了空中。就这样,障碍物又被摧毁了。那个障碍物一点儿没留下,一点儿都没有了。军舰从宽吻鳄面前驶过,这时舰上的人们捂着嘴嘲笑他们。

    “得。”宽吻鳄们这才钻出水来说,“咱们都要完了,因为军舰会不停地驶过,鱼儿不会回来了。”

    他们都很难过,因为小宽吻鳄们得挨饿了。老宽吻鳄这时说:

    “咱们还有得救的希望。咱们去看望苏鲁比鲶鱼。我那次去大海是和他一起旅行的,他有一个鱼雷。他见过两艘军舰打的一场战斗,把当时一颗没爆炸的鱼雷带了回来。咱们去跟他要鱼雷,尽管他很生咱们宽吻鳄的气,可是他心肠好,也不愿意咱们都死掉。”

    这档子事是这样的:在许多年前,宽吻鳄们吃过一条苏鲁比的侄子,所以他不愿意跟宽吻鳄来往。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赶紧去看望苏鲁比,他就住在巴拉那河河岸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岩洞里,总是睡在他那颗鱼雷旁边。鱼雷将近两米长,鱼雷的所有者也有这么长。

    “喂,苏鲁比!”宽吻鳄们在岩洞洞口大声喊,他们为吃了苏鲁比的侄子那件事,不敢进洞。

    “谁在叫我?”苏鲁比答应。

    “是我们,是宽吻鳄!”

    “我跟你们没关系,也不想和你们来往。”苏鲁比没好气地回答。

    这时老宽吻鳄往岩洞挪了挪,说道:

    “是我呀,苏鲁比!我是你的朋友,是跟你一起旅行到大海的那只宽吻鳄呀!”

    苏鲁比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就从岩洞里出来。

    “哟,我没认出是你!”他亲热地对自己的老朋友说,“你有什么事?”

    “我们来跟你要那颗鱼雷。有一艘军舰在我们的河上驶过,把鱼儿吓跑了。那是一艘军舰,是一艘装甲舰。我们设了一个障碍,军舰把它炸毁了。鱼儿全跑了,我们也要饿死了。把那颗鱼雷给我们吧,它能把军舰炸掉。”

    苏鲁比听完这种话,考虑很久,然后说:

    “行,我把鱼雷给你们,虽然我永远忘不了你们对我侄子干过的事。谁会操纵鱼雷?”

    谁都不会,所以大家都不吭声。

    “好吧,”苏鲁比骄傲地说,“我来操纵,这个我会。”

    于是,他们把这次旅行安排妥当。宽吻鳄们一只跟另一只捆在一起————把一只的尾巴捆在另一只的脖子上,这样形成一条百多米长的长长的鳄鱼链。大鲶鱼苏鲁比把鱼雷推向水流,自己钻到鱼雷底下,用脊背拖住它,使它能够漂起。宽吻鳄们一只接着一只用藤条捆好后,苏鲁比用牙咬住最后一只宽吻鳄的尾巴,他们就这么起程了。苏鲁比托着鱼雷,宽吻鳄们拖着他沿岸边奔跑。他们一直拖着鱼雷跑上跑下,跳过石块,波浪把它托起像一条船,跑得飞快。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到达设置最后一个障碍物的地方,马上开始修造又一个障碍物,比以往那几个牢固得多;他们听从苏鲁比的劝告,把原木一根挨着一根安得很紧。那确实是个巨大的障碍物。

    他们安好障碍物的最后一根原木还不到一小时,军舰又出现了,载着军官和八个水兵的小船重又驶近障碍物。宽吻鳄们这时爬上原木,从障碍物的另一边探出头来。

    “喂,宽吻鳄!”军官大声说。

    “什么事!”宽吻鳄们回答。

    “你们又设障碍啦?”

    “对,又设障碍了!”

    “拆掉它!”

    “决不拆!”

    “不拆吗?”

    “不拆!”

    “哼!那就听着。”军官说,“我们要摧毁这个障碍物,为了不让你们修造另一个,我们摧毁这些东西之后,要炮轰你们。不论你们是大是小,是胖是瘦,是老是少,像我看见的那边那只很老的鳄鱼,嘴巴两边只剩两颗牙,都一个也不让你们活下来。”

    聪明的老宽吻鳄看见军官在说他,就嘲笑着对军官说:

    “我确实没剩几颗牙,现有的几颗也都坏了。不过,您知道这几颗牙明天要吃什么吗?”说着便张开他的大嘴。

    “要吃什么,说说看?”水兵们回答。

    “吃这个馊军官。”那只宽吻鳄说,随即迅速钻到原木底下去。

    这时候苏鲁比已经把鱼雷在障碍物当中放好,命令四只宽吻鳄小心抓住它,把它放进水里,等着听他通知。四只宽吻鳄照办。其余的宽吻鳄立刻纷纷跳进河岸近处的水里去,仅仅把鼻子和尾巴露在水面。苏鲁比潜水到他的鱼雷旁边。

    军舰上突然冒出白烟,朝障碍物开了头一炮。榴弹正好在障碍物中间爆炸,把十几根原木炸得粉碎。

    可是,苏鲁比十分警惕,障碍物一被炸开口子,他就对潜伏水下按住鱼雷的几个宽吻鳄大声说:

    “放鱼雷,赶快放开。”

    宽吻鳄放开手,鱼雷就浮出水面。

    苏鲁比在不到预计所需要的时间里,就已在炸开的口子当中很稳当地安好了鱼雷,用一只眼睛瞄准,启动鱼雷上的机器,把它射向军舰。

    是时候了!这时装甲舰正要开第二炮,榴弹将会在原木之间炸开,把另一段障碍物炸成碎片。

    但是,鱼雷已经射向军舰,舰上的人看见了,也就是说,他们看见了一颗鱼雷在水里造成的漩涡。他们都吓得大声惊叫,并且想开动装甲舰,使鱼雷撞不上它。

    但是已经晚了,鱼雷已到跟前,正好撞在那艘大船中央,爆炸了。

    鱼雷爆炸所发出的可怕响声无法描述。爆炸了,军舰被炸成无数碎块,烟囱、机器、大炮、救生艇,全都高高低低地被抛向空中。

    宽吻鳄们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发疯似的跑向障碍物。他们在那里看见水流挟带着死人、受伤的人和一些活着的人,从榴弹炸开的口子漂过去。

    宽吻鳄们拥着爬到留在口子两旁的两排原木上去,当那些人从那里漂过时,他们就嘲弄地把脚塞进这些人的嘴里。

    他们不想吃任何人,尽管他们完全应该吃。只有当衣服上有金色饰带的一个活人漂过,老宽吻鳄才一跃跳入水中,咔巴咔巴两口就把这个人吃下肚去。

    “那是谁呀?”一只无知的宽吻鳄问。

    “就是那个军官。”苏鲁比回答他,“我的老朋友答应过要吃他,现在已经把他吃了。”

    宽吻鳄们把障碍物的残余部分清除掉,它已经毫无用处了,因为再不会有船驶过那里了。苏鲁比特别喜欢军官的腰带和肩带,要求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他,他必须把这些东西从老宽吻鳄的牙齿之间拽出来,因为缠在那里了。苏鲁比戴上腰带,把腰带扣扣在鳍下,还把佩剑的带子挂在自己大胡子的末梢。苏鲁比的皮十分漂亮,身上的黑斑点又很像蝰蛇的黑斑点,所以苏鲁比在宽吻鳄面前来回游了一个钟头,把他们惊奇得合不拢嘴了。

    宽吻鳄后来陪送苏鲁比到他洞口,还对他千恩万谢。随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地方。鱼儿也回来了,宽吻鳄们过去和现在都过得很幸福,因为他们终于习惯了看着运载橙子的汽船和轮船开过去。

    但是,关于军舰的事,谁都不想知道。

    盲扁角鹿

    从前有一头鹿————一头扁角鹿,生有一对孪生孩子,这在鹿群里是件稀罕的事。山猫吃掉她的一个孪生子,只给她留下一个女儿。别的扁角鹿都非常喜爱她女儿,总是在她身体两侧胳肢她。

    每天早晨黎明时分,她母亲都要反复朗读鹿的遵守文。遵守文是这样的:

    1.吃叶子之前,先得仔细闻闻,因为有些叶子是有害的。

    2.下河饮水前,必须仔细观察那条河,而且要保持安静,以便确定河里没有鳄鱼。

    3.每半小时必须高高把头抬起,并且闻闻风,弄清有没有老虎的气味。

    4.吃地上的牧草时,永远要先观察杂草,看看有没有蝰蛇。

    这是小鹿的天主经。小鹿把这种遵守文认真学会了,他们的母亲才让他们单独行动。

    但是有一天下午,小鹿在山上边跑边吃嫩叶时,忽然看见面前一棵朽树的树洞里,有许多连在一块儿的小球挂在那里,颜色黑得像石板岩。

    会是什么呢?她也有点儿害怕,但她又很淘气,所以用头撞了那些东西一下,就跑开了。

    这时她看见那几个小球裂开了,而且滴下许多水滴来。还出来许多金黄色的蚊子,他们腰很细,在小球表面急匆匆地爬行。

    小鹿走上前去,蚊子并不蜇她。这时她慢慢地、很慢很慢地用舌尖尝了尝一滴水,非常高兴地舔了舔嘴唇。那些水滴是蜜,是甜美的蜜,因为那些石板岩颜色的小球是一个个蜂巢,这些蜂不蜇她是因为他们没有刺。有的蜂是这样的。

    小鹿只两分钟就把蜜全吃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她妈。可是,妈妈严厉地责骂她。

    “乖女儿,对于蜂巢你得十分当心。”她对女儿说,“蜂蜜是一种很甜美的食物,但是,取蜜却十分危险。见到蜂巢千万不要去碰它。”

    小鹿开心地大声说:

    “妈妈,他们不蜇!牛虻和蛆会蜇,蜜蜂可不蜇。”

    “乖女儿,你错了。”母亲接着说,“今天只不过是你运气好。有的蜜蜂和黄蜂非常危险。当心,乖女儿,因为这会使我非常难过的。”

    “是,妈妈!是,妈妈!”小鹿回答。然而第二天早晨她做的头一件事情,是沿着人们在山上开的小道,以便更快找到蜂巢。

    她终于找到一个蜂巢。这次遇到的蜂巢上有许多暗色的蜂,腰部有一条黄条纹,他们在蜂巢表面爬行。这个蜂巢也不一样,然而小鹿却认为,既然这些蜂很大,他们的蜜一定更甜美。

    她也想起她妈妈的叮咛;但是她认为她妈妈夸大其词,跟所有小鹿的妈妈一样总爱夸大。于是,她使劲用头撞了蜂巢一下。

    要是她不撞蜂巢该多好!她一撞,蜂巢里马上飞出几百几千只马蜂,蜇她全身,蜇得她头上、肚子上、尾巴上浑身都是脓包。最糟的是眼皮上蜇的包,她眼皮上给蜇了十几个包。

    小鹿疼得要命,叫喊着跑个不停,后来忽然停下,因为她看不见了————她瞎了,完全瞎了。

    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看不见了。这时她只好站着不动,痛得和害怕得直发抖,只能绝望地哭泣。

    “妈妈!……妈妈!……”

    天色已晚,她母亲出去找她,终于找到了,不过妈妈同样绝望,因为她的小鹿瞎了。她让女儿把头靠在自己脖子上,一步一步带女儿回她的住处,路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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