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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敦颐

    周敦颐(1017~1073),宗茂叔,道州营道人。曾做南安军司理参军,知郴州桂阳县,改知南昌县;后判合州,迁国子博士,通判虔州。熙宁初,转虞部郎中,广东转运判官,提点本路刑狱。以后,乞知南康军,因家庐山莲花峰下,名之濂溪。

    他官南安时,二程之父珦摄守事,因与为友,使二子受学焉。

    他的著作有《通书》四十章,《太极图说》一篇。张伯行辑有《周濂溪集》。(《正谊堂》本)

    黄庭坚作《濂溪词》,序曰:

    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好读书,雅意林壑。……短于取名而惠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菲于奉身而燕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

    变化与自然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诚

    诚字从《中庸》出来,但周氏用此字颇含深义,似有“实际”“实在”之义。

    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通书》一)

    这明是说一个绝对的,纯粹至善的“本体”,即所谓“实在”。又说:

    诚则无事矣。……诚无为。……寂然不动者,诚也。

    这虽夹有人生观的意义,但仍含有本体论的意义居多。

    主静

    他的宇宙观虽承认变化与演化,但他以无极为起点,以寂然不动的诚为本体,以诚为无事无为,故他的人生观自然偏于主静。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无欲故静。)立人极焉。

    以主静为“立人极”,而静又同于无欲,故他又说:

    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

    通书》九云:“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但他很不彻底:“无思,本也。思通,用也。”

    思 《

    邵雍

    邵雍(1011~1077),字尧夫,范阳人,幼时徙共城,晚徙河南。李之才(挺之)摄共城令,授以先天象数之学。(程颢作《墓志》说:“先生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他初做学问很刻苦,后来游历四方,“走吴,适楚,寓齐鲁,客梁晋。久之而归。”程颢说:

    先生少时自雄其材,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必可致。及其学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观于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颓然其顺,浩然其归。

    一个“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的人,到了后来,竟成了一个纯粹的道士,“颓然其顺,浩然其归”!

    富弼、司马光、吕公著退居洛阳时,为邵雍买园宅。他病畏寒暑,常以春秋时行游。每乘小车出,一人挽之,任意所适。士大夫识其车音,争相迎候。故他的诗云:

    春暖未苦热,秋凉未甚寒。

    小车随意出,所到即成欢。(《小车吟》)

    又云:

    每度过东街,东街怨暮来。

    只知闲说话,那觉太开怀。

    我有千般乐,人无一点猜。

    半醺欢喜酒,未晚未成回。(《每度过东街》)

    程颢说他:

    在洛几三十年;……讲学于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先生德气粹然,望之可知其贤。然不事表暴,不设防畛;正而不谅,通而不汙,清明坦夷,洞澈中外。

    这里写邵雍真是一个理想的道士。程颢弟兄虽和他极要好,但都不满意于他的象数之学。程颢作邵雍的墓志,有一大段说:

    昔七十子学于仲尼,其传可见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而子思所以授孟子者耳。其余门人各以其材之所宜者为学;虽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门户则众矣。况后此千余岁,师道不立,学者莫知其从来。独先生之学为有传也。先生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见矣。而先生一不杂,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众矣。然而名其学者,岂所谓门户之众,各有所因而入者欤?

    这明是说,邵雍之学远过于穆李,然而还自命为穆李之学。此一大段中程颢明明表示不满意于穆李,而对于邵雍之自名“其学”,也表示惋惜之意。此文向来人多不深究,今试引二程的话来作证:

    明道云,尧夫欲传数学于某兄弟。某兄弟哪得工夫?要学须是二十年工夫。尧夫初学于李挺之,师礼甚严。虽在野店,饭必襕,坐必拜。欲学尧夫,亦必如此。

    伊川的话更明显:

    晁以道闻先生之数于伊川,答云,某与尧夫同里巷居三十

    余年,世间事无所不问,惟未尝一字及数。

    总之,邵雍一生得力于道家的自然主义,而又传得当日道士的先天象数之学。当日的洛阳学派之中,司马光于这两方面都玩过;程氏弟兄却只赏识他的自然主义,而不受他的象数之学。象数的方面,到南渡后朱震、朱熹表章出来,方重新兴起,成为宋学的一部分。

    他临死时,程颐问,“从此永诀,更有见告否?”先生举两手示之。程颐曰:“何谓也?”曰:“面前路径须令宽。路窄则自无着身处,况能使人行耶?”这也是道家的精神。

    他的书有:《皇极经世》六十二卷。

    《伊川击壤集》二十卷。(《四部丛刊》本)

    邵雍中年时还有许多野心,故他的诗有:

    霜天皎月虽千里,不抵伤时一寸心。

    男子雄图存用舍,不开眉笑待何时。

    事观今古兴亡后,道在君臣进退间。

    若蕴奇才必奇用,不然须负一生闲。

    他有《题四皓庙》四首,其一二云:

    强秦失御血横流,天下求君君不有。

    正是英雄角逐时,未知鹿入何人手。

    灞上真人既已翔,四人相顾都无语。

    徐云天命自有归,不若追踪巢与许。

    这竟是说,皇帝做不成,只好做隐士了。

    他的自然主义以“变化”为中心,程颢所谓“观于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他的诗常提到这个观念。

    为今日之山,是昔日之原。为今日之原,是昔日之川。山川尚如此,人事宜信然。幸免红尘中,随风浪着鞭。(《川上怀旧》三,三六)

    变化的观念

    为今日之山,是昔日之原,为今日之原,是昔日之川。山川尚如此,人事宜信然。……(《川上怀旧》)

    天道有消长,地道有险夷,人道有兴废,物道有盛衰。……奈何人当之,许多喜与悲?(《四道》)

    天意无佗只自然,自然之外更无天。(《天意》)

    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矣。……(《观物内》)

    观物的观念

    邵雍的哲学的最奇特的一点是他的“观物”论。观物是人类的特别功能,人所以异于他物在此。他说:

    人之所以灵于万物者,谓其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

    在这里,人与物还不能有大区别,故说:“人亦物也,圣亦人也。”然而:

    人也者,物之至者也。圣也者,人之至者也。

    人之至者,谓其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世观万世者焉;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事者焉;其能以上识天时,下尽地理,中尽物情,通照人事者焉;其能以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表里人物者焉。

    但人的功能之中,“观物”为最特异。(上引四排句,除第二排外,皆观物的作用也。)怎么叫作“观物”呢?

    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圣人之所以能一万物之情者,谓其能反观也。所以谓之反观者,不以我观物也。不以我观物者,以物观物之谓也。既能以物观物,又安有我于其间哉。

    理是什么呢?

    理者,物之理也。

    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

    以理观物只是以物观物。这是绝对的客观。

    以物观物,性也。以我观物,情也。性公而明,情偏而暗。

    不我物则能物物。

    在我则情,情则蔽,蔽则昏矣。因物则性,性则神,神则明矣。

    物理之学或有所不通,不可以强通。强通则有我。有我则失理而入于术矣。

    以上所说,颇有很重要的价值。千余年来的物理的知识的发达都在道家的手里。他们采药炼丹,推星筭历,居处生活又和天然界最接近,故道家颇给中国加添了不少的物理的知识。邵雍的思想颇可算是一种自然主义的哲学,叫人用物理去寻求物理,不要夹杂主观的我见。有不可通的,也不要强通。这都是很重要的主张。

    但邵雍的哲学有两个大缺点:(1)是不能自守他“强通则有我,有我则失理而入于术”的训诫;(2)是太偏重观物的“观”字,养成一种“旁观者”的人生观。

    一、邵雍作《皇极经世》,想要用“数”来解释宇宙和历史。本来数学是物理学的母亲,这条路是不错的。但邵雍的数学并不高明,只会得一点象数之学,又不肯守“不可强通”的训戒,只图整齐的好看,不顾强通的可笑。他自己也说:

    天下之数出于理,违乎理则入于术。世人以数而入术,故失于理也。

    他的数学正犯“以数而人术”之病。当时人所记他的数学的神话,姑且不论。即如他的数学系统:

    太阳 日 暑 目 皇  元 129600

    太阴 月 寒 耳 帝  会  10800

    少阳 星 昼 鼻 王  运  360

    少阴 辰 夜 口 霸  世  30

    少刚 石 雷 气 易  岁

    少柔 土 露 味 书  目

    太刚 火 风 色 诗  日

    太柔 水 雨 声 春秋 时

    单就这个基本系统,已矛盾百出,很可笑了。我们没有工夫去驳他的大系统,对于此事有兴趣的可看《宋元学案》九至十,黄宗羲《易学象数论》卷五。我们单引《观物外篇》的一小段:

    天有四时,地有四方,人有四支。是以指节可以观天,掌

    文可以察地。天地之理具于指掌矣。可不贵之哉?

    这是什么论理?怪不得康节先生是算命摆摊的护法神了!

    二、邵雍的观物,太重“观”字,把人看作世界上的一种旁观者,世界是个戏台,人只是一个看戏的。这种态度,在他的诗里说得最明白。《击壤集》里题作“观物吟”的诗共有几十首,都是这种态度。我且抄一首:

    居暗观明,居静观动,居简观繁,居轻观重。

    所居者寡,所观者众。匪居匪观,众寡何用。

    他有《偶得吟》云:

    人间事有难区处,人间事有难安堵。

    有一丈夫不知名,静中只见闲挥尘。

    他的全部诗集只是这个“静中只见闲挥尘”的态度。他真能自己寻快乐:

    吾常好乐乐,所乐无害义。乐天四时好,乐地百物备;

    乐人有美行,乐己能乐事。此数乐之外,更乐微微醉。

    这真是所谓盲目的乐观主义了。他自言:

    生身有五乐:1.生中国,2.为男子,3.为士人,4.见太平,5.闻道义。

    居洛有五喜:1.多善人,2.多好事,3.多美物,4.多佳景,5.多大体。

    所以他歌唱道:

    欢喜又欢喜。喜欢更喜欢。吉士为我友,好景为我观,美酒为我饮,美食为我餐,此身生、长、老,尽在太平间。

    这种盲目的乐观,含有命定主义:

    立身须有真男子,临事无为浅丈夫。

    料得人生皆素定,定多计较岂何如?

    含有无为主义:

    风林无静柯,风池无静波。

    林池既不静,禽鱼当如何?

    治不变俗,教不易民,

    甘龙之说,或亦可循。

    常人习俗,学者溺闻,

    商鞅之说,异乎所云。

    他对于新法的不满意,于此可见。新法是实行干涉的主义,洛阳派的哲人是要自由的,要放任的。他有诗说:

    自从新法行,尝苦樽无酒。每有宾朋至,昼日闲相守。

    必欲丐于人,交亲自无有。必欲典衣买,焉能得长久?

    这虽是“怨而不怒”的讽刺诗,但很可以看出新法所以失败一个大原因了:那就是中国的士大夫阶级不愿受干涉的政治。

    邵雍的思想,梁任公先生一流人大概要说他是“受用”的哲学,我们却只能称他为废物的哲学。他有《自述》诗道:

    春暖秋凉人半醉,安车尘尾闲从事。

    虽无大德及生灵,且与太平装景致。

    一个“慷慨有大志”的人,下场只落得“且与太平装景致”!可怜!

    程颢

    程颢(1032~1085),有他的兄弟做的《行状》(《二程文集》十一),说他的事迹最详。中有云:

    先生资禀既异,而充养有道;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

    论他为学云:

    先生为学,自十五六时,闻汝南、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滥于诸家,出入于老、释者,几十年,返求诸六经,而后得之。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于孝悌,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辨异端似是之非,开万代未明之惑。秦汉以下,未有臻斯理也。

    又述他的话道:

    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异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因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谓之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固滞,则必入于此。

    又说:

    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窥

    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

    程颢有《陈治法十事》,中说:

    圣人创法皆本诸人情,极乎物理。虽二帝三王不无随时因革,踵事增损之制,然至乎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则前圣后圣岂不同条而共贯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赖以生,非有古今之异,圣人之所必为。……(以下历举“非有古今之异”的事,凡十项。)

    这班哲学家的问题正是要寻出那“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天理之不可易,人之所赖以生,非有古今之异,圣人之所必为”。

    天理

    谢良佐曾述程颢的话道:“吾学虽有所授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天理即是天道: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备,元无歉少,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此二句是《荀子·天论》中语)

    这是“理学”的基本观念。宋明学者常说,“释氏言心,吾儒言理”。心是主观的,理是客观的。这确是一个大区别。但儒与道家又怎么区别呢?其实没有区别了。他们也不讳这种渊源了。

    理学或道学至二程而始成立。故程颐常说:“自予兄弟倡明道学。”他们是对于那纯粹主观的禅学作一种反动的抗议,他们要向那客观的宇宙里寻求那有客观的存在的天理。

    理只是天下只一个理。故推至四海而准,须是质诸天地考诸三王不易之理。”

    天地之间。有者只是有。譬之人之知识闻见,经历数十年,一日念之,了然胸中。这一个道理,在哪里放着来?

    这就是所谓“客观的存在”。天理只是普遍的理性。

    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为从哪里来。生生之谓易。生则一时生皆完此理。人则能推,物则气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与有也。人只为自私,将自家躯壳上头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释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厌恶,要得去尽根尘,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没有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

    这里可注意的是说人与物生时便分得此理,分得那一个“理”。这就是说,理在天地之间,又在人性中。人受“命”于天。天理具备,元无歉少。

    程颢说天理,有最奇特的一点,就是他的“有对论”。

    天地万物之理,无独必有对。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万物莫不有对。一阴一阳,一善一恶。阳长则阴消,善增则恶减。斯理也,推之其远乎!人只要知此耳。

    自然之理必有对待,生生之本也。有上则有下,有此则有彼,有质则有文。一不独立,二则为文。

    从这种“有对论”上生出的结论如下:

    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非本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

    事有善有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

    这是彻底的自然主义的论调。有意志有目的的天,不能解释“何以有恶”的问题。自然主义的天,认恶为天理,为“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然后可以解释世间何以有恶。

    二元的性论

    “万物莫不有对”是二元论。故程颢论性也主张二元论:

    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自然也。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犹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污,此何烦人力之为也。(生而善。)有流而未远固已渐浊,有出而甚远方有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

    这一段话真是矛盾百出。前面说气禀有善恶,善亦是性,恶亦是性,是说性有善恶。次说性善只是“继之者善也”。此乃张载所谓“成性”之说。此是说,性无善无不善,性善须靠继之之功。次又用水譬性,用水浊比恶。水浊明是外加之物,只是习,不是性。又说浊亦是性,岂非大错。下文接着说:

    如此,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缓怠则迟清。其清也则却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将清来换浊,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

    如此说来,则元初水是本来清的;性善只是“复其初”。既曰浊是水,既曰恶亦是性,又曰清是元初水,性善是水之清,岂非矛盾?怪不得后人引申其说,演为理气二元论;气禀也是性,而不是真性;真性乃是理。理无不善,此言实与程子“善恶皆天理”的话根本上不相容,而气禀有恶,澄治之功只是去掉气禀的污染。这虽不是程子的本意,但程子也实在不能自圆其说,以致引起误会。他也曾说:

    二气五行,刚柔万殊。圣人所由惟一理,人须要复其初。

    仁

    天地之间只有一理,理无不在,人与物皆具此理。所以人生的最高理想是感觉人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这种境界,叫作仁。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

    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若夫至仁,则天地为一身,而天地之间品物万形为四肢百体。夫人岂有视四肢百体而不爱者哉?

    这是一种“泛神论”,自道家得来的。

    这种泛神论不知不觉地承认天地万物皆有天理流行,皆有一种盎然的生意。故他的诗有: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他常说:

    静后见万物皆有春意。

    切脉最可体仁。

    观鸡雏可以观仁。

    医书言手足疟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

    不仁是不能感觉,仁只是感觉宇宙间的挚意。只是感觉宇宙的脉息。

    定,敬,静

    他说: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

    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在庄敬持养。及其至,则一也。

    一、天理。

    吾学虽有所授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

    万物皆只是一个天理,己何与焉?至于言“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当如此。人几时与?与则便是私意。……

    天理云者,这一个道理,更有甚穷已?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得之者,故大行不加,穷居不损。这上头来更怎生说得存亡加减?是他原无少欠,百理具备。(得这个天理,是谓大人;以其道变通无穷,故谓之圣。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须默而识之处,故谓之神。)

    “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天理云者,百理具备,元无少欠。故反身而诚,只是言得已上更不可道甚道。

    二、天理有对。

    天地万物之理无独必有对。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万物莫不有对。一阴一阳,一善一恶,阳长则阴消,善增则恶减。斯理也,推之其远乎!人只要知此耳。

    质必有文。自然之理必有对待,生生之本也。

    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非本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如杨墨之类。

    事有善有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

    三、天理是什么。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

    生生之谓易,是天之所以为道也。天只是以生为道。继此生理者,即是善也。善便有一个元的意思。元者善之长。万物皆有春意,便是。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成却待他万物自成其性始得。

    命之曰易,便有理。若安排定,则更有甚理。天地阴阳之变,便如二扇磨,升降,盈亏,刚柔,初未尝停息。阳常盈,阴常亏,故便不齐。譬如磨既行,齿都不齐;既不齐,便生出万变。

    四、仁。

    医书言手足瘘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

    医家以不认痛痒谓之不仁。人以不知觉不认义理为不仁,譬最近。

    切脉最可体仁。

    观鸡雏可以观仁。

    所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为从哪里来。生生之谓易。生则一时生,皆完此理。……放这身来,都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释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厌恶,要去得尽根尘,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没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久,自明,安待穷索?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己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订顽》(《西铭》)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

    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如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今以恶外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乌得以从外者为非,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定性书》)

    程颐

    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敬

    学者莫若且理会得敬。能敬,则自知此矣。或曰,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

    ……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

    闲邪则诚自存。……闲邪更著甚工夫?惟是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是则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存此则自然天理明。学者须是将“敬以直内”涵养此意。直内是本。

    闲邪则固一矣。然主一则不消言闲邪。有以一为难见,不可下功夫,如何?一者无他,只是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是无非僻之干。此意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

    严威俨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须自此入。

    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

    致知

    一、知与行。

    须是识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须是光照。

    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曰,子以诚敬为可勉强,且恁地说。到底须是知了,方能行事。若不知,只是觑了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智,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有诸中必形诸外,安可妄学?……未致知怎生得行?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自然乐循理。……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便是泰然行将去也。

    如眼前诸人要特立独行,煞不难得。只是要一个知见难。人只被知见不通透。人谓要力行,亦只是浅近语。人既能知见,岂有不能行?一切事皆所当为,不待着意做。

    二、真知。

    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浅深。向亲见一人曾为虎所伤,因言及虎,神色便变。旁有数人见他说虎,非不知虎之猛可畏,然不如他说了有畏惧之色。盖真知虎者也。学者深知亦如此。

    且如脍炙,贵公子与野人莫不知其美,然贵人闻着便有欲嗜脍炙之色,野人则不然。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便是泰然行将去也。

    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

    人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须臾不能,如曾子易箦,须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为不见实理。实理得之于心自别。若耳闻口道者,心实不见。若见得,必不肯安于所不安。

    人之一身尽有所不肯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虽杀之使为穿窬,必不为。其他事未必然。……蹈水火则人皆避之,是实见得。须有“见不善如探汤”之心,则自然别。得之于心,是谓有得,不待勉强。然学者则须勉强。

    为常人言,才知得非礼不可为,须用勉强。至于知穿窬不可为,则不待勉强。是知亦有浅深也。

    学者好语高,正如贫子说金,说黄色,坚,软。道他不是又不可,只是好笑。不曾见富人说金如此。

    朱子

    《朱子语类》的历史

    朱子死在庆元六年(1200)。

    嘉定八年乙亥(1215),李道传(贯之)在池州,搜辑朱子语录,得潘时举、叶贺孙、黄幹诸人的助力,刻成四十二卷,共三十三家。此刻有乙亥十月朔黄幹的序。

    《池录》所收,以廖德明记癸巳(隆兴九年,1173)所闻为最早,其时朱子四十四岁。其次为这些:

    金去伪证乙未所闻(淳熙二年,1175)。

    李季札记丙申所闻(淳熙三年,1176)。

    余大雅记戊戌(淳熙五年,1178)以后所闻。

    《池录》初编时,似没有编年之意,但卷廿四以后,到卷四十三,都依记录的年岁为次第。

    《池录》三十三家,其三十五卷所收为朱子答陈埴书,不是语录,故后来《语类》不收此卷。余三十二家之中,其占一卷以上的,共有这些:

    叶贺孙 五卷,辛亥(绍熙二年,1191)以后所闻。

    杨道夫 二卷,己酉(淳熙十六年,1189)以后。

    徐 寓 二卷,庚戌(绍熙元年,1190)以后。

    黄义刚 二卷,癸丑(绍熙四年,1193)以后。

    沈 僩 四卷,戊午(庆元四年,1198)以后。

    以上记池州的语录,省称《池录》。

    后来李道传的弟弟性传继续搜访,从宝庆二年丙戌(1226)到嘉熙二年戊戌(1238),又收到四十一家,“率多初本,去其重复,正其讹舛,第其岁月,刻之鄱阳学宫。复考《池录》所余,多可传者,因取以附其末”。这是饶州刊刻的《朱子语续录》四十六卷。李性传有后序,说语录的重要性,很有历史见解。他说:

    先生《家礼》成于乾道庚寅(1190),《通鉴纲目》《西铭解义》成于壬辰(1172),《太极通书义》成于癸巳(1173),《论语注问》《诗集传》成于淳熙丁酉(1177),《易本义启蒙》成于乙巳丙年之间(淳熙十二到十三年,1184~1185)。《大学中庸章句或问》成书虽久,至乙酉(淳熙十六年,1189)乃始序而传之。《楚辞集注》《韩文考异》成于庆元乙卯(元年,1195)。《礼书》虽有纲目,脱稿者仅二十有三篇。其著书岁月次第可考也。

    《家礼》编成而逸,既殁而其书出,与晚岁之说不合。先生盖未尝为学者道也。

    《语》《孟》《中庸》《大学》四书,后多更定。今《大学·诚意章》,盖未易箦前一夕所改也。是四书者,覃思最多,训释最精,明道传世,无复遗蕴。至其他书,盖未及有所笔削,独见于疑难答问之际,多所异同。而《易》书为甚。……

    故遇谓《语录》与《四书》异者,当以《书》为正。而论难往复,《书》所未及者,当以《语》为助。与《诗》《易》诸书异者,在成书之前,亦当以《书》为主。而在成书之后者,当以《语》为是。学者类而求之,斯得之矣。

    《饶录》是曾“第其岁月”的,其第一卷记录是黄幹,黄幹(直卿)见朱子最早,又是他的女婿,故他记朱子语,虽不题岁月,当然可以包括早年与晚年的记录。其次为何镐(叔高),何镐死于淳熙二年乙未,故此录题“乙未(1175)以前”。以下各卷,自程端蒙以下,都依年岁先后编次,最早的为淳熙六年己亥(1179),到朱子死之前一年(庆元五年,1199)。这里各家占一卷以上的,共有这些:

    周谟 二卷,己亥(1179)以后。

    黄? 二卷,戊申(1188)以后。

    陈淳 二卷,庚戌(1190)及己未(1199)所记。

    吕焘与吕焕 二卷,己未(1199)所记。

    同舍共记 四卷,己未(1199)所记。

    这里面陈淳(安卿)两次的记录最小心,最用功,最能表现朱子说话的神气,是最可宝贵的史料。

    《饶录》最后四卷,不依年岁的先后。其四十三至四十五卷,为吴焘昌、杨长孺、吴琮,所校记云:“以上三家非底本,览者详之”。此可见其余各家记录都用“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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