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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军的空袭打了柏林保卫者们一个措手不及。3月28日,星期三,快到上午11点的时候,首批敌机出现了。一瞬间,全城各地的高射炮群纷纷开火,朝天空发射出炮弹。大炮的轰鸣,加上防空警报迟到的尖啸声,震耳欲聋。这些飞机并不是美军的。美国人的空袭很有规律,通常是在上午9点炸一次,然后到正午时分再炸一次。这次攻击则从东方而来,无论是攻击的时间安排还是轰炸战术都是全新的。是苏联人!几十架苏联战斗机在屋顶高度呼啸来去,朝着街道倾泻着弹雨。

    在波茨坦广场,人们四散而逃。在选帝侯大街上,购物的人们冲出大门朝地铁入口处慌慌张张地逃命,还有不少人选择涌向威廉皇帝纪念教堂受到保护的遗址。但仍有一些柏林人不为所动,他们已经在购买每周食品配给的长队中站了几个小时了,不想因为躲避空袭而让之前的努力白费。在维尔默斯多夫区,36岁的护士夏洛特·温克勒下决心一定要为她的两个孩子————6岁的埃克哈特和9个月大的芭芭拉————搞到吃的。在阿道夫·希特勒广场,格特鲁德·克茨勒和英格·吕林这两位多年的老朋友,在一家杂货店前面与别人一起安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她俩曾做过极端的决定:一旦苏联人打进柏林就自杀,但现在她们却放弃了这种打算。她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烘烤一块复活节蛋糕。几天以来,两人都在为买到所需的原料而努力。在克珀尼克区(Köpenick),40岁的胖妇人汉娜·舒尔茨正打算多买点面粉,好做一块裱有大理石花纹的假日蛋糕。汉娜还希望为她的丈夫罗伯特买上一副吊裤带,他仅剩的一副吊裤带烂得不成样子了。

    在空袭期间,埃纳·萨恩格尔总是替“老爸”担心,她管自己的丈夫康拉德叫“老爸”。同往常一样,康拉德拒不进入采伦多夫区的防空洞,而是又出门了。他迈着有力的步伐朝自己特别喜爱的老克鲁格(Alte Krug)饭馆走去,这家饭馆位于路易丝王后街上。迄今为止,还没有哪次空袭能阻止这位78岁的老兵每周三与一战时的老战友碰面,今天同样如此。

    有个柏林人实际上很享受空袭的每一分钟,年轻的鲁道夫·雷施克(Rudolf Reschke)戴着一顶老式钢盔,在位于达勒姆的家门口和路中央之间跑来跑去,故意逗弄那些低空飞行的敌人飞机,他甚至还敢朝着飞行员挥手致意。不过今天,其中的一名飞行员发现了他的滑稽动作,便一头朝他俯冲过来。当鲁道夫奔跑的时候,身后的人行道已经被一片弹雨所覆盖。对鲁道夫而言,这样的惊险场面并不可怕,反而是游戏令人激动的一个部分。对于14岁的他来说,这场战争是他生命中经历的头等大事。

    机群对城市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几个飞行中队的弹药打完了,只能依依不舍地脱离编队向东返航,但其他中队的飞机又蜂拥而来,迅速补上了缺额,继续对地面目标进行猛烈的打击。苏联人的空中突袭给柏林的生活添加了新维度的恐怖,平民伤亡惨重。许多运气不佳的倒霉蛋没有被敌机的子弹打死,反而倒在了城市保卫者们的火力之下。苏联飞机飞得太低了,高射炮不得不以近乎平射的方式开火,造成大量炙热的弹片在城市里到处乱飞。炮弹碎片主要来自市内的3组巨型防空塔[1],它们分别位于洪堡海因(Humboldthain)、腓特烈斯海因(Friedrichshain)和柏林动物园。这些巨大的防弹堡垒是在英国皇家空军对柏林首次空袭之后,于1941年至1942年间建造的。每座防空塔的规模都很庞大,最大的那组防空塔就建在动物园里的鸟类保护区附近,显得不伦不类。每组防空塔都由两座建筑构成:小的叫L塔(Leitturm),指挥塔,是通信指挥中心,上面装备有雷达;在它旁边正喷发着烈焰的就是G塔(Geschützturm),炮塔。

    G塔体积巨大,占地面积几乎等于一个城市街区,有40米高,相当于13层的大楼。它的钢筋混凝土墙厚度超过2.5米,四周是深深的窗口,遮挡着7~10厘米厚的活动钢板。屋顶上的四座双联装(8门)128毫米Flak 40高射炮正在连续开火,四个角楼上布置的多门20毫米四联装高射炮也在以很高的射速朝天空发射炮弹。

    防空塔内部的噪声之大几乎令人无法忍受。除了高炮群开火的炮声之外,还有多架扬弹机作业的机械声响,通过它们,底层军火库里的炮弹才能被源源不断地送到每个炮位上去。就设计用途而言,G塔不仅仅是座炮台,同时还是一个有5层楼那么高的巨型仓库、医院和防空掩体。顶层的炮位下方住着一支100人的警卫部队,再往下是一个拥有95个床位的空军医院,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但有X光室,还有两个设备完整的手术室,配备有6名医生、20名护士和大约30名护理员。再往下就是第三层,内里是一间宝藏库,贮藏室里存放着柏林顶尖博物馆里的一流展品,比如著名的帕加马[2]浮雕,那是公元前180年前后由阿塔罗斯王国的国王欧迈尼斯二世下令建造的巨大祭坛的组成部分。还有埃及、希腊和罗马的各种各样的古董,包括雕像、浮雕、器皿和花瓶,其中“普里阿摩斯[3]的黄金宝藏”是由德国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于1872年在古城特洛伊遗址里发掘出来的,包括金银手镯、项链、耳环、护身符、装饰品和珠宝,这是一批数量庞大的收藏品。此外,藏品中还有堪称稀世之珍的哥白林双面挂毯[4],包括德国19世纪画家威廉·莱布尔所画的精美肖像在内的众多绘画,大量带有威廉皇帝头像的硬币。塔楼的下面两层,是面积巨大的防空掩蔽所,里面有大型厨房、食品贮藏室,还有德国广播电台(Deutschlandsender)的应急住处。

    G塔配套设备齐全,有自己的水电供应,在空袭期间能够轻松地为1.5万人提供膳宿。这栋综合建筑的给养和弹药储备非常充足,警卫部队甚至自信地认为,哪怕柏林的其他地方都沦陷了,只要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这座动物园内的防空塔就能坚持抵抗一年之久。

    如同开始时那样突然,空袭猛然间就结束了。G塔顶部的高射炮陆陆续续停止了射击。在柏林各处,黑色的烟雾正从燃烧弹造成的大火中袅袅升起。苏联人的首次空袭只持续了20分钟就退潮了。柏林的大街小巷上再次挤满了人。在市场和商店外面,那些为躲避空袭而从所排的购物长队中跑掉的人,现在正脾气火爆地想回到原位,但那些坚持排队的人可不打算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才得到的靠前位置让出来。

    在动物园里面,G塔顶部的高炮一停火,63岁的海因里希·施瓦茨就匆匆跑到了外面。他焦虑地朝鸟类保护区奔去,随身提着一小桶马肉。“阿布,阿布。”他喊道。不一会儿,池塘边传来了奇怪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只长相怪诞的大鸟迈着高跷似的瘦长腿,步态优雅地从水里走了出来,朝呼唤它的主人走去。这是一只来自尼罗河畔的鹳,品种很罕见,长着灰蓝的羽毛,脑袋前顶着一个“如同底朝上的荷兰木屐”般的大嘴。施瓦茨如释重负,这只名叫阿布·马库博(Abu Markub)的鹳,在猛烈的空袭后仍安然无恙。

    即使没有空袭,对施瓦茨来说,每天与这只鸟相处也越来越成了一种磨难。他把马肉递了过去。“我只能给你这个了,”他说道,“我能做什么呢?我知道你最爱吃鱼,但我搞不到。你想不想要呢?”

    那只鸟闭上了眼睛。施瓦茨悲伤地摇了摇头。阿布·马库博每天都做出同样的拒绝。如果这只鹳一直这么固执的话,那么只能被活活饿死,但施瓦茨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一盒金枪鱼罐头早就吃完了,而鲜鱼在柏林更是成了稀罕物,至少柏林动物园里找不到。

    在仍然饲养着的鸟当中,阿布·马库博是鸟类饲养班班长施瓦茨的真正宠物。他的其他宠儿早就不在了。“阿拉”(Arra),施瓦茨曾经教会那只75岁的鹦鹉喊“爸爸”,出于安全考虑,两年前就被送到萨尔州去了;那群“脚步声很重的”德国鸵鸟,全都在空袭过程中由于冲击波或剧烈震动而死去了。只有阿布还在,而它正在慢慢地饿死。施瓦茨的担忧成了绝望。“它越来越瘦了,”他告诉妻子安娜,“它的关节开始浮肿了。可是当我每次去喂它的时候,它哀怨地盯着我,好像在说‘毫无疑问你犯了一个错误,这不是我吃的’。”

    在1939年的时候,柏林动物园里栖息着14 000只兽类、鸟类、爬行类动物和鱼,而现在各个物种加起来只剩下了1 600只。在这场持续了6年的战争中,100多枚高爆炸弹命中了那些逶迤延伸的动物家园,包括水族馆、昆虫饲养室、大象馆和爬行动物馆等,都在空袭中受损严重,哪怕是供游人和工作人员使用的饭馆、电影院、舞厅和行政楼也没能幸免。最严重的损失发生在1943年11月,在铺天盖地的空袭中,有大量动物被炸弹夺去了生命,活下来的幸运儿们大部分在后来的日子被疏散到了德国其他的动物园。不过,在柏林动物园还是留下了1 600多只鸟兽,它们不仅要继续逃避致命的空袭,还要和饥饿做斗争————在实施食物配给制度后的柏林城里,已经很难帮这群动物搞到吃的了。它们对食物的需求量大得骇人,而且种类繁多:大量的马肉、鱼肉是最为急需的,但面条、大米、碾碎的谷物、罐头水果、柠檬酱甚至连蚂蚁幼虫在内的36种其他食物也必不可少。但现在动物园里只有大量的干草、稻草、苜蓿和生菜,其他的东西根本搞不到。哪怕饲养员们费尽心思搞出了各种代用食品,但每只鸟、每头动物每天能吃到的东西却连定量的一半都不到,这从它们的模样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动物园里原先有9头大象,现在只剩下了1头。暹罗大象的皮肤耷拉着,露出巨大的灰色褶子,现在它的脾气非常暴躁,饲养员们都害怕进入它的笼子。大河马罗莎的境况很可怜,它的皮肤又干又燥还起了硬皮,不过大家的宠儿,两岁的小河马克瑙施克却仍然显得年幼活泼。蓬戈,这位一向性情温和的体重240公斤的大猩猩,现在掉了20多公斤肉,它在笼子里有时能呆坐在原地几个小时,闷闷不乐地怒视着每个人,仿佛要吃人一般。5头狮子(其中2头是幼狮),还有熊、斑马、麋羚、猴子以及罕见的野马,全都露出了营养不良的疲态。

    对动物园里的动物来说,它们的生存还面临除了空袭、饥饿以外的第三个威胁。饲养员瓦尔特·文特(Walter Wendt)不时报告说,他的一些珍稀动物不知所踪了。只有一种可能,有些柏林人偷窃并杀掉了那些动物,来补充自身短缺的口粮。

    动物园园长卢茨·黑克(Lutz Heck)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境地,甚至连他的狩猎伙伴、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的友谊,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友谊都无法缓解这样的局面。倘若持续围城,鸟和动物无疑将会被饿死,更糟糕的是,那些危险的动物————狮子、熊、狐狸、鬣狗、藏猫,以及动物园的珍品狒狒,那是黑克亲自从德属喀麦隆带回来的珍稀物种————可能在战斗期间逃跑。黑克不知道,他应该在什么时候杀死那只狒狒,以及他爱得如此之深的5头狮子。

    那2只9个月大的幼狮苏丹和布茜是饲养员古斯塔夫·里德尔(Gustav Riedel)用奶瓶养大的,他打定了主意,不管有什么命令,他都要设法保住这两只小狮子的性命。里德尔在感情上并不孤立,几乎每个饲养员都有让自己的宠物幸存下来的计划。卡塔琳娜·海因罗特博士是时年74岁的水族馆馆长的妻子,水族馆已经毁于轰炸,她就在自家的公寓里照料小猴子皮娅。饲养员罗伯特·埃伯哈德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护好交给他照料的珍稀野马和斑马。瓦尔特·文特最挂念的是那10头欧洲野牛,它们是美洲野牛的近亲,是他的骄傲和欢乐,他把30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它们的科学繁殖上。这些野牛是独一无二的,价值超过100万帝国马克,大致相当于25万美元。

    至于鸟类饲养员海因里希·施瓦茨,他再也无法忍受阿布·马库博经历的痛苦了。他站在池塘边再次呼唤那只大鸟,当鸟到来后,施瓦茨弯下身轻轻地把它抱进怀里。从现在开始,这只鸟将在施瓦茨家的浴室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活着,或者死去。

    在具有巴洛克风格的红色和金色相间的贝多芬大厅里,指挥棒的刺耳敲击声让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指挥罗伯特·黑格尔(Robert Heger)举起了右臂,摆好姿势站在那里。大厅外,在这座被摧毁的城市的某个地方,消防车尖啸的笛音渐渐地消失了。黑格尔保持这个姿势又待了一会儿,随后指挥棒落下。在咚咚响起的低沉鼓声的引导下,规模庞大的柏林爱乐乐团轻柔地演奏起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

    当木管乐器开始与打击乐器进行轻声对话时,小提琴独奏者格哈德·特施纳(Gerhard Taschner)注视着指挥,等待着对方的手势。这座位于克滕讷大街未遭破坏的音乐厅里挤满了观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这位23岁的才华横溢的小提琴家演奏。当小提琴的清澈乐音突然响起,又逐渐消失,然后再次骤然升扬的时候,他们听得入了神。这是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出席这场下午音乐会的目击者们回忆说,有些柏林人完全被特施纳的演奏征服了,竟轻声啜泣起来。

    在整个战争期间,拥有105名成员的爱乐乐团给柏林人提供了难得的极受欢迎的放松机会,令人们从恐惧和绝望中解脱出来。这个乐团隶属于戈培尔的宣传部,其成员免服兵役,因为纳粹高官们认为爱乐乐团有助于提高士气。柏林人对此完全同意。对于音乐爱好者来说,爱乐乐团就像是一种镇静剂,能够让他们从战争的恐怖中解脱出来,哪怕只是暂时的。

    有一个人始终都被乐团营造的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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