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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名士风流,不逊两晋。以下名人轶事,选自近代野史笔记,略加编缀,博网友一笑。杏坡居士识。

    散原老人义宁陈伯严(三立),雅望清标,耆年宿学,萧然物外,不染尘氛,溯其生平,盖以贵公子而为真名士,虽尝登甲榜,官京曹,而早非仕宦中人,诗文所谐均精,亦足俯视羣流。其所最推许者,当属通州范当世肯堂,集中投赠独繁而挚。一作云:「公知吾意亦何有,道在人羣更不喧。」又曰:「万古酒杯犹照世,两人鬓影自摇天。」此「使君与操」之胜慨也。

    谭延闿死,散原为挽章云:「家训守黄门,莫问大名垂宇宙;天才追玉局,尚留遗咏桂匡庐。」上赞谭不继娶,下则美其诗才也。

    张之洞督两江,陈散老以故人陈锐知县需次江南久无差缺,屡向之洞言:“陈令文学政治甚通达,佳吏也。”之洞一日传见。陈思与之洞一谈,必折服之,为最上策。之洞诗与骈文,是其所长,不如专谈古文,或攻其所短。计定入见,之洞问曰:「汝善何种文学?」曰:「古文。」又问:「古文习何文?」曰:「八大家。」又问:「八大家喜读何家?」曰:「韩昌黎。」问:「韩文最喜读何篇?」曰:「《原道》。」之洞连声曰:「《原道》、《原道》。」语未终,举茶送客,陈锐从此无见总督之望矣。之洞语散原日:「陈令不佳。」入民国,有人与散老谈及,散老曰:「陈伯弢弄巧成拙。」

    辛亥革命,张勋守南京,樊樊山为江宁布政使,携印渡江潜逃。李梅庵奄时为提学使,奉张命署理藩司,盖张勋与梅庵为江西同乡,梅庵且曾誓死不走也。但布政使铜质印钤已被樊山携走,不得已,刻一木印,执行藩司职权。会张勋败走,江宁入民军手。梅庵乃将藩库存余二百余万现款点交南京绅士保管,只身来上海,易名「清道人」,鬻书自活。樊山亦避地上海。两人以前后藩司之故,铜印木印之嫌,各避不见面。两方从者,不免互为诮让之词。樊方谓李携藩库巨款来沪,李方谓樊携印逃走,且有向樊索取原有印钤之说。时湖北军政府派代表来沪,公请樊山回鄂,主持民政省长」樊山辞之。(其时禺亦为军政府邀请樊山代表之一。)李方扬言,如樊山回鄂,宜先将江苏藩司印交出。散原老人闻之曰:「清廷逊位,屋已焚折,各房犹争管家帐目耶?」乃公断曰:「铜印如存,留在樊家,作一古董;木印已灰,事过景迁,何必争论。」闻者咸谓散原老人可谓片言折狱。

    梅庵鬻书画,月可售一二千金,家人数十口,赖以活命。其寡嫂欲攘夺之,得存私囊,家中违言日起,继以吵架。妇人不遂所欲,秽言蜚语,随口即是,侵及梅翁,莫由自白。此种吵架消息,传至上海,素不慊于梅翁之遗老闻之,乃广为宣传,彼此告语,积毁所至,曰「此可以报复清道人,使其无地自容矣」。攻击最力者为某氏,殆深恙梅翁夺彼笔墨之利,故造谣无微不至。散原老人闻之,怒曰:「若辈心术如此,尚可自鸣高洁耶?如不敛迹,予必当大庭广众,痛揭其钓心斗角之诡术。」一日,遗老宴会,散原忽对大众痛责其人口:「吾将代清道人批其颊。」沈子培助之。遗老有自愧者,相与逃席而去,谣咏始息。小石云:「此后吾辈见某氏,亦视若路人。」清道人挚友,祇散原与子培耳。

    王壬秋最精《仪礼》之学,平生不谈《仪礼》,人有以《仪礼》问者,王曰:「未尝学问也。」黄季刚曰:「王壬老善匿其所长,如拳棒教师,留下最后一手。」章太炎与人讲音韵、训诂,不甚轩昂,与人谈政治,则眉飞色舞。陈散原与人谈诗必曰:「吾七十岁后已戒诗矣。」求其写字,虽午夜篝灯,必勤勤交卷。黄季刚曰:「是能用其所短。」

    凡著述大家,皆有平生用功夹带,手钞秘本,匿不示人。毛大可夫人曰:「汝以毛三有学问乎?皆实獭祭来也。」谓从秘本脱画出之耳。

    章太炎有手钞秘本数十册,蝇头小楷,极精善,皆汉、魏以前最好文调。故其作文,渊雅古茂,有本原也。一日,太炎为人作文,末有「是真命也夫,君子。」刘成禺曰:『先生虽套用四书「吾知勉矣夫,小子」,实从先生秘本中得来。』太炎怒目相视。

    战前之五六年间,庐山为政治中心,四方冠盖辕集,不时亦有二三奇特之人物点缀其间。某年,蜀有王揖唐其人应召至庐,主政者将有所咨询,而王之本意实为干禄来。彼时段合肥南下不久,安福旧宦颇为中枢所注意,王复能貌饰清流、伪装风雅,在庐乃成为一时活跃之人物,诗酒之会殆无虚夕,歪诗烂唱,咸载某杂志之采风录中。某君谓此时之采风录可作政治文献读者,皆此辈为之也。惟陈散原先生深薄之。先生时亦以追暑至庐,不免被拥赴会。先生素端厚,不欲直斥其人。一日,众偶谈及庐山之石实为大观,先生喟然曰:「当然!庐山任何矮石皆高于新贵一首,非新贵皆矮于石也,新贵之首常低而庐山石之首不低也。」一席閧然,揖唐时亦在坐,踧踖而已。

    故诗人陈散原先生,为中国诗坛近五百年来之第一人,不仅学力精醇,其人格尤清严无滓,足以岸视时流。寇陷北平,先生困居危城,音问断绝,而时论不翳,使在他人,且不免疑谤之交集矣。民国二十二三年,先生腰脚尚健,曾归金陵小住,有以轻车载之往游陵园者,出中山门,见道旁秧田成簇,丰腴翠美,先生顾而乐之,语其车中同伴曰:「南京真是好地方,连韭菜也长得这样齐整!」闻者大噱,以为先生故作谐语,而先生穆然,盖真「不辨菽麦」也,其心地浑厚质朴如此。

    章太炎(炳麟)高文硕学,蔚为近代鸿儒。其人个性特强,有时不免流于偏执,有“章疯子”之称。癸丑(民国二年)秋间,太炎甫度蜜月未久,应共和党之招,由上海抵北京。时袁世凯以其持论侃侃,好为诋诃,固深忌之,且闻其尝与谋二次革命,尤不慊于怀,对章之来,顿兴“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之感。遂被袁世凯羁留,至丙辰(民国五年)袁死,始得恢复自由而南旋。(《一士类稿》)

    袁世凯禁之都门时,太炎愤甚,于几案旁遍书“袁世凯”三字,日必击之数四。又尝书“死耳”二字为横批赠人。初,山东某氏,曾隶民党籍,自请监视先生,实阴相护持,事之颇谨,暇辄求为作字撰文,更以其先人传志请。先生曰:“尔非袁世凯门下小走狗耶?”曰:“唯。”曰:自知者明,甚善,当为尔翁作佳传以传之。”

    孙岳初录民党,后附曹锟,以事南下,因谒先生沪寓小楼。刺入,先生持杖迟之楼门。孙上,乃迎击之,曰:“何物孙岳,亦北洋派鹰犬耳,何面目来此相见!”孙狼狈下。追击之,骂不止云。

    方太炎被羁北京,有转求袁世凯最亲信张秘书者,为之缓颊曰:“袁总统挟有精兵十万,何畏惧一书生,不使恢复自由乎?”张瞋目答曰:“太炎文笔,可横扫千军,亦是可怕的东西!”

    章氏嗜学而不好洁,说者谓有王介甫之风。其于饮食,不顾滋味之优劣,菜肴惟就近处者取食之,余纵有珍味,箸弗之及也。当被羁龙泉寺之时,拒绝官方供给,自起伙食,司庖者请示作何菜,章想得二种:一为蒸蛋糕,以鸡蛋为食品之最普通者,易于想到也;一为蒸火腿,以火腿在南中所常食,故亦思及也。二种以外,不复有第三种,于是顿顿蒸火腿,天天蒸蛋糕。

    民国三年元旦,钱玄同接章之明信片一纸,开首为“此何年”三字,以下又有“吾将不复年”之句。玄同见之,以其措语不祥,虑有意外,翌日亟往省视。章氏所寓之楼为共和党本部,至则室中阒其无人,惟章氏新书之字多幅,纵横铺列,几满一室,而酒气扑鼻,盖章氏以烧酒和于墨汗中作书也。

    章氏欲出京,玄同因问将何往。章氏正襟危坐,肃然而言曰:“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玄同曰:“将往天津乎?”曰:“然!袁世凯欺人,居心叵测,此间不可一日居,明日即先至天津,再由津南下。”翌日,果行,军警等随至东车站而截留之,章氏痛哭袁氏无状而已。旋有大闹总统府之事。

    梁启超乙未(光绪二十一年)会试,副考官李文田极赏其卷,已议取中,卒为正考官徐桐所厄,以致摈弃。李氏于落卷批“还君明珠双泪垂”之句,以志慨惜。

    柯劭忞凤荪幼读甚慧,七岁即有“燕子不来春已晚,空庭落尽紫丁花”之句。惟沉酣典籍,几于入魔。甲戌,会试落第,与李季侯丰纶同赴河南禹州投亲,已入豫境,离禹城仅九十里,坐车行至深沟,其地两面悬崖,中为大道,雨后山水陡下,季侯淹毙,柯踞车盖之上,崖上人缒而得之,竟得生。柯氏既脱险,归至遂平,叩见其父后,见案头有某书一部,亟取而阅览,于遭险之事,不语不遑提及。其父检点其行装,睹水渍之痕,询之,而柯氏方聚精会神阅书,未暇以对。其父旋于其携回之书籍中,见有《萝月山房诗集》一册,则李季侯所作也。因问及李氏,柯对曰:“死矣。”而手不释卷,神不他属。父怒,夺其书而掷诸他,诃之曰:“尔舅身故,是何等事!乃竟不一言,书呆子之呆,一至于此耶!”

    杭人胡光墉(雪岩)以商业称霸,名著中外,声势显赫。至光绪九年癸未所业倒闭,举国震动。据传胡之舆夫,相随既久,亦拥巨资。舆夫有家,兼畜婢仆,入夜舆夫返,则佥呼曰:“老爷回来了,快此烧汤洗脚!”

    林纾平生任侠尚气,性刚毅木强,善怒,责人每至难堪,嫉恶尤严,好急人之急。其译西方说部书,多藉王寿昌、魏易、陈家麟辈口述,平生实不谙西文。惟于西方文家语气口吻,能以中土文曲曲达出。纾文事之暇,兼工技击、书画。尝于书室中设两案,一作画,一作文译书。郑孝胥尝过其寓斋,戏之曰:“此非畏庐,乃造币厂也。”

    散原七十初度,时在庐山,螺江陈弢庵太傅年已八十余矣,于旧京寄诗为寿,有「为间皤阳湖上月,可能重照两龙钟」之句,散原读之曰:「吾师正念我。」即日命驾北上,敬问起居,前辈重亲师门,风谊之笃如此。散原,弢庵典试所得士也。(录自《鱼千里斋随笔》卷上,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本)

    戊戌政变,散原实主张之,其父因以罪废,此散原最为疚心之事,故其崝庐迷哀诗,沉痛入骨,其句云「呜呼父何之,儿罪等枭境」,若非内疚,通常哭父,何得有此等语,又云「乎生报国心,祇以来赀毁,称量遂一施,堂堂待悍史,维彼苓夺徒,浸淫坏天纪,唐突蛟蛇宫,陆沈不移唇,朝夕履霜占,九幽益痛此,儿今迫祸变,苟活蒙愧趾」。

    张作霖死,张学良以二万金乞为其父作墓表,而散原拒之。学良乃以一万金饷章太炎,而大炎执笔,世人于是知二人之身价矣。

    林琴南清末应试,文中偶用《管子》成句,曰:“诸侯皆令已,独孤国非其国也。”张文襄之洞以淹雅称,被命为总裁,将令字下一巨点,斥曰:“不通。”后十年,林至京师,之洞忽以人介绍,与林相见,过从甚欢。一日,忽问曰:“君曾应春闱乎?”林曰:“老母见背后,遂不北来。”之洞曰:“仆为总裁时,君亦在试否?”林曰:“是科荐卷,适经相国之眼。”之洞大惊曰:“卷落矣,吾作何语?”林笑曰:“第三艺用《管子》,公斥为不通,故未获售。”之洞大踧踖,曰:“老悖,老悖!”

    内务府郎中庆宽伺候慈宫,颇见信用。有一日,德宗(光绪)因慈寿要送礼,乃告庆宽曰:“我要送太后寿礼,汝为我备之。”庆乃打四个金镯式样呈进,谓皇上要送老佛爷寿礼,四个镯样,请旨要那样,就打那样。太后曰:“我四个都要。”庆举以回奏。德宗问:“四镯须价多少?”庆曰:“值四万。”德宗惊曰:“岂不是要抄我家了!”传闻德宗私蓄四万,存在后门钱铺生意,故有此说。

    庚子时联军入京,有某国武员招数妓侍酒。悦一姬,而译者传语,欲留一宵,不吝缠头资。姬曰:“吾虽为妓,决不肯失身于外人。”译者以告,武员怒曰:“不从者死。”乃拔刀置案上。妓愤然夺刀于手曰:“今日必死一人!”武员惧而遣之,且曰:“吾见支那官吏多矣,不意乃有此妓。”

    当雪岩方盛时,有僧以赀五百元存于杭城典肆,肆以为方外书名不便,拒而不纳,僧以木鱼敲于门外,三日三夜。光墉偶过其处,问故,许之。及败,僧至取款,不与,则敲木鱼不止。肆伙笑谓之:“和尚,汝昔以三日三夜之力而敲入,今欲以三日三夜之力敲出,不可得矣。”不得已而以妇人衣裤折价相抵。僧持泣曰:“僧携此他往,诚不知死所矣。”

    大刀王五者,镖客也,素以义侠称。谭浏阳重基从与订交焉。庚子拳匪肇乱,联军入城,王五见西兵无礼日甚,辄与其徒数十人,日以杀此辈为事。某日,有石某之宅为西兵围困,五经其地,愤与之斗,手杀数十人,继以中弹过多,遂被执。西人以为义和团之余党也,枪杀之,弃其尸。明年正月,沈愚溪收五尸而葬之,且树碣志其地,今无人知其处矣。愚溪尝语人曰:“五死累月,天寒尸未腐,嚼齿怒视,目光炯炯如生,犹可想见当时愤斗之状”云。

    庚子时,许景澄文肃、袁昶忠节力陈不可与列强起衅,光绪下殿执景澄手而大哭,三人团聚共泣。慈禧怒曰:“这算什么体统!”许、袁遂入狱,分系南北所。当在狱中道别,袁忠节执景澄手曰:“人生百年,终须有一死,死本不足惜,所不解者,吾辈究何以致死耳。”景澄笑曰:“死后自当知之,爽秋何不达也?”

    张文襄之洞七十生辰,樊云门增祥撰骈文二千余言为寿。中多叙述文襄外任四十余年,凡所兴作,辄遭部臣齮齕,云:“不嘉其谋事之智,而责其成事之迟;不谅其生财之难,而责其用财之易。”文襄阅至此段,掀髯笑曰:“云门的是可儿!”

    散原先生不喜人称以「西江派」,尝与其门故胡翔冬教授谈:「人皆言我诗为西江派诗,其实我四十岁前,于倍翁、后山诗且未尝有一日之雅,而众论如此,岂不冤哉?」翔冬乃曰:「世犹有称吾诗为学先生之诗者,若以此例之,岂不也是冤哉?」先生亦大笑。

    张作霖死,张学良以二万金乞为其父作墓表,而散原拒之。学良乃以一万金饷章太炎,而大炎执笔,世人于是知二人之身价矣。

    李莼客,晚号越缦老人,才而狂,著述甚富,所居在保安寺街,某岁宅门贴一联云:“保安寺街藏书十万卷,户部主事补缺一千年。”是时补主事缺甚难,有弱冠入部,迄乎老死未得补缺者。

    王壬秋闿运文章尔雅,著作斐然,固为清季一大家。迨入民国,袁世凯因其有重名,特设国史馆以羁縻之。当民初,王在京见袁氏所为多不道,曾戏为联云:“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时人以为祢衡渔阳三挝。

    徐自华与秋瑾善。一日瑾偃卧饮泣,徐骇然问:“子有恙乎?”不答。“何忽作此态?”又不答。“思家乎?”曰:“我无家可思。”“思亲乎?”曰:“母虽老,嫂甚贤。”“忧国乎?”摇首拭泪。徐默思良久,忽悟曰:“今日三月十九,乃前明亡国之期,子得毋感触于此乎?”秋瞿然,握徐手曰:“慧哉子也!既解此,胡不与我同志?”徐曰:“子必长公子,抑费宫人转世耶!”

    张勋最喜戏剧,闻其在徐州时,每届宴客,当酒酣耳热之际,兴致勃发,辄于红氍毹上,扮演《空城计》、《四郎探母》、《碰碑》、《逼宫》诸戏,自命为小叫天第二。讵日久则狃于习惯,凡语言举动,皆含戏剧之意味。即其入京谒伪帝宣统,溥仪赐坐,勋操戏白对曰:“万岁在上,安有老臣座位?”宫中侍值之人,睹其状,莫不掩笑,而勋殊不自觉耳。

    陈伯严尝从王壬秋问奇字。右铭公抚湘时,壬秋尝往来署中,与伯严相为讲习。伯严一日侍父侧,右铭顾问:“王先生为何如人?”伯严对曰:“东方岁星游戏人间一流也。”右铭笑而颔之,已而作谐语告之曰:“我初不解古绝代佳人作何状,若王先生,真个一绝代佳人矣。汝幸自持,慎勿被其勾引到旧学窝中,溺而不返也。”

    庚子之变,两宫回銮未数日,大臣即议筹款建正阳门楼。光绪帝曰:“何如留此残败之迹,为我上下儆惕之资。”而慈禧以诸臣之议为是。月余即召外优演剧,外城各班名伶与焉。

    谭壮飞夫人李氏,幼娴内则,博极群书,谭尝叹为明达。及壮飞殉戊戌之难,夫人舆入湘抚署,跪地痛哭,袖出寸刃自刎,颈血溅陈右铭中丞衣袂而死。

    章太炎绩学雄文,杰出近代。当有清光绪季叶,即自负极高。其《癸卯狱中自记》云:“上天以国粹付余。自炳麟之初生,迄于今兹,三十有六岁,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惟余以不任宅其位,繄素王、素臣之迹是践,岂直抱残守阙而已。又将官其财物,恢明而光大之,怀未得遂,累于仇国,惟金火相革欤,则犹有继述者。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流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

    复辟之谋,张勋曾对其曹氏言之,妇辄以为不可。迨所谋已遂,且加封亲王,妇大骂其夫无良,谓:“民国待汝不为不厚,今冒天下之大不韪,汝纵不为一身计,独不为子孙计乎?今虽封忠勇亲王,吾恐汝他日将为平肩王矣。”张问平肩王何说,妇大声曰:“汝将来首领必不保,一刀将尔头砍去,汝之颈不与两肩一字平么?”

    袁世凯迁居三海,即密谋帝制。每庖人烹鱼,袁命姬妾收藏鳞片之较大者,云以制药。后创浴池于居仁堂侧,入浴后,从者刷池,辄见巨鳞数片杂垢腻皮屑中,相传以为真龙。其变诈皆此类也。

    王湘绮尝与曾文正公论事,其时曾坐案前,耳听王言,手执笔写。曾因事出室,湘绮起视所写为何,则满案皆“谬”字。曾复入,湘绮论事如故,然已知曾不能用。

    左文襄公平回疆后,勋望益崇。一日谓人曰:“君视我何如骆文忠(秉章)?”其人对曰:“不如也。”文襄曰:“何以知之?”曰:“骆公幕府人才有公,公幕府人才乃不复有公,以此观之,殆不如也。”文襄大笑曰:“诚如子言!诚如子言!”

    义和团之变,诸国联国入都,两宫西幸,诏李合肥鸿章议和。及和议定,公合肥疾笃,临终无他语,但曰:“未知两宫肯回銮否?”遗疏略言:“今日中国譬如人有重病,必静养元气,始可渐复,倘更跳踉大叫,其毙也速矣。”及鸿章死,侯官严几首(复)联云:“使当日尽用公言,成功必不止此;若晚节无以自见,士论又当如何?”

    吴妍人为粤之佛山人,故自署曰“我佛山人”。有某小报与之笔战,误以“山人”二字等诸山樵、山民之类,致将“我佛”二字连缀成文,登诸报纸。吴见狂笑不已,翌日兴师问罪,谓“我系佛山人,故曰:‘我佛山人’,何得竟施腰斩之罪。佛说‘未免罪过’,善哉是言!”

    光绪戊申八月,为袁世凯五十生辰,在东安门外北洋公所大开寿筵,且演佳剧。时有某名士欲谄袁,献一寿联云:“戊戌八月,戊申八月;我佛万年,我公万年。”前联谓袁于戊戌八月政变得势,后联兼颂西太后。至十月,慈禧薨,袁亦随之罢职。有好事者为易此联数字云:“戊戌八月,戊申十月;我佛今年,我公明年。”

    张勋既拥废帝复辟,宣言于众曰:“今后凡京中各部衙门,所雇用之侍从人等,悉以有辫者充之。”于是京中引车卖浆者流,苟有豚尾者,无不踊跃投效,张来者不拒,优给雇资。其部下六千辫子军,利其值,有脱军衣释枪械改易名姓、厕身其间者,勋不知也,喜谓左右曰:“我说人心不忘故主,今日果应其言。不然,那里来这许多有辫子的人呢?”言讫,掀须狂笑,乐不可支。

    翁叔平同禾、张孝达、端午桥辈,颇好古学,喜收藏,一时都中古籍、金石、碑刻搜罗殆尽。外省属吏欲藉内僚为援引,往往以金石书翰代土仪,颇投时好。闻某太守至京师,携《钦定四库全书提要》一部送某相国,外自署“宋板四库全书”六字,付琉琉厂装潢。及呈时,某相国笑曰:“《提要》为本朝著作,君从何得此宋板也?此乃无价瑰宝,实不敢收。”某大惭而出。

    叶志超兵败平壤,逛奔以还,惶遽中失履,以袜行。蒯礼卿京卿笑云:“所谓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八国联军入都后,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入都议约。每一条例,皆几经商酌而后定。及全文录出,示意吾国,其言曰:“但得谕旨照准,现时撤兵,节令正好。若交炎夏,便不能行,须迟至九、十月以后。迟一日,则多费百万,秋后须多一百余兆”云。李为代奏,奉旨俞允。建德周玉山制军时为直隶布政使,叹曰:“谁为全权大臣者?直画诺大臣而已!”

    京师舆夫四名,谚云:“头一个洋洋得意,第二个不敢泄气,第三个浑天黑地,第四个不知那里。”谈者比以军机大臣。

    张勋复辟,康有为奉诏,以一品服色往,见者知其未脱草野之气,莫不匿笑。当道不得已,赐以头品秩,有为奔走经年,他无所得,仅顶带荣身而已。梁启超云:“将帅则乌云瘴气、几榻烟霞;谋臣则巧语花言,一群鹦鹉。”不为有为稍留余地。

    石达开孑身就俘,就死之日,骆文忠秉章言曰:“石某,今日就戮,为汝想,亦殊值得。计自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封疆大吏,死汝手者三人。今以一死完结,抑何所恨!”石笑曰:“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是为寇也。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下阶,步略缓,其两属下之亦被俘者左右侍立,且曰:“仍主帅请前。”遂就戮。

    光绪渐行新政,合肥李文忠公(鸿章)洞悉东西各国情形,然其督直隶,于新政则若不甚措意。南皮张文襄公(之洞)督两湖,则百端具举,惟所办又未尽惬人意。有评两公者曰:“张南皮闭目而奔,李合肥张目而卧。”又西林岑云阶制春煊,与项城(袁世凯)、南皮同负时望,有评三公者曰:“南皮有学无术,项城有术无学,西林不学无术。”人亦多推为确论。

    常熟翁叔平(同禾)相国,被黜编管后,在籍深自韬晦,年七十余,卒于家。易箦之际,口占绝命词示后嗣曰:“七十年来事,苍茫到盖棺。不将两行泪,轻为汝曹弹。”无限深情,令人读之,有“江上峰青”之感。

    陕西北一带多流沙,随风迁移,聚散无定,民间田庐,往往被其湮没,且至成灾者。樊云门(樊山)先生官陕西布政时,有某县禀报沙灾,其事由数语最奇特。语云:“禀为县境忽来流沙一股,始则没城足,旋即齐城腰,继且跨城肩,热将来城顶,请派兵两营,前来拿沙由。”云门得此禀,援笔批云:“沙可拿乎?此创闻也。”作《拿沙赋》以当批,有四句云:“似此狂沙,非拿不可,通禀拿沙,沙何处躲?”

    梁任公亡命日本,尝题神户中华会馆联云:“擅方壶圆峤之奇,海气百重,此间自辟神仙府;继舜水梨洲而至,齐烟九点,终古无忘父母邦。”

    清德宗(光绪)聪颖好读书,尤留心外事,顾受制于慈禧,计不得逞。翁常熟、孙寿州同为师傅,谂帝有改革政治之决心,频以强邻阴谋、生民疾苦上达睿听。光绪长太息曰:“朕岂为亡国之君哉!朕岂为亡国之君哉!”

    翁叔平相国(同禾)书法冠绝一时,居京师,索书者户限为穿,相国苦之。某京卿持团扇乞书,相国大书“山穷水尽”四字,某惭而毁之。盖其人久无差缺,境况萧条,方以事干求。

    张幼樵佩纶以马尾之败褫职,李合肥雅重其才,延之入幕。有爱女年近不惑,犹闺中待字,因使执贽焉。女公子诗文俱佳,师生时有唱和。一日合肥诣书斋,张对之曰:“女公子不栉进士也。”合肥笑容满面曰:“师誉弟子逾量,吾女曷敢当此?”时张年将花甲,续弦之念甚炽,同事于晦若侍郎,以蹇修自任,致词合肥,合肥欣然诺。张乃剃须纳采,由西席为东床。好事者以联嘲之曰:“老女配幼樵,无分老幼;东床即西席,不是东西。”

    丁未,徐锡麟刺杀皖抚恩铭,满大臣如惊弓之鸟,谈虎色变,胥有戒心,端方为甚。其有金陵,提学使陈伯陶以事进谒。时天气燥热,陈俯身向靴囊取折扇,端方惊起,狂呼曰:“子励(陈字)胡为者?”陈抽扇出,徐曰:“持此取凉耳,帅座曷惶恐乃尔?”方郝然复坐,不能出一词。

    赵次珊(尔巽)待属吏素严劾,某撰一联讽之曰:“尔小生,生来刻薄;巽下断,断绝子孙。”次珊见之,易曰:“尔小生,生来秉性;巽下断,断不容情。”

    张季直(謇)好作谐语,出言成趣。科举时,戏对其西席某曰:“君名场蹭蹬,盖屁股未尝红肿耳!”某大骇,面有不豫色。季直曰:“君毋骇。君不闻板子头上出状元之语耶?予髫龄,好登山远眺,竟日始归。师以逃学严责,必令露体受笞。予仿佛忆之,其数不在庚子赔款下也。”某适午餐,而饭喷矣。

    季直尝为袁项城(世凯)师。尺笺往来,项城向以“夫子”称之。既显贵,改称“季老”。迨为元首,更易称为“季兄”。先生以书诘之曰:“公之地位逾高,对某之称谓迹逾卑。师降为老,老易为兄,不知兄又将变为何?”项城不能答。

    曹锟性躁急喜怒,一言不合,便至动手。其任第三镇统制时,有人密告某军械官舞弊营私,曹大怒,立缚之,自打军棍数十。旋悉事莫须有,遂升某为管带,且慰之曰:“吾轻信人言,打尔屁股,良用歉然!今尔屁股已消肿否?谚云:‘越打越发’,已升尔官矣。”

    王壬秋好诙谐,主讲长沙某书院时,有浏阳某增生,释浏字义曰:“浏与快通。”先生援笔批曰:“浏与快通,则浏阳可作快阳矣?快阳有此增生也,何患不快中哉!”

    壬秋入都见项城,呼之曰:“老弟。”项城以壬老称之,先生不悦,尝对人曰:“项城称余曰壬老,不知其祖端敏公甲三与余交綦笃,不称太世叔,而曰老,非礼也!”闻者唯唯。

    汪逆精卫盘踞沪西时,穴居如鼠,而其人雅慕袁世凯,屡以为言。遂亦有人制一联嘲之:“国祚不长,八十几日袁皇帝;封疆何仄,三两条街汪政权。”

    王小航,名照。戊戌政变前,以礼部主事资格条陈新政,劝光绪出洋游学。其提倡白话文,据其自言,约早于胡适之二十年,尝以旧作《廉孝子传》授予副刊发表,记其中有数语曰:“孝子每日对父遗像,依时进盘?茶饭如生时,呼曰:爸爸吃饭啊!爸爸洗脸啊!”以此文体为人作传,当时已目为革命之新兵矣。

    梁鼎芬与章太炎共谈,评可当世之维新人物,梁曰:“康有为霸气纵横,不失为一佳士,惟深沉不可测,传其颇有做皇帝之野心,君识其人,亦谓可信否?”太炎大笑答曰:“君误矣,皇帝人人可做,康有为如仅图为皇帝,尚不足为异,最荒谬者,则其人竟妄想欲为教主也!”

    郭沫若、郁达夫所为文热情奔放,达夫好于文中连用“啊啊”二字,沫若则善用“哟”字,如“妻哟”、“仿吾哟”之类,取二君作品验之,几无页不可得其例证。又吴老稚晖笔调甚辣,亦有一习惯,喜于文中连用“呸呸呸”三字,读时遂益觉声容并茂。有好事者乃作一诗调侃三公,末二语云:“各有新腔惊俗众,郁啊郭哟稚晖呸”也。

    蔡孑民(元培)门生满天下。先生性和易,少言笑,而有时作语极风趣,北大同学会曩在京中,每逢五月四日必盛宴同学而捧先生为上座,年年如此,先生颇惫苦之,一次戏语邻席曰:“吾辈此日真成吃‘五四’饭矣!”一座哑然。

    林畏庐门下有二士,皆权热不可一世,一为徐又铮(树铮),一则梁逆鸿志。梁逆与其兄白原同纳贽林门,而畏翁不喜之,偶见梁作诗有“渐老从亡妾,还翻未读书”句,以为峻刻过甚,非端士之吐属,梁逆亦不甚过从。又铮虽拜门少晚,而执礼甚恭,尝牵引畏翁少子出为小官,畏翁溺爱此子,不能禁也。安福系盛时,或问畏翁:“二门生如何孝敬?”畏翁苦笑曰:“我有一子,一门生教之做官,一门生教之嫖妓而已。”

    太炎先生晚年,性气稍和而态甚庄肃,一日与黄季刚同坐闲话,忽发问曰:“季刚汝试答我,妇人身上诸物,以何物为最美乎?”季刚忍俊不禁,则徐徐答曰:“未知也,先生之见何如?”太炎先生欣然曰:“以我观之,妇人之美,实在双目。”季刚大笑起曰:“人谓先生痴,据此以观,先生何当痴也?”

    章太炎初为俞曲园弟子,后既向心革命,对学术之认识亦一变,遂作《谢本师》之文,否认此一重师弟关系,文载《章氏文钞》中,谲丽可诵。

    周树人、作人旅东京时,从太炎学古文,崇拜先生甚至,作人以古文译欧人名作甚多,即系受太炎之影响,后虽参加陈(独秀)、胡(适之)文学革命之壁营,渐与其师异趣,然师生之谊未绝也。迨太炎依附孙传芳,投壶复古,作人乃仿太炎谢俞氏之例,亦作《谢本师》文,载《语丝》周刊,大诋太炎。

    抗战发动以后,北平群鬼幢幢,作人亦被累于日妇,不能自衤暴其清白,舆论甚不恕之,于是北大某生尝从作人习文艺者,亦作《谢本师》之文,以作人施于太炎者施之作人焉。

    袁世凯既为总统,复谋称帝,欲网罗全国士俊为己助,至少求其不为梗。章太炎先生以此因缘,被征入都。某日行过新华门,忽自拭其目,大声读曰:“新莽门!”同行者皆失色。

    壬寅年,张文襄督鄂时,举行慈禧太后万寿,各衙署悬灯结彩,铺张扬厉,费资钜万。邀请各国领事大开筵宴,并招致军界、学界,奏西乐,唱新编爱国歌。辜鸿铭时在座陪宴,谓学堂监督梁某曰:“满街都是唱爱国歌,未闻有人唱爱民歌者。”梁某曰:“君胡不试编之?”

    辜略一伫思,曰:“余已得佳句四句,君愿闻之否?”曰:“愿闻。”辜曰:“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座客哗然。

    郭筠仙侍郎,名嵩焘,出使西洋,见各国风俗之齐整,回国语人曰:“孔孟欺我也。”

    有客问辜鸿铭曰:“张文襄学之不化,于何处见之?”曰:“文襄帅天下以富强而富强未见,天下几成饿殍。此盖其知有国而不知有身,知有国而不知有民也。即此可见其学之不化处。”

    陈立秋侍郎名兰彬,出使美国。有随员徐某,夙不谙西文。一日,持西报展览颇入神,使馆译员见之讶然曰:“君何时已谙悉西文乎?”徐曰:“我固不谙。”译员曰:“君既不谙西文,阅此奚为?”徐答曰:“余以为阅西文固不解,阅诸君之翻译文亦不解。同一不解,固不如阅西文之为愈也。”

    张之洞胞弟之渊,为候补道,办大厘金、粮台,亏空巨帑,廷寄派大员查办;之渊畏罪,吞金死。梁节庵(名鼎芬)胞弟鼎□,为湖北知县,亦办大厘金,亦因大亏空,吞金自杀。之洞与节庵话及家世,流涕不置,白日看云,无弟可忆也。时有县丞禀见,名梁鼐芬者,之洞持手板,连呼梁鼐芬者三四,不问一语而入,见节庵曰:“汝今有弟矣,梁鼐芬也。”

    张之洞曾谓王湘绮云:“我为博学,君为鸿词,合为一人,始可应博学鸿词考试。”湘绮答曰:“若必如此,又从何处得同考之人?

    王湘绮长公子名伯谅,性极迂拙。其弟子张正阳,则貌愚而心实巧。一日,侍坐湘绮楼,湘绮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是为王伯谅。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是为张正阳。孔子以为难者,我皆教之,难矣!”

    萧少玉为湘绮弟子,尝随湘绮至鄂,便谒张之洞,即为湘绮呈名片。阍者问曰:“老者何人?汝又何人?”少玉答曰:“请谒者王举人,传帖者萧举人。” 之洞俱延入,以上宾礼之。

    湘绮先生在船山时,湖南巡抚陆春江赴衡拜谒,先生不纳。陆去半日,先生买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问,答曰:“前之不纳,示不敢当,后之远追,又以示敬。”

    湘绮先生在船山时,湖南巡抚陆春江赴衡拜谒,先生不纳。陆去半日,先生买小舟追百余里回拜。或以问,答曰:“前之不纳,示不敢当,后之远追,又以示敬。”

    某次课期,王湘绮先生出赋题,某生赋中有“船中一枝曲,曲中是何人”二语。先生批曰:“是耒阳人。”或问其故,答曰:“耒阳驶船人喜吹小笛,此生殆写实非用典。”

    袁氏称帝时期,革命党与反对帝制派,群集上海;而复辟党与清室遗老,亦以上海为中心地,宴会来往,俨然一家,其反对袁世凯则两方一致也。临川李梅庵瑞清曰:“昔赵江汉与元遗山,相遇于元都,一谈绍兴、淳熙,一论大定、明昌,皆为之呜咽流涕,实则各思故国,所哀故不相侔。吾辈麕淞沪,复辟排满,处境不同,其不为李骞期则同,皆不赞成袁氏帝制自为也,吾辈其金、宋两朝人乎!”

    洪宪推翻,黎元洪继任,樊增祥(樊山)以同乡老辈资格,遗书元洪,求为大总统府顾问之流,呈一笺曰:“大总统大居正位,如日方中,朱户重开,黄枢再造,拨云雾而见青天,扫欃枪而来紫气,国家咸登,人民歌颂。愿效手足之劳,得荷和平之禄。如大总统府顾问,谘议等职,得栖一枝,至生百感。静待青鸟之使,同膺来凤之仪。”元洪接此函,遍示在座诸人曰:“樊樊山又发官瘾。”

    某进士公见人读《史记》,问为何人所著,答曰:“太史公。”进士曰:“太史公是那科翰林?”

    孙文与人言反清复明,尚有不了解者,孙文即举示制钱正面之“某某通宝”,问曰:“汝等识此字乎?”曰:“能识。”又举反面满洲文示之,则曰:“不识。”

    欧洲大战初起,德国雄风一世,威震世界。世凯乃一切师承德制。其练兵也,军中步法,令改用德御林军步伐。其训将也,选将皆用留德陆军学生。其选制服也,先由家庭改革,诸子皆着德国亲王陆军制服,照相颁示。其教子也,圈出荫昌为诸子德语教师。其每日呈进居仁日览,亦译奉《德皇威廉本纪》一纸。乃至于蓄须,府中文武军官,咸模仿世凯嗜好,蓄威廉二世八字牛角须。醉心德制,无所不至,心感德皇助成帝制也。

    章太炎民元往北京,一见参谋次长陈二庵,即曰:“此中国第一等人物,然他日亡民国者,必此人也。”闻者以为妄,而二庵恨之刺骨。其串通共和党胡、郑诸人诱章入京,安置龙泉寺,软禁北京,皆二庵所为也。太炎死,二庵曰:“太炎云殁,世间无真知我陈某为何如人者。太炎真知我,我亦真知太炎。彼陆朗斋谓得章太炎作一篇文字,胜过用十万兵马,犹轻视太炎耳;我则谓太炎一语,足定天下之安危也。”乃亲作挽联,寄往苏州,联云:“囊括大典,整齐百家,否岁值龙蛇,千载修名君比郑;人号三君,国推一老,抗颜承议论,世间北海亦知刘。”未联即指章太炎人物月旦语。

    陆朗斋,名建章,为袁世凯军政执法处处长。太炎被囚龙泉寺时,朗斋送之入寺,骑马前导过市。人问陆何故尊重太炎若此,陆曰:“他日太炎为我草一檄文,我可少用十万兵马,安得不尊重?我对太炎曲尽礼貌,自为表示,不与陈二庵同流也。”

    黄季刚与人争论音韵,击案怒辩,忽来巨雷,震屋欲动,季刚不知何往,寻之,则蜷踞桌下。咸曰:“何前之耻居人后,而今之甘居人下也?”季刚摇手曰:“迅雷风烈必变。”

    季刚少溺女色,晚更沉湎于酒,垂危呕血盈盆,仍举酒不已。醉中狂骂,人不能堪。人常规之曰:“学者变化气质,何子学问愈精,脾气愈坏,不必学汪容甫也。”季刚曰:“予乃章句之儒。”

    吴兴沈尹默与刘成禺、汪旭初善,一日语二人曰:“汝与我及汪旭初,他日落泊,有一合伙生意可做;三人同往苏州玄妙观,汝高坐当门说书,我东列书案卖字,旭初西列画案卖画。汝以说书召集顾主,说至重要神妙处,暂休息,予与旭初开场卖书画。卖毕再说,说停又卖,可成三人佳话。”

    戊戌难时,谭嗣同、康广仁(康有为之弟)、林旭及杨深秀等,悉见捕,以八月十三日弃市。就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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