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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把匹克威克先生引到人生的伟大戏剧中一个新的、并且是并不乏味的场面里

    匹克威克先生在巴斯逗留的时间过得很平常,没有发生什么重要事情。三一开庭期[注]开始了,在它的第一周结束,匹克威克先生和朋友们回到伦敦;他照样由山姆侍候着径自到了他在乔治和兀鹰的下处。

    他们到了以后的第三天早上,满城的大钟会别打着九下、总共大约有九百九十九下的时候,山姆正在乔治广场散步,忽然看见一辆新喷了漆的古怪车子驶了过来,从车上很敏捷地跳下一位古里古怪的绅士,随手把缰绳丢给了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胖子;那位古里古怪的绅士好像生来就为了坐那车子的,那车子也像是特地做了给他坐的。

    那车子不是普通两轮单马车,也不是那种有高座及特别边的两轮马车。既不是有两只背对背座位的两轮单马车,也不是农用双轮轻马车,又不是两轮有篷轻马车,又不是处刑时用的那种两轮轻马车。但是各种车辆的特性它却似乎兼而有之。它漆的是浅黄色油漆,车杠和轮子漆的是黑色油漆,驾车的人按照正统派的行家风格坐在叠得比扶手高出约两尺的坐垫上。马是一匹栗色马,极漂亮的牲口;可是有一种浮华轻佻的风度,跟那车子和他的主人是调和得令人赞叹不已的。

    主人是四十来岁的男子,长着一头黑头发和细心梳理好的胡须:穿戴得非常华丽:戴了大量的珠宝饰物——全都比一般绅士们通常戴的要大三倍多的光景——外面再加上一件粗质地的大衣。他下车就把左手插进大衣的一只口袋,同时用右手从另外一只口袋里掏出一条非常耀眼的丝手绢,用它擦一擦靴子上的一两点灰尘,然后把它捏在手心里,大模大样地走进了胡同。

    山姆在这人下车的时候还注意到一个穿着掉了几只扣子的棕色大衣的褴褛相的男子,他本来是在街对面藏藏掩掩地走着,这时穿过马路走到车子附近站住不动了。山姆对于那位绅士光临的目的不只是怀疑,因此就在他前面先走到乔治和兀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站在大门的中心。

    “喂,我的好家伙!”穿着粗大衣的人用傲慢的口气说,同时想要推开山姆走进去。

    “喂,先生,什么事情呀?”山姆回答说,并挡在他前面。

    “嘿,别来这一套,我的家伙;这样对我是不行的,”粗大衣的所有者抬高了声音说,脸色发白。“来,斯毛奇!”

    “什么毛病呀?”穿棕色大衣的人恶狠狠地说,他在交换那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里已经慢慢地溜进胡同来了。

    “不过是这个青年人无礼取闹罢了,”那个首脑说,又推了山姆一把。

    “得啦,别胡闹了,”斯毛奇咆哮说,也推了山姆一把,推得比较重。

    这最后一推产生了那位老练的斯毛奇先生打算造成的效果;因为,急于回敬的山姆正把那人的身体往门框上挤的时候,那首脑溜进去到柜台那边去了:山姆和斯毛奇先生对骂了几句之后,也就跟了进去。

    “早安,我的亲爱的,”那首脑对柜台里的年轻女人说,带着澳洲湾的大方和新南威尔士的文雅[注],“匹克威克先生的房间在哪里呀,我的亲爱的?”

    “带他上去,”女子对一个茶房说,答话的时候竟不屑于对那装束华丽的男子再看一眼。

    茶房答应着领路上楼,穿粗大衣的人跟着他,山姆又跟着他,一面上楼一面尽情做了种种表示极其鄙夷的姿态;使仆役们和其他的旁观者们说不出地满意。害着哑了嗓子的咳嗽病的斯毛奇先生留在下面,在过道里吐痰。

    来得太早的来客由山姆跟着走进房间的时候,匹克威克先生还熟睡在床上。他们进房的声音惊醒了他。

    “刮脸水,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在崎幕里面说。

    “马上就把你刮光,匹克威克先生。”客人说,拉开床头的一片帏幕。“关于巴德尔的案子,我带来强制你执行的命令——这是拘票——民事高等裁判所的——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你会光临寒舍的吧。”那位执行官的顾员——原来他是这样一位人物——在匹克威克先生肩膀上友善地拍了一下,把名片向被单上一扔,从背心口袋里拿出一根金牙签来。

    “姓南比,”匹克威克先生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戴起来看名片的时候,那位执行官的代表说。“南比,贝尔胡同,科尔门街。”

    这时,一直把眼睛盯着南比先生的油光发亮的海狸皮帽子的山姆,插嘴说:

    “你是个教友会会员[注]吗?”山姆说。

    “在我和你办完交涉之前,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那位愤愤然的官吏回答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教训你懂点规矩的。”

    “谢谢罗,”山姆说。“我也会同样地对付你呢。脱了帽子吧。”说着,维勒先生就用极其熟练的手法把南比先生的帽子扔到了房间的那一头,这一下子来得那么快,而且几乎使他把金牙签吞了下去。

    “你看呀,匹克威克先生,”惊慌失措的官吏喘着气说。“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在你的房间里被你的仆人欧打。我受肉体的威胁。我要你作见证人呀。”

    “什么见证都不要作,先生,”山姆接上说。“你把眼睛闭紧了,先生。我要把他摔到窗户外去,只可惜跌不了多远,因为外面有铅板。”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用发怒的声音说,在那时他的随从正做出种种敌意的表示,“假使你再说一句话,或者对这个人加以一点干涉,我马上就辞退你。”

    “可是,先生,”山姆说。

    “闭嘴,”匹克威克先生打断他的话,说。“把那帽子拾起来。”

    但是这件事山姆却毅然决然地拒绝执行;当他受了主人的严厉叱斥之后,那位迫不及待的官吏自己屈尊去拾起来了,同时对山姆发泄了一大堆种类繁多的威胁的话,但是那位绅士泰然由着他去骂:只是说,如果南比先生高兴把帽子再戴上的话,他就要再把它敲掉。南比先生呢,也许觉得这种办法可能会给他惹出麻烦,所以拒绝加以引诱,接着就喊斯毛奇上来。南比先生告诉他,逮捕工作已经完成,他只要等犯人穿好衣服,于是自己大摇大摆出去,乘着车子走了。斯毛奇用倨傲的态度要求匹克威克先生:“尽可能爽快些,因为我正是忙的时候,”就拉了一张椅子在门口坐下,等他穿戴好。于是山姆被打发出去雇一辆出租马车,三个人坐上去向科尔门街出发。路程幸而不远;因为斯毛奇先生除了没有动人的谈话才能以外,而且,由于我们在别处提过的他那身体方面的缺陷,使他成为一个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决不讨人欢喜的同伴呢。

    马车驶进一条既窄又黑的街上,在每只窗户都安着铁栏干的一座房子前面停了;门柱上写着名字和官衔:“南比,伦敦执行官的属员”;一位可能被看作斯毛奇先生被遗弃的孪生弟兄的绅士开了内室的门,他有一把大钥匙随身带着,于是匹克威克先生被引到“咖啡间”里。

    这咖啡间是一间前房;它的主要特征是布满新鲜的沙土和腐臭的烟草味,匹克威克先生对他进去的时候已经坐在里面的三个人行了个礼,打发山姆去通知潘卡以后,就退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一里,怀着几分好奇心打量他的新同伴们。

    其中之一是一个只有十九岁或者二十岁的孩子,那时候虽然还不到十点钟,他正在喝掺上水的杜松子酒,抽着雪茄:从他的红肿的脸色看来,这两种娱乐是他过去一两年之内经常热心从事的。在他对面,用右脚的靴尖在抖动炉火的,是一个粗鲁的大约三十岁的青年人,有一张病容的脸孔和沙哑的嗓子:显然是深通世故的,并且有种迷人的放荡不羁的派头,那是从酒店里和低级的弹子台上得来的。这房里的第三位房客是一个中年男子,穿了一套很旧的黑色衣服,他的样子看起来苍白而。惭淬,不断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时时停下来非常焦急地望望窗外,好像在等什么人,然后又重新走动。

    “今天你最好还是借我的剃刀用一用吧,艾厄斯莱先生,”拨炉火的人说,一面对他的朋友的那个孩子丢了个眼色。

    “谢谢你,不啦,我用不着;我想在个把钟头之内我就会出去了,”那一位匆匆回答说。随后走到窗口,又一次失望而归,深深叹了一口气,就走出了房间;一看这情景,另外那两位发出一阵大笑。

    “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事情,”那位贡献出剃刀的绅士说,他的名字叫普拉斯。“从来没有!”普拉斯先生咒骂了一声来证实他的判断,然后又大笑起来,那个孩子呢(他认为他的同伴是世上最出色的人物之一),当然也笑了。

    “你简直想不到吧,”普拉斯对匹克威克先生说,“那家伙在这里到昨天就是一个星期,没有剃过一次胡子,因为他觉得他有把握半个钟头之内就出去,所以他以为不妨到了家里再剃。”

    “可怜的人!”匹克威克先生说,“他脱离苦难的机会真的那么大吗?”

    “见鬼的机会,”普拉斯答:“他连半点机会也没有。十年之后上街走走的机会还谈不上呢。”说着,普拉斯先生鄙夷地弹一弹手指,拉铃叫人。

    “给我一张纸,克鲁基,”普拉斯先生对侍者说,从那人的服装和普通的样子看来,像个介乎破产的畜牧家和破产的牛羊贩子之类的人:“还要一杯掺水白兰地,克鲁基,听见没有?我要给我的父亲写信,我一定要喝一点刺激的东西,否则就不能够有声有色对老家伙吹一通了。”那年轻的孩子听了这句滑稽可笑话当然又捧腹大笑起来,几乎是无需论说的罗。

    “对的,”普拉斯先生说。“不要丧气。有趣儿啊,是吗?”

    “妙!妙极了!”年轻的绅士说。

    “你总算有种,你有种,”普拉斯说。“你倒真是见识过点儿世面的。”

    “我相信我是见识过点儿的!”孩子答。他透过酒吧间的污秽的玻璃窗见识过阿。

    这段对话,以及说这话的两个人的神情和态度,都使匹克威克先生觉得极其讨厌,所以正打算探问一下,他能否弄到一个私人房间坐坐,这时进来了两三个上等人派头的陌生人;孩子一看见他们,就把雪茄向火里一丢,嘘嘘地告诉普拉斯先生他们是来替他“解决问题”的,就跟他们坐到房间那头的一张桌上去了。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像青年绅士所预料的那么快就可以解决;随着来的是一场很长的谈话,匹克威克先生不可避免地从里面听到些发怒的片断,说到放荡的行为和三番五次的饶恕。最后,其中一位最年长的绅士很清楚地说到什么自十字街,那青年绅士一听这话,尽管他是“好样的”和“你有种”,而且还见识过世面,却把头伏在桌子上号陶大哭起来。

    这青年人的勇气的突然垮台,和声音的大为低下,使匹克威克先生非常满意,于是他拉铃叫来了人,依他自己的要求,被领到一个私人卧室里,那里有地毯、桌子、椅子、食器橱和沙发,还陈设了一面穿衣镜和几幅古旧的版画。他在这里有机会听到南比太太在他的头上弹奏一只方形钢琴,同时他的早餐也在准备着;后来早饭开来的时候,潘卡先生也来了。

    “啊哈,我的好先生,”那矮小的人说,“到底被抓住了,呢?唉,唉,我倒不觉得难过呢,因为现在你会明白这种行为的荒唐了。我已经把法院开出来的诉讼费和赔偿金的总数记下来了,我们还是马上付了不耽搁的好。我相信,南比先生这时候已经回家了。我的好先生,你说是我签支票还是你签?”矮小的人一面说一面装作愉快地搓着手,但是对匹克威克先生脸上一看,忍不住向山姆-维勒丢去一种失望的眼光。

    “潘卡,”匹克威克先生说,“我请你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看留在这里没有多大好处。所以我打算今天夜里就进监狱。”

    “你不能上白十字街去呵,我的好先生,”潘卡说。“不可能!一间牢房里有六十张床;而且铁门在二十四小时之中有十六小时开着。”

    “假使能够的话,我愿意到别的牢里去,”匹克威克先生说。“假使不能够,我只好在那里面尽量对付了。”

    如果你一定要到什么地方去坐牢的话,我的好先生,你可以到弗利特去,”潘卡说。

    “行呀,”匹克威克先生说。“我吃过早饭就走。”

    “慢着慢着,我的好先生;一点也不需要这么拼命地赶进那大多数人只想出来的地方阿,”好脾气的矮小代理人说。“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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