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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这里好像前一章,说的是一句古话,灾难使人结识陌生的共患难的人。还包括匹克威克先生对塞缪尔-维勒先生的出奇而惊人的宣告

    匹克威克先生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头一眼看见的就是塞缪尔-维勒,他坐在一只小小的黑色皮箱上,显然是在极其出神的状态中密切地注视着的史门格尔先生的魁梧的身体;而史门格尔先生呢,他已经穿好了一部分衣服,坐在自己的床上,毫无希望地想拼命用眼光把维勒先生瞪得张惶失色起来。我们说毫无希望地拼命想要,是因为山姆继续目不转眼地用那种把史门格尔先生的帽子、脚、头、脸、腿和胡子的一目了然的眼光看着他,带着极其满意的表示,不过对于史门格尔先生本人的感想如何却没有在意,正如他是在观察一具木头雕像或者一个肚子里塞着草的盖-浮克斯[注]一样。

    “得啦,你将来还会认识我吗?”史门格尔先生说,皱一下眉头。

    “我发誓走到天边我都认得出你了,先生,”山姆答,兴冲冲地。

    “不要对一位绅士无理,先生,”史门格尔先生说。

    “一点也没有,”山姆答。“如果他醒了之后你对我这样说,我就会摆出至高无上的有礼貌了!”边话隐隐约约地暗示文门格尔先生并不是绅士,使他发起火来。

    “弥文斯!”史门格尔先生说,带着激昂的神情。

    “还有什么花样?”那位绅士从他的床上回答说。

    “这鬼家伙是什么人?”

    “嗨,”弥文斯懒懒地从被子下面往外看看说,“我得问你呀。他到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史门格尔先生答。

    “那么把他赶下楼去。对他说,在我起来去踢他之前不要妄想爬上来,”弥文斯先生接过去说;作了这暗暗提醒人的忠告之后,那位高尚的绅士就又睡觉了。

    这谈话透露出分明快要打架的征兆,匹克威克先生认为到了该插嘴的时候了。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

    “先生,”那位绅士答应。

    “昨天夜里以来发生了什么新的事情没有?”

    “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先生,”山姆答,瞥一眼史门格尔先生的胡子:“最近流行的这种空气倒是有利于杂草的生长,长起来怕死人;不过除了那个例外的事情,一切都平静得很。”

    “我要起来了,”匹克威克先生说:“给拿我些干净衣服。”

    不管史门格尔先生可能抱着怎样的敌意,他的思想却由于皮箱的打开而很快转换了方向;那里面的东西好像使他立刻对匹克威克先生产生了最大的好感,不仅对匹克威克先生,对山姆也一样,所以他赶紧抓住时机,用大得足以使那位怪人听见的声音宣称他是真正的彻头彻尾的怪人,因此正是中他的意的人。至于对匹克威克先生呢,他对他所怀着的挚爱更是无限了。

    “现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效劳吗,我的亲爱的先生?”史门格尔说。

    “我想没有,多谢你了,”匹克威克先生答。

    “没有衬衣要送给洗衣妇去洗吗?我知道外面有一个讨人喜欢的洗衣妇,一个星期来两次取我的衣服;而且,该死!——什么鬼运气呀!——今天正是她要来的日子。我把那些小东西和我的放在一起吧?不用客气了。混账王八旦!如果一个绅士倒了楣,却不肯稍为牺牲一点来帮助另外一位同样处境的绅士,那么他还有什么人性呀?”

    史门格尔先生这么说着,同时把身体尽可能往皮箱那里移动,做出极其热情而毫无私心的友爱表情。

    “你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给仆人去洗吗,我的好人,有吗?”史门格尔先生继续说。

    “什么都没有,我的好朋友,”山姆抢着回答说。“也许让我们中间的一个去干,不去麻烦仆人,这对于大家都有好处呢,就像教员在那些小少爷反对挨厨司的鞭打的时候说的罗。”

    “没有什么东西要放在我的小箱子里送给洗衣妇吗?”史门格尔撇开山姆对匹克威克先生说,态度有点狼狈。

    “什么都没有,先生,”山姆反驳说:“恐怕实际上那小箱子一定被你自己的东西塞满了吧。”

    这话还附带着看看史门格尔先生的这一部分服装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衬衣的外貌是洗衣妇的技巧的一般的考验可——使他不得不转过身去,而转匹克威克先生的钱袋和衣箱的念头,无论如何在目前是只好放弃了。因此他怒冲冲地走出房间到网球场去,把昨夜买的雪茄抽了两支,算做一顿简便而有营养的早餐。

    弥文斯先生是不会抽烟的人,而他的杂货铺零星物品的账也已经写到了石板底下,并且已经“转”到另外一面,就继续留在床上,照他自己的话来说,“用睡觉来贴补。”

    匹克威克先生在毗连着咖啡间的一个小房间——那小房间被题了“雅座”这个堂皇动听的名字,里面的暂时有个人因为付一小笔额外费用的原故,就可以享受一种说不出的利益,在里面听得到那个咖啡间里的一切谈话——用过早餐,并且派了维勒先生去办什么必要的差使以后,就走到“门房”去找洛卡先生商量他将来的住处。

    “住处吗,呃?”那位绅士说,参考着一本大簿子。“那有的是啊,匹克威克先生。你的同房票是在三楼二十七号。”

    “呵,”匹克威克先生说。“我的什么,你说?”

    “你的同房票呵,”洛卡先生答:“你懂不懂?”

    “我不懂,”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说,微笑一下。

    “嗳,”洛卡先生说,“那是明明白白的啊,你在三楼二十七号有一张同房票,那房里的人们就是你的同房。”

    “他们人很多吗?”匹克威克先生问,犹疑不安地。

    “三个,”洛卡先生答。

    匹克威克先生咳嗽一声。

    “他们中间有一个是牧师,”洛卡先生说,一面说一面在一小片纸头上填写什么:“另外一个是屠夫。”

    “哦?”匹克威克先生喊。

    “一个屠夫,”洛卡先生重复一遍;把笔尖在写字桌上一敲,以便医治它书写不便的毛病。“他原来是条多么彻底的好汉呀!你记得汤姆-马丁吗,南迪?”洛卡先生对门房里另外一个男子说。那人正用一把二十五刃的小刀子削鞋子上的泥。

    “我想是我记得的,”被问的人回答说,在人称代名词上用了很强的重音。

    “哎呀!”洛卡先生说,慢腾腾摆着头,茫然凝视着面前的铁栏窗户外面,就好像沉醉地回忆着他青年时代的什么和平情景:“他在码头旁边的狐狸揍那运煤夫的事就像是昨天哪。我觉得我现在还能够看见他由两个守街的人扶着走在海滨路上,伤痕使他清醒了点儿,右眼皮上敷了药,贴了褐色纸,还有那只后来咬了那小孩子的可爱的恶狗跟在他后面。时间真是多古怪的东西阿,是不是,南迪?”

    听他说话的那位绅士,似乎是沉默寡言喜欢深思的那一类人,仅仅应了一声;洛卡先生抖抖身子骗走了刚才不自觉中露出的诗意而忧郁的思绪,屈尊用来搞生活上的繁琐事务,重新拿起笔来。

    “你知道第三位是什么人吗?”匹克威克先生问,关于他的未来伙伴们的这种描写并不十分令他满意。

    “那个辛普孙是什么样的人呢,南迪?”洛卡先生对他的同伴说。

    “哪个辛普孙?”南迪说。

    “就是这位绅士要去和他同住的、三楼二十七号里面的那个啊。”

    “啊,他呀!”南迪回答说:“他什么也算不上。以前是个卖假药的:他现在是个跛子。”

    “啊,我想起来了,”洛卡先生答,阖上那本簿子,把那一小片纸头放在匹克威克先生手里。“那就是票子,先生。”

    对于他的身体的这种简捷的处置,使匹克威克先生非常摸不着头脑,他走回监房,脑子里盘算怎样做才好。然而他相信,在采取任何措施之前,还是先去看看那些提出和他住在一起的三位绅士,并且和他们谈谈为好,于是他一直向三楼走去。

    他在过道里摸索了一阵,并且试想在昏暗的光线里辨认各个房门上的号码,终于还是问了一个酒店杂役,他正好在从事早晨收拾酒具的工作。

    “二十七号是哪一间呀,朋友?”匹克威克先生说。

    “过去第五个门,”酒店杂役答。“门上用粉笔画着一个人,绞死了,还抽着烟斗。”

    匹克威克先生依照这个指示慢慢沿着过道前进,直到遇到上述样子的“一位绅士的肖像”之后,就用食指的关节在他的脸上敲起来——先是轻轻地,后来响些。这样重复了几次却毫无效果以后,他就冒昧推开门向里窥视。

    房里只有一个人,他正倚在窗口,几乎失去平衡地探身窗外,非常执着地拼命往下面运动场上他的一个知己朋友的帽顶上吐口水。无论说话、咳嗽、打喷嚏、敲门,或者任何其他的吸引注意力的办法都不能使这人觉察来了客人,所以匹克威克先生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就走到窗口前面,轻轻拉拉他的上衣的燕尾。那人很迅速地缩回头和肩膀,对匹克威克先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用生气的声调问他有什么——这里是个骂人字眼——事。

    “我想,”匹克威克先生说,看看他的票子,“我想这里是三楼二十七号吧。”

    “怎么样?”那位绅士答。

    “我因为接到这片纸头所以到这里来的,”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说。

    “拿来瞧瞧,”那位绅士说。

    匹克威克先生照办了。

    “我觉得洛卡是应该叫你到别的地片去住的,”辛普孙先生(因为他真是一条腿)像是很不满意地停顿了一阵之后说。

    匹克威克先生也觉得如此;但是,在那情形之下,他认为最安全的办法是保持沉默。

    辛普孙先生随后默默想了一会儿,于是把头探到窗外,打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大声叫唤了几个什么字眼,重复了好几次。是什么字眼,匹克威克先生听不出;不过他推想那是马丁先生的别号,因为下面的场子上有许多绅士立刻开始大叫“屠夫”!并且模仿着社会上这种上层的阶级惯于每天用来使人知道他们出现在广场栅栏附近的那种声调。

    随后的事情证实了匹克威克先生的印象的正确性;隔了几秒钟,一位按他年龄来说未免胖得过早的绅士,穿着作买卖人穿的蓝斜纹布上衣,圆头的高统靴子,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房间,后面紧跟着另外一位绅士,穿的是非常褴褛的黑衣服,戴一顶海豹皮帽。后面这一位,上衣用钮扣子和别针交错着一直扣到下巴底下,有一张很粗的红面孔,看上去像个喝醉了的牧师,而他的确是喝醉了。

    这两位绅士轮流看了匹克威克先生的住宿券之后,有一位表示说那是“捣蛋”,另一位确信那是“一个麻烦”。

    他们用这些非常通俗易懂的字眼发表了感慨之后,就在难堪的沉默中对匹克威克先生看看,并且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

    “真气人,我们三个人正睡得舒舒服服的,”牧师说,看看那三张床各自用毯子卷起来的污秽的被褥;它们在白天占据着房间的一角,形成一条板子似的东西,上面放了用普通的带蓝花的黄色陶器制成的、裂了缝的旧脸盆、水罐和肥皂盒,“真气死人。”

    马丁先生用更强硬一些的字眼表示了同样的意见;辛普孙先生呢,用许多没有任何实质名词的咒骂言语“大放牢骚”之后,就卷起衣袖来开始洗菜做饭了。

    当这事正在进行之际,匹克威克先生观察了污秽不堪和浊闷不堪的房间。那里没有地毯、帏幕或窗帘的痕迹。甚至一个壁厨也没有。毫无疑问,即使有一个的话,也没有多少东西可放;不过,虽然东西的种类少,数量小,却还是有面包渣、干酪片子。湿手巾、肉屑、衣服、残缺不全的陶器、没有喷嘴的风箱,也没有尖的烤叉之类,散乱的放在三个无所事事的男子共同起居和睡觉的小房间里,呈现出叫人看来很不舒服的景象。

    “我想这是有办法解决的,”沉默了很久之后,屠夫说。“你觉得罚款怎么样呢?”

    “请你原谅,”匹克威克先生答。“你说的什么?我不大明白。”

    “你觉得罚一点钱行吗?”屠夫说。“正规的同房费是两个半先令。你出三个先令吧。”

    “——还加上一个六便士的银币,”做牧师的绅士说。

    “行,那也没有关系;不过每人多两个便士罢了。”马丁先生说。

    “那你觉得怎么样?我们一星期罚你三先令六便士。来吧!”

    “还要请一加仑啤酒,”辛普孙先生附和着说。“喂!”

    “当场喝下去,牧师又接着说。“来吧!””

    “我真的不懂这地方的规矩,”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所以你们的话我还是不明白,我能够住在别的地方吗?我想是不能的吧。”

    听了这种问话,马丁先生带着极其惊讶的对他的两个朋友看看,随后三位绅士各自用右手的大拇指朝左肩膀上面一挑。这个动作有一个不充分的解释,就是那非常不成文的话“不见得吧”;它由若干位惯于一致行动的女士们或绅士们执行起来的时候,有非常优雅和活泼的效果;这说法带着一种轻松和打趣的讽刺意味。

    “能够!”马丁先生重复匹克威克先生的话,带着一种怜惘的微笑。

    “唉,假如我那样不懂人情世故,我就会吃了我的帽子,还会把扣子吞下去,”做牧师的绅士说。

    “我也会这样,”好运动的那位,严肃地加上一句。

    说了这种序言之后,三位同房者就一口气告诉了匹克威克先生,金钱在弗利特正和在外面一样;他要什么,就几乎立刻就能使他得到;如果他有钱,并且不反对花钱,那么他只要表示愿意独自住一间房子,他半小时之内就可以占有一间,并且还有案具和装备。

    随后,大家分手了,双方都很满意,匹克威克先生重新走回门房,那三位同伴呢,走到咖啡间,去花掉那位牧师由于令人赞赏的精明和远见而特地向他借来的五先令。

    “我知道嘛!”匹克威克先生把回去的目的说明之后,洛卡先生说,并且格格地笑了一声。“我不是说过吗,南迪?”

    那把万能小刀的哲学气的主人咕嗜着肯定地回答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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