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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11点了,做了一次如此漫长的散步后,该饿了。所以我们的艺术家们一再提出去吃饭。他们的肚了咕咕噜噜齐声抗议,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无论如何必须吃饭。

    卡里斯特斯·门巴尔也有此意。在该应付每日必须打点的五脏庙时,他并不比客人们更坚强。大伙将回佳美旅馆去吗?

    是的,因为看上去这个城市的饭店不多。毫无疑问,这儿的人更愿意待在自己的家里,而且似乎没有游客来该城观光。

    几分钟后,一辆有轨电车把这几位饥肠辘辘的饿死鬼带到了他们住的旅馆。进去后,他们便在一张摆着丰盛饭菜的桌子前坐了下来。这些饭菜与那些美国式的吃食有天壤之别。吃美国饭时,菜倒是不少,但是质量不行。而这儿提供的东西却棒极了!无与伦比的牛羊肉,香嫩可口的鸡鸭,令人垂涎欲滴的鲜鱼。随后上的,不是美国饭店里的那种冰水,而是各种各样的啤酒和法国梅多克以及勃艮第地区10年前产的葡萄酒。

    潘西纳和弗拉斯科兰没有辜负这餐美味佳肴,两人吃的起码和塞巴斯蒂安·佐尔诺以及伊韦尔奈一样多。不言而喻,席间卡里斯特斯·门巴尔一再为他们要菜,而他们又觉得盛情难却,不吃过意不去。

    不知出自何因,这位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美国佬总是在极力卖弄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他大谈城市的一切,就是不说客人们想要弄清的事,——这座城市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闪烁其词就是不愿泄露这座独立城市的真正面目呢?这需要一些耐心,等参观结束时,他就会说出来了。那么难道说,他的用意是想拖住“四重奏”,使他们赶不上去圣地亚哥的火车吗?……那可不行!不过饱餐后,大家还 是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最后喝点茶、咖啡和甜烧酒,吃些餐后点心,当一切就要结束时,一声巨响震得旅馆的窗玻璃直抖。

    “这是什么?”伊韦尔奈说着,一下子跳了起来。

    “诸位,请别担心。”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回答说,“这是天文台的炮声。”

    “假如只是午炮的话,我肯定它晚了。”弗拉斯科兰看了看他的表说。

    “不,中提琴先生,不会的!太陽在这儿决不会比在其他地方走得慢!”

    这时,美国人的嘴角流露出来一丝诡谲的笑容,夹鼻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甚至还 来回搓搓双手。他那副神情简直要使人以为他在为“开了个国际玩笑”而自鸣得意似的。

    弗拉斯科兰并没有像他的同伴们那样因为受到了盛情款待而忘乎所以。他目光疑虑地注视着这位美国人,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来吧,朋友们!请允许我这么亲密地称呼你们。”卡里斯特斯·门巴尔态度极其友好地补充说,“我们去参观一下城里的第二个区吧,哪怕是让你们漏掉一小块地方,我也会大失所望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抓紧点儿吧。”

    “去圣地亚哥的火车几点开?”塞巴斯蒂安·佐尔诺问。他一直牵肠挂肚,惟恐去迟了失约。

    “对!……几点钟开?……”弗拉斯科兰执意地重复了一遍问话。

    “哦!……晚上才开呢。”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眨了眨左眼回答说,“来吧,我的客人们,来吧……有我当向导,你们决不会后悔的!”

    既然一位如此热心肠的人开了口,怎么能违背他的一番好意呢?于是四位艺术家离开佳美旅馆的大厅,顺着马路溜达起来。应该说,他们的确酒喝得太多了,现在走起路来两腿直发软。尽管他们根本没走路两旁的活动人行道,但是大地在他们脚下好像变得轻飘飘了,走在上面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哎!哎!……走稳了,夏底庸

    ①!”脚步踉跄的潘西纳大呼小叫起来。

    “我想我们是喝多了!”伊韦尔奈擦擦额头说。

    “那好啊,巴黎来的先生们,”美国人说,“只此一次,下不违例!为你们接风洗尘应该这样嘛!”

    “可是我们把壶里的水都给‘洗’光了呀!”潘西纳说,他刚才可是好好的“洗”了一把,还 从来没有觉得心情这么愉快过。

    在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的带领下,他们沿着一条街道来到了第二区的一个小区。这个地方完全是另一种热闹景象,人们的举止行为不那么刻板严肃。他们好像被从美国北部突然带到了南方,从芝加哥到了新奥尔良,从伊利诺州到了路易斯安那州②。这儿,商店里的顾客要比“西区”多好多,居民住房的设计也更为雅致,家庭住宅的布置更加舒适,旅馆同基督教徒区的一样富丽堂皇,但是外观却更让人感到温 馨。居民的仪表、举止、风度也有很大差异。可以这么认为:这个城市像某些星球一样是成双的,只不过这两个区不是像星星那样一个绕着另一个转,它们是两个并行的城市。

    差不多已经到这个区的中心了,这伙人在快到第5大街的中段时止住了脚步。这时伊韦尔奈突然叫了起来:

    “哇!不用说,这是座宫殿啦!”

    “是科弗利家的宫殿,”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回答说,“奈特·科弗利,他与詹姆·坦克登不分上下。”

    “比他的钱更多吗?”潘西纳问。

    “两人完全一样。”美国人说,“他过去是新奥尔良的一位银行家,他的钱按亿算的话,比手指的数还 多呢!”

    “一亿织一根手指,够漂亮的一副手套了,亲爱的门巴尔先生!”

    “您说得没错。”

    “那么,詹姆·坦克登和奈特·科弗利,这两位名人自然而然就……势不两立了?”

    “起码是冤家对头吧。在商讨本城的各项事物时,两人都想压住对方一头,他们相互妒忌……”

    “这样下去,他们最后总有一天要拼个你死我活!”塞巴斯蒂安·佐尔诺问。

    “有可能,……如果一个吞掉了另一个……”

    “那可够消化的了!”“殿下”说起了俏皮话。

    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听后不由得捧腹大笑,这句玩笑实在太逗了。

    天主教堂耸立在一个宽大的广场上,展现出了它那恢弘的规模,令人看了感叹不已。它是一座哥特式建筑。欣赏这种风格的建筑不需离得远,因为它的美全部体现在一些垂直线条上,从远处是看不到这些特点的。凭着它那纤细的尖顶,精巧的蔷薇花饰,火焰式尖状拱门,雅致的对合窗子,圣—玛

    ①法国著名的葡萄酒产地。

    ②芝加哥和伊利诺州位于美国的北部,而新奥尔良和路易斯安那州在美国的南部。丽教堂的确值得好好欣赏。

    “在盎格鲁—撒克逊人建造的哥特式建筑中,它称得上是一个杰出的典范1酷爱建筑学的伊韦尔奈评价说,“您说得对,门巴尔先生,你们城市里的这两个区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差别大得就像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一样!”

    “不过,伊韦尔奈先生,这两个区是一母所生的呀。”“但是……不是一个父亲吧?”潘西纳提醒说。

    “不对,是一个父亲,仁慈的先生们,只不过,它们是用不同的方式养大的罢了。它们与那些来此寻求宁静、愉快和无忧无虑的人所向往的生活相适应。这种生活是新旧大陆 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提供的。”

    “以阿波罗的名义,门巴尔先生,”伊韦尔奈说,“您要当心哟,我们的好奇心都快让您折腾麻木了!这支让人久久期望着听到主题的曲子,您总是只唱一句,等于是白唱!”

    “而且,到最后连耳朵都听腻了!”塞巴斯蒂安·佐尔诺补充说,“好啦,你答应过告诉我们这个奇异的城市叫什么名字。现在总该可以了吧?”

    “还 不到时候呢,亲爱的客人,”美国人回答说,同时扶了扶鼻梁上的夹鼻眼镜。“等我们转完后,我会说的。现在我们继续吧。”“先别急着走,”弗拉斯科兰说,在好奇的同时,他模模糊糊感觉到一种不安,“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为什么我们不爬到圣—玛丽教堂的塔顶上去呢?从那儿我们看到……”

    “别爬!”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突然叫了起来,同时摇晃着满头乱发的大脑袋,“……现在不行,……以后吧……”

    “什么时候可以?”大提琴手问。看到美国人神秘兮兮地一拖再拖,他的火气上来了。

    “佐尔诺先生,等我们游览完了。”

    “那个时候我们还 回到这个教堂来吗?”

    “不,我的朋友,参观过天文台后,我们的游览就结束了。那儿的塔楼比圣—玛丽教堂的尖顶还 要高出三分之一呢。”

    “说到底,”弗拉斯科兰执意坚持说,“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利用呢?”

    “因为……我追求的效果就落空啦!”

    至此,从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物嘴里再也没法得到其他的答案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客随主便。第二区的大街小巷被认认真真地逛了一遍。然后他们游览商业区,那里按行业分成:制衣、做鞋、制帽、杂货、面包、水果、屠宰等区域。一路上碰到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的人,大部分都和他打招呼。他带着一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的神情一一寒暄应酬。他活像一个耍把戏卖艺的,巧舌如簧,双唇翻飞,嘴巴一刻不闲着,仿佛能口吐莲花似的。

    大约2点钟的光景,“四重奏”来到了城边。这里围着一排漂亮的栅栏,上面爬着攀援植物,其间点缀着朵朵鲜花。栅栏外,大片的田野向远方伸延,放眼望去一道弧线与天际交 融一起。

    在这儿,弗拉斯科兰暗暗注意到一件怪事,不过他认为还 是不告诉同伴好。等到了天文台的塔楼上,这一切毫无疑问会弄清的。令他产生疑问的是,下午2点钟时太陽应该在西南方向才对,可是现在太陽却在东南!

    这件事足以使一位像弗拉斯科兰这样爱琢磨事的人感到惊讶。于是他像拉伯雷

    ①说的那样“徒伤脑筋”起来,就在这时,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好像改变了主意,突然叫道:

    “先生们,电车几分钟后就要开了。我们上车去港口……”

    “去港口?”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反问了一句。

    “啊!最多1英里,路上你们可以欣赏欣赏我们的公园!”

    假如有港口,它应该在下加利福尼亚沿海城市北面或南面一点的某个地方。的确,如果不是在这个沿海的哪一个地方,城市还 会在哪儿?

    这几位艺术家诧异不已,还 没有反应过来就上了车。他们在一条软垫长椅上坐了下来。这节车厢的布置很雅致,里面已经坐着好多乘客了。他们纷纷与卡里斯特斯·门巴尔握手问好(这个怪家伙,人人都认识他)。这时电机开始运转起来,电车飞速地向前驶去。

    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用“公园”这个词来形容城市周围延绵不断的田野,不无道理。一路上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条小道一眼望不到头,一块块草坪如碧毡绿毯,刷了漆的栅栏五色斑斓,这种被土著人称为“篱笆”的隔离物,时而笔直,时而蜿蜒;一块块保留地的周围环绕着簇簇树丛,生长着橡树、槭树、山毛榉、栗树、朴树、榆树、雪松,这些树还 很幼小,但是已经成了鸟的世界,上千个种类的鸟栖息于其中。这是一座地地道道的英国式花园,诸多的喷水池中水柱高射,一个个花坛里怒放着充满春天气息的艳丽花朵,簇簇植物丛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有和蒙特卡罗所产一样硕大的天竺葵,有柑桔、柠檬树、橄榄树、欧洲夹竹桃、乳香黄莲、芦荟、山茶、大丽菊、亚力山大白蔷薇、绣球花、白莲和玫瑰红莲、南美西番莲、吊钟海棠、鼠尾草、秋海棠、风信子、郁金香、番红花、水仙、银莲花、波斯毛茛、蓝蝴蝶花、仙客来、兰花、蒲包花、乔木蕨以及大量热带地区特有的树种:美人蕉、棕榈树、椰枣树、无花果树、桉树、含羞草、香蕉树、番石榴树、葫芦树、椰子树,一句话,一位植物爱好者苛求哪怕物种最丰富的植物园应该有的,这儿都有。

    依着伊韦尔奈喜欢吟诗怀古的嗜好,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想必以为自己被带入小说《阿丝特莱》

    ①中描绘的那种田园风光中了。说真的,假如这片绿草如茵的牧场上放着几只羊,假如栅栏间有几头棕黄色的母牛在吃草,假如花木丛中奔跑跳跃着几只其他纤弱的森林四足动物,他们便成了杜尔菲笔下的牧羊人,只可惜少了迷人的牧羊女。至于利尼翁河②,这里一条蜿蜒流淌的“蛇形河”算是代替了它。小河里,水流欢快地穿行于这片冈峦起伏的田野间。

    然而惟独一点: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是人为的。

    喜欢冷嘲热讽的潘西纳忍不住嚷了起来:

    “啊!你们就把这当成是河啦?”

    没想到卡里斯特斯·门巴尔却回答说:

    “河?……河有什么用?”

    “明摆着嘛,有河才有水呀。”

    “水?……就是那种一般来说不洁的,充满微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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