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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匹克威克外传最新章节!

    包括对集合在孔雀饭店的一群人的简单的描写,和一个旅行商人讲的故事

    把观察政治生活的倾轧和骚乱的眼光转移到私生活的和平的静穆之中,这是非常愉快的。匹克威克虽然实际上对于两方都没有怀着多大的党派观念,但他是被卜特阁下的热忱激动起来了,所以把他的全部时间和注意力都注入了上一章所叙的事情上——上一章的描写我们是根据他自己的备忘录编出来的。就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文克尔可也没有闲着,他的全部精力都献给和卜特太太作愉快的散步和短程的郊游了;卜特太太呢,从不放弃积极利用这种机会来当她单调的厌恶的生活的调色板。这样,这两位绅士在编辑先生的家里完全搞熟了,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只得自寻快活。他们对于公共事情很少感兴趣,主要只能用孔雀饭店里能有的娱乐来消磨时间,但这也不过是在一层楼上打打弹子和在后院里的隐僻地方玩玩九柱戏罢了。这两样娱乐的科学和奥妙,却是挺深的,非一般人所想象的,他们呢,由于精通这类消遣的维勒先生的传授,逐渐入了门。因此,虽然他们是大大地失去了和匹克威克在一起的安慰和益处,却还能够消遣时间,使时间不致于烦闷他们。

    然而,在一天晚上,孔雀饭店却显出了那么大的吸引力,竟使这两位朋友谢绝那位虽然令人生厌、然而确实有天才的卜特的邀请。这天晚上,“商人房间”里聚集了一群交际场中的重要人物,他们的特征和态度是特普曼先生所乐于观察推磨的;他们的言行是史拿格拉斯先生所喜欢记录下来的。

    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商人房间通常是怎么一种地方吧。孔雀饭店的商人房间和其它的商人房间在形式上没有什么差别:这就是说,那是一间看上去没有陈设什么的大房间,里面的家具在比较新的时候无疑要好一些,中间是一张大桌子,角落里是许多比较小的桌子,还有各种各样形式不同的椅子以及一条旧的土耳其地毯,它和地板的大小的比例大约等于女人的一方手绢和一所岗亭的地板的比例。一两张大地图贴在墙上,权当装饰;有几件褪色的粗劣的大衣,上面带着绞成一团的披肩,在一个角落里的一长排衣帽钉上悬挂着。壁炉架上摆设了一个木制的笔墨盘,一支断笔杆和半片干胶和一本道路指南及一本没有封面的州志静静地躺在里面,一条放在玻璃棺材里的鳟鱼的尸体横陈着。空气里充满烟草气味,烟草的烟使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暗昧的色泽,尤其是那些遮窗子的积满了灰尘的红色窗帘。食器架上乱堆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最刺眼的是几只布满云状花纹的鱼露调味瓶,两只御者坐垫,两三根鞭子,两三条旅行技巾,一盘刀、叉和芥末。

    选举结束之后的那天晚上,特普曼和史拿格拉斯和酒店里其他几个暂时的住客就坐在这房间里抽烟和喝酒。

    “喂,绅士们,”一个强壮的、大约四十岁的人说,他只有一只眼睛,但那却是只闪亮的黑眼睛,闪烁着流氓气的表情,诙谐而高兴:“我们高贵的诸公,绅士们。我提议为祝我们大家健康,并且祝我讨玛丽的欢喜而干一杯。呃,玛丽呀?”

    “滚你的蛋吧,你这坏东西,”女侍者说,然而显然并非不高兴这个恭维。

    “不要走呀,玛丽,”黑眼睛的人说。

    “不干你事,没规没矩,”女侍应说。

    “没有关系,”独眼的人对着向外走出去的女侍者叫着说:“我过一会儿就出来的,玛丽。不要伤心呀,宝贝。”说到这里他完成了一个不很困难的动作,就是用他的独眼向在座的大家一霎,这使一位脸孔肮脏的、嘴里衔着泥烟斗的、大岁数的人物大为高兴。

    “女人真是妙得很,”那脏脸的人停了一会儿之后说。

    “啊!一点不错,”一个正在抽雪茄的红脸的人接着道。

    点明这哲学道理后,又停顿了一下。

    “可是世上还有比女人更妙的东西哪,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那黑眼睛的人说,一面慢吞吞地装上他的斗子极大的荷兰大烟斗。

    “你结婚了没有?”脏脸的人问。

    “不能算结了婚。”

    “我想就没有嘛。”说到这里,脏脸的人因为自己说的这句反驳的话得意洋洋;有一位声调殷勤而脸色温和、对于任何人都随声附和的人附和着。

    “绅士们,总而言之,”热情的史拿格拉斯说,“女人是我们生命的最伟大的支柱和安慰啊。”

    “是呀,”那位温和的绅士附和着。

    “至少在她们高兴的时候,”脏脸的人插嘴。

    “这是确实的,”温和的人说。

    “我否认这种论断,”史拿格拉斯先生说,他的思维飞到爱米丽-华德尔身上去了,“我抱着鄙视——抱着愤慨——否认这论断。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任何反对女人——就是为反对女人而反对女人的话;我肯定地说,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大丈夫。”史拿格拉斯从嘴里拿下雪茄,用握紧的拳头把桌子使劲一捶。

    “这个意见很有理由的,”温和的人说。

    “这里面有一点是我所否认的,”脸孔肮脏的那人插嘴说。

    “你所说的,的确也有真理的一面,阁下,”温和的人说。

    “祝你健康,阁下,”独眼的旅行商人说,对史拿格拉斯表示嘉许地点一点头。

    史拿格拉斯领了他的情。

    “我总是欢喜听到好的议论言语,”那旅行商人继续说,“欢喜听像这样精辟的议论;非常有益处的;但是这关于女人的小小争论使我想起了我的一个老伯父讲的一个故事,因为想到这个故事,所以我才说我们有些时候会碰到比女人更妙的东西。”

    “这故事倒挺有听头,”衔了一支雪茄的红脸的人说。

    “想听吗?”是那继续吸大口烟的商人的仅有的回答。

    “我也想听,”特普曼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他永远是急于要增加他的经验的储备量的。

    “你们想吧,那么,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不,我不讲。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眼光里带点流氓气的人说着,他那个器官显得比以前更流氓气了。

    “假使是真实的故事,我肯定相信你所说的了,”特普曼说。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跟大家说说,”那个旅行者说。“你们听说过别尔逊和斯伦这个大商号吗?其实有没有听说过并没有关系,因为这店早关门大吉了。那是在八十年前,有一个到商号去的旅客在那里碰到一件事情,他是我的伯父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是我的伯父把这故事告诉我的。名字很奇怪,不过他总是把它叫做

    旅行商人的故事而且他总是这样讲的:

    “一个寒冷的冬季的傍晚,大约五点钟时,天色已昏暗起来,可以看到通过玛尔波洛同到布列斯托尔去的路上有一个坐着小马车的人鞭策疲惫的马在前进,我说可以看到,而且我相信任何人——除非是个瞎子——走过那条路的话,是一定会看到的;可那天的天气特坏,夜是那么寒冷潮湿,路上除了水之外别无他物,所以那个旅行者在马路当中摇摇晃晃地前进,那可真寂寞和凄凉得很。那冒看恶劣天气的红轮子土色小马车,还有那泼妇似的、臊脾气的、快步奔着的栗色母马,就像屠户的马和劣等的邮局小马的杂种,这些,要是那一天有任何旅行商看到的话,他一定立刻就晓得这个艰苦旅行者不是别人,正是伦敦卡泰顿街别尔逊和斯伦大商号的汤姆-斯马特。可惜的是没有任何旅行商看到,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回事;所以汤姆-斯马特、他的红轮子土色小马车和那泼妇似的快步跑着的母马就这样前进着、前进着,他们之间的秘密,别人谁也不知道。

    “哪怕在这凄惨的世界上,比大风大雨里的玛尔波洛同舒眼些的地方,还是有很多哪;假使你在一个阴晦的冬天晚上,在倾泻的大雨下,走在崎岖泥泞的路上,亲身尝尝这种滋味,你就相信这句话的道理了。”

    “那风啊——不是在路上迎面吹过来,或者从背后吹过来——固然这已经够坏的了——而是一直横着吹过马路,把雨斜打下来,就像人们在学校里用尺画在抄本上让孩子们照着写字的外线似的。有的时候它会停一阵子,旅行的人不免自骗自地以为它是因为被早先的刚猛劲儿弄得累了,所以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去休息了,谁知道“呼!”的一声,远远地咆哮着,唿哨着,冲过山冈的顶上,在平原上扫过来了;越近,劲儿和声音就越大,然后一股脑儿扑在马和人身上,把刺骨的雨灌进他们的耳朵,把冷冰冰的湿气侵蚀他们的骨头;它从他们身边刮过去已老远了,还发着使人发昏的吼叫,像是讥笑他们的软弱,得意自己的威力。

    “栗色母马踏着泥水前进,耳朵搭垂着;时而昂一昂头像是对风暴行为表示抗议一样,可是却保持着它的快步子;直到后来一股比以前更猛的风向他们袭击,使它不得不站住,把脚牢牢地撑在地上,免得被风吹倒。它能这么站住了,真是苍天怜佑,因为,如果它被吹倒了,这泼妇似的母马是这么轻,小马车也是这么轻,再加汤姆-斯马特也是这么轻,他们必定要滚了又滚,一直滚到地球的边缘为止,或者要等风停了才止;无论是哪一种情形发生,那么泼妇似的母马也好,红轮子的土色车子也好,汤姆-斯马特也好,总之他们谁都不能再派用场了,这故事也就没什么听头了。

    “‘罢了,该死的车子,’汤姆-斯马特说(汤姆是喜欢乱咒乱骂的),‘该死的车子,’汤姆说,‘这要算是倒霉,那我就是该死啦!’”

    “你们可能要问我汤姆-斯马特已经是够倒霉的了,他怎么还说不算倒霉。我可不知其中原由——我只知道汤姆-斯马特是这么说的——或者至少是他对我伯父这么说的,反正都是一样。”

    “‘该死,’汤姆-斯马特说;母马嘶鸣着,好像在赞同这个意见。”

    “‘来劲点儿,老女人,’汤姆说,用鞭梢子拍拍栗色母马的颈子。‘像这样的夜里,赶路是赶不了的;我们一找到人家,就去歇夜;所以你快一点儿走就早一点解脱。啊嗬,老女人——慢慢儿地——慢慢儿地。’”

    “究竟是因为那泼妇似的母马懂人性呢,还是因为它觉得站着不动比跑着更冷,这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汤姆的话音刚落,它就竖起了耳朵奔跑起来;跑得那么快,使得那土色马车震得像是每根红色幅条都要散开来撒在玛尔波洛冈的草地上了似的;连汤姆这样一个赶车的好手,都控制不了它,只有让它自我发挥,一口气把车子拉到离冈子尽头大约八分之一哩远、靠马路右手边的一家小旅店门口。

    “汤姆把缰绳丢给旅馆马夫,把鞭子插在驭者座旁边,就对那房子匆匆看了一眼。那是一座奇怪的老式房子,上面盖着一种木瓦,里面大约是嵌着大梁,山形墙上的窗子完全凸突出在小路上,一扇很矮的大门黑——的,门里面有两级陡峭的台阶,走下去就到屋子里了,这跟现在式样六级浅台阶走上到屋子里刚好相反。可那样子毕竟看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地方,酒吧间的窗子里有一盏灯,灯光强烈而欢快,明亮的光线射到马路上,连对面的篱笆也照亮了;一股红色闪光从对面窗户里透出来,开头只是隐约地看得出来,不一会儿就在那放下来的窗帘后面强烈地亮起来,那表示里面的火炉被拨旺了。汤姆那富有经验的眼睛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就尽他的几乎冻麻了的肢体所能做到的,敏捷地下了车,进了屋子。

    “不到五分钟,汤姆就在酒吧间对过的房间——就是他想像到有炉火在熊熊烧着的那间房子——坐下来了,他面前是一点儿不含糊的一炉热烘烘的火,有这么不到一蒲式耳的煤和抵得上半打酸栗树那么多的柴,堆得有半截烟囱那么高,并且轰隆轰隆。噼啦噼啦地响着,那声音本身就会叫明事理的人心里热起来。这是很舒服的,可是还不仅如此,因为有一个穿戴齐整、眼睛闪亮、足踝很美的女侍者,把一条很干净的白台布铺在桌上了;汤姆背对开着的门,把穿拖鞋的脚搁在炉架上。看见火炉架上的镜子里反映的一片酒吧间的迷人的景色,一排排令人愉快的绿色瓶子和金色签条,腌菜和蜜饯的罐子,乳酪和熟火腿,还有牛腱子,都放在食物架上,排成了极其诱惑的和精巧的行列。哪,这也是非常舒服的哩:可是还不仅如此哪——因为在酒吧间里,在一张最精致不过的、放在最旺不过的小小壁炉面前的小小桌子旁边,坐了一位年约四十八岁左右、一张脸孔像酒吧间一样叫人舒服的、娇滴滴的寡妇,她显然是这旅馆的老板娘,是这一切令人心动的财物的最高统治者。整个这幅图画却显得有点美中不足,就是那个高个儿——一个很高的男子——穿了缀着柳条形发亮的钮子的棕色大衣,黑络腮胡子和曲弯的黑头发,他正和那寡妇一道喝茶,而且不用多想就看得出他是在认认真真地劝她以后不要再守寡了,同时给他自己一种从此以后直到老死都可以在这酒吧间里坐着的特权。

    “汤姆-斯马特本来不是好发脾气或者妒忌心强的人,可是那个缀着柳条形发亮的钮子的高个儿却不知怎么让他从心里感到怨恨,使他感到极端的愤慨:特别是他时时刻刻从镜子里看他们,越看越生气,因为那高个儿和寡妇之间的那种亲热的随便态度充分地证明那人在寡妇心目中所占的地位之高正如他的身材一样。汤姆一贯是欢喜喝滚热的五味酒的——我不妨说他是非常的欢喜滚热的五味酒——所以他看见那泼妇似的母马被喂饱了。而且在草上卧好了,他自己也把那寡妇亲手替他烧好的精美的滚热的饭菜一扫而空后,他就叫了一大杯来,算是品尝一下。他觉得如果那寡妇有招牌手艺的话就是这个东西了;汤姆-斯马特喝了第一大杯觉得非常的对劲,就连忙叫了第二大杯,一点儿工夫都不肯耽搁。绅士们,滚热的五味酒是好东西阿——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极其好的东西呵——可是在这个舒服的起坐室里,外面的狂风虽使老屋子的每根木头在呻吟,而他自己却坐在热烘烘的炉火前面,在这时候,汤姆-斯马特更觉得它十全十美了。他又叫了一大杯——后来又叫了一杯——我不大清楚他以后有没有再叫一杯——可是他越是喝滚热的五味酒,就越是想到那令人憎恶的高个儿了。

    “‘该死的不要脸的东西真不是东西!’汤姆心里暗暗地说,‘他在那舒舒服服的酒吧间里干啥?而且是这么一个丑八怪的恶棍!’汤姆说。‘假使那寡妇还有眼光的话,她一定会找个比他好些的人。’说到这里,汤姆把眼光从火炉架上的玻璃转移到桌子上的玻璃上;他觉得自己渐渐地感伤起来,就喝光第四杯的五味酒,又续了第五杯。

    “绅士们,汤姆-斯马特,向来对于经营酒店旅馆那行生意都非常感兴趣的。穿了绿色上衣、短裤子和高统靴,站在自己开的酒吧间里,这是他早就设想好的了,野心勃勃。他的抱负是在大宴会上做主席,在自己的酒吧里高谈阔论,在喝酒方面给客人们当个模范。汤姆坐在热烘烘的火旁边喝滚热的五味酒的时候,这些思想掠过他的心头;他想到那高个儿要来开这样好的酒店。而他——汤姆-斯马特——却连边儿也沾不着,所以他觉得他完全有理由要生气了。不知他是不是因为没有充分的理由去跟那个讨娇滴滴的寡妇欢心的高个子吵嘴,总之他沉思地喝完最后的两大杯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结论,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受了委屈的和受了虐待的人,还是上床去睡觉的好。

    “那个穿扮齐整的女侍者领了汤姆走上一条宽大而古旧的楼梯。在这种转弯抹角的旧房屋里,风是有充分的地方游戏的,所以,侍者就用手遮着蜡烛,免得被风吹熄;可是风还是把它吹熄了。这样就给了汤姆的多舌仇人们一个机会,说是他吹熄蜡烛,而不是风吹的,而在他装着把蜡烛重点起来的时候,还趁机吻了那个女侍者。这且不管它,蜡烛是重新点上了,汤姆被带着通过了许多房间和过道的迷魂阵,到了预备给他睡的房间,然后女侍者就跟他说了晚安,丢下他一个人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几个大壁橱,那大床几乎睡得下一所寄宿学校的人,夸张的是那两只橡木大柜子,可以放得下小小的一支军队的行李;可是最引汤姆注目的是一张稀奇古怪的高背椅子,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样,上面有一只花缎垫子,四只脚下面的圆疙瘩用红布小心地包着、像是脚趾害了痛风似的。要是任何别的古怪椅子的话,汤姆也不过认为它是个古怪椅子,那也就没有事了;可他心里又觉得这张椅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只是觉得跟他向来见过的任何家具全都不同和不相像,觉得它像是在迷惑他的心。他坐在火炉前面对这古旧的椅子盯了半个钟头;——活见鬼,它是这么奇怪的古老东西,叫他的眼睛无法离开它了。

    “‘唔,’汤姆说,他边慢慢地脱衣服,边一直对那古老的椅子盯着,它带着神秘的样子立在床边。‘我一生一世还没有见过这么奇的东西,怪得很。’汤姆说,像是因为喝了滚热的五味酒变得聪明起来了,‘怪得很。’汤姆用很聪明的神气摇摇头,又对椅子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爬上床,把自己暖暖地盖上,呼呼地大睡了。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汤姆从高个子和五味酒的乱梦里惊醒过来:出现在他的清醒的想像之中的第一种东西就是那古怪的椅子。”

    “‘我决不再对它看一下,’汤姆自言自语说,把眼皮紧闭着,尽量想叫自己再睡下去。没有用;满眼都是一些古怪的椅子在前面跳舞,把腿子踢得高高的,玩跳背的游戏,还有其他种种滑稽戏。”

    “‘与其看两三套假椅子,不如看一只真椅子了,’汤姆说,把头从被子下面伸出来。它是在那里哪,借着火光看得清清楚楚的,还跟以前一样。”

    “汤姆对椅子盯着;他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它像是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椅子背上的雕花渐渐趋变成一张老年人的皱脸的轮廓和表情;花缎垫子变成了一件古式的有垂花边的背心;圆疙瘩变成一双脚,穿了红布鞋;整个椅子看来像是前一世纪的一个很丑的老头儿,两只手插着腰。汤姆起来坐在床上,揉揉眼睛要想驱散这种幻觉。白搭。那椅子是一个丑老绅士;而且他还对汤姆-斯马特丢媚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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