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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董贝父子最新章节!

    弗洛伦斯长久没有醒来。白天到了它精力最充沛的时候,白天又到了它衰微不振的时候,但是身心交瘁的她却仍继续睡着,对她的陌生的床毫无知觉,对街上的喧嚣与热闹毫无知觉,对照射到被窗帘遮蔽着的窗子外面的光线也毫无知觉。不过即使是由于极度的疲劳而带来的深沉的睡眠,也不能使她完全忘却那个已不再存在的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她在不舒服地打盹,而并不是在真正地睡眠;这时候,某些模糊的、忧伤的回忆打扰了她的休息。一种郁郁不乐的悲哀像部分减轻的痛的感觉一样,一刻也没有离开她。她的苍白的脸颊时常被眼泪流湿;诚实的船长不时地把头悄悄地探进半掩的门中,真不希望看到它被流湿得这么多次。

    太陽正在西边沉落下去;当它从红色的雾霭中向外探望时,它的光线穿透了对面城市教堂尖塔上的窥孔和浮雕装饰,仿佛用金色的箭射穿了它们一样;在远处,它横越过河流和平坦的河岸,像一条火的小径一样发着微光;在海洋上,它照耀着船帆;如果从坐落在城外山岗顶上的平静的教堂墓地望它的话,那么它正用耀眼的光辉笼罩着远方的景色,似乎在一片弥漫的壮丽的红光中把地和天连接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弗洛伦斯睁开沉甸甸的眼皮,起初躺在那里漠不关心地、毫无觉察地看着四周不熟悉的墙壁,并用同样冷淡的态度听着街上的喧闹的。但是不一会儿,她从躺椅中跳了起来,用惊奇的、发呆的眼光注视着周围,并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

    “我的宝贝,”船长敲着门,说道,“现在怎么样?”

    “亲爱的朋友,”弗洛伦斯急忙向他跑过去,喊道,“是您吗?”

    船长听到这称呼感到十分自豪;他看到她望着他时脸上露出的愉快的笑容,感到十分高兴,因此吻了吻他的钩子,作为回答,并默默地表示他心中的喜悦。

    “现在怎么样,光辉的钻石?”船长问道。

    “我一定睡得很长久了,”弗洛伦斯回答道。“我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是昨天吗?”

    “今天,就在今天这个可喜的日子,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长回答道。

    “还 没有到夜里吗?仍旧是白天吗?”弗洛伦斯问道。

    “快到晚上了,我的宝贝,”船长拉开窗帘,说道,“瞧!”

    弗洛伦斯手搁在船长的胳膊上,十分悲伤、胆怯;脸孔粗糙、身材魁伟的船长十分平静地保护着她,因此她站在灿烂的傍晚天空的玫瑰色光线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船长能用语言来表达他的感情的话,那么他也许会采用很奇怪的表达方式,可是他像最能言善辩的人一样清楚地懂得,在这宁静的时刻中和在它的柔和的美中有某种东西能对弗洛伦斯的受创伤的心产生良好的效果;如果让这些眼泪自由地流淌,那将会是更好的。因此,卡特尔船长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当他觉得她更紧地握着他的胳膊,当他觉得这孤苦伶仃的女孩子的头更靠近他,并紧贴在他的朴素的、粗劣的蓝衣袖上的时候,他就用粗糙的手温柔地按着它,并理解它;他也被弗洛伦斯所理解。

    “现在好些了,我的宝贝!”船长说道。“高高兴兴地,高高兴兴地!我要到楼下去准备做点晚饭,宝贝;您等一会儿自己下楼呢,还 是由爱德华-卡特尔来送您下去?”

    弗洛伦斯请他相信,她能够自己走下楼去,因此船长虽然明显地怀疑,他殷勤招待客人的规矩是否允许这样做,但还 是听凭她这样去做了;然后他立即在小客厅的炉火上烤了一只鸡。为了用更精巧的技术来进行烹调,他脱去上衣,卷起袖口,戴上上了光的帽子——没有帽子这个助手,他从来不从事任何不容马虎或困难费事的工作的。

    弗洛伦斯用清水(这是船长在她睡觉时,出于关心,为她准备的)使她发痛的头和发烫的脸凉爽凉爽,然后她走到小镜子前,把她蓬乱的头发包扎好。这时候她看到,在她的胸前有一个发黑的斑痕,那是那只愤怒的手留下来的。她只是看了一刹那的工夫,因为她立刻把眼睛闪开了。

    一看到这个伤痕,她的眼泪就重新流出来了;她觉得它是一种耻辱,并害怕见到它;但是它并没有驱使她对他生气。她没有家,没有父亲,但却仍然原谅了他的一切,几乎没有想到,她必须原谅他或者她已经原谅了他,而是她避开不去想他,就像她已经从现实世界中逃走一样;他已完全离开了,不存在了。在世界上已没有这样的人了。

    今后做什么,今后到哪里去生活,弗洛伦斯——这个可怜的、没有经验的女孩子!——现在还 不能考虑这些。她曾经模糊地梦想到遥远的什么地方去找到几个小妹妹,她去教她们;她们将亲切地对待她;她将采用一个化名,并热诚地爱她们;她们将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结婚,善良地对待她们的老家庭女教师,也许到时候还 会委托她去教育她们的女儿们。她曾想过,她这样变成一位头发斑白的女人,把她的秘密一直带进坟墓,而弗洛伦斯-董贝这个名字则被人们遗忘,这将是多么奇怪与悲伤的事啊!可是这一切现在对她来说都是十分模糊不清。她只知道,她在这尘世中没有父亲;当只剩下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她向天国中的父亲祈祷,并这样说了许多次。

    她积蓄起来的钱总共不过几基尼。从这当中需要拿出一部分去买些衣服,因为她除了身上穿着的以外,没有别的衣服了。她太悲伤了,顾不得去想她的钱会多么快地被用掉——因为她还 是个对世俗事务很没有经验的孩子,即使她没有别的忧愁,她现在也还 不会在这方面过份忧愁的。她努力使自己的思想平静下来,使自己的眼泪止住不流,使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并使自己相信,事情仅仅是在几小时以前,而不是像她觉得的那样,是在几星期或几个月以前发生的;然后她走下楼,到她仁厚的保护人那里去。

    船长已经很细心地铺好了桌布,这时正在一只有柄的平底锅里做鸡蛋调味汁,在这同时,他怀着浓厚的兴趣,不时给鸡浇上油,鸡在绳子上转动着,被火烤成棕色。船长把弗洛伦斯用坐垫在沙发上支撑着(沙发已推到一个温暖的角落里,使她更为舒适),然后继续以非凡的技巧进行烹调:他在第二只平底锅中做热肉汁,在第三只平底锅中煮几个土豆,但决没有忘记第一只平底锅里的鸡蛋调味汁,在这同时又时刻不停地用匙子给鸡的各个部分均匀地浇上油,并把鸡在火上翻过来翻过去。除了照料这些事情外,船长还 得注意看着一只小煎锅,锅里的一些香肠在冒着热气,并吱啦吱啦地发出十分悦耳的,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位厨师在紧张操作时像船长这样容光焕发的,因此实在难以判断,究竟是他的脸还 是他那顶上了光的帽子更亮一些。

    晚饭终于做好了,卡特尔船长把它们盛在盘子里,端到桌子上,他那灵巧的动作丝毫也不比烹调时逊色。这时候,他摘掉那顶上了光的帽子,穿上外衣,作为他吃晚餐的礼服。然后他把有轮子的桌子推到坐在沙发上的弗洛伦斯跟前,做了饭前的祷告,又把那只当手的钩子的螺钉拧松,取下钩子,换上一把餐叉,接着又把螺钉拧紧,然后他充当起餐桌的主人来。

    “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长说道,“高兴起来,设法多吃一些。做好准备,我的宝贝!这是小翅膀。这是调味汁。这是香肠。还 有土豆!”船长把所有这些匀称地排列在一只盘子里,用那只有用的匙子在上面浇上热肉计,然后把盘子端到他所喜爱的客人面前。

    “所有的舷窗盖都关上了,小姑娘夫人,”船长用鼓舞的口吻说道,“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吃一点吧,我的宝贝。

    如果沃尔在这里的话——”

    “啊,如果我现在有他当我哥哥的话!”弗洛伦斯喊道。

    “别!别伤心了,我的宝贝!”船长说道,“停一下,我请求您!他过去是您天生的、经受过考验的朋友,是不是,宝宝?”

    弗洛伦斯没有什么话好回答。她只是说,“啊,亲爱的,亲爱的保罗呀!啊,沃尔特呀!”

    “连她走过的甲板沃尔都是十分尊重的,”船长看着她那沮丧的脸孔,喃喃自语道,“就像从没有痛快喝够的公鹿尊敬溪水一样!他被列入董贝公司名册的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他谈到了她,脸上闪闪发光,就像一朵刚开放的玫瑰花一样;如果不是露珠在发光的话,那么至少是由于他怀着纯洁的感情,所以脸上才发光的。我现在就像那天看到他的情景一样看到了他。哎呀,哎呀!如果我们可怜的沃尔现在在这里的话,我的小姑娘夫人——或者说如果他能在这里的话——那该多好啊,因为他已经淹死了,是不是?”

    弗洛伦斯点点头。

    “是的,是的,淹死了,”船长安慰地说道,“我刚才说过,如果他能在这里的话,我的宝贝,那么他就一定会为了您的健康,请您,求您吃一点儿。所以说,您得支撑住自己,我的小姑娘夫人,就仿佛是看在沃尔的分上一样,并且迎着风,抬起您那漂亮的头。”

    弗洛伦斯为了使船长高兴,试着吃了一口。这时候,船长似乎完全忘记他自己的晚饭,放下餐刀和叉子,把他的椅子拉到沙发旁边。

    “沃尔是个漂亮的孩子,是不是,宝贝?”船长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擦着下巴,眼睛凝视着她,说道,“而且他又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一个善良的孩子,是不是?”

    弗洛伦斯眼泪汪汪地表示同意。

    “他淹死了,是不是,美人儿?”船长用安慰的声调说道。

    弗洛伦斯又只好表示同意。

    “他比您大一些,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长继续说道,“但是当初你们两人就像两个孩子一样,是不是?”

    弗洛伦斯回答道,“是的。”

    “但是沃尔特淹死了,”船长说道。“是不是?”

    如果多次地重复这个问题能成为安慰的源泉的话,那么这可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但对卡特尔船长来说似乎倒真是这样的,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问题上。弗洛伦斯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她这顿没有尝过的晚饭,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把手伸给他,觉得她使他失望了,虽然她本来倒是真心诚意地想在他忙碌操劳之后让他高兴高兴的;但是他把她的手握在手中(这时他的手颤抖了),似乎完全忘记了晚饭和她缺乏食欲的情况,不时用沉思的、同情的声调低声说道,“可怜的沃尔!是的,是的!淹死了。是不是?”每一次总等待着她的回答,好像他提这个奇怪的问题只是为了得到回答似的。

    当船长记起餐桌上还 摆着菜,重新去吃时,鸡和香肠已经冷了,肉汁和鸡蛋调味汁已经沉淀了;他请戴奥吉尼斯来帮助,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这顿晚宴很快就被吃完了。弗洛伦斯开始不声不响地帮助收拾桌子,整理客厅,扫除炉灰(她开始帮助时,船长热情地劝阻,只有这种热情才能和她干活时的热情比个不相上下);船长看到这种情形又喜又惊,最后只好自己完全不做,站在一旁看着她,仿佛她是个什么小仙人,在优美地为他服务似的;他由于难以形容的赞赏,额上的红圈又发出亮光了。

    但是当弗洛伦斯把他的烟斗从壁炉架上取下,递到他手里,请他抽烟的时候,善良的船长竟被她的关怀激动得把烟斗一直拿在手里,仿佛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拿过烟斗似的。同样,当弗洛伦斯往小碗柜里看看,取出方瓶,不等他请求,就给他调了一杯很好的搀水烈酒,放到他的身旁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受到极大的厚待与尊敬,红润的鼻子竟发白了。当他怡然自得地在烟斗中装上烟草时,弗洛伦斯给他点着了火——船长不能反对或阻止她——,然后又回到沙发上的老位子上去,微笑着看着他;她那微笑非常可爱,充满了感激之情,并向他十分清楚地表明:她那孤独无助的、悲痛的心,就像她的脸一样,完全向着他;船长看到这些情景,感动得烟斗中喷出的烟都呛入了喉咙,使他咳嗽,而且还 熏进他的眼睛,使它们眨巴和流泪。

    船长想使她相信,造成这些后果的原因隐藏在烟斗本身;他往烟斗里看看,想要找出它;在那里没有找到它的时候,就假装要把它从烟管里吹出来;他的这些神态是极有意思的。烟斗不久就不出毛病了,于是他像一位善于抽烟的人那样,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眼睛凝视着弗洛伦斯,并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气洋溢而又平平静静的神色,时常停住不抽,而从嘴中喷出一小团烟云,这烟云像一个纸卷似地从他嘴中慢慢舒展开来,上面写着:“可怜的沃尔,是的,是的,他淹死了,是不是?”在这之后,他就以无比文雅的态度继续抽着烟。

    虽然他们在外表上十分不相像——弗洛伦斯是一位美丽的妙龄女郎,卡特尔船长则脸上长满了疙瘩,粗糙,身躯魁伟、饱经风霜——,但是就不通人情世故,对世间生活的艰难与危险方面天真无知这一点来说,他们几乎是处于同一水平。除了风与气候之外,对于其他事情,没有一个孩子能比卡特尔船长更缺乏经验的;没有一个孩子在纯朴天真、容易上当、慷慨大方和深信不疑方面能超过他的了。信仰,希望与仁爱构成了他的全部性格。在这之外,还 可以加上奇怪的浪漫主义;这种浪漫主义完全是非想象的,然而又完全是非现实的;它不大去考虑世俗的精明打算,也不大考虑是否切实可行。当船长坐在那里,抽着烟,看着弗洛伦斯的时候,天知道在他心头出现了一幅什么样难以相信的、以她为主要人物的图画。她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想法虽然不是那么乐观,但却同样的模糊与不明确;甚至就像她的眼泪把她所注视的光线折射成各种颜色一样,她通过她的新的、沉重的悲痛,已看到一条彩虹在远方的天空中微弱地照耀着;故事书中一位流浪的公主和一位善良的妖怪可以坐在炉边谈着话,就像卡特尔船长和可怜的弗洛伦斯在想着那样——他们在外表上与他们两人也并不是很不相像的。

    船长丝毫没有担心弗洛伦斯留在身边会有什么困难或他将因此而承担什么责任。关上护窗板,锁上门以后,他在这方面就完全无忧无虑。如果她是大法官法庭监护的少女的话,那么对卡特尔船长来说,这也完全没有差别。他是世界上最不为这些考虑担心的人。

    因此,船长很愉快地抽着烟,弗洛伦斯和他按照各自的方式沉思着。当烟斗里的烟熄灭以后,他们喝了一些茶;然后弗洛伦斯请求他把她领到邻近的店铺里去买一些她迫切需要的物品。因为天色已经很黑,所以船长就答应了;但是他首先还 是小心翼翼地向外面街道上窥探了一下,就像他在躲避麦克斯廷杰太太的时候惯常做的那样,并用大手杖武装了自己,以便在遇到意外情况下必要时可以诉诸武力。

    卡特尔船长把手递给弗洛伦斯,护送她走了大约二、三百码,一直机警地注视着四周;他那高度的警惕性与无数提防的措施吸引着每位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人的注意;在进行所有这些行动时,他都感到极大的自豪。到达店铺的时候,船长出于审慎的考虑,觉得有必要在她购买物品时离开,因为在这些物品中包括弗洛伦斯穿着的服装;但是他事先把他锡制的茶叶罐放在柜台上,告诉店里年轻的女营业员,罐里有十四镑两先令,如果这些钱还 不够支付他的外甥女购置服装的费用的话——当说到外甥女这个词儿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向弗洛伦斯看了一眼,同时默默地做了个机智与神秘的手势——,那就劳驾她向他大声喊叫一声,他将从口袋中拿出钱来补足差额。船长好像是无意地看了看他的大表,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在营业员面前炫耀一下他的财富,使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他吻了吻他的钩子,向他的外甥女致意;并走到橱窗外面;他那很大的脸孔不时探进店里,出现在丝绸与缎带中间,显然是因为担心弗洛伦斯会被人从后门拐走,他这种进进出出的美妙图景确实是很值得一看的。

    “亲爱的卡特尔船长,”弗洛伦斯拿着一个小包包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说道。这包包的体积使船长大为失望,因为他原希望看到一个搬运工人扛着一捆货物跟随在她后面的。“我确实不需要这钱。我一个钱也没有花。我自己有钱。”

    “我的小姑娘夫人,”失望的船长笔直望着前面的街道,回答道,“我是不是可以烦请您给我小心保管着,直到我问您要它的时候?”

    “我可以把它放回到原先的地方,并把它保存在那里吗?”

    弗洛伦斯问道。

    这个建议一点也不使船长高兴,但是他还 是回答道,“行,行,把它放到哪里都行,我的小姑娘夫人,只要您知道到哪里找到它就好了。它对我完全没有用,”船长说道。“真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有把它花掉呢。”

    船长一时很不开心,但一接触到弗洛伦斯的胳膊,他的精神又复苏了。他们像出来的时候一样谨慎小心地回到家里;船长打开小海军军官候补生的住所的门,迅速地钻了进去,只有长期的实践才能使他那么敏捷。弗洛伦斯上午睡觉的时候,他已雇了一位姑娘来给弗洛伦斯收拾房间,并帮助她做一些她所需要做的零星杂事;这位姑娘是平时在伦敦肉类市场坐在一把蓝伞下面卖家禽的一位老太太的女儿,现在她已来了。弗洛伦斯看到她周围的一切就像在她曾一度称为家的可怕的梦中一样舒适、整齐,如果说不是那么漂亮的话。

    当又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船长坚决请她吃一片干烤面包片,喝一杯加了香料的尼格斯酒(他做得好极了),并用各种亲切的话语和他能想得出来的一些前后互不连贯的引语来鼓励她,然后把她领到楼上的卧室中去。但是他也还 是有些什么事情在心头,神态不大自在。

    “晚安,亲爱的心肝,”卡特尔船长在她的卧室门口说道。

    弗洛伦斯把嘴唇凑近他的脸,吻了他。

    在任何别的时候,她这种亲热与感激的表示都是会使船长激动得站不正身子、歪倒下来的,但是现在他虽然完全感觉到这一点,但却比先前更加不安地注视着她的脸孔,似乎不愿意离开她一样。

    “可怜的沃尔!”船长说道。

    “可怜的、可怜的沃尔特!”弗洛伦斯叹息道。

    “淹死了,是不是?”船长说道。

    弗洛伦斯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晚安,我的小姑娘夫人!”卡特尔船长伸出手来说道。

    “上帝保佑您,亲爱的、仁慈的朋友!”

    但是船长仍旧拖延着不走。

    “有什么事吗,亲爱的卡特尔船长?”弗洛伦斯问道,她当时的心情是容易感到惊慌的。“您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您吗,小姑娘夫人,”船长回答道,他慌乱地碰到了她的眼光。“没有,没有;我有什么事情应当告诉您的呢,宝贝!当然,您没有指望我会告诉您什么好事情吧?”

    “没有,”弗洛伦斯摇摇头,说道。

    船长沉思地望着她,重复道,“没有,”仍旧在门口拖延着不走,而且仍旧表现出为难的样子。

    “可怜的沃尔!”船长说道。“我的沃尔,我过去经常这样喊你的!老所尔-吉尔斯的外甥!你就像五月的鲜花一样,所有认识你的人都喜欢你!你现在在哪里呀,勇敢的孩子!淹死了,是不是?”船长在末尾向弗洛伦斯突然问了一句之后,向她祝了晚安,就下楼去了;弗洛伦斯站在楼梯口,拿着蜡烛照他。

    他在黑暗中消失了;从他离开的脚步声来判断,他正走到小客厅里去,这时他的头和肩膀又出乎意料之外地好像从深渊中浮现了出来,显然,他唯一的目的是再重复问一句:“他淹死了,是不是,宝贝?”因为他用温柔的、怜悯的语调说完这些话之后,就不见了。弗洛伦斯很遗憾,她在这里避难,无意中在她的保护人的心中唤醒了这些联带的回忆(尽管这是十分自然的),她坐在船长在上面摆着望远镜、歌曲集和其他珍藏物品的小桌子前面,回想着沃尔特和过去跟他有关的一切,直到她非常想躺到床上,沉沉地睡去为止。可是当她孤独地怀念着她曾爱过的那些死者时,在她的脑子中一次也没有闪现过家的念头,一次也没有想过可能回去,一次也没有想过它还 依旧存在,或她的父亲还 继续住在它的屋顶下面。她看到他那次殴打她的情景。她过去不论发生各种事情仍然珍惜着的父亲的那最后未灭的形象,已从她心中被夺走了,损伤了,毁灭了。一想到它,对她来说是那么可怕,因此她捂上眼睛,哆嗦地避开对那个行动和干出那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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